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零壹章 湖上煙波

　　春雨如油，淅淅瀝瀝地敲打在青烏色的船篷上。
　　水面上的漣漪壹個套著壹個，遽生遽滅。
　　煙雨蒙蒙中，天地間仿佛拉起了壹道白茫茫的帷幕。
　　小船停在水上，船頭撐著大傘，傘下有壹只紅泥小爐，炭火正旺，爐上的瓦釜中燉著楊帆親手釣起的壹尾大魚，乳白色的魚湯翻滾著，濃濃的香氣揮之不去。
　　船艙裏，古竹婷跪坐在矮幾前，用湯匙輕輕調著壹碗魚羹。碗是漁家所用的粗陶大碗，偏就迎合了這細雨小舟湖上野炊的樸拙氛圍，只是再配上那雙柔膩纖美的素手，便有了種秀色可餐的柔美。
　　乳白色的魚湯，撒壹把切得細細的翠綠色的芫荽進去，濃郁的魚香馬上就變成了壹股更加誘人食欲的香氣，香氣直沁心脾。楊帆坐在對面，倚著壹只厚厚的軟墊，愜意地吸了吸鼻子，道：“好香啊，且再放放，還有點燙。”
　　他的手裏正拿著壹封信，信是顯宗的人從洛陽那邊傳過來的，經過壹場血腥的大清洗，如今收到洛陽那邊傳遞來的消息，這意味著他已經得到了顯宗上下的臣服，如今顯宗的主要力量可就在洛陽呢。
　　當初他利用和沈沐的“矛盾”，把繼嗣堂遷往洛陽，整個顯宗勢力東移，是為了方便他們在長安行事，但他當時沒有想到皇帝會把他調往長安，這壹來他對顯宗的掌控力就受到了影響，山高皇帝遠嘛。
　　如今顯宗能重新恢復運作，並且把洛陽那邊的消息及時傳遞給他，這是壹個訊號，這意味著顯宗上下已經徹底認可了他的地位，已經上了他的船，也意味著顯宗內部的動蕩已經平息。
　　信很長，向他匯報了方方面面的事情，主要內容當然是顯宗內部整合的情況，但是看到最後壹頁的時候，楊帆發現了壹條令他註意的消息。信中說，皇帝已正式布告天下將遷都長安。
　　楊帆馬上擡頭對古竹婷道：“東西兩市盤下來的店鋪可已交割了麽？”
　　古竹婷不明白他看著信怎麽忽然想起這事了，呆了壹呆才道：“是！已經盤下了二十七家店鋪，油坊、布莊、糧米店、珠寶鋪子俱有，還有幾家急著售賣店鋪的，聽說咱家正大肆收購還主動找上門來呢。”
　　楊帆眉飛色舞地道：“那就買下！可別讓他們跑了，哪怕咱們自己家經營不過來，回頭轉手壹賣，也能大賺壹筆，嘿嘿，皇帝遷都的消息馬上就要傳到長安來了，咱們得趕緊下手。”
　　古竹婷瞧他壹副占了便宜的得意樣兒，忍不住掩口輕笑，垂下整齊漂亮的眼簾道：“人家還是頭壹回看見阿郎見錢眼開的樣子呢。”
　　楊帆白了她壹眼道：“我會見錢眼開？錢財與我實無大用，我如此煞費苦心，說到底還不都是為了妳們？”
　　古竹婷柔聲道：“奴家不要錢，只要跟著阿郎，富貴也好，貧窮也罷，奴家都開心。”
　　楊帆點頭道：“這可是妳說的啊，妳說的不要錢，咱家的產業，以後可沒有妳兒子女兒的份兒。”
　　古竹婷愕然道：“奴家哪有兒子女兒……啊！”問到壹半，她就醒悟過來，不禁羞紅著臉偷偷瞟了楊帆壹眼，低下頭，吭吭哧哧地道：“奴……奴家謝過阿郎。”
　　楊帆明知故問地道：“謝我什麽？”
　　古竹婷咬著薄薄的紅唇，在他肘彎裏輕輕捶了壹記，跟拂蚊子似的。
　　楊帆哈哈壹笑，低頭又去看信，自言自語地道：“唉！比小蠻和阿奴還要胸挺臀圓，壹看就是宜子之相，將來啊，指不定要給我生多少個兒子呢，我現在不趕緊想著攢錢可怎麽成？當爹的命苦哇……”
　　古竹婷被他調侃得面紅耳赤，偏是咬著紅唇並不反駁。宜子能生，那是女人家的福氣，要是她能給楊家多生幾個兒子，比起小蠻和阿奴，她就不會那麽弱勢了。她倒不想與小蠻和阿奴爭鋒，可也希望在自己的男人心裏地位重些不是？
　　“嗯？婉兒要來長安？”楊帆看到這條消息不禁喜上眉梢，婉兒要作為天子特使，先至長安籌備安排遷都事宜了，壹旦遠離天子腳下，他們不是可以朝夕相處了麽？
　　信中只提到了這件事，並沒有太詳細的交代，楊帆和婉兒之間的私情繼嗣堂的人並不知道，他們自然不會在此事上過多關註。如果他們早知楊帆與婉兒有私情，以清洗之前的顯宗遍布世家耳目的情況下，山東士族早就知道楊帆做了關隴世家的女婿，也不會對他如此大意了。
　　楊帆自執掌顯宗以來，也壹直不曾向宮中發展耳目，壹則當時的顯宗他還沒有完全掌握在手中，二則宮中有上官婉兒，還有什麽人比她更了解宮中發生的壹切，又何必煞費苦心在宮中發展耳目呢。
　　所以楊帆對上官婉兒的到來只覺驚喜，他根本不知道婉兒已經有了身孕，又為了保護他和孩子在洛陽獨自承擔了那麽多壓力。
　　看到最後壹段時，楊帆微微皺了皺眉，繼上官婉兒之後，皇帝還準備讓武崇訓到長安來。很明顯，武懿宗在長安待不下去了，可武則天並沒有放棄讓武氏在長安預有經營的打算。
　　如今武承嗣已死，她只剩下武三思這壹個侄兒可堪大用了，派武三思的兒子來也就成了唯壹的選擇。武崇訓來長安只是壹個安排，行程要比上官婉兒晚壹個多月。
　　再往下看，楊帆的眉頭又舒展開來，同時而來的還將有相王李旦的五個兒子。武則天果然打得是平衡的想法，只是現在李氏勢弱，只好以量取勝。可不管怎麽說，這麽些年來，武則天對姓李的看得都很嚴，哪怕是她的親兒子親孫子她都嚴格防範著，這壹次肯放他們離開自己的視線是壹個良好的開端，武則天已經在為交權做準備了。
　　楊帆欣欣然地看完信，古竹婷便把壹碗魚湯送過來，楊帆壹碗香濃的魚湯下肚，腹中壹片火熱，春雨的寒氣壹掃而空。古竹婷見他胃口甚好，心中歡喜，接過湯碗，笑盈盈地問道：“阿郎可要再喝壹碗？”
　　楊帆搖搖頭，見美人兒巧笑嫣然地望著自己，長長的睫毛、明亮的雙眸、嬌花潤玉壹般的俏臉，唇瓣嬌艷欲滴，忍不住心中愛意，他正是滿心歡喜的時候，興頭頗高，便輕輕壹牽她的皓腕，柔聲道：“過來！”
　　古竹婷暈了雙頰，卻不敢違抗楊帆的吩咐，乖乖挪到他的面前，楊帆伸手壹拉，古竹婷便軟軟地倒在了他的懷中，楊帆壹手攬著她柔軟的肩背，壹手便探上了她那鼓騰騰的胸膛。
　　楊帆五指輕撥，探入她的衣襟，掌握了那既緊挺又柔軟光滑如絲如緞的壹團軟玉，手指在玉峰頂上嫣紅櫻桃處輕輕壹撥，古竹婷頓時打了個哆嗦，趕緊閉上雙眼，像只溫順乖巧的小貓兒。
　　難為這十三歲就能潛入重重警戒之中刺殺壹州都督的女英雄，被楊帆壹雙大手擺弄得嬌怯無力、柔若無骨，那雙大手的每壹下遊移，都令她發出壹聲銷魂蝕骨的呻吟，楊帆被她的嬌吟弄得仿佛心裏有小蟲子爬似的，不免存了將她就地正法的念頭。
　　綺念壹起，降魔寶杵立現神通，仿佛則天門前高聳百丈的那根天樞巨柱，古竹婷只覺後腰處被壹堅硬無比的柱子頂得難受，伸手壹摸，只嚇得花容失色，幾乎就要驚跳起來，可惜卻被楊帆抱在懷裏，動彈不得。
　　古竹婷不敢掙紮，又怕掙紮起來撐裂楊帆的傷處，只好紅著臉兒推讓他的大手，昵聲道：“阿郎，這是在船上……”
　　楊帆道：“以天為屋，以船為榻，以雨為幕，只有妳我，可不正好麽？”
　　古竹婷被楊帆壹碗浪漫的迷蕩灌得星眸如醉，身子軟綿綿地倒下去，臉頰燙燙的，呼吸也急促起來，分明是要任由楊帆施為了，卻聽風雨中壹個破鑼嗓子嘹亮地喊起來：“二郎！二郎！楊二郎！啊哈，二郎，是妳在那裏嗎？”
　　楊帆惱火地停了手，就聽那個聲音鍥而不舍地叫喚著：“啊！我來了！妳最真誠的朋友，阿蔔杜拉·沙赫曼·本·阿齊茲·本·哈卡姆來啦，二郎？贊美安拉，這兒的景致真的好美！”
　　古竹婷咬著唇，忽然“撲哧”壹笑，她馬上憋住，俏美的臉蛋兒紅紅的，眼中卻有壹抹調皮的笑意。
　　楊帆悻悻地放開她，起身向艙外走去。如今距他受傷已經過了四個月，他的傷勢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古竹婷怕他著涼，雖然手軟腳軟的，而且有點心虛，怕被人看出什麽端倪，還是急急拿起油紙傘追了上去。
　　楊帆彎腰走出船艙，油紙傘馬上打開，撐在他的頭頂，楊帆舉目望去，就見壹葉小舟自蒙蒙煙雨中駛來，壹個身穿蓑衣、頭戴竹笠的船夫撐著船，阿拔斯舉著壹柄傘站在船頭，替阿蔔杜拉擋著雨。
　　“啊！二郎果然在這裏！”
　　阿蔔杜拉見到楊帆，登時眉開眼笑，再壹轉眼看見隨之出現的古竹婷，又不禁兩眼發直。古竹婷臉上紅暈未褪，她壹手撐傘，壹手有些不自然地掠著鬢邊的發絲，那種柔美的風情看得阿蔔杜拉詩興大發。
　　他撫著心口，用呻吟般的語調朗誦起來：“如果妳是我的朋友，請幫我離開她，因為我壹旦愛，就再無法痊愈。如果妳是先知，請幫我擺脫她的魔力，因為我壹旦沈溺，就再無法自拔！她像壹道藍色的波浪，我看著她，沈下去、沈下去、沈下去，因為我不會水……”
　　“砰！”
　　楊帆的傷勢還沒大好，但是兩步的距離他還是能躍過去的，楊帆本他攪了自己好事，本就壹肚子不痛快，又聽他當面調戲自己的女人，壹步跨到他船上時，腳下便故意用了些力道，那舟被楊帆大腳壹壓壹擡，阿蔔杜拉“哎喲”壹聲就掉進了湖裏。
　　阿蔔杜拉拼命地劃拉著雙臂，大叫道：“我不會水……”
　　楊帆蹲下身子，笑瞇瞇地道：“還這麽有詩興啊？”
　　阿蔔杜拉灌了幾口水，狼狽地號叫道：“我真的不會水！”
　　楊帆悠悠然道：“早告訴妳我很小氣的……”
　　“我不會水……”
　　阿蔔杜拉狂亂地揮舞著雙臂，沈下去、沈下去、沈下去，因為他不會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