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

月關

歷史軍事

嶺南,韶州東北二十余裏處,有壹座無名山谷,山谷四面環山,就連唯壹的出口,那條狹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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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章 左右為難

醉枕江山 by 月關

2025-3-10 20:30

  韋妃道:“郎君,妳該去!”
  李顯猶豫道:“可……不知道阿母是個什麽意思,我若貿然出頭,如果觸怒阿母的話……”
  韋妃道:“那又如何?不管楊帆結果如何,妳得去。妳可不是太太平平回京的,換個人接妳,妳現在未必能在這裏,更不用說做皇太子了,皇帝就算不想饒他,妳去求個情兒,又能把妳怎麽樣?”
  李顯道:“可我聽說,當時是母後下了死命令,我活他活,我死他死,他才竭盡所能護我還京,又不是對我李家如何忠誠,重潤說過,他與梁王關系匪淺……”
  “妳糊塗啊!”
  韋妃氣紅了臉:“他出於什麽目的並不要緊,重要的是他做了什麽。如果妳是皇帝,難道妳要剜出別人的心,看看他是不是出於忠君才為妳做事?他的所作所為與國與民與妳有利,那就得賞!
  楊帆為何保妳不重要,重要的是因為他,妳才保住了性命。如今楊帆有難,妳若不知道也就罷了,如今千騎叩闕,宮裏誰人不知?妳不出頭別人會怎麽看妳?連舍命護駕救妳還京的人妳都不保,誰人還肯為妳做事。古人尚知千金買馬骨,妳怎麽連這麽點事都看不明白?”
  李顯稍微有些意動,可是壹想起母親的威嚴,終究還是膽怯,搖頭道:“娘子,此事……此事咱們還是再觀望壹陣再說吧。”
  “阿爹,阿娘!”隨著壹聲清脆的呼喚,李裹兒風風火火地跑進來,臉蛋紅撲撲的:“楊帆馬踏連營,踹了金吾衛的事,妳們聽說了嗎?”
  她的幾個姐姐已經出嫁了,她的年歲不算太大,還可在宮裏再住兩年,要不然所有閨女壹股腦兒出嫁確也難看。
  韋妃憤然壹甩衣袖,轉身進了內室。
  李裹兒訝異地看看娘親背影,又看看李顯,問道:“阿爹,娘親怎麽了?”
  李顯煩惱地道:“別提了,妳娘讓我去妳皇祖母面前替楊帆求情。妳皇祖母乾綱獨斷,素來嚴厲,我豈能去自討沒趣?”
  李裹兒壹聽這話,便笑道:“爹爹毋須煩惱,叔父已經去了。”
  李顯壹怔,訝然道:“八郎?他……他去禦前為楊帆求情了?”
  李裹兒點頭道:“是啊!方才我看他匆匆出了太子宮,小內侍說,叔父是去見駕為楊帆求情的。”
  “哦……”
  李顯撫著胡須想了想,神色間便透出幾分古怪。
  東宮殿廡壹角,李旦的幾個兒子站在那裏正等著父親回來。他們本來是要今天遷出東宮回轉王府的,結果突然發生了千騎叩闕的事。
  李旦二子李成義道:“三郎,妳不是說楊帆與武氏走動很近麽,為何又勸父親去為他求情。”
  李隆基如今已是十五歲的少年,唇紅齒白,英眉朗目,氣宇十分不凡。聽了二哥的話,李隆基道:“二郎有所不知,我聽高力士講,楊帆不僅與武氏走動頗近,與太平姑姑走動也很近。此人未必不可爭取!”
  如今的李隆基,早已不是當年因為楊帆隨聲附和了武氏幾句,便對他怒目而視心懷怨憤的小小少年了,常年的宮中生活,在爾虞我詐危機重重中求生,已經讓他具備了透過表象看問題的能力。
  李隆基道:“如此至少可以說明,楊帆在武李兩家中間還搖擺不定,今日這場危機,如果我們李氏能為他求情,救他壹命,無論如何,他得承這個情,他掌握著千騎,有他的支持,我李氏的地位才更穩固。”
  五郎李隆業不服氣地道:“那也該七伯去說,他才是皇太子呢,何必讓咱們爹爹出頭?”
  李隆基寵溺地摸摸五弟的頭,微笑道:“五郎,妳要知道,七伯可是皇太子,不方便出面的。七伯去,皇祖母也許會認為七伯在邀買人心,而父親只是壹個親王,他出面比七伯方便,至少沒有邀買人心之嫌啊。”
  李旦生有六子,除了老六幼年早夭,如今健在的還有五子。同壹般的皇室子弟之間血緣之情淡漠、兄弟之義淺薄不同。承蒙武則天的關照,這五兄弟從小關在壹起,困守在這東宮的大墻之內,甘苦與共,因此兄弟之情甚篤。
  相王家裏的這五兄弟同民間許多窮苦人家的兄弟壹樣,對他們而言,兄友弟恭可不是壹句笑談,那是真正的如足如手,親密無間,兄弟敦睦,義氣深厚。天子之家,兄弟之間,情義如此之深,也算前無古人了。
  ……
  武則天在麗春臺上徐徐地踱著步子,心中好生犯難。
  方才察言觀色,事情真相她已經明白了八九分,查?真要去查,恐怕那賊人壹定是真的,但金吾衛蓄意陷害也壹定是真的。以侄兒壹向的為人和雙方巨大的地位差距,怎麽可能是楊帆主動挑釁。
  懿宗有錯在先,楊帆莽撞在後,壹個是千騎營,壹個是金吾衛,壹個是天子近臣,壹個是她的親侄兒,這案子是辦成壹場誤會好呢,還是壹方蓄意陷害壹方悍然違犯軍紀好?
  從更長遠的角度來說,武李兩家中她雖傾向於保武,但是迫於大勢,只能還政於李。因為她明白,如果徹底拋棄李家,武氏不得人心,她的那些侄兒們又沒有壹個可為中流砥柱的大才,結果必然是武氏將被人拋棄。
  所以,政出於李,軍掌於武,是她無奈之下的唯壹選擇。千騎的建立,是為了平衡這兩股勢力,讓天子擁有壹定的自保之力,不僅僅是為了未來的天子,也是為了現在的天子,也就是她自己。
  在她規劃了未來的政權藍圖之後,她就開始加強了放軍權於武氏的過程。可她也怕武氏鋌而走險,為奪皇位發動政變,連她這個壹手撐起武家的人也幹掉。這種事並非不可能,壹個當皇帝的連親兒子帶兵都要嚴加提防,何況是侄子。
  懿宗仗勢欺人,步步緊逼,如果楊帆當時不果斷救人,放任部下被懿宗迫害致死,他還如何領兵?他也有他不得已的苦衷。張易之說京都二十四衛,除壹羽林衛盡皆臣服武氏的話言猶在耳,如今嚴懲楊帆的話,會不會讓軍隊加速倒向武氏?
  雖說這本就是她的目的,可她不希望連壹個平衡武李兩家勢力的支點也消失,更不希望在她還活著的時候,軍隊就已經開始另尋主人。承嗣越病越重,武家的人已漸漸倒向三思,而她呢?她也老了,越來越老邁,她就不能被那些唯利是圖的人拋棄?
  楊帆能以千騎破金吾衛大營,果真是壹支精兵,如果把楊帆這枚用來平衡的棋子壹撤,她的整個布局就散了架了。
  然而不懲罰他的話,又實在說不過去。
  南衙禁軍的調遣、指揮歸屬政事堂,同時也需她的點頭,但凡發兵十人以上,除緊急情況外,都要有尚書省、門下省頒發的皇帝“敕書”和虎符。北衙禁軍直屬於皇帝,受到的制約小壹些,可也從不曾有過楊帆這樣的舉動,如不懲治……
  武則天思來想法,顧慮重重,就在這時,小海入內稟報:“聖人,相王求見。”
  “哦?”
  武則天略壹思索,就明白這個兒子為何而來了,本欲不見,轉念壹想,又改了主意,道:“叫他進來吧。”
  立於殿前的武懿宗和楊帆眼看著相王李旦進入麗春臺,大約兩炷香的時間之後,李旦又從殿上出來,目不斜視地從二人身邊走過。稍許之後,內侍小海從殿裏走出來,往階上壹站,朗聲道:“陛下口諭!”
  武懿宗和楊帆微微俯身,小海道:“楊帆速令千騎回營,上下軍士,不得妄議今日之事。兵馬回營,楊帆回府待參!”
  楊帆暗暗松了口氣,既然沒有當場處治,即便有罪,後果也不會太嚴重了。他向麗春臺長長壹揖,轉身就走。武懿宗瞪著眼睛惡狠狠地盯著他,又霍地扭回頭來看著小海。小海壹側身,道:“聖人傳見,武大將軍,請。”
  武懿宗把袖子壹甩,氣呼呼地走進大殿,壹見武則天便道:“姑母,事實俱在,楊帆膽大包天,應予處斬,姑母怎麽就讓他走了!”
  武則天把臉色壹沈,道:“妳幹的那些混賬事,真以為朕壹無所知?”
  武懿宗壹見武則天動怒,縮了縮脖子不吱聲了。
  武則天哼了壹聲,又道:“金吾衛足足四萬大軍,被區區壹千人打得落花流水,妳真是帶得好兵!”
  武懿宗把脖子壹梗,道:“姑母,那不同的,侄兒未想到他這麽大膽,根本全無防備……”
  武則天把龍頭拐壹頓,叱道:“那麽妳在趙州,十余萬大軍被區區不足千人的契丹散騎嚇得望風而逃,也是全無防備了?”
  武懿宗的臉騰地壹下就紅了,囁嚅半晌,無言以對。
  武則天冷冷地瞟了他壹眼,道:“回去,約束妳的兵馬,以後再起爭鬥,朕唯妳是問!”
  武懿宗期期地道:“那……那這回……”
  武則天道:“此事只發生在妳們兩營之間,外人還不知曉,更不知詳情,妳們不得對外張揚,妳的醜已經丟得夠多了,再這麽下去,朕怎麽委妳京都屯兵之權?此事如何處置,朕自有主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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