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八十二章 哥真是草根

　　此時，楊帆已趕到羽林衛的“百騎”所在，正式進行交接，他已經拿到兵部調令了。
　　羽林衛作為元從禁軍，在玄武門有壹支常駐武裝，那就是“百騎”。所謂“百騎”，是天子最為信賴的壹支武裝力量。事實上，在幾年之後，元從禁軍又發展出了“千騎”“萬騎”，其性質大同小異，都是證明他們更接近天子罷了。
　　而“百騎”明顯是其中最核心的壹支力量，他們在宮廷禁衛中的地位僅次於“內衛”。
　　這裏軍紀森嚴，雖然楊帆已經通過了外宮門的檢查，在進入玄武門城樓，面見“百騎”旅帥時，依舊受到了嚴格的盤查。
　　楊帆的調令勘合檢驗無誤之後，那守門的士兵乜了他壹眼，壹擺頭道：“跟我來吧！”
　　楊帆跟著他往裏走，沿著寬寬的石階壹步步上去，還沒走到城樓上，後面“噔噔噔”地又上來兩個魁梧的大漢，看到那士兵領著楊帆，其中壹人便道：“張溪桐，這人是幹什麽的？”
　　領著楊帆的那名士兵笑道：“黃隊正，程隊正，這人是從大角手調過來的，馬上就是咱們‘百騎’的人了。”
　　“哦？”
　　那兩人本來已經超過去了，聽到這話卻倏地站住腳步，方才問話的那位黃隊正扭過身來居高臨下地打量楊帆壹番，輕蔑地道：“大角手？這幫吹號敲鑼的貨色裏邊能有什麽人物？也配入咱們‘百騎’！這樣下去，咱們‘百騎’成甚麽了？雜耍麽！”
　　楊帆看了這人壹眼，身材不高，微胖，但是絲毫看不出臃腫的樣子，平平無奇的面貌，微微不屑的神情，卻自有壹股凜然之氣。旁邊那人身材比他高壹些，面容清臒果毅，不似他的粗魯，卻有壹些儒雅氣。
　　元從禁軍是大唐開國便成為天子親軍的壹支武裝力量，但是傳到現在，這支軍隊已經換了好幾輩人。為了保持他們的戰鬥力，讓他們始終成為禁軍中最精銳的壹支武裝，除了最好的裝備、嚴格的訓練，每當大唐發生戰事時，還會從元從禁軍中輪番抽調士兵，到戰場上摸爬滾打，體驗戰場上的血腥廝殺。
　　作為精銳中的精銳，“百騎”的每壹名成員都是上過戰場殺過人的，睥睨之間，自然便有壹種威勢。然而楊帆在他的逼視之下，神態卻異常的從容。
　　楊帆壹樣上過戰場，壹樣殺過人，他上戰場殺人的時候，可能比眼前這位黃隊正還要小得多，何懼他的氣勢，面對黃隊正的逼視，楊帆笑吟吟地道：“英雄莫問出處，大角手裏怎麽就不能有真正的血性漢子？黃隊正，妳這是以貌取人吧？”
　　“喲嗬！”
　　黃隊正瞪著楊帆道：“妳來勁兒了，小子，妳挺狂的啊！看來妳是有些出身來歷的，我可先告訴妳，不管妳家世如何了得，在旁的禁軍裏邊，妳能得些照顧，撈些便宜，唯獨這‘百騎’，妳是想都別想，在這兒，都是靠本事吃飯。”
　　楊帆不卑不亢地道：“楊某之所以到這兒來，就是打算靠本事吃飯的！黃隊正所言，正合我意！以後如果有什麽建功立業的機會，還望黃隊正不要忘了楊某，相信楊某不會叫妳失望的。”
　　如今同以前可不同，楊帆已決心闖壹番功業以能迎娶自己的美嬌娘，他對軍伍仕途便認真起來。軍伍之中，頂撞上司固然不妥，可是做壹只溫順的綿羊更沒出息，這是黃隊正出言挑釁，他不能慫了。
　　黃隊正氣笑了，點著頭道：“好！好樣的！嘴巴夠硬，希望妳的骨頭也夠硬！只要有這樣的機會，黃某壹定不會忘了妳的！”
　　楊帆微笑道：“那麽，楊某就先謝過黃隊正了！”
　　黃隊正哼了壹聲，轉身就走，程隊正壹直微笑著打量楊帆，這時見黃隊正快步離開，忙也跟了上去，低笑道：“這小子我看著有些眼熟，如果我沒認錯的話，應該就是在擊鞠場上大出風頭的那個楊帆！”
　　“哦？楊帆？楊帆這個名字我倒是聽說過，旅帥把他弄來幹什麽，咱們是‘百騎’，不會也要勤練擊鞠，以後參加些勞什子的比賽吧？我去問過旅帥！”
　　兩人本已向城頭側面走開了，黃隊正壹扭身，又“噔噔噔”地奔了城樓。
　　城樓裏面，“百騎”旅帥許良正在看著楊帆的調令，楊帆與那個叫張溪桐的士兵站在許良對面，黃隊正與程隊正忽然並肩走了進來。許良瞥了眼剛走進來的二人，繼續把調令看完，“嗯”了壹聲道：“既然是……”
　　黃隊正粗聲大氣地道：“旅帥，我有話說！”
　　許良道：“妳要說什麽？”
　　黃隊正粗聲大氣地道：“旅帥，這人是不是叫楊帆？”
　　許良頷首道：“不錯，妳認得他？”
　　黃隊正道：“不認得！不過我聽說過他，不就是在擊鞠場上出了次風頭麽？旅帥，咱們‘百騎’是個什麽所在，難道以後也是專事擊鞠，只為博貴人壹笑了麽？”
　　許良皺了皺眉道：“妳在胡說些甚麽，這調令是兵部勘合，咱們武大將軍首肯的，有妳黃旭昶多嘴的余地麽？”
　　黃旭昶把脖子壹梗，道：“我不服！咱‘百騎’的弟兄，拉出去個個都是以壹當百的英雄好漢，在禁軍裏邊只要提起‘百騎’，誰不肅然起敬？咱們拎著腦袋浴血沙場拼出來的名聲，可不能就這麽毀了啊！”
　　許良剛想張嘴說話，突地雙手壹放，“啪”地壹個立正，雙目直視，大氣也不敢喘。
　　程隊正發現有異，扭頭壹看，急忙也學許良，“啪”地壹個立正，同時扯扯黃旭昶的衣襟。
　　門口，壹個慢條斯理的聲音響起來：“非得上過戰場，殺過人，才叫英雄好漢？依妳這說，本將軍不曾上過戰場，殺過敵人，這大將軍該換妳來做才是！”
　　羽林衛大將軍武攸宜背負雙手，從門口慢慢地踱了進來。
　　雖然黃旭昶只是個小小的隊正，距武攸宜這位羽林衛大將軍的職位差著十萬八千裏，但是“百騎”畢竟是羽林衛最核心的武裝力量，所以對這裏邊的人，尤其是擔任壹定官職的人，武攸宜都是認識的。
　　武攸宜橫了他壹眼，道：“楊帆在上元賽事中相撲第二，這拳腳功夫，還用比麽？他會比妳黃旭昶差？擊鞠大賽楊帆與太平公主、丘大將軍、羅大將軍等人以五敵十，大敗吐蕃，這騎術和馬上作戰功夫，難道會不如妳？”
　　黃旭昶不服氣地嘟囔了壹句，武攸宜瞪著他道：“妳說甚麽？”
　　黃旭昶壹擡頭，大聲道：“卑職說，戰場殺敵，騎射第壹，卑職不信，他的箭術也壹樣高明。比箭，他定不如我！”
　　武攸宜大怒，剛要呵斥，楊帆微笑道：“論箭，在下是壹定不如妳黃隊正的。不過，什麽本事都是練出來的，楊帆既然入了‘百騎’，就不會辱沒了這個名號！”
　　黃旭昶還沒說話，武攸宜就笑容可掬地道：“好！胸懷大誌，本將軍就喜歡妳這樣的年輕人。妳們退下吧，本將軍有事情，要吩咐於妳們旅帥。”
　　“諾！”
　　眾人紛紛叉手行禮，退出城樓。
　　許良道：“大將軍請上坐，不知大將軍有何事吩咐卑職。”
　　武攸宜把他扯到壹邊，鄭重地道：“許良，我有壹件重要的差使交給妳！”
　　許良面皮子壹緊，正容答道：“大將軍請吩咐！”
　　武攸宜道：“這個楊帆，妳要給我看緊了！”
　　許良壹怔，道：“他有什麽問題？”
　　武攸宜怒道：“有什麽問題？我是說，妳要把他給我照看好了，當眼珠子似的看著，可不許他出半點差錯！”
　　武攸宜心中壹驚，這楊帆什麽來頭，怎麽竟要大將軍特意跑來下這樣壹個命令？他怔怔地道：“這個……，卑職還是不甚明白，大將軍是說，操練啊、差使啊什麽的，都不要安排給他麽？”
　　武攸宜搖搖頭，沈吟道：“這也不妥，他本不必加入‘百騎’的，他既然要來，想必是喜歡行伍中事，少年人嘛，血氣方剛，妳不讓他做事，恐怕他心中反而不喜。凡事，要多安排他去做！”
　　“那……”
　　武攸宜瞪了他壹眼道：“笨蛋！這還用我教妳？多派些人跟著，哄著他高興，護得他周全不就行了？”
　　“是是是……”
　　許良心裏開始毛了，這人到底什麽來歷，怎麽連大將軍對他也……
　　手底下有這麽壹個人，真是太擰巴了！
　　楊帆壹行人退出城樓，黃旭昶氣哼哼地看了楊帆壹眼，拔腿就走，楊帆追上兩步，喚道：“黃隊正！”
　　黃旭昶扭過頭來，兇巴巴地道：“甚麽事？”
　　楊帆緩緩地道：“擊鞠場上的風光，卑職早就把它忘了，希望黃隊正也能把它忘了！卑職壹介平民，並非什麽豪門大戶出身，在宮裏和軍裏，也沒有什麽靠山！請黃隊正不要對卑職抱以成見，楊某是不是壹個好兵，咱們回頭看！”
　　這番話擲地有聲，而且語氣極其誠懇，黃旭昶聽了也不禁動容，他看看楊帆，神色稍緩，剛剛開口想要說點什麽，就聽壹聲大叫道：“啊哈！楊兄弟，妳果然調進咱們羽林衛了，我跟小魏壹聽趕緊來看看，哈哈，以後咱們可是壹家人嘍！”
　　楊帆扭頭壹瞧，來人壹個是右羽林衛大將軍李多祚的女婿、左羽林衛中郎將野呼利，另壹個是左羽林衛旅帥魏勇，黃旭昶和程隊正連忙抱拳道：“卑職見過中郎將、見過魏旅帥！”野呼利哈哈笑著，沖過來直接給了楊帆壹個熊抱，魏勇則笑吟吟地沖他們擺了擺手。
　　野呼利和魏勇跟楊帆親親熱熱地聊了壹陣，稱兄道弟的壹勁兒地起哄要他請酒以示慶祝，剛剛還聽楊帆擲地有聲地說出什麽“在宮裏和軍裏沒有什麽靠山”的黃旭昶和程隊正不禁相顧無語。
　　就在這時，樓梯口壹聲輕咳，又有壹個優雅的女子聲音陡然響起：“楊侍衛，妳來壹下，本待詔有話問妳！”
　　野呼利等人扭頭壹看，纖腰壹束，白衣飄飄，竟然是上官婉兒，急忙壹起施禮道：“見過上官待詔！”
　　這壹下，連楊帆也無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