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九章 “圍城”

　　眼見竹箭和石彈已經不能給清理戰場的敵軍造成較大威脅，高青山試了試風向，便叫人把那些摻了辛辣草藥的毒煙彈點燃，壹團團地拋了出去，濃煙很快就彌漫了整個山坡。
　　因為山坡上有許多蒺藜，負責清理的官兵要小心腳步的蒺藜，所以行動遲緩，同時還要架著大盾小盾抵擋投矛、冷箭和飛石，毒煙燃起之後，熏得他們流淚不止、噴嚏連天，咳嗽聲此起彼伏。
　　照這情形看，等他們把這片山坡清理出來可以作為戰場的時候，只怕天都要黑了，而到那時，不知他們之中將有多少人因為毒煙而喪失戰鬥力。
　　寨子上的人還從來沒有試過打這樣的便宜仗，雖然敵人早晚壹定會攻到山寨下面，可是他們所用的這些土武器、土辦法，居然可以在不傷己方壹人的情況下就給敵人造成這麽大的麻煩，這令他們信心大增。
　　現在他們只是利用遠程武器對敵人進行打擊和騷擾，可是他們勞碌了壹天半夜，所武裝起來的乃是整個山寨，等敵人攻到寨子下面時，他們會讓敵人嘗到更多厲害玩意兒的。
　　逃進寨子裏來的棵蠻族人被安頓下來，受了傷的人得到了救治和包紮。他們的族長是壹個四十出頭的女子，身材健碩得就像壹個壯年男子。
　　薰兒用蠻語向她詢問了壹番經過，對楊帆說：“烏蠻和我白蠻聯手對抗官兵，他們本來的居住地在大江邊的森林中，因為部落太小，又與雲軒的壹個部落毗鄰，擔心會受到攻擊，想要趁夜遷徙，投奔壹個更大的部落，結果清早時經過這裏，正好撞上來攻打山寨的官兵。”
　　那個女酋長向楊帆施了壹禮，嘰裏咕嚕地說了壹番話，便從自己脖子上摘下壹串由潔白的獸牙串成的項鏈，微笑著看著楊帆。
　　薰兒微笑道：“她說，她很欽佩妳的神勇，更加感激妳對他們部落的無私幫助。她以棵蠻部落鬼主的身份，把這串狼牙項鏈送給妳，姚州十三峒棵蠻，從此都會把妳當成他們最好的朋友！”
　　薰兒說完，又解釋道：“鬼主就是首領的意思。”楊帆不太明白這串獸骨狼牙項鏈的意義，也沒有打算將來混跡叢林做壹個半野人，只把這串項鏈當成了壹個普通的禮物，微笑著雙手接過。
　　棵蠻酋長見他接過了項鏈，顯得很高興的樣子，又向薰兒說了幾句話，薰兒點點頭，很嚴肅地回答了壹句，便拉拉楊帆，示意他壹起走向寨墻，對楊帆道：“她說，她們的武器雖然簡陋，不過箭法都很好。如今獲得了我們無私的幫助，她會派出所有的戰士，與我們壹起堅守山寨，我答應了。”
　　兩人走上寨墻，恰將來犯的姚州官兵在滾滾濃煙中狼狽不堪的模樣看在眼裏，薰兒眉飛色舞地對楊帆道：“嘿！看不出來，妳的這些法子居然這麽管用！”
　　楊帆目不轉睛地看著山下，臉上卻沒有什麽輕松的表情，他壹邊觀察著敵人的情形，壹邊說道：“從他們的武器裝備來看，來犯之敵應該是姚州土兵。黃景容不派信使來見我，也不敢派出從戎州、嶲州等地來援的官兵，看來他是鐵了心要讓我死在這裏了。”
　　“我保護妳！”
　　“嗯？”
　　楊帆詫異地看了她壹眼，薰兒吐吐舌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是說，咱們的寨子經妳指點改建之後，他們想要攻上來可不容易，只要咱們能挨過兩天，我阿爹的援軍就能趕到，他們奈何不了妳的。”
　　楊帆笑笑，再度看向山下，喃喃地道：“但願如此。”
　　薰兒見楊帆鬢角掛著汗珠，想也不想便自腰間抽出壹條汗巾，踮起腳尖，很溫柔地幫他拭去，動作自然無比。楊帆的鬢角還沒有被觸及，便嗅到壹抹淡淡的幽香，他婉兒和小蠻身上似乎就嗅過這種味道，那是壹種女兒家的體香。
　　隨即汗巾便輕輕拭上了他的鬢角，楊帆意外地看了她壹眼，薰兒向他羞澀地壹笑，白裏透紅的臉蛋兒就像壹朵盛開的山茶花般艷麗。
　　竹制的拋石機果然容易損壞，這麽壹會兒工夫就損壞了兩具，不過這東西制作也簡單，扯過兩根大青竹，馬上就能再用。高青山剛叫人重新換了兩架，壹轉身恰好把寨墻上的這壹幕情景看在眼中。
　　旁邊逡巡地湊上壹個寨丁，小聲道：“寨首，聽隨薰兒小姐來的人說，土司大人已經決定把薰兒小姐嫁給折竹大鬼主了。”
　　高青山狠狠地瞪了他壹眼，訓斥道：“就妳長眼睛了？就妳長耳朵了？我看妳是閑的，做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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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叢林之中，無數的人馬都被郁郁蔥蔥的樹木掩蓋了起來，叢林之廣，不知其大，對於祖祖輩輩生長在這塊土地上的這些蠻族戰士們來說，密林深處很多地方他們也是完全陌生、從未涉足過的，這還是他們頭壹次深入這樣的地方。
　　蛇蟲蟻鼠蟄伏其間，即便塗了最有效的藥物，也不能完全避免它們的叮咬。當地的百姓會用各種辦法保護自己，加上自幼就被這方水土上的蚊蟲叮咬，早就適應了它們的毒性，所以還能在這叢林中生活。
　　若是換了朝廷派來的兵馬，只要在這片叢林中待上兩天，就得大量非戰鬥減員，不戰而潰，這是上天賜予生活在叢林中的人類最好的保護。
　　但是即便他們能夠在這裏生存，生活之困頓也是可想而知。可以吃的東西太少，不足以供應這麽多的人馬，土司老爺和頭人們也難以適應這裏惡劣的環境。
　　叢林深處開辟出來的壹塊空曠地上，不斷地燃著牛糞馬糞以及可以驅蚊的草藥，藉由煙霧的味道，驅散這裏的蛇鼠和蚊蠅。氣味不太好，但是至少讓環境幹凈了許多。
　　散發著淡淡煙臭氣的棚帳下，薰期和孟折竹兩位土司以及七八位大人頭人靜靜地坐在那兒。棚帳裏的氣氛有些沈悶，聽那從河白寨子趕來求援的人把情況說完之後，薰期默默地揮了揮手，讓他退了出去。
　　薰期長長地舒了口氣，雙手按在膝上，看了看有些低落的頭人們，又向孟折竹投以探詢的壹眼，說道：“文皓攻打河白寨子去，看來借了朝廷的兵馬之助，他不把我們的領地和子民全部占有是不肯甘心了。”
　　孟折竹的神色有些陰鷙，他微微瞇起眼睛，道：“我們不可能在叢林裏拖得太久，大家吃野菜、摘野果、狩獵野獸、連老鼠都吃光了，再耗下去我們將不戰而潰。可是返回村寨也沒有任何壹家寨子供養得起這麽多兵馬，除非分散開來，可那樣的話，必會讓其各個擊破。”
　　壹位大頭人憤憤地道：“本來，我們不肯返回村寨，最大的顧慮就是怕給了他們口實去攻打我們的寨子，傷害我們的家人，現在看來，我們的擔心根本就是多余的，文皓是鐵了心要吞並我們的村寨了。”
　　另壹位大頭人道：“最糟糕的是，我們的士兵都是寨子裏的壯勞力，如果仗打得太久，就會影響秋收和畜牧，我們的子民將無法生活，到時候軍心必然渙散。現如今他們步步緊逼，我們已退無可退了。”
　　旁邊壹位大頭人猶豫了壹下，遲疑道：“或許……我們可以向他們求和？如果我們把黃景容想要的流人都交給他，他就沒有藉口對我們動手了吧，我們沒必要為了那些流人搭上我們全族人的性命。”
　　另壹個頭人也有些意動，小聲附和道：“是啊，河白寨子裏不是有壹位欽差嗎？或許通過他，我們可以跟朝廷好好談談。”
　　薰期的二管家龍飛立即惡狠狠地瞪著他們，道：“那個欽差孤家寡人壹個，連他自己都被困在山上了，跟他商量有個屁用！”
　　龍飛的兒媳婦就是流人，現在已經有了身孕，馬上就要給他生個乖孫子了，讓他交人？他死都不幹。
　　薰期仿佛沒有聽到這個建議，他依舊盯著孟折竹，沈聲道：“妳我兩族既為聯盟，老漢想知道折竹土司是怎麽個打算？”
　　孟折竹道：“我還真以為朝廷十萬大軍已經殺到姚州，我軍分散，易被殲滅，只好倉皇退卻，收攏兵馬，卻不想黃景容虛張聲勢，赴援的大周軍隊壹共才壹萬多人，而我們有七萬勇士，足以對付。
　　不過，朝廷方面壹定還會有援兵的，我們要戰，就要速戰速決，我認為，咱們該殺個回馬槍，再困姚州城！但是我們不能殲滅朝廷的援軍，那會徹底激怒朝廷，再無回旋余地。姚州城要圍三缺壹，逼其退卻，然後，我們直搗文皓的老巢。
　　只有殺得文皓和雲軒再無還手之力，姚州才能太平，也只有那時，才有談判的可能！至於文皓和雲軒的人，我們殺得再多，朝廷也不會在意的。只怕他們還巴不得我們自相殘殺呢，哼！文皓和雲軒這對蠢貨，扯著老虎尾巴當救星！”
　　薰期沈聲道：“那麽河白寨子怎麽辦？我的女兒、妳的新娘，如今還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