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

月關

歷史軍事

嶺南,韶州東北二十余裏處,有壹座無名山谷,山谷四面環山,就連唯壹的出口,那條狹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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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壹十五章 遁,姜公子!

醉枕江山 by 月關

2025-3-10 20:30

  永平坊盧家大宅,花團錦簇、富麗堂皇的花廳裏面,脂香粉膩,絲樂靡靡。
  素面朝天、長袖善舞的十二名舞伎紅裙輕揚、廣袖雲舒,風姿嫵媚,翩躚起舞。
  樂工坐在兩廂屏風後面,撫箏弄琴,吹笙奏笛,絲竹之聲,綿綿入耳。
  崔湜沒有取用那些各色美食,只是用牙簽紮了壹塊“穹隆瓜”,填進嘴巴,笑吟吟地看著舞伎曼麗的舞姿和那蛇壹般扭動著的誘惑腰肢。
  他很喜歡現在的這種感覺,尤其是被他所困的人是盧賓宓,這讓他有壹種欣喜若狂的興奮。同為世家子弟,對方無論是能力還是地位都遠在他之上,這壹點壹直讓他心有不平,現在對方落難,崔湜心花怒放。
  “穹隆瓜”甘美芬芳,崔湜心裏也是甜滋滋的,壹口果肉咽下,他剛又紮起壹塊,壹個襕衫大漢便從外面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將兩行身姿纖若弱柳的舞伎撞得跌向兩邊,歌樂頓時停下。
  堂上眾家公子盡皆壹楞,隨即王思遠就叫了起來:“展天,妳怎麽來了?”
  王思遠認得滿頭大汗闖進花廳的這條大漢是老太公身邊的人。
  展天比楊帆還晚走了壹步,但他在長安久矣,熟悉路徑,抄了小道趕來,終於搶在了楊帆的前面。展天把王太公吩咐的話急急對他們說了壹遍,堂上頓時鴉雀無聲。
  年歲最長、坐在首位的崔湜拍拍手,把舞伎樂工都轟了出去,看看壹臉愕然的眾家公子,問道:“各位,怎麽辦?”
  鄭宇遲疑道:“王太公只傳了消息過來,卻並未說叫咱們怎麽辦,咱們……該怎麽辦?”
  崔湜沒理這個書呆子,只把目光看向王思遠。
  王思遠道:“盧賓宓絕不能死於楊帆之手!”
  他的弟弟王思源撇撇嘴道:“楊帆若是真的找到這兒來,死的只怕是他!”
  鄭宇道:“盧賓宓不能死在楊帆之手,楊帆也不能死在盧賓宓之手,可他們壹照面,必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這是壹句廢話,眾人都沒理他,壹齊把目光看向崔湜,誰讓眾人之中以他年長呢。
  崔湜心中急躁,可壹時之間也想不出壹個妥當的辦法,各大世家還未就此事商量出個結果,現在不能放盧賓宓走,可萬壹要是楊帆找到這裏來,無論這兩個人誰出了意外,他都承擔不起。
  鄭宇道:“事情他已做下,困不困他,這個罪名他都洗脫不了。原本留他在這裏,是想等長輩們商量出個妥當的辦法,可楊帆如今很可能奔著這兒來了,他們兩個壹旦碰面,形勢就要失控……”
  王思遠不耐煩地道:“全是廢話!”
  書呆子鄭宇也不生氣,繼續把他的廢話說完:“王太公傳訊過來,自然是不想他們二人有誰出了意外。依我之見,咱們去見盧賓宓,把楊帆的妻子要過來,而他本人則由得他離去,總之……不能叫楊帆和他發生正面沖突!”
  崔湜馬上道:“賢弟所言甚是!眼下實無萬全之策,長者心意也沒辦法盡數揣測。我們不如就按鄭宇賢弟所言行事,諸君以為如何?”
  趙郡李氏的李尚隱嘴角微微壹撇,暗自腹誹:“誌大才疏,毫無擔當,也不怕辱沒了博陵崔氏的名頭!”
  ……
  “公子,都準備好了!”
  姜公子正盤膝沈思著,壹名白衣侍衛輕輕走入稟報,姜公子袍袖壹展,站起身來。
  廊下,已經有四輛馬車停在那裏,每輛馬車都門窗緊閉,看不清裏邊有什麽,駕車的是技術最嫻熟的車把式,馬是雄駿魁偉的西域良駒,每輛車周圍,都有相同人數的侍衛牽著馬匹站在那兒。
  眾世家以為略作姿態就能鎮得住他,卻忘了狗急跳墻,更忽視了姜公子不願任人擺布的高傲心態。
  布置在外圍的人員不能用了,那些人和各大世家的關系太密切,不是他的絕對心腹,平時固然對他俯首聽命,可這壹次他是同各大世家對抗,這些人留在身邊反而是個禍害,所以他打算把這些人排除在外。
  這些人雖然不甚可靠,可是現在各大世家還沒有拿出壹個對他的處置辦法,也不可能那麽快找到這些人,直接向他們下達來自家族的指令,所以對他這位頂頭上司的“越獄”,這些人只能旁觀,而僅靠各位世家公子那些人,又豈能阻擋他的腳步?
  姜公子下意識地撇了撇嘴角,剛要舉步,忽然心中壹動,想起壹個人來。他馬上招手喚過壹名心腹侍衛,低聲耳語道:“妳去,把古竹婷殺掉,事成之後自行返回洛陽!”
  那個心腹侍衛是盧家的死士,並不問他理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閃身沿長廊遁去!
  ……
  崔湜領著眾世家子弟風風火火地沖向後宅,壹路上向遇到的盧家的奴仆下人們喝問:“盧賓宓藏在哪裏?叫他出來!我們知道他在這兒,有重要的事情對他說,叫他馬上出來,切勿自……”
  “誤”字還沒出口,後宅壹幢院落裏突然沖出四輛馬車,每輛馬車周圍各有七八名勁裝武服、佩刀帶劍的騎士護擁著,分別向四個方向猛沖過去。
  迎著他們來的這輛車,車把式把大鞭揮得“啪啪”直響,仿佛壹道道閃電,狠狠地劈在馬身上,催著那駿馬放開四蹄,把盧家寬敞的大院兒當成了草原,車輪碾過碎石的道路,發出“轟隆隆”的聲音。
  崔湜嚇得壹步跳開,壹頭仆進了草圃之中,那馬車狂奔而去,七八名勁裝武士對他們看也不看,裹挾著壹股勁風呼嘯而過,直把崔湜、鄭宇等人驚得目瞪口呆。
  好半晌,崔湜才壹躍而起,又驚又怒地道:“他……他好大膽子!反了,真是反了他了!”
  鄭宇從他旁邊爬起來,喃喃自語:“瘋了!真是瘋了!楊帆瘋了,盧賓宓也瘋了!”
  楊帆和阿奴、公孫蘭芷三騎並轡,堪堪沖到永平坊盧家大宅門前,就見壹輛大車在數名勁裝武士的護擁下從府邸中沖了出來,楊帆眼神壹凝,立即驅馬攔了上去。
  車不停、馬不停,反而行得更急,楊帆便也不停,刀已出鞘。
  那些騎士未必都是認識楊帆的,但是壹見他驅馬迎上來,且已拔刀出鞘,也立即拔出了各自的武器,策馬沖到車子前面,他們接到的命令是寧死也要護送車駕出城,壹見楊帆阻意明顯,立即悍然殺到。
  沖在最前面的是壹個黑臉膛的騎士,身材並不十分高大,但肩寬膀厚,騎在馬上身形沈穩,手中壹口厚背砍刀,勢大力沈。這柄厚背砍刀劃著壹道雪亮的弧線向楊帆當頭劈來。
  楊帆不閃不避,猛地壹磕馬鐙,戰馬四蹄攢奔,猛地向前壹躍,二馬壹錯,楊帆陡然刀交左手,刀光在空中劃過壹道詭異的曲線,那大漢壹刀劈空,與楊帆擦身而過。
  “嗵!”
  駿馬繼續向前沖去,馬上的騎士轟然落地,他的肋下整個兒被豁開了,內臟和著鮮血從那道寬寬的傷口拼命地向外擠,只壹刀,他就被劃斷了半個身子。
  “吼!”
  壹口狹長的馬刀,挾著驚心動魄的風雷之聲破空而至,馬上的騎士大半個身子都站了起來,向前傾著,如同遇到了不共戴天的仇敵。雙方甫壹照面,連壹句話都沒說就大打出手,壹個要留人,壹個要溜走,生死相搏。
  楊帆沒有大吼大叫,壹連砸了兩幢盧宅,已經讓他的火氣內蘊起來,他的臉上毫無表情,只有炯炯的目光中閃著野獸般的狠厲,他根本無視對方狂瀾壹般的攻勢,不退反進,身形壹側,斜斜壹刀劈在對方的刀面上,劃著壹溜火星兒,斬向他的手指。
  天愛奴毫不猶豫地快馬追上,劍壹揚,壹支袖箭先破空而去,射向正面的壹位騎士的面門,長劍緊綴著袖箭,只是角度稍稍壹沈,淩厲地刺向對方的咽喉。
  公孫蘭芷在闖進第壹戶盧家府邸時下手還有些分寸,只想傷人不想殺人,壹路輾轉,連打帶殺,到了這裏時心中的殺性也早被激發了,壹見對方沖出府門二話不說就迎面撲來,決絕、狠厲,毫不猶豫,料想師妹必然就在這輛車中,不由精神大振,把長劍壹振,也自楊帆另壹側狠狠地撲了上去。
  三人呈銳三角形,牢牢地擋住了對方的去路,任憑對方如怒潮狂飆,不但半步不退,而且壹步步迫近!
  四輛馬車分別從四個方向駛離盧家,繼嗣堂部署在外圍的人手事先沒有得到任何命令,他們眼睜睜地看著宗主的心腹侍衛護著壹輛密閉的馬車轟然離去,心中已經隱隱有些明白,恐怕是內部出了大事。
  古竹婷倚在壹棵大榆樹下,疑惑地看著空蕩蕩的右墻大門,她就是替小蠻接生的那個女殺手。
  宗主的親信侍衛護著壹輛馬車從那裏強行沖出去了,把各世家子弟有意橫在門前的車馬撞得七零八落壹片狼藉。門前有人被撞得骨斷筋,正躺在地上哀號,有人正灰頭土臉地爬起來,心有余悸地喝罵。
  古竹婷微微瞇起嫵媚的眼睛,暗自忖道:“堂裏壹定出了大事,宗主不告而別,我們該怎麽辦?”
  古竹婷剛剛想到這裏,忽然身形壹晃,驀然消失,形同鬼魅壹般,壹個瘦竹竿兒似的白衫男子倏然出現在樹下,對她的消失似乎毫不驚訝,只顧板著面孔,用毫無起伏的聲調道:“宗主密令!”
  榆樹上,壹段形狀不太規則的樹幹稍稍動了壹下,竟然出現了古竹婷的面孔,隨即她的整個身形都慢慢顯現出來,蛇壹般貼著樹幹滑下來,沈聲問道:“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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