醉枕江山

月關

歷史軍事

嶺南,韶州東北二十余裏處,有壹座無名山谷,山谷四面環山,就連唯壹的出口,那條狹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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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千壹百八十五章 制變

醉枕江山 by 月關

2025-3-10 20:31

  又是壹輛華美的馬車緩緩駛向宮城,莫先生拉起窗簾,通過窗口謹慎地觀察著外面的情形,看著壹隊隊戒備森嚴的禁軍,忽然若有所思。
  莫先生思索片刻,對太平公主道:“公主,皇帝之死,恐怕有些疑竇。”
  太平公主壹驚,失色道:“何以見得?”
  莫先生臉色沈重地道:“如果皇帝是病死,皇後為什麽要調五萬兵把宮城圍得水泄不通,既有遺詔,辦喪事、立新君就是了,何必這般如臨大敵?
  皇帝之死,我們也是直到今晨得到宮中傳訊才知道的,試問昨夜皇帝暴卒,宮裏又是下了鎖的,嚴禁壹切人出入,能有什麽消息外泄呢?”
  莫雨涵沈聲道:“只有兩個原因,皇後才可能這麽做。第壹是皇帝被人刺殺!皇後才會如此緊張,立即調兵護住宮城,防止有人叛亂。
  第二麽,那就是皇帝之死,與皇後有莫大的幹系了。壹個人只有在心虛的時候,才會在這種根本不需防範的事情上,做出緊張防範的舉動。”
  聽了莫先生的分析,太平公主的臉色不禁陰沈下來。“莫先生的推測大有道理,而且第壹個原因可以直接排除,因為昨夜並不曾有人叛亂。
  那麽,是第二個原因?壹夜之間,皇宮就變成了壹座由無數精銳禁軍團團拱衛的強大堡壘。皇後為什麽要這麽做?她到底在怕什麽?”
  思索半晌,太平公主心情沈重地嘆了口氣,低聲道:“不管皇帝之死與皇後是否有關聯,皇帝都已經死了。皇帝壹死,我們的日子就更難過了。”
  莫先生看著那些標槍般肅立不動的禁軍戰士,目中閃過壹絲欣賞之色。他突然對太平公主道:“輔國大將軍已經不掌兵權,可是老朽相信他對萬騎依舊擁有極大的影響力。
  可是這種情況不會壹直持續下去,隨著時間的延續,輔國大將軍在軍中的影響也會漸漸下降,公主為何不趁輔國大將軍還能影響萬騎,籠絡其為我們所用呢?”
  太平公主怔了怔,隨即啞然失笑。
  莫先生納罕地道:“公主笑什麽?”
  太平莞爾道:“莫先生是個世事練達的智者,難道妳看不出二郎的為人品性?他是絕對不會贊同我做女皇帝的。呵呵,不只是他,普天下有幾個男人相信婦人能治理好國家呢?”
  莫先生嘆息了壹聲,道:“著實可惜。”
  太平公主瞥了他壹眼,淡淡地道:“二郎已有歸隱之心,迄今未走,只是因為他還想給人壹個交代!給追隨他的那些兄弟們壹個交代,因為那些人很快就要受到韋黨的清洗。
  給天下人壹個交代!因為把今上捧到皇帝寶座上,他也有份,結果大家卻發現,這個皇帝甚至還不如被推翻的那壹個,他會怎麽想?他既然想走,我……又何必把他挽留在這個骯臟的泥潭裏。”
  說到這裏,太平心中突然有些心酸。她知道,楊帆還想給壹個人壹個交代,那個人是無怨無悔地跟著他,並為他生下壹個女兒的上官婉兒。
  可是,他有想過給自己壹個交代嗎?太平心裏很清楚,即便楊帆提出請求,她也不可能拋下兒女、隱姓埋名地跟他走。但是她即便明知自己會拒絕,還是希望他會提出來。
  可他沒有……
  ……
  天色尚未大亮的時候,楊帆便知道了天子暴卒的消息。
  韋溫是最早的知情人,他把天子暴卒的消息第壹時間就告訴了控制著各支軍隊的韋家人。韋濯還是壹個年輕人,心裏藏不住事,這件事令他極其興奮,當他按捺不住,把這件事透露給幾個心腹知道的時候,秘密泄露出去就是理所當然的事了,因為他的心腹還各有心腹。
  楊帆獲悉這壹消息後,馬上和王毛仲、李宜德以及馬橋在葛福順的幫助下悄然離開了宮城。
  今日不是大朝會,許多公卿勛戚今日都不用上朝,相王入宮與皇後和群臣議定國喪之禮後,才由禮部派人逐壹通知尚不知情的三品以上大臣。
  楊帆是在接到通知後,才“大驚”奔喪的。楊帆到了宮門處,先領到壹套孝服。他穿上麻衣,系上孝帶,頭上裹了白綾,便與急趕來吊孝的眾大臣壹起去給大行皇帝上香。
  楊帆按照禮部的指示幹號了十五聲後,便退出來給其他人騰地方。這樣的哭祭需要持續三天,所以楊帆明天、後天還要來,每次上壹炷香,號十五聲,少壹聲多壹聲都是失禮。
  楊帆從靈殿上出來後並沒有馬上離開宮廷,此時他已經獲悉了發生在朝堂上的事情,也知道婉兒就在宮中,他知道婉兒壹定會想辦法把他所不知道的內情告訴他。
  楊帆穿著孝服,在人群裏逛到第三圈的時候,壹身孝、白裏俏的符清清姑娘指揮著幾個小太監,擡著幾筐金銀錁子和紙錢從他身邊走過去,伊人過處,壹個小紙團迅速遞到了他的手中。
  楊帆伺機看罷婉兒傳來的紙條,臉色登時大變。婉兒寫給楊帆的消息用了只有他們之間才能看懂的暗語,用暗語表達的意思不夠詳細,但是足以引起楊帆的警惕了。
  婉兒在紙條上只向他簡要扼要地說明了壹件事:“皇後已經開始覬覦大位,只是受婉兒規勸,這才暫且忍耐。可是婉兒也無法確定在韋黨的慫恿下會不會再出變故,因此警告楊帆及早應變。”
  楊帆藉著掩口咳嗽的機會,把紙團吞進肚去,隨即離開了皇宮。馬橋、王毛仲和李宜德此刻正在景風門外平康坊裏的壹座青樓中等著他,這座青樓屬於隱宗。
  此時,皇帝暴卒的消息還沒有在市井間傳開,百姓們對宮城周圍大軍雲集的現象津津有味地議論了壹陣,便各忙各事去了。民以食為天,他們最關心的是自己的生活。
  青樓總是在晚間才最喧囂最熱鬧,這個時辰,那些美人兒正在甜甜入睡,就連端茶遞水侍候了壹夜的大茶壺們也都回房睡了,院子裏異常安靜。
  楊帆半途脫掉孝服,穿上壹身便裝,又用從古竹婷那兒學來的易容術,對自己的相貌稍稍作了壹些改變,當他趕到那座青樓時,已經完全變成了另外壹個人。
  楊帆自角門進入青樓,問清暗號後,壹個糊著眼屎、走路搖搖晃晃的大茶壺就把他帶了進去。
  楊帆壹進馬橋三人藏身的房間,馬上掩上房門,把耳朵貼到門上,見此情景,壹擁而上的馬橋三人馬上閉緊了嘴巴。楊帆傾聽片刻,直起腰來,道:“可以說話了。”
  王毛仲迫不及待地問道:“大將軍,宮中情形如何?”
  楊帆道:“福王已被立為太子,三日後登基。韋後將垂簾聽政,由相王當國輔政。”
  王毛仲和李宜德驚喜地對視了壹眼,楊帆哂然道:“且莫得意。如今朝中情形如何,妳們都很清楚,政事堂諸位相公統統都是韋黨中人,六部要職也盡操於韋黨之手,妳們覺得輔政相王在朝中能有壹席之地嗎?這只是韋後安天下之心的壹個伎倆罷了。”
  王毛仲和李宜德的笑容僵在臉上。
  楊帆又道:“我剛剛得到消息,韋後已有篡位之心,她這次本欲攝政,只是皇帝暴卒,恐生是非,所以暫時隱忍。可是觀韋後以往種種作為,此人絕非戒急用忍的人,我想她驟臨大變,亂了分寸,才有這般舉措,恐怕不久就會反悔。”
  王毛仲緊張地道:“那該怎麽辦?”
  楊帆負著雙手,在室中慢慢地徘徊了壹陣,突然站住腳步,回身對王毛仲和李宜德道:“也許,我們該動手了。”
  王毛仲登時壹楞,就連壹向木訥寡言的李宜德都不禁大為錯愕,瞪著楊帆說道:“大將軍,我家郡王可還沒有足夠的力量……”
  楊帆截口道:“來不及了,等臨淄王積攢出足以壹搏的力量時,韋黨也將不再是現在的韋黨,朝堂更不是現在的朝堂了,那時候我們將更沒有勝算。
  實力相差懸殊的時候,要想取得勝利,就得善於乘勢、用勢、借勢、造勢。皇帝駕崩,對我們而言,既是壹個危險,也是壹個機會,我想……臨淄王會明白這個道理。”
  楊帆道:“妳們立刻回去,將京中情形稟報臨淄王,請他立即秘密赴京,共商大計!”
  王毛仲和李宜德對視壹眼,猶豫惶恐的臉色漸漸堅定下來。王毛仲向楊帆用力點了點頭,沈聲道:“好!我們立即回潞州!”
  楊帆馬上出去找到隱宗的人,悄悄吩咐了幾句,很快,隱宗的人就為他們準備好了駿馬、幹糧、和壹套新的過所證明,安排他們離開。
  王毛仲和李宜德壹走,房中就只剩下楊帆和馬橋兩人,楊帆看著馬橋,半晌方道:“倉促應變,風險會很大。”
  馬橋嘿嘿壹笑,攬住他的肩膀,道:“二郎,妳在替我擔心?咱們兄弟……當初是什麽?洛陽修文坊裏壹個小坊丁啊!要不是妳,我這壹輩子,就是壹個坊丁了。
  掏掏陰溝、管管坊門,偷雞摸狗、賺點小錢。等我有了兒子,將來了不起也就做個坊丁,有了孫子還是如此,可現如今我是什麽?堂堂的禁軍將領啊!
  想當初,我只是做了壹個小小的禁軍士卒,回到坊裏頭,妳看把那些街坊鄰居羨慕的,誰不對咱另眼相看啊?就算是蘇坊正,對我都比從前客氣了許多。
  我的家,以前窮成啥樣兒,老娘琢磨弄個牙刷子賺錢,結果把家裏僅有的幾十文錢賠個精光;我的娘子,只是個賣面片兒湯的,起五更睡半夜,也就勉強糊口。
  現在呢,我的老娘人家得尊稱壹聲太君,因為咱是將軍!我的娘子錦衣玉食、仆從如雲,走到街上人家得尊稱壹聲夫人;就是我那兒子,也成了小郎君不是?”
  馬橋說著,眼睛紅了,聲音也有些嘶啞:“別人就算肯拼命,未必能換來這場富貴,咱這福氣,是妳給的!現如今,咱們連皇帝都能廢立,男兒大丈夫,還有比這更風光的功業嗎?”
  楊帆欣然笑了,拍拍他的肩膀,道:“那成!舉事時,我會叫人把伯母、嫂夫人和妳那寶貝兒子先行送到壹個安全的地方。大事若成,我送妳壹份封妻蔭子、與國同休的大富貴。若是敗了……”
  馬橋朗聲道:“敗就敗!殺人不過頭點地,要死也是屌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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