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零壹十八章 莫測女兒心

　　楊帆要去隆慶坊，直接穿過東市就行。東市占地相當於兩個坊大小，平素人並不太多，可是因為今日傳出隆茂老店有人以三百五十萬錢的價格買走了壹條裙子，壹時吸引了許多閑極無聊的坊間百姓，所以變得異常擁擠起來。
　　楊帆等人壹路向北，發現街上居然人滿為患，等到發現不妙，想要往回走時，他們已經走了壹半路程，幹脆就繼續往前行去，壹路之上聽著跟趕集似的百姓們議論著發生在隆茂老店的事，楊帆不禁有些好笑。
　　好不容易從東市裏出來，楊帆等人這才上馬，加快了行程。古竹婷看看提在任威手裏的那只匣子，還是感慨萬分，以前在清河崔家，她也見過大宗的錢財出入，可那是人家的錢，她沒甚麽感覺，僅僅是壹個數字而已。這次可不同，三百五十萬，這可是楊家的錢，楊家就是她家，居然只用來買壹條裙子，古竹婷有種不堪回首的感覺。
　　楊帆忽然回首壹笑，道：“妳不必多想，是我做主買下的。”
　　古竹婷咬著嘴唇“嗯”了壹聲。
　　楊帆又笑道：“是不是覺得花了這麽多錢，小蠻知道了會對妳不滿？”
　　古竹婷被他說破心事，臉騰地壹下就紅了。
　　楊帆哈哈笑道：“妳放心，小蠻這丫頭雖然喜歡賺錢，卻不是壹個守財奴，再說……”
　　楊帆忽然壹勒馬韁，對古竹婷示意了壹下。
　　古竹婷本來跟他落後半個馬身，見他示意，忙催馬趕到他身邊。
　　楊帆臉上帶著壹抹奇怪的笑容，問道：“我叫妳抓緊收購長安東西兩市店鋪，這件事妳找誰辦的？”
　　古竹婷有點緊張地道：“奴家不了解買賣上的事，但也知道欺生的道理，如果以壹個外鄉人的身份去收買店鋪，只怕會被人欺騙了。再者，長安地面上什麽生意最熱火，奴家也不曉得。
　　所以，奴家就把這事兒拜托給了獨孤世家。獨孤文濤死後，獨孤家又派了壹個人去灞上做漕口，這事兒我就是請托給他的，獨孤世家在本地有頭有臉，他們出面，不會有人敢欺詐他們的，怎麽了，可是有何不妥？”
　　楊帆目中蘊著古怪的笑意，對古竹婷道：“妳呀，倒真圖省心，結果人家收購了哪些店面，妳都不過問的？直接就壹股腦兒給我送來？”
　　古竹婷垂下頭，小聲地道：“這事兒，阿郎了解就好啦。再說，這些店面都要交給大娘子管理的，奴家……奴家不想多問。”
　　楊帆忍著笑道：“於是，妳都不知道隆茂老店是咱們家的產業？”
　　“奴家知道獨孤世家不敢欺哄阿郎的，所以就沒……什麽？”
　　古竹婷說到壹半，突然擡起頭，壹臉驚愕地看向楊帆。
　　楊帆笑吟吟地道：“這隆茂老店，是咱們家的產業。呵呵，我也壹直沒有過問，過書拿到手之後，正好妳婉兒姐姐閑著沒事，就交給她幫著打點壹下。我只粗略看過幾眼，記住了幾家店面的名字，其中就有隆茂老店。
　　咱們要買東西，當然肥水不落外人田，誰知道……今日居然碰到了安樂公主，她還迫不及待地幫著咱們家自賣自買地炒作了壹番，哈哈，這壹下咱們的隆茂老店生意想不火都難了。”
　　古竹婷又驚又喜，道：“阿郎，那隆茂老店，真是咱們家的？”
　　說到這兒，她突覺口誤，俏臉登時又是壹紅，讓阿郎帶溝裏去了，她還沒嫁呢，怎麽好意思壹口壹個咱們家的。
　　楊帆笑吟吟地點頭道：“壹點沒錯，這下妳不用擔心了吧？”
　　古竹婷又羞又喜地點點頭，策馬再行，她只覺心頭壹片輕松，沒有那種沈甸甸的感覺了。
　　壹路行去，前方進了隆慶坊，眼看隆慶池在望，古竹婷忽然“呀”的壹聲輕呼。
　　楊帆詫然看了她壹眼，古竹婷輕輕顰著眉尖兒，懊惱地道：“阿郎，咱們該把那條裙子賣給公主的，那可是三百五十萬錢啊！”
　　楊帆驚訝地看著她，忽然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後合，險些溜下馬去。
　　古竹婷被他笑得手足無措，不知道自己這句話有什麽問題。
　　楊帆笑得肩膀壹聳壹聳的，對古竹婷道：“妳呀，千萬不要擔心以後和小蠻相處的問題，妳們兩個壹定會很合得來的，哈哈哈……”
　　古竹婷咬著下唇，臉蛋兒有些暈紅，她大概聽明白了阿郎的調侃，大概是說她和大娘子壹樣，都鉆進錢眼兒裏去了。
　　古竹婷委屈得很，她可不貪財，這不是替阿郎打算麽，女人不幫她的男人精打細算怎麽成。
　　楊帆壹邊走，壹邊道：“今天她已經被坑得夠狠啦，我算著呢，跟在她身邊那小子花有差不多有三十萬錢，她自己花了也有二十萬錢，足足五十萬錢，丟了個醜，又幫咱揚了個名，呵呵，差不多啦。
　　如果真的趕鴨子上架，逼著她拿三百萬錢買下這條百鳥羽裙，她未必拿得出，到時候，武崇訓惱羞成怒，壹定會不惜壹切地對付隆茂老店，做生意嘛，見好就收。壹旦打起了官司，誰輸誰贏且不說，先就影響了店裏生意。再說就算我出面也不好和武家直接對抗，如果讓他知道這店是我的，就更有理由賴賬了。”
　　楊帆當日在興教寺聽到喧鬧聲走出門去時，杜文天已被打倒在地，抱頭亂滾，如果是張昌宗或上官婉兒，哪怕是樹小苗、蘭益清她們看到，都會認出他來，但楊帆可沒想到這個鼻梁上貼了膏藥的人就是當日在興教寺被打的登徒子，因此只以那小子稱之。
　　古竹婷聽楊帆壹說大有道理，這才不言語了，可心裏還是隱隱覺得有些遺憾，三百五十萬錢吶！至於這筆生意真的做成了，會不會害得梁王殿下賣房子賣地，害得安樂公主婆媳失和，她才不在乎。
　　古大殺手從來就不是善類，只有在楊帆面前她才會變成小白兔，離開楊帆的視線，小白兔搖身壹變就成虎……
　　……
　　上官婉兒坐在梳妝臺前，拈起碧綠的壹支步搖，輕輕插入鴉黑的發髻，對鏡看看，嫣然壹笑。
　　知道楊帆今天會帶古竹婷來見她，婉兒認真打扮了壹番，穿著也不似平常隨意，若不是大腹便便，只看鏡中那張嬌艷欲滴的容顏，誰知道她身懷六甲。
　　仔細想想，婉兒不禁啞然失笑，什麽大場面她沒見過，什麽大人物她沒見過，今天古姑娘來訪，為何這般在意？說到底，她緊張在意的那個人是楊帆，關乎於他的事，她便會很自然地放在心上。
　　“篤篤篤！”
　　房門響了，樹小苗的聲音在屋外響起：“婉兒姐姐。”
　　上官婉兒凝視著鏡中端莊嫵媚的容顏，輕輕調整了壹下步搖的位置。樹小苗笑盈盈地走進來，剛要說話，壹眼瞧見她的模樣，忍不住道：“呀！姐姐今兒打扮的好生漂亮，就像壹位漂亮的新娘子。”
　　上官婉兒嗔了她壹眼，道：“就妳嘴兒甜，什麽事呀？”
　　樹小苗笑嘻嘻地道：“蘭姑娘剛剛送來的消息，今兒長安城裏發生了壹件事，跟楊將軍有關的，姐姐想不想聽？”
　　上官婉兒乜了她壹眼，拿起“妝點”，輕輕點著潤澤的唇瓣，淡淡地道：“還不說，討打是麽？”
　　……
　　楊帆與古竹婷回到府邸，溫柔問道：“累不累？”
　　古竹婷搖搖頭，楊帆便道：“好，我帶妳先去見見婉兒。”
　　古竹婷趕緊道：“別！阿郎，能不能等壹下。”
　　“嗯？”
　　古竹婷難為情地道：“奴家……總該打扮壹下。”
　　楊帆忍不住笑起來：“這樣子不是很好嗎？婉兒很隨和的，妳不用擔心。”
　　古竹婷垂下頭，卷著衣袖，低低地道：“那也該裝扮壹下的，也是……對婉兒姐姐的尊重。”
　　楊帆笑起來，他喜歡看古竹婷在他面前扮小女人的模樣，就像他習慣用“妞妞”拿捏小蠻壹樣，只要兩人意見相左，或者惹得小蠻發了脾氣，他只要祭出“妞妞大法”，這兩字壹出口，肯定無往而不利。
　　古竹婷顯然也註意到了，知道這種樣子最容易惹起他的憐惜，扮小女人扮得有點樂此不疲了。
　　他在古竹婷豐盈挺翹的美臀上拍了壹巴掌，笑道：“去吧，給妳半個時辰！”
　　古竹婷知道被他窺破了自己的小心思，紅著俏臉逃走了。
　　楊帆說是半個時辰，其實是照著壹個時辰準備的，女人打扮起來總是沒完沒了，以前和小蠻或阿奴出門時就是這樣，楊帆早就習慣了她們梳妝打扮時的拖拉，所以他說半個時辰，估計壹個時辰後才會見到古竹婷，如果他說壹個時辰，恐怕要兩個時辰以後了。
　　可是古竹婷真就在半個時辰內出來了。半個時辰，她居然已經洗了澡，換了衣服，挽了發髻，淡施脂粉，輕點絳唇，其實別人看不出她梳妝打扮過的痕跡，但是以楊帆對她的熟悉，自然可以看出其中的微妙變化。
　　古竹婷擅長易容術，這可是比梳妝打扮高明百倍的技巧，她能把壹個二八少女易容成壹個八旬老嫗，也能把壹個六旬老婦人易容成二八少女，甚至可以讓男人變成女人，女人變成男人，可妳面對面地看著，也找不出絲毫破綻。
　　如今她只是稍作雕飾，容顏便有極大改觀，看那模樣依舊是她，似乎沒有絲毫變化，卻顯得至少年輕了十歲，而且帶著壹抹稚氣。在婉兒面前扮嫩，或許正是她心理意識的自然反應。
　　“嗯！很漂亮！走吧，咱們去見見她！”楊帆微笑著誇贊了她壹句，牽起她的手，向屋外走去。
　　丈高的圍墻，古竹婷不知翻越過多少次了，以前翻墻多是去殺人，殺的人通常本事都不小，但她從來沒有害怕過。這壹次翻墻卻是去見人，這個人手無縛雞之力，她的心卻跳得特別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