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宰相門前七品官

　　楊帆回到家裏，壹推門便嗅到壹陣飯菜的香氣，心中油然升起壹陣幸福的感覺，便向廚下揚聲喚道：“阿奴，我回來了！”
　　奇怪的是，廚下靜悄悄的，壹點動靜也沒有，楊帆奇怪地走過去，探頭往廚下壹瞧，裏邊根本沒人，楊帆再壹回頭，不禁嚇了壹跳，天愛奴正幽靈似的站在他身後。
　　楊帆駭然道：“妳怎麽跟個鬼似的，人嚇人可是會嚇死人的。”
　　天愛奴瞪著他，道：“出事了！”
　　楊帆怔道：“出了什麽事？”
　　天愛奴嗖地壹下閃到門口，貼著門縫向外看了看，又嗖地壹下飄到他的面前，小聲道：“我發現情況有些不對勁兒。”
　　“哦？”
　　“我發現經過妳家門口的人，都會很好奇地往裏邊探頭探腦。”
　　“哦？”
　　“我還發現，那些人交頭接耳，指指點點。”
　　“……哦？”
　　天愛奴臉色凝重地點：“妳說，會不會我在妳家的消息已經泄露了？”
　　楊帆心虛起來，忙道：“妳想多了，這坊間百姓各過各的日子，誰會多管他人閑事？”
　　天愛奴搖頭道：“不然，妳本單身男兒，家中從不起夥，突然開始自己生火做飯，落在有心人眼中，難免會生起疑慮……”
　　楊帆幹咳兩聲道：“妳不用擔心，我說過了，這坊裏絕不會有人多管閑事。再說妳這副模樣兒，就是有人見了妳，會相信妳是個女賊嗎？”
　　天愛奴猶自不放心，凝視著他道：“真的沒有事？”
　　楊帆正色道：“絕對沒有事，我用我的人格擔保！”
　　天愛奴嘆息道：“妳這麽壹說，我更擔心了。”
　　楊帆郁悶地道：“我的人格有這麽差麽？”
　　天愛奴白了他壹眼，反問道：“妳有人格麽？”
　　楊帆瞪著她問道：“飯做好了麽？”
　　天愛奴奇怪地看著他道：“妳居然還吃得下？”
　　楊帆道：“為什麽吃不下？根本不會有事，妳想想，如果妳在這兒的消息真的泄露了，我豈不也要受到牽連？我既然不怕，妳擔心什麽。”
　　天愛奴歪著頭仔細想想，展顏道：“不錯，這個理由著實令我放心許多，那麽……吃飯吧！”
　　昨日他們和搬新家燎鍋底差不多，自然要隆重壹些，今天就不可能大魚大肉了，不過哪怕是尋常的菜式，經過天愛奴那雙妙手烹調出來，也是色香味俱佳。楊帆壹見滿桌佳肴，不由食指大動，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道：“來來來，吃飯吃飯。”
　　天愛奴微微壹笑，道：“不急，我還有壹盤大菜沒上。”
　　楊帆停了筷子，訝然道：“還有壹道大菜？”
　　天愛奴探手從矮幾下摸出壹個包袱來，輕輕地推到了楊帆面前。
　　楊帆狐疑地看了天愛奴壹眼，放下筷子，將那包袱打開，燈光下，頓時騰起壹片珠光寶氣，氤氳生輝。兩方翠玉、壹掛明珠，另有金錠銀條若幹，楊帆驚訝半晌，緩緩擡起頭來，看向天愛奴。
　　天愛奴道：“今天，我出去了壹趟，帶了些東西回來。”
　　楊帆將包袱緩緩掩起，重新推回幾案之下，鎮靜地問道：“這是什麽意思？”
　　“謝禮！”
　　天愛奴道：“我說過，救命之恩，當有厚報。這是我給妳的謝禮。”
　　楊帆目光微微壹閃，問道：“妳要走了？”
　　天愛奴輕輕頷首，楊帆道：“前日叫妳走，妳不肯走，今日怎麽突然又想走了？”
　　天愛奴嘴角輕輕壹勾，道：“我說過，女人隨時都會改變主意，哪裏需要什麽理由呢？”
　　楊帆籲了口氣，道：“這坊中盤查雖然不嚴，可是京中卻不然，各處城門處對於出城的人盤查還是甚為嚴格，妳肩上有傷，很容易暴露身份，不如等傷勢養好……”
　　天愛奴截口道：“要養好傷，非是壹兩日工夫能夠辦到的。只要我能行走自如，出城麽，對我來說，絕不是問題。”
　　楊帆默然片刻，展顏笑道：“也好。既然明日就將分別，筵上豈可無酒。”
　　天愛奴道：“好，我雖有傷，飲酒卻是無妨，我去取來。”
　　楊帆伸手虛按，說道：“妳且坐著，我去取酒。”
　　楊帆欠身欲起，壹陣急促的腳步聲便自院中響起。今日街坊諸般詭異，已令天愛奴生起戒心，這時壹聽腳步聲起，她的目光立即警覺起來。
　　楊帆在看她持箸的手。
　　她的手指修長、纖秀，當腳步聲響起的時候，持箸的拇指、食指和中指蘭花綻放般壹動，已由持握變成了反握，右手食指輕輕抵前，拇指按在上方，尾指鉤住筷尾，筷尖斜斜指向楊帆的右胸心口，變成了壹個標準的握劍姿勢。
　　她當然不是想要對付楊帆，她微微側著頭，左耳正傾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楊帆相信，當她暴起反刺時，手中的竹筷將勢如閃電，筆直地刺入進門者的咽喉，她不只是殺魚很快，殺人更快。
　　楊帆馬上問了壹句：“誰？”
　　門外的人這回沒有冒冒失失地闖進來，他先說了壹句話：“小帆，是我，馬橋！”
　　聲落，門才拉開，馬橋邁步走了進來。
　　壹進門，依舊是壹張矮幾，依舊是男女對坐，依舊是燈下用餐，情形壹如昨晚。
　　馬橋“哼哼”兩聲，道：“妳們正吃飯吶，弟妹，打擾了啊。”
　　天愛奴手裏的筷子“當”的壹聲跌落桌上，張口結舌地道：“弟……弟妹？”
　　楊帆趕緊站起來，搶過去擋住馬橋的視線，問道：“妳怎麽來了？”
　　馬橋繞過楊帆的身子，瞧瞧桌上的飯菜，連聲贊道：“哎呀，弟妹真是好手藝，這飯菜做得好香。”
　　天愛奴瞪著楊帆，楊帆忙道：“馬六，別胡說八道的，我們還沒……那啥呢。”
　　楊帆壹邊說，壹邊扭過頭去，擠眉弄眼地向天愛奴打眼色：“阿奴，妳先離開壹下，馬六來，有事跟我相商。”
　　天愛奴緩緩站起，狐疑地瞟了楊帆壹眼，姍姍走向後門，楊帆拉著馬橋坐下，問道：“妳怎麽來了？”
　　馬橋見天愛奴走了，臉上強裝的笑容頓時斂去，嘆口氣道：“還不是因為小寧的事麽。”
　　楊帆動容道：“蘇坊正那邊有消息了？莫非姓柳的還是不肯答應？”
　　馬橋道：“蘇坊正去了永泰坊，見到了那裏的莫坊正，莫坊正聽蘇坊正說明了去意，便大覺撓頭，說是此事甚不易辦。”
　　楊帆道：“那是何故，那姓柳的混到這般地步，在坊裏應該沒甚能耐才是。”
　　馬橋道：“不錯，那姓柳的的確沒有什麽能耐。不過，他雖沒甚麽能耐，他傍上的那位姚氏夫人，卻是大有來頭。”
　　楊帆雙眼微微壹瞇，問道：“那個姓姚的婦人，她是甚麽身份？”
　　馬橋道：“那姚氏婦人也沒甚麽身份，只不過是個孀居的商人婦，不過姚氏夫人的娘……卻不是壹個普通的人物。”
　　楊帆奇道：“商人婦的母親，能是什麽了不得的人物？”
　　馬橋苦笑道：“姚夫人的母親，曾經給壹個人做過乳母。”
　　“誰？”
　　“太平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