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章 壹個都不能少

　　劉光業站住腳步，乜著楊帆道：“怎麽？”
　　楊帆向他壹指，沈聲喝道：“把他拿下！”
　　劉光業驚怒道：“妳敢！妳我同為欽差，妳憑什麽拿我？”
　　“就憑這個！”
　　楊帆也不動怒，只從袖中緩緩抽出壹卷聖旨，這些重要的東西他壹直是隨身帶著的，方才匆忙之間也沒忘記。
　　楊帆把聖旨高高擎在手中，大聲道：“聖上有密旨壹道，授予楊某特權：監察諸道禦史，發現作奸犯科、民怨深重者，可先斬後奏！”
　　馬橋雖然驚奇於楊帆的提前發作，卻是毫不怠慢，把手壹揮，兩個心腹校尉便沖上前去，壹把摁住了劉光業。
　　劉光業又氣又急，大罵道：“本官怎不知有這道密旨？楊帆！妳假造聖旨，罪在欺君！”
　　轉眼看到牛壹郎二人呆若木雞，劉光業又罵：“妳們兩個蠢貨，還待著幹嗎，快來救我！”
　　楊帆道：“這兩個人，壹並拿下！”
　　馬橋又把手壹揮，四個校尉沖上去，不由分說將牛壹郎二人也扭住了手臂。
　　宋家老祖宗見此情景，驚駭不已，連忙道：“兩位欽差，兩位欽差，不可傷了和氣，不可傷了和氣。妳們兩位……”
　　楊帆走上前去，對他和氣地道：“老人家，妳們宋氏世代居住於此，鄉裏鄉親，如同壹家，相信也不願意自己的家鄉被壹個酷吏貪官攪得烏煙瘴氣，民不聊生。晚輩來時路上，就聽說因為劉光業的暴行，使得蠻州百姓民怨沸騰，今烽煙已起，若是有人攻城，恐怕劉光業脫不了幹系。晚輩這麽做，是為了平息蠻州民憤，於宋家又何嘗不是壹件好事？老人家的話，晚輩本不該不聽，只是此事幹系國法，還請老人家不要過問，晚輩會妥善處理此事的。”
　　“這……這……”
　　人老成精，宋家這位老祖宗別看年紀大了，心眼動的卻壹點也不慢，他可不相信同為朝廷官員，楊帆敢假冒聖旨來擒拿另壹位欽差，紙包不住火，這麽做早晚露餡。
　　如果這聖旨是真的，那他就用不著管了。再說，劉光業在蠻州的所作所為，宋家人真的毫無怨憤？他方才作勢勸解，只是擺明宋家的態度，這樣的話，將來不管是楊帆壹派得勢，還是劉光業壹派得勢，都和他宋家沒有關系。
　　如今漂亮話已經說完了，老人家便連連嘆息，壹副無能為力的模樣，由他的子孫們扶著，上了他的華蓋輕車，徑直離開了。
　　宋家這些人壹走，現場便只剩下楊帆的人，只是胡元禮雖是楊帆壹夥，卻不可能參與楊帆的機密，馬橋雖然滿腹疑竇，現在還是不能發問。
　　草坡上的土兵見他們倚為憑仗的劉欽差叫人捉了去，又見三百禁軍軍容嚴整，壹見就叫人心神摧折，哪有勇氣作戰，便打了退堂鼓，兩個頭領合計了壹下，就想領著人撤退，楊帆壹見他們陣容移動，馬上命令道：“圈住他們，誰敢妄動，格殺勿論！”
　　馬橋訝然看了楊帆壹眼，楊帆重重壹點頭。
　　兩人做了多年兄弟，彼此知心會意，楊帆只是點了壹下頭，馬橋就已明了他的決心，雖然還是壹頭霧水，他還是馬上做了決定。
　　馬橋把命令壹下，手下令旗揮動，三百鐵騎壹磕馬腹，韁繩輕抖，肅立如山的軍陣突然動了，雖只三百人，徐動如林，卻有千軍萬馬的氣勢。
　　片刻工夫，三百騎就由徐動變成疾馳，壹人負責三丈方圓的距離，整個兒散開來，把那壹片山坡團團包圍，壹個個驍勇的禁軍騎士高擎長矛纓槍、或者刀盾互擊，敲擊節奏，殺氣凜然。
　　那些土兵惶惑地站住，陣形散亂，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時，宋萬遊帶著幾名親兵遠遠馳來，壹見連劉光業都被擒下了，不禁大為驚訝。
　　楊帆不容他問，搶先問道：“明公，城頭燃起烽煙，究系何故？”
　　宋萬遊道：“兩峒三溪共十九寨謝蠻丁勇反了，現在正在攻城。他們說……說……”
　　楊帆眉頭壹皺，道：“說什麽？明公何必吞吞吐吐？”
　　宋萬遊也是真的惱恨劉光業給他家族帶來莫大麻煩，反正此事與他無關，看模樣劉光業又做了楊帆的階下囚，便把心壹橫，道：“他們說，他們反，不為反朝廷，只為反欽差。還喊什麽‘不殺狗欽差，便屠巴江城！’”
　　楊帆眉頭壹皺，明知故問地道：“本欽差剛到巴江，自問不曾在本地做過任何壹點天怒人怨的事情，他們為何反我？”
　　宋萬遊尷尬地道：“這個……，欽差說笑了，巴江城裏，現在又不止……不止壹位欽差。”
　　“哦……”
　　楊帆壹笑，說道：“既然這狗欽差指的不是我，那就是指他了！”
　　楊帆指了指被兩名士兵押著，腰都直不起來的劉光業，神色突然壹正，說道：“本官剛剛看過胡禦史的訊問筆錄，所書罪行雖只冰山壹角，可是劉光業在蠻州的所作所為，已可見壹斑了！”
　　楊帆道：“胡禦史！”
　　胡元禮拱手道：“下官在！”
　　楊帆道：“情況緊急，若不及時制止，恐黔中道諸蠻之反，便成燎原之勢。妳馬上和宋縣尊上城樓安撫城下百姓，告訴他們，劉光業在蠻州所犯的罪行，他們所受的委屈，皇上聖明，已然知曉，特派欽差大臣前來處理。叫他們停止攻城，壹時三刻之內，我們壹定給他們壹個交代！”
　　胡元禮怔了怔，應道：“是！”旋即又壓低聲音，道：“楊郎中，雖有聖旨，謹慎從事！”
　　楊帆啟齒壹笑，也低聲應道：“胡兄放心，楊某省得，先安撫了城外的亂民再說，否則真要生起大亂，妳我難辭其咎！”
　　胡元禮深以為然，點頭道：“是！我這就與宋縣尊同去！”
　　宋萬遊猶猶豫豫還拿不定主意，已被胡元禮扯著，騎馬離開了。
　　這時，馬橋才湊近楊帆，低聲道：“妳怎又改了主意！”
　　楊帆沈著臉道：“因為，我原想殺的，只是劉光業壹人！”
　　馬橋壹驚，道：“那現在？”
　　楊帆緩緩揚眸，向山坡上聚成壹團的土兵們冷肅地壹掃。
　　馬橋倒抽壹口冷氣！
　　……
　　孫宇軒把那些童子和少女帶離原處，避到壹片草坡下，像只護雛的老母雞般獨自守在外側，不安地走來走去。
　　胡菲姑娘走過來，擔心地道：“那個狗欽差氣勢洶洶的，是去殺楊欽差的麽，他……他要是殺了楊欽差，會不會掉轉頭來就殺我們滅口？”
　　孫宇軒“哧”了壹聲道：“就他？他能殺得了瘟郎中才怪，楊帆那小子豈是善茬兒。只要楊帆不死，又豈會坐視他來殺妳們。”
　　胡菲“喔”了壹聲，道：“這個楊欽差，很厲害麽？”
　　孫宇軒脫口道：“那當然，在我們刑部他是蠍子拉屎獨壹……，咳咳！當然啦，他雖然厲害，我也不差。只不過這次出京，他是正使，規矩擺在那兒，我不便擅自出頭做主罷了。”
　　胡菲聽了兩眼發亮，興奮地道：“那……狗欽差去找他的麻煩，他會不會壹刀把狗欽差宰了？我看他脾氣大得很呢。”
　　孫宇軒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那怎麽可能，妳想得太簡單了。劉光業好歹也是壹位禦史，怎能說殺就殺。楊帆打他壹頓可以，想殺人，他是承擔不起這個後果的。不過妳不用擔心，那劉光業犯下如此惡行，我回京後，壹定會替妳們上奏皇帝，彈劾於他的！”
　　孫宇軒舔舔嘴唇，忍不住又問：“那啥……剛才的詢問被打斷了，我的問題還沒問完。妳……咳咳，有心上人了麽？”
　　胡菲聽了他的話又好氣又好笑，這都什麽時候了，他還念念不忘這個問題？不過轉念想想，她不過是山寨壹蠻女，這個從大周京城裏來的漢人大官居然對她如此癡迷，不覺又有些得意與感動。
　　壹句話兒沖到嘴邊，忽又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只向孫宇軒調皮地壹笑，嫵媚地道：“心上人呀……，妳猜！”
　　孫宇軒酸溜溜地道：“姑娘冰肌雪膚，玉軟雲嬌，天姿靈秀，仙材卓犖，豈能沒有傾慕者，想必……早就有了心上人了吧？”
　　聽了他這麽多的溢美之辭，胡菲姑娘有點不好意思了，羞羞答答地低下頭，輕聲道：“人家哪有妳說的這麽好？”
　　孫宇軒急了：“那妳究竟有沒有心上人吶？”
　　“孫郎中，孫郎中！”
　　被他派去探信兒的壹個書吏提著袍袂，深壹腳淺壹腳地跑回來，氣喘籲籲地道：“孫郎中，我……我找到楊郎中了。”
　　孫宇軒壹喜，看看那人身後，並無壹兵壹卒隨來，不由怒道：“不是叫妳稟明楊郎中，派些兵丁保護人證麽？”
　　那人站定了身子，喘息著道：“不……不用派人來了，那百余名土兵被……被砍死好幾十個，剩下的不敢反抗，全……全被捆了，連……連劉欽差都被五花大綁地押走了，說是……說是要公開處斬，以息民憤！”
　　“啊？”
　　孫宇軒聽得直起了眼睛，失聲道：“殺頭？”
　　胡菲瞟了他壹眼，小聲道：“我看這位楊欽差比妳說的要厲害許多呀！”
　　孫宇軒馬上挺起胸膛，正色道：“姑娘有所不知，孫某身為副使，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而矣。若我是正使，壹樣會毫不猶豫地砍了劉光業的狗頭！”
　　壹句話說完，他便攥住那書吏的手腕，把他拖出老遠，緊張地問道：“楊郎中真要殺劉光業，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