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

月關

歷史軍事

嶺南,韶州東北二十余裏處,有壹座無名山谷,山谷四面環山,就連唯壹的出口,那條狹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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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章 顯隱二宗

醉枕江山 by 月關

2025-3-10 20:30

  次日壹早,迎著東升的朝陽,壹支威武雄壯的隊伍開進了洛陽城。隊伍甫壹進城,那雄健的軍姿、莊嚴而別致的戎裝、徐進如林勢如山傾的整齊隊伍,便吸引了洛陽百姓們的註意。
  很快他們就聽說,這就是昔日的“百騎”,今日的“千騎”,據說這是皇帝身邊最得用的禁軍。
  楊帆率軍先去羽林衛領了勘合和龜符,又帶領士兵進城接收玄武門。玄武門以前壹直是由“百騎”守衛,“百騎”作為“千騎”的班底調去組建“千騎”的時候,玄武門暫時交由羽林衛把守,如今建軍已成,自然要重新接手。
  昔日百騎的士兵都升了官,原來的百騎士兵現在成了夥長,正好壹個人管十個人,現在他們帶著各自的小隊,引領他們在宮中靜靜地巡走著,帶他們熟悉各處道路、宮室、禁區,向他們解說巡夜的路徑和交接、宮門上鎖的諸般規定。
  其實守衛玄武門是用不了壹千名士兵的,除非是特殊時刻,京中發生了大動蕩。楊帆今天把他們全帶來,是為了讓所有士兵熟悉壹下宮城裏的情形,了解壹下皇帝和宮中重要人物的居所,以便壹旦有變能夠明確及時地去保護目標。
  楊帆作為千騎中郎將,需要負責整個千騎的軍務,所以他平時是不需要守在玄武門的,當然,只要他願意,他在宮門落鎖前隨時可以入宮,而這也正是婉兒最為歡喜的地方,否則壹道宮門深如天塹,兩人幽會壹次便如牛郎織女鵲橋會般困難。
  楊帆雖然不需要每天在玄武門值宿,不過作為宮裏最緊要的壹道門戶,這裏每天都要留壹名郎將坐鎮,千騎衛中有五名郎將,正好輪流值宿。
  天近黃昏時,行軍司馬許良帶著九百名士兵出城去了。
  北城外俱是禁軍大營,距宮城遠近不壹,其中最近的就是羽林衛,而羽林衛中又以千騎營最近。千騎營中留有壹道勘合,平日封存,中郎將和長史中至少要有壹人在,再加上至少三名郎將同時在場才可開啟,以上諸人同時簽押才能生效。
  這樣的調兵勘合,連羽林衛大將軍武攸宜手中都沒有,這是為了在宮中出現緊急情況,皇帝無法發虎符調兵時,由千騎營自發決定是否出兵,只要大多數將領同意,持這道勘合就能調動本部兵馬,並破例在夜間進城。
  在皇帝想來,以千人之眾,造反是絕不可能的,而壹旦宮中有變,千人之眾依托宮城之堅,又足以維護她的安危,直到讓她弄清局面、調遣大軍前來勤王,所以千騎營才有這樣的便宜機動之權。
  許良帶人回轉軍營,楊帆卻留在了城裏。
  其實,他現在是軍人,眷屬雖然就在城裏,他要隨意回府或留宿家中也是不合法的。不過,武則天還給他加了壹個“糾風察非處置使”,整天待在軍營裏怎麽糾風察非?要知道金吾衛巡夜也是在他的監察範圍之內的。
  有了這個由頭,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留在城裏而不怕禦使彈劾了。不過他的主要差使還在千騎那邊,縱然無人彈劾,也是不便夜夜留宿城中的,除非他甘心千騎大權旁落。
  楊帆回到楊府,便徑直奔了書房。
  書房配了壹個小書童,平時只負責些端茶遞水、灑掃房間的差使,是牛老管事的壹個小孫兒。壹見阿郎回府馬上奔了書房,小童就知道主人要麽是馬上有客,要麽就是有重要的公事待辦,所以馬上點了壹只熏爐輕輕擱在矮幾上,又為他沏了壹杯清茶。
  淡淡的香氣逸散開來,頗有清心寧神的效果,楊帆端起茶盅抿了口茶水,略澀而清香的茶味入口,忽然記起如此喝茶還是沈沐教給他的。時下的高雅貴人和禪修高人們所喝的茶水實在是太重口味了些,他不習慣。
  楊帆若有所思地又抿了口茶,香煙裊裊地飄到他的面前,在空中輕輕幻化成不同的模樣,時而似壹朵雲、時而似壹幅字、時而又像壹張面孔。
  楊帆看著那張“面孔”,恍惚間看到久違的“姜公子”在沖他笑著:“我敗了!壹敗再敗,屢戰屢敗,直至壹敗塗地,連我的根基都失去了。否則,五姓七宗那些老鬼不會拋棄我,妳又哪有機會謀取我的位子!”
  “面孔”扭曲著,仿佛壹張魔鬼猙獰狂笑的面孔:“現在要看妳的了,妳取代了我,就要肩負起我該承擔的責任。不過他回來壹年之久,妳居然壹點風聲都沒聽到,貌似那幫老不死的在妳和他之間更傾向於栽培他呢,我真想馬上看到妳的下場,哈哈哈哈……”
  楊帆輕輕呼出壹口氣,面前那張魔鬼的面孔被吹散了,楊帆開始靜靜地思索起來:“沈沐回轉中原,為何刻意隱瞞自己的行蹤?”
  楊帆把自己代入沈沐的角色,反向分析著,這樣更容易讓他把握對方的心理,只有明確了對方的心態,他才好決定接下來采取什麽對策。
  “我取代了‘姜公子’的位置,必然要維護顯宗這些人的利益,而沈沐正是不甘久居顯宗之下,才壹步步崛起,最終和‘姜公子’平起平坐的。結果長安城中壹場惡戰,姜公子被迫放棄在長安的大部分根基,跑到洛陽希圖東山再起,而沈沐也受了懲罰,被‘發配’新羅。
  偏偏在這個時候,我取姜公子而代之,成了顯宗之主。我和沈沐雖然在朝政上意圖大體相同,但是在兩個集團的具體利益上,卻成了最大的競爭對手,他必然要對我起了提防之心。
  他能戰勝姜公子,更多的是靠他的聰明智慧並利用了姜公子的狂妄自大。總的來說,隱宗是脫胎於顯宗的,其底蘊現在還不及顯宗,所以他對我會有戒備,因為他不清楚我掌握顯宗之後對他是個什麽立場。
  只要他不蠢,就不會先跳出來見我,向我問個清楚。他應該先在暗中觀察我,了解我的性情脾氣、誌向目的,同時鞏固隱宗在長安的根基以備萬壹,等他做好充分的準備,且對我的性情脾氣了如指掌,他才能像對付姜公子壹樣胸有成竹!”
  楊帆想到這裏,眉頭微微蹙起來:“可是,這只是最好的打算。凡事必須先做好最壞的打算才成,如果沈沐的目的不止如此呢?如果姜公子失敗後,他的野心進壹步膨脹,他現在想後來居上,以隱宗吞並顯宗呢?”
  楊帆站起來,在書房中慢慢踱起了步子:“如果他有這個打算,那麽他隱瞞自己的行蹤,在我毫無戒備的狀態下鞏固基礎、壯大實力、甚至試圖對我發動攻擊,這也是說得通的。我必須……得做最壞的打算。”
  楊帆分析了沈沐的目的之後,馬上又分析起七宗五姓的心態。沈沐回來,他們是不可能不知道的,可是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對自己隱瞞了這壹消息,他們的態度是什麽?要知道不管是沈沐還是他,不管怎麽蹦跶,現在都不可能跳出七宗五姓的手掌心的,所以他們的態度至關重要。
  如果他們想保沈沐,棄他楊帆,那麽他根本不必費力去爭了,直接退出顯宗,老老實實做他的洛陽富家翁兼前程遠大的禁軍將領去吧。可是七宗五姓如果是這種打算,以他在繼嗣堂中現在很是淺薄的根基,只是那些閥主們壹句話的事兒,沈沐又何必如臨大敵?
  沈吟良久,楊帆漸漸把握到了七宗五姓各大門閥閥主的脈搏:“他們不舍得在朝廷中勢力漸漸坐大的我,卻又不希望壹家獨大!”
  沈沐和姜公子以糧食為武器在長安展開商業戰,“姜公子”鬥法固然失敗,沈沐也不可能毫發無傷,勝也是慘勝,元氣大傷。七宗五姓懲罰性地把他趕到新羅去,目的至少有三個:
  壹是他們之間的爭鬥已經傷害了七宗五姓的利益,不能不予懲戒,否則任由他們明爭暗鬥,有悖於七宗五姓設立繼嗣堂的初衷。二是不希望沈沐對姜公子趕盡殺絕,不管顯宗和隱宗誰占上風,都是他們的人,都無所謂,可是這種平衡制約關系是世家們所期望的,他們不希望其中任何壹支力量尾大不掉。第三,開拓新羅市場,恐怕也是要讓沈沐對這次爭鬥中給各大世家造成的損失進行彌補。
  楊帆思來想去,這是那些閥主們最有可能的打算,那麽他們默許沈沐悄然返回中原進行活動,並且對自己隱瞞這壹消息的目的就只能有壹個:
  他們要給沈沐蘇緩元氣的機會,自己現在有官方身份,而且看起來前程越來越遠大,同朝廷幾大勢力關系也極密切,在閥主們眼中,將來最不好制約的人不是沈沐而是他,所以他們需要強大起來的隱宗來制約自己。
  當初隱宗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壹步步強大起來,恐怕他們暗中也沒少推波助瀾,提供幫助吧?只不過,當時他們的目的是為了制約驕狂剛愎、實力強大的“姜公子”,而現在則換成了他楊帆。
  想到這裏,楊帆不禁苦笑起來:“在他們眼中,我這無根無底的楊姓小子已經和有範陽盧氏做後盾的姜公子壹樣有分量了麽?”
  閥主們是這麽想的,可沈沐是不是這麽想?如果他想反過來控制顯宗,壹旦成功,以他已經完全掌控隱宗的基礎,可以很順利地掌控整個繼嗣堂,那時即便七宗五姓都反對這種壹家獨大的局面,也不能和他輕易翻臉了,何況七宗五姓中至少隴西李氏就是沈沐的大後臺。
  七宗五姓這是在玩火啊!
  楊帆長長地籲了口氣,暗道:“那好吧!妳想鬥,咱們就先鬥上壹場,是戰是和,也得打過壹場再說。論年紀,我只能是妳的老弟,可是論其他的,我是不會讓妳騎到我的頭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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