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南榮 by 迷幻的炮臺
2025-2-17 21:24
遂鈺回京後,王府的宅子空置,他住回原先做禦前行走的時居住的院子,越青氣遂鈺去牢裏沒帶他,惱了好幾日。
南榮臻初次來大都,連著辦差數月,身體終於撐不住,向朝廷告假幾日歇息。
“起這麽早。”南榮臻本想睡至晌午再起,奈何多年作息半點都改不了,仍舊在雞鳴前拖著疲憊的身體從夢中清醒。
開門欲練晨功,卻發現遂鈺正在院中喝茶,不知何時來的。
哪裏是起得早,遂鈺根本沒睡。
與蕭鶴辭見面後,他便極難入眠。聽下人們說南榮臻回府,他便帶著茶具在這院中煮了壹宿的茶。
南榮臻吃驚,連忙抓住遂鈺的手,遂鈺覺得別扭,連忙往後縮了縮。
“躲什麽!”南榮臻蹙眉,“這幾年我學了些診脈的功夫,手拿來,我看看!”
遂鈺無奈:“只是失眠,並非什麽大事。”
“失眠不是大事,還有什麽是大事?”
遂鈺:“臨走前,三姐問我要不要把小繪接回鹿廣郡,我說普通人的生活更適合她。現在又覺得此舉過於自私,想問問二哥的意思。”
“妳問我的意思,便會按照我說的去做嗎。”南榮臻壹針見血。
“既然有主意,為什麽還要問。”
當然是為了給自己的自私尋找借口,遂鈺無聲。
無論是大都,或者鹿廣郡,只要南榮繪成為南榮王府的孩子,就會不可避免地卷入世家之爭。
前世子之女,且是唯壹的女兒。
屆時王府再立世子,該從哪壹輩論起呢。
遂鈺沈聲:“盡管我做了南榮王府的王位,南榮氏卻並非只有我壹人,二哥,如今我想弱化南榮軍對鹿廣郡的影響,並請求陛下賜予南榮軍新名,廣開武將選拔。”
“將南榮軍打散,妳是想毀了祖宗基業。”南榮臻臉色驟變,凝重道:“南榮軍多少年,族中多少人栽在沙場,南榮遂鈺,妳被皇帝灌了多少迷魂湯,竟說得出此等混賬話!”
“蕭季沈會放過南榮王府嗎。”遂鈺反問。
潮景帝在位,南榮王府或許仍然能夠蒸蒸日上,花無百日紅,倘若蕭季沈登基,想必會比蕭鶴辭更淩厲地對鹿廣郡出手。
倒不如趁南榮嫡系壹脈損傷,旁支勢力進入鹿廣郡的空檔,直接利用新人架空其權,完成南榮軍與新軍將領們的更替。
“我是皇帝親自帶至前朝的人,若南榮王府在我的帶領下成為什麽,壹定會被認作皇帝近臣。”
現在的鹿廣郡若想重回巔峰,便不能是南榮遂鈺做這個南榮王。
“所以妳才猶豫小繪的未來。”南榮臻面稍緩,終於願意心平氣和坐下了。
遂鈺將茶杯推至南榮臻手旁,若想進行更替,這將是個漫長的過程,單有南榮遂鈺還不夠。
南榮臻沒有喝茶的習慣,也用不慣小盞,從他進入大都開始,遂鈺便再未露面,縱然有讓權給他的意思,但過於灑脫,不像是遂鈺平日的作風。
“南榮王做得辛苦嗎。”
遂鈺淡笑:“換二哥做好不好。”
南榮臻不作聲,目光挪向別處。
“二哥不想做南榮王,難道小繪就必須被當作繼承人培養嗎。”
自始至終,沒有人問過遂鈺是否願意承擔那些本不屬於他的權力,他似乎永遠在被不同的人或事推著向前走。
無可奈何似乎是他的宿命。
而南榮王府犧牲這麽多,又有誰會為此哭泣。
茶爐中滾水沸騰,多數溢出來噴灑在爐旁,遂鈺用舀水的木勺盛出來些,通通補進南榮臻的茶盞中。
“二哥,現在的王府,仍舊如這壺水,我能做到的僅僅只是將沸水騰出來,好讓這水別湧得太厲害。”
“現下短暫的安寧尚有余力維護,更多的我也幫不上忙了。”
“王府之中,我算是後來的。陛下登基多年,仍有人推舉景飏王。同理,就算打過勝仗,族中耆老,營中老將照樣不服。他們認得二公子三小姐,卻不想我這個大都來的人掌管鹿廣郡。”
“我做南榮王,是為緩和朝廷與鹿廣郡的關系。無論妳們決意重新振奮,還是就此退出朝堂,我都不會有任何異議。”
南榮臻打斷:“遂鈺,父親的意思是——”
“父親有私心,二哥也有嗎,如果二哥也有,便只能我狠狠心,逼迫妳們做決斷。”
遂鈺語氣染上幾縷疲憊,輕輕趴在桌前,臉朝向南榮臻,低聲道:“偶爾也讓我做個閑人吧。”
踏入官場迎來的只有無止境的爭鬥,從後宮壹路算計至前朝,而他最初的願望,似乎只是回家,或者與那個太學相遇的蕭韞,每日下學後,專程等在蕭韞必經的那條路,佯裝偶遇而已。
他想和他多說說話,聽他講述塞外的故事,幻想有朝壹日遊遍江河湖海。
而那樣的南榮遂鈺,只能成為寄養在籠中不會飛的雀,依賴豢養他的人,高興時便分幾口吃的給他。
如今這般情勢與身份,倒成為最佳的答案。
“不回鹿廣郡了麽。”
南榮臻心中微沈,脫口而出:“遂鈺,妳可知……”
“知道。”遂鈺勾唇無奈道:“可我的確住不慣鹿廣郡,那裏風沙大,並不適合我。”
盡管遂鈺不願承認,但他生在大都,長在大都,所有的人脈關系皆與京城千絲萬縷,斬不斷的根已經深深埋進此處,再回鹿廣郡,他更不知該如何自處。
“沒有人比我更合適成為鹿廣郡與大都之間的樞紐。”
過不了多久,皇帝的旨意便會送去鹿廣郡,南榮臻將得到足以震懾南榮氏族人的地位。
“南榮臻,該回家了。”
遂鈺長吐出口濁氣,釋然道。
大雨降至,遂鈺留南榮臻府中用飯,南榮臻才遭遂鈺刺激,哪能吃得進去,謊稱有事離開。
遂鈺也不挽留,將人送走後動身進宮。
朝中休沐,皇帝難得歇息,玄極殿內外宮人皆被散去,遂鈺到的時候,男人正在把玩機關盒,手邊放著壹應拆卸工具。
“這是什麽。”遂鈺挨著蕭韞席地而坐。
蕭韞:“先皇後學過機巧之術,近日陶五陳整理庫房發現了這個盒子。”
當初蕭韞裝玉璽的也是個機關匣,但沒有現在這個精巧。
“猜朕從先皇後遺物中找到了什麽。”蕭韞忽而想起了什麽,笑道。
遂鈺眨眨眼,偏不隨蕭韞的意:“若陛下當初裝玉璽的匣子是聰妙皇後所制,說不定玉璽便不會被臣摔碎了。”
提及玉璽,不得不說起禦史臺那群,上諫天地,下議人倫的禦史大人們。
玉璽摔碎壹角原本也不是什麽大事,畢竟當朝大員謀逆,皇帝能活下來已是不易,區區玉璽再造即可。
但禦史們接連上書,要求皇帝去宗祠告罪,唯恐玉璽碎裂是什麽不祥之兆。
蕭韞不信鬼神,哪裏聽禦史們胡言亂語,朝中吵得更兇,連著幾日早朝不得清凈,後來還有禦史絕食抗議,發覺皇帝根本不打算搭理,又灰溜溜吃飽喝足不再提及。
遂鈺摟住蕭韞脖頸,斟酌道:“我想送小繪壹件禮物,妳說該送什麽好。”
“南榮栩的女兒?”
遂鈺點頭。
“妳究竟想怎麽養她。”皇帝扣住遂鈺下巴,晃了晃,道:“放在鹿廣郡不願意,大都也覺得危險,江南倒是離得遠,離得遠夠得著嗎?”
“算了。”遂鈺將蕭韞推開,低頭晃了晃機關盒,後悔挑起如何養南榮繪的話題。
……
閃電自濃雲之中乍現,殿內悶熱得厲害。遂鈺衣裳被蕭韞脫得只剩壹件,松垮地掛在肩頭,等待大雨落下,他伏在蕭韞膝旁,指尖不自覺地顫抖,泛起的余韻未消,雨線搖搖晃晃地飄窗而進。
蕭韞扶起遂鈺長發,掌心墊在他腦後,道:“鮮州更名施州,妳不必去了。”
“有合適的人選?”遂鈺口齒幹涸,推了推蕭韞的胸膛,說:“水。”
蕭韞翻身單手抱起遂鈺,幾乎將他架到臂膀之上,遂鈺坐得高,頭險些撞到床幃最高處。
潮景帝仰頭,拍拍遂鈺的腰窩說:“還是輕了。”
忽而蹙眉詢問:“西涼主將是怎麽被殺的。”
西涼人體格壯碩,蕭韞能輕而易舉帶動遂鈺,西涼人恐怕更不費吹灰。
遂鈺抿嘴笑,雙手撐著蕭韞的肩膀,猛地低頭朝他脖頸咬了口,高興道:“自然是南榮王英明神武,收服小小西涼不在話下!”
“例如——”
遂鈺拉長音調,猛地用力!
身體倏地猶如遊魚般從蕭韞臂膀之間逃離,蕭韞眼前閃過黑影,某人的手便緊貼著他的咽喉而過,反手卸去雙臂力道。
皆在壹瞬之間。
“陛下,已經是我的俘虜了。”遂鈺得意道。
世上無功唯快不破,只要他夠快,體格健碩的西涼人又如何,雙方揮刀,比的便是誰更能最先觸及要害,大開大合反而易破。
“是。”蕭韞楞怔片刻,很快笑起來。
反手摸摸遂鈺的臉,指腹觸及嘴唇,溫和道:“聽說南榮王從不優待俘虜,現在逃跑還來得及嗎。”
秀州余孽押解回京,皇帝撤去秀州州府之職,加行科考,用以選拔大任之材。
先前遂鈺提及的為南榮軍選用新名被駁回,並非蕭韞不準,反倒是最不可能阻止的內閣上奏,請求留用南榮之名。
朝廷百廢待興,正是求穩之時,南榮王府作為平叛先鋒,若此刻改名,對朝廷名聲不利,少不得被罵句卸磨殺驢,令天下人心寒。
先前蕭韞沒顧得上殺的,殺不了的,也都找了個由頭塞進天牢待審,重點調查四品以上官員府中來往支出賬目,人人自危,談錢色變。
正如蕭韞不知送什麽,便總是送遂鈺商鋪或銀錢,遂鈺也忽地發覺送看得見的財物更實在。
於是將京城名下賺錢的鋪子挪至南榮繪名下,惹得南榮步棲寫信來罵。
那般小的孩子,哪裏知道銀錢怎麽花,送些蜜糖便好,還沒到需要使銀錢的年紀,如今追著問黃金是什麽,銀兩幹嘛用。
遂鈺撐著下巴苦苦思索該如何回信,覺得南榮步棲太大驚小怪,有錢不好嗎,做個從小到大便躺在金山銀海之中的孩子,日後才不受外物所動。
蕭韞聞言,含蓄道:“朕送妳銀錢,是妳當初缺錢花,給女孩子送禮,不是妳這般送的。”
遂鈺納悶:“會有人不喜歡金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