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南榮 by 迷幻的炮臺
2025-2-17 21:24
將南榮四公子留在大都,這是上壹任欽天監辭官前上奏皇帝的。
蕭韞不信鬼神,然皇室不可不忌憚鹿廣郡。因此,無論是什麽人進言,皇帝表面上裝作不在意不相信,但某些多疑的種子仍舊深深紮根,最終長成參天大樹。
即使親密,遂鈺也不敢真正讓自己掌握某些能夠帶著他逃離皇宮的東西。
蕭韞壹時興起教他,之後呢,他會不會因為自己所學而更加束縛他的自由。難得有握在手中能夠操縱的微末權勢,遂鈺不想放棄,至少能夠讓自己在宮中生活得更好些。
人該學會知足,遂鈺在心中告誡自己。
因此,當他拒絕時並不詫異蕭韞面露的驚訝。
他裝作疲憊的模樣,扯著薄被閉眼緩緩睡去。
下壹秒,整個人被蕭韞攔腰抱起,沒來得及驚呼,蕭韞飛快捂著他的嘴說:“前朝皇帝身邊的禦前行走,通常須得在禁軍中磨煉幾年方可進禦書房,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遂鈺被皇帝錮著腰動彈不得,殿內漆黑,窗外月光亦被雲霧遮掩,他不喜歡在床上與蕭韞做那等事時看清蕭韞的臉,也不願低頭便能瞧見渾身赤裸的自己,那些歡愛的痕跡是翻雲覆雨時的纏綿,也是他厭惡至極的枷鎖。
他憑借著蕭韞的語氣判斷他的心情,但蕭韞的呼吸太滾燙了,噴灑在他耳側時,他輕微顫抖莫名亂了方寸。
於是含糊不清道:“為、為什麽。”
“他們也承擔著護衛帝王之責,但遂鈺……朕若是靠妳保護朕,早不知該死多少回了。”
遂鈺:“沒聽說過皇帝在床上死的。”
蕭韞:“……”
或許是遂鈺說得太直白,沒怎麽過腦子,旖旎挑逗的情話也被他描述的像是什麽該認真討論的話題。
“就像在書院,朕教妳習字那樣,乖乖學會射箭好不好。”
遂鈺頭昏腦漲,想問蕭韞是不是吃錯藥了,但他緊緊貼在他胸前,彼此皮膚的溫度相連,很快讓他覺得蕭韞下半身又有逐漸擡頭的趨勢。
為了盡快休息,遂鈺不得不敷衍道:“好好,好,好。”
說壹個好字,他怕他不相信,遂鈺重復幾次後點頭如搗蒜。
怎樣學,學得好不好這都是後話,遂鈺掰開蕭韞的手指,徹底埋進被窩中沈沈睡去。
翌日,皇帝早朝,遂鈺照例被蕭韞換朝服的動靜驚醒。
他煩躁地翻了好幾次身,最終猛地掀起床簾披頭散發地盯著蕭韞。半晌,遂鈺抄起枕頭狠狠丟向蕭韞,怒道:“吵死了!”
玄極殿寢殿內春夏秋冬都鋪著厚厚的地毯,只因寢殿裏住著的那位不可說的主子輕眠,睡壹覺可被吵醒好幾次。
宮人走路的聲音,挪動器物的聲音,甚至是倒水,任何聲響都有可能驚擾遂鈺休息。
這是遂鈺的老毛病——
無人照拂的童年,每日總有許多人上趕著,趁著陪伴他的嬤嬤白日離去後找他麻煩。
南榮府的公子又如何,皇宮裏的動靜哪能傳至宮外,上頭那幾位頂天了的人物明擺著不想讓南榮氏好過,底下奴才不過揣度著主子的性子照辦而已。
年幼的孩子多眠,遂鈺也不例外,弱癥又讓他每逢秋冬便纏綿病榻。不知多少次,藥物將他催眠,壹盆涼水瞬間劈頭蓋臉澆的透心涼,他小心翼翼地蜷在濕漉漉的被子裏,睫毛掛著水珠,潑他涼水的少年們他也叫不上來名字,只是心裏記得他們的模樣。
寒冬臘月從井裏打來的水,比淬著毒的匕首還要刺骨。
後來,後來遂鈺陪在蕭韞身邊不久,便將他們壹個個揪出來,不出半月,傷的傷,瘋的瘋,後宮折磨人的辦法多得是。
如今墳頭草也該三尺高了。
……
枕頭軟趴趴的沒滾多遠,很快在距離蕭韞兩三米的距離停下。
蕭韞想說什麽,才開口發了個音,遂鈺便又唰地將簾子扯回原位繼續補覺。
皇帝覺得這樣生動的遂鈺可憐可愛,離上朝時間已經很緊張了,他還是擡腳走向內室,朝珠隨著步伐晃動,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床簾掀起壹角,男人溫熱的手伸進被子中摸索著遂鈺的手,遂鈺蹙眉擡腳便要踹。
“別鬧。”
蕭韞牽起遂鈺的手,遂鈺手臂內側的吻痕斑駁,他不耐煩地甩開蕭韞,翻身背對著他,後脊細密的青紫與指痕大刺刺地落入蕭韞眼中。
遂鈺擺擺手,啞著聲說:“快走快走!”
他壹旦被吵醒便不太容易入睡了,本以為蕭韞趕著去早朝,沒想到竟去而復返,此時除了意識清明,紛至沓來的便只有因意識清明而擾亂懶覺的惱羞成怒。
他胸腔憋著氣,覺得自己遲早得被蕭韞氣死。
因此,早朝前欲與父皇商議緊急軍務,候在殿外的太子聽到殿內傳來幾聲極為爽朗的大笑。
他疑惑地向前走了半步,試圖透過殿內兩米多高的雕花屏風去探看殿內的情況。
不多時,又是壹道有別於蕭韞低沈音調的聲音響起,猶如山間淙淙清泉般清澈明晰。
“滾!”
皇帝含著掩飾不住的笑意走出玄極殿,蕭鶴辭不卑不亢行禮道:“父皇晨安。”
“午膳前妳去將前年波斯國進貢的汗血寶馬從禦馬司牽出來,遂鈺騎那匹馬好看。”蕭韞邊下臺階邊對陶五陳說。
陶五陳於蕭韞右側扶著,笑吟吟道:“還有上次陛下為小公子選的那套牽著海藍寶石的馬鞍,內務府已經將馬鞍調整好了,正適合公子的身量。”
玄極殿裏的小公子,蕭鶴辭聽著陶五陳的聲量越來越高,似是故意叫他聽到般,唯恐他不知道遂鈺就在裏頭。首領內監在皇帝身邊當差多年,從未受過聖上責罰,手段可見壹斑。
蕭鶴辭立即恭敬道:“父皇,兒臣府中有壹套上好蟒皮所制的馬具,不如——”
“不必。”
蕭韞在太子面前站定,太子自小行事周到,行禮請安從不含糊。
他腰彎得極低,是再謙卑不過的姿態,不知為何,蕭韞竟覺得太子今日格外礙眼。
因此,他的語氣也逐漸變冷,道:“太子府上有那樣好的東西,還是自己留著用吧。”
從玄極殿步行至前朝的時間,足夠簡單商議政務,為鍛體身體,蕭韞常年保持步行上朝的習慣。
步輦在後頭跟著,蕭韞與蕭鶴辭在前頭走,蕭鶴辭稍後蕭韞半步,既顯得父子之情深厚,又不忘君臣禮節。
蕭鶴辭只議政務,不論後宮,雖小心翼翼避免提及遂鈺的名字,但涉及五公主,卻又不能不說。
涼意滲骨的清晨,天蒙蒙亮,身著單衣的蕭鶴辭竟出了壹身汗。
“據探子來報,西洲此次來勢洶洶,化妝成塞外遊牧,趁夜占領了我們駐紮在關外的馬場。”
蕭鶴辭:“父皇,兒臣知您疼惜五妹,兒臣願意效仿父皇當年之舉,親自率兵討伐西洲!”
“不。”
蕭韞撫掌沈聲道:“太子監理國事,今日便由妳代為操辦家宴,召阿稚午後進宮。”
“朕也有數年未見她了。”
其實潮景帝對和親的態度壹直很模棱兩可,得到遂鈺提點的蕭鶴辭原本勢在必得,但現下得令請蕭稚進宮,蕭鶴辭壹時又分不清父皇是何心意了。
帝皇心本就難料,蕭鶴辭仗著遂鈺禦前伴駕,方才從太子之爭中脫穎而出。但現在遂鈺似乎有不受控的傾向,也並非事事都願意告訴他。思及此,蕭鶴辭微微蹙眉,但在蕭韞投來目光時,他又笑道:“是,兒臣遵旨。”
未及午時,宮門外。
召五公主進宮的奉旨太監得了口令,將進出宮的腰牌於守在宮門口的禁軍處記檔,才要邁著小碎步上馬車,倚在朱紅宮墻墻根的年輕公子緩緩彎腰拂了拂衣角的灰,陽光落在他眉骨之上,然後是鋒利高挺的鼻梁,顏色淺淡的嘴唇微抿,遂鈺慢條斯理地走到奉旨太監身後,壹腳踹掉他面前的馬凳。
宮裏的太監太多了,遂鈺除了陶五陳之外,壹個都記不住,這群人看人下菜碟,個個奸詐。
這次又不知道是東宮,或者貴妃宮裏的哪個太監,亦或者是玄極殿?
奉旨太監先是楞了下,沒想到會有人在此猖狂,還未來得及出口教訓,後脊陡然傳來壹陣刺痛。
緊接著,他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著車軲轆撞去,好在他機靈,順勢用手撐了壹把。
但遂鈺怎麽會給太監緩沖的機會,他快步沖到禁軍面前,徑直抽出禁軍佩刀,雙手握住刀鞘,回頭狠狠砸向太監。
太子派出去的奉旨太監被人在宮門口打了,光天化日宮門口行兇。
此時傳至玄極殿,已經是壹個時辰後。
前來稟報的是禁軍今日當值的統領。
“此事還有何人知曉。”皇帝心情不錯,隨口道:“他打盡興了嗎?”
禁軍統領:“回陛下,遂鈺大人打第三棍的時候,臣立即著禁軍將宮門口圍得水泄不通,並為遂鈺大人留下了施展拳腳的場地,並未有除禁軍之外的任何人察覺。”
“做得很好。”
蕭韞挑眉,倘若遂鈺真按照旨意乖乖勸誡五公主,蕭韞反而會像冊封太子時提防著這個小東西出陰招。
遂鈺做什麽都三板斧。
生氣,消停地憋著壞,實施報復。
這三步法不知在蕭韞面前上演了多少次。
皇帝笑道:“下去領賞,帶五公主進宮的差事交給常將軍妳朕才放心。”
“是。”常青雲領命道:“臣領旨,謝陛下賞賜。”
蕭韞原便不指望奉旨太監能安穩走出大內,即使他能抵達公主府,遂鈺也會在得到消息後及時制止蕭稚進宮。
“小公子打人定是累著了,老奴這就安排人熬些滋補的藥膳。”陶五陳說。
蕭韞眉心舒展,笑罵道:“朕費心著人將此事透露給遂鈺,還得不被遂鈺察覺,朕才是真的累。”
“妳這老家夥,光知道討遂鈺的好。”
陶五陳也跟著笑,“陛下心疼小公子,老奴只不過是按照陛下的心意照辦。”
作者有話說:
這兩天真的是太冷了,手指頭凍得沒法動彈打字,就……就有點遲了。大家手裏如果有海星的話,請多多投投南榮,關註作者主頁並收藏南榮,能得到更新提醒喔。謝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