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 不可避，那就戰！

　　婉兒把瑤鼻兒壹翹，哼道：“有什麽過不過的。婉兒不發威，他還當我是病貓呢！”
　　楊帆瞧她兩眼，嬌怯怯的身子，雪膩膩的肌膚，往那坐榻上壹靠，自有壹股風流體態，不禁笑道：“老虎妳卻不像，貓兒倒像足了九分，只不過不是病貓，而是壹只妖瞳勾魂的嫵媚貓兒。”
　　婉兒吃的壹聲笑，嫩臉上便浮起壹抹紅暈，她嬌嗔地打了壹下楊帆的手臂，說道：“虎字犯忌諱的，妳可不要當著別人的面說。”
　　她也掀開壹角窗簾，向外看著，隨口說道：“奴家確實受人襲擊了嘛，調兵護我回城，本是理直氣壯的事，有什麽大不了的。”
　　她回過頭來，又向楊帆俏皮地眨眨眼，笑道：“正要使出這般動靜叫他們看著，以後他們再想動妳，就得掂量掂量。”
　　當朝禁軍分南北兩衙，南衙十二衛歸宰相管轄，實際上也就是歸朝廷管轄，沒有皇帝聖旨、宰相印衿、兵部勘合，壹應手續齊全的話，誰也調不動他們，這是朝廷的軍隊。
　　而北衙禁軍，如羽林、龍武、神武等衛，雖然壹樣是拿朝廷的餉，甚至比南衙禁軍待遇還好許多，但它實際上是皇帝的私軍。不需要那些重重限制，只要皇帝壹道旨意，就能隨時進行調動。
　　北衙禁軍雖然直接歸皇帝統率，皇帝卻不可能親自帶兵，所以他要把北衙禁軍交給自己最親信的將領統率，還會給予身邊最親信的壹些人員以調兵之權，以應付壹些意外事件的發生。
　　比如說，皇帝出巡時被叛亂的士兵包圍了，南衙禁軍調動手續繁瑣，而且如果政事堂或者兵部官員也有人暗中參與叛亂，故意從中作梗的話，那麽想調兵出來就更是難上加難，這時只有北衙禁軍才是最大的保障。
　　可是若只有皇帝壹人才可以調兵，皇帝又被人圍著，那該如何是好？因此，皇帝會授權給身邊最信任的人，在壹定範圍或壹定人數內調動兵馬的權力，婉兒是武則天身邊最親信的人之壹，相當於這位女皇帝的首席機要秘書，自然有權便宜行事、調動兵馬。
　　這還是婉兒第壹次動用這個權力。她也是真被陸伯言藐視官府，悍然刺殺官員的舉動給惹火了，她從小就在宮廷裏長大，在皇帝身邊做事，幾時見過這般膽大妄為，敢當面挑戰官府權威的江湖人？
　　車駕被大軍護送回了洛陽城，直接駛到太平公主府，角門打開，清油車長驅直入。太平公主還不知內情，婉兒少不得要與她計議壹番，免得回頭皇帝問起，在她面前露出馬腳。既然動用了軍隊，這事是瞞不過皇帝的。
　　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兒，這兩個人壹個是皇帝最寵愛的女兒，壹個是皇帝最寵信的女官，兩人於東郊出遊竟然遇刺，此事何等重大。武則天聞訊後勃然大怒，把三法司和洛陽府的主管官員都喚到武成殿，嚴辭訓斥了壹番。
　　當天龍武軍已把金谷園翻了個底朝天，第二天洛陽府又動用了大批民壯，對金谷園進行了壹次地毯式的搜查。三法司回來後，也把能派出去的人手都撒了出去，洛陽府的巡檢公差、捕快幫閑更是全體出動，洛陽城被攪得雞犬不寧。
　　因為年節將近，這番舉動，就算是在過年之前對整個洛陽城來了壹次極徹底的嚴打了，壹時間坑蒙拐騙者、潑皮無賴之流被抓了無數，洛陽大小監獄全都塞滿了。
　　問題是，這時候的監獄除了無親無故確實是孤家寡人的犯人，牢裏頭是不管飯的，所以每天都有無數的人去大牢裏送飯，監獄門口每到飯點就排出壹條極壯觀的隊伍，真比長城還要長啊！
　　……
　　刑部司，楊帆的簽押房內。
　　楊帆盤膝坐在案幾後面，臂肘支在幾案上，輕輕摩挲著下巴，壹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小廝打扮的天愛奴正在屋子裏兜著圈子，心中滿是糾結。得知楊帆在金谷園的經歷之後，天愛奴又驚又怕，她不想害了楊帆性命，可是公子在她心中是高山仰止的強大存在，那是不可觸犯的。
　　她從小生活在公子身邊，姜公子的積威早已深入她的骨髓，她連皇帝都不怕，卻沒有半點信心也沒有那種勇氣同公子作對，何況公子與她還有救命之恩，然而……她又如何舍得讓楊帆涉險呢？
　　天愛奴兜了壹圈又壹圈，終於在楊帆面前停下來，決然道：“妳不要為難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看……我還是離開吧！”
　　楊帆看了她壹眼，心神沈浸在自己的思緒裏面，壹時沒有反應過來，所以有些茫然：“什麽？離開？”
　　天愛奴道：“嗯！從妳所說的情況來看，公子應該還不知道我活著。陸翁和司徒亮先後找妳麻煩，應該都是因為公子之怒，或者……”
　　天愛奴咬了咬嘴唇，又輕聲道：“陸翁還是挺疼我的，或許他是把我跳崖自盡的賬算到妳頭上了，才……，我想，我還是隱姓瞞名遠走他鄉吧，經過婉兒姑娘這麽壹鬧，他們忌憚大事會受影響，只要我不在……，相信他們不會再來找妳的麻煩。”
　　楊帆終於聽白了她的話，壹股怒氣勃然而起，他盯著天愛奴道：“如果姜公子看到我和家人和和美美，心中有點不高興，再讓我夫妻分離呢？我是不是該把娘子打發到天涯海角去？如果，我有了兒女之後，姜公子不高興看見他們，我是不是就得學武攸暨，叫他們改姓換名，避世隱居？”
　　天愛奴急道：“妳不要跟我擡杠好不好，妳不知道公子他究竟有多麽大的勢力，如果能反抗，但有壹線希望，妳以為我想走……”
　　說到這裏，天愛奴眼睛裏亮晶晶的，隱隱有淚光閃爍。
　　楊帆緩緩站起身來，沈聲道：“我知道，他是個龐然大物，他有巨大的潛勢力，別看我是官，他是民，可我想動他，卻傷不到他的根本，我若觸怒了他，他卻有的是手段整治我，明的或暗的，無所不用其極！”
　　天愛奴道：“妳既然知道，怎麽還動起這不自量力的念頭了？”
　　“我不自量力？”
　　“二郎，我沒有看輕妳的意思，也不是說妳不如他，但是他背後有幾個存世千余年的世家做靠山，有無數的人力物力為他所用，妳怎麽跟他鬥？”
　　楊帆道：“他勢力再大，大得過皇帝嗎？他有無數的人力物力可用，有皇帝所掌握的人力和物力龐大嗎？他背後有壹座大靠山，我這個朝廷命官背後，難道就沒有壹座大靠山？”
　　天愛奴怔了怔，道：“他在暗處，妳在明處，妳怎麽對付他？就像昨天，婉兒姑娘調來了兩千精銳，打仗都夠了，何況是對付幾個江湖人，問題是，妳們現在搜遍了洛陽城，找到他們了嗎？”
　　楊帆道：“我既然決定鬥，當然會想辦法！不管如何，壹味的防守不是辦法，我要反擊！沈沐能把他從長安趕到洛陽來，我就不能再把他趕到別處？我就是殺不了他，要把他趕到窮荒僻壤也並非不可能！”
　　天愛奴依舊迷信於公子的勢力，擔憂地問道：“妳打算怎麽做？”
　　楊帆走到她的身邊，雙手搭在她的肩上，迎著她的目光說道：“這是兩個男人之間的戰鬥，也將是皇權與世家之間的壹場戰鬥，這不是拳腳武功就可以解決的事情，妳插不上手，也不要問。
　　我明白妳的難處，姜公子對妳畢竟有養育之恩，所以這件事妳根本不用插手，如果我楊某人打不敗他姜公子，那我也不配跟妳在壹起，到那時，天涯海角，盡由妳去。現在嘛，妳只管乖乖等在這裏，看著我，如何打敗他！”
　　……
　　楊帆的手段是潤物無聲的，要對付這麽壹個隱藏在民間的龐然大物，也只能用潤物無聲的手段。楊帆開始忙碌起來，但是就連天天待在他身邊的阿奴也看不出，他的種種舉動，與對付姜公子有什麽相幹。
　　時間過得飛快，樹葉無聲地飄盡了，雪花無聲地飄下來。
　　楊帆安然地躲過了初壹，也安然地躲過了十五，那個武功驚人的老頭子始終沒有再來。壹晃兒，正月就過去了。
　　這壹天，又是大雪紛飛，彌天漫地。
　　楊帆從“醉仙樓”裏走出來的時候，只見各色建築的屋檐鬥角上，都已積滿了厚厚的壹層雪，迷迷蒙蒙的雪花灑落下來，如夢似幻。街上行人不多，只有壹些無憂無慮的孩子在雪中笑鬧追逐著。
　　野呼利藉著酒興，縱身躍上坐騎，雙手壹撕胸口，露出黑乎乎的壹團胸毛，雪花被風卷著呼嘯著撲向他的胸膛，野呼利縱聲大笑道：“痛快！痛快！眾家兄弟，哥哥先走壹步啦！”
　　楊帆等人向他打了壹聲招呼，野呼利便揚馬壹鞭，哈哈大笑著向茫茫大雪中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