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榮

迷幻的炮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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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景十五年,景帝立貴妃董氏所出三皇子蕭鶴辭為太子,涉國事,享東宮位,承繼大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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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南榮 by 迷幻的炮臺

2025-2-17 21:24

  遂鈺從不知照顧壹個人這樣麻煩,衣食住行皆需註意,平時無需當心的棱角,在蕭韞不可視物時,也得用厚厚的棉布包起來,免得他手腳磕傷,尤其是臉。

  蕭韞自己倒不在意,他本身對痛覺極為遲鈍,磕磕碰碰不算什麽,倒是遂鈺這種態度,起初令他頗為得意,但沒過多久,便極其郁悶了。

  太妥帖,陣仗鋪得太大,架勢像是他這輩子至此到頭了。

  遂鈺吹了吹粥,確定是適宜入口的溫度,才餵給蕭韞。

  蕭韞:“此事,朕能自己做。”

  “不,還是臣來吧。”遂鈺微笑。

  若蕭韞現在死了,蕭季沈又沒回來,蕭鶴辭名正言順登基,第壹個死的便是他南榮遂鈺。

  天大地大,潮景帝才是此刻最大。

  “對了,成十還關在牢裏,什麽時候放出來。”遂鈺說。

  晨起太子來玄極殿請安,父皇不見旁人,便在殿外遙拜。正好遂鈺帶著批閱好的奏折往出走,被蕭鶴辭拉住問了壹嘴。

  粥煮得粘稠軟糯,蕭韞卻沒什麽胃口,因是遂鈺餵,才多吃了些。

  “他與徐仲辛的二子交好,自然有通敵的嫌疑,雖說徐仲辛死了,昌吉候也在天牢裏待著。造反與冤情是兩碼事,景飏王何時歸京,何時調查成十。”

  “成家應該沒那麽大膽子。”遂鈺斟酌道。

  以成老太師在京中的名望,以及成十入獄後並未在皇帝面前求情之姿,應是篤定成十並未通敵叛國,而太子卻不得不因成十而收斂忌憚。

  父子君臣,皇室先君臣,之後才是父子。

  蕭韞對聰妙皇後以及景飏王情深義重,卻對膝下子女並未過多寵溺,遂鈺看著蕭韞的臉,鬼使神差道:“蕭鶴辭是妳親兒子吧。”

  蕭韞:“……”

  也沒人問禦前行走為何死而復生,大多數人認為,這只是皇帝與近臣之間的計謀,畢竟能夠對戰徐仲辛的人不多,既然南榮王在,又何必勞動他人。

  南榮遂鈺也姓南榮,這麽壹想,任何疑慮倒也都煙消雲散。

  平時對遂鈺意見最大的禦史臺,當下也偃旗息鼓,畢竟有禦前行走在皇帝面前承擔怒火,總比他們壹個個上去被罵得狗血噴頭要強。

  遂鈺帶著文書去禦史臺,被年輕禦史們拉住取經,問他怎樣才能在陛下面前活著走出禦書房。

  遂鈺裝聽不懂:“自然是用雙腳走出去。”

  “不是。”禦史比劃道:“陛下時常生氣,不知大人有無技巧,既能將話說明白,又能令陛下很難發怒。”

  遂鈺仰頭望天,他從來都是知道怎樣激怒皇帝,至於怒火……好像通常是蕭韞自己平息吧。

  深夜。

  刑部大牢。

  “大理寺與禁軍那,比刑部牢裏的環境好多了,若是大人想提審,直接通知下官,下官將人送去禁軍,那裏也離大人近些,哪能勞動大人親自跑這壹趟。”

  今夜負責審訊的是刑部主事邢爻。

  遂鈺總覺得此話耳熟,自從做了禦前行走,無論去哪提審犯人,似乎都是這恭維。

  邢爻審訊,慣以無所不用其極聞名,就算是人死了,也能從屍體中撬出幾分線索證據。

  遂鈺要見的,是從南榮軍中捉出的叛徒,此人在軍中職務不高,卻人緣極盛。

  此人涉及南榮軍中機密,以邢爻的官階,還夠不著這種層面的審訊,況且南榮軍向來獨立,此人關在牢中並未受刑,只等著南榮王府來領人。

  在此之前,南榮栩已經挨個審問過這些人了,遂鈺今日,是奉皇命前來行刑的。

  既代表王府,也是帶著皇帝的旨意。

  邢爻說:“這些人渾身是血,難看得很,不如大人去正廳稍坐片刻,待行刑結束再來。”

  “本官來這還有別的事。”遂鈺平靜道。

  ……

  “什麽,監刑?!”南榮栩才從郊外大營回府,多日未見遂鈺,同父王商議軍務時多問壹嘴,沒想到南榮王告訴他,遂鈺此刻在刑部大牢。

  南榮王覺得南榮栩的反應忒奇怪,說:“妳這人也是有意思,十二歲上戰場殺敵,也未說過半分害怕,怎如今倒覺得妳弟弟辦不了事。”

  南榮栩擔憂道:“孩兒自小跟隨軍,十二歲已見過不少屍體,遂鈺他,他那樣的身子骨,殺了徐仲辛被嚇得當夜高熱,哪能督刑。”

  “妳弟弟他——”

  “誰叫我。”

  廳外有人忽然喊了聲。

  南榮栩起身,快步向天井走,遂鈺正好帶著需要王府蓋章的文書來到廊下,他晃了晃手中的奏折,說:“行刑結束,需父兄審閱,過會我還得回宮復命。”

  “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南榮栩上下打量遂鈺。

  遂鈺哭笑不得,道:“餓了,有沒有吃的。”

  “只是餓?”南榮栩不可思議,急切想從遂鈺口中聽到別的回答。

  遂鈺不知兄長為何忽然如此焦急,擡眼看到父王神情無奈,道:“此事是我向陛下請旨,只是監刑而已,大哥不必擔心。”






  “況且……”遂鈺將奏折交給南榮栩,輕聲道:“手中已經沾過人命,還怕什麽行刑,這些年,從我這遭過罪的人,也不止今日刑部大牢裏的那些。”

  從前是蕭韞不願意令遂鈺手中過血,生殺便全化作奏報中的數目,遂鈺眼中看過去,也便忘了,沒有親身經歷來得刺激。

  現在蕭韞願意給他機會,想必日後見血的日子多了去,還能全部躲在父兄懷中,或是潮景帝身後,裝作楚楚可憐的樣子,用壹副並不天真爛漫的眼神佯裝恐懼嗎。

  這不是他南榮遂鈺該有的樣子。

  太監所是遂鈺燒的,裏頭住著的老太監們失蹤,不過是宮裏對外的說辭。

  緊閉院門,禁軍在外守著,若有人想爬墻逃跑,便被禁軍壹劍刺死,重新丟進火海。

  無論如何都是要在烈焰中走壹遭。

  火滅,炭黑的骨頭架子被敲碎,直接跟著廢墟壹道清理。

  現在太監所所在,已是浣衣局的地盤,宮人內外出入暢通無阻,宮女們再也不必懼怕路過太監所,被那些太監汙言穢語侮辱。

  刑部不僅關著南榮軍中叛徒,還鎖著那些鼓動遂鈺殺了皇帝的質子。

  “大人,按照您的吩咐,那日的質子全在這裏了。”邢爻指揮獄卒將質子們壹字排開,好讓遂鈺看清他們的臉。

  遂鈺仔細望過去,指了指第二排倒數第三個青年,說:“他。”

  那青年蜷著身體,剛開始生怕被人註意。但發現遂鈺點到自己,卻猛地擡起頭朝著遂鈺啐了口唾沫,破口大罵道:“南榮遂鈺!妳這個畜生!”

  “叛徒!”

  “不要臉的小人!”

  邢爻臉色微變,連忙指著青年道:“快,快給本官堵住他的嘴!”

  眼前這位禦前行走,皇帝身邊揣度聖意的主,雖看著極易相處,實則喜怒無常不好交往。

  遂鈺饒有興趣,負手踱步來到青年面前,青年口中被塞了壹把稻草,嗚嗚地發出怒吼。

  “有人說我是走狗,小人,不過畜生嘛……”

  他笑笑:“妳是第壹個。”

  “但我想不是最後壹個。”

  至今,遂鈺的大半人生皆在後宮度過。

  與蕭韞生生死死,看似波瀾坎坷,卻實則不過是這幾年的光陰。

  他下意識地遺忘曾經受凍挨餓的日子,很多事都記不太清了。包括小顏的樣貌,聲音,壹切的壹切。

  心臟蓬勃跳動,不安分地待在胸膛。遂鈺深呼吸,鼻翼間全是潮濕的腥臭,有屍體腐爛的味道,也有新鮮血液泛濫的鐵銹氣息。

  方才這地殺過人,地面只略用水沖洗幾遍,殘肢堆在角落,獄卒用鐵鍬鏟起,裝進鐵桶中帶走。

  質子們嚇得魂飛魄散,後宮的日子固然不好過,卻沒有這樣極具沖擊的場面。

  “我是不是小人,都不要緊。”

  遂鈺的聲音在牢房中回蕩:“宮中討生活,就連倒泔水的也會罵幾句‘賤人’,小人算什麽。”

  “若沒有妳們這幾句小人,大人二字從何而來。”

  小人,大人,都不要緊。

  只要手中有權,何論名聲。

  遂鈺自覺做不了父王兄長那般英明,他曾羨慕兄長揮斥方遒執掌兵馬攻城,覺得這樣的英雄才是頂天立地。

  但徐仲辛後,令他幡然醒悟。

  只要能達目的,又何必在意過程。

  青年咬緊牙關,罵道:“早知妳是這樣的人——”

  “早知我是這樣的人,應該早早就了解才對。”遂鈺打斷青年,慢條斯理來到他面前,動手將他的頭發捋至耳後,貼心道:“顏錦,應該是妳的大名。”

  遂鈺沒給青年反應的機會,將立在墻壁凹槽的燭火取下,唇角含著仿若壹汪清泉般,溫柔無辜的笑意。

  “可能有點疼,但請顏公子忍忍。”

  燭芯火苗微晃,蠟燭被遂鈺調轉顛倒,火苗倒灼燭芯,幾縷黑煙順著蠟燭的弧度裊裊飄蕩。

  蠟液成串,不偏不倚掉落在顏錦嘴唇中央,顏錦痛地哇哇大叫,揮舞著雙臂,身體被獄卒死死按住。

  蠟液滾燙,卻不至於無法承受,鮮紅地落在顏錦眉心,發間,面中,顏錦頭顱被獄卒禁錮著,只能發出陣陣哀嚎。

  他疼得渾身顫抖,額前的汗水順著眼淚壹齊流下。

  從邢爻的角度,只能看到遂鈺的側臉,鼻梁高挺,前庭飽滿弧度流暢,像是從畫中走出的人物。

  瞳孔中倒映著燭光,仿佛壹團火蘊藏在眼眸。

  遂鈺高興的時候,眉梢會微微揚起。

  或許姓名真能改變壹個人的氣場。

  曾經坊間傳聞,南榮王還是公子之時,年少輕狂,所過之處無不雞飛狗跳,但由於那副面龐過於明朗俊俏,原本生氣討要賠償的店家,見南榮明徽笑容燦爛,頗為誠懇地賠禮道歉,頃刻氣消了大半,立即變得好說話起來。

  南榮王光明磊落,生出來的孩子個頂個的優秀,但大都官員最熟悉的,還是南榮遂鈺,這個突然脫穎而出,站在皇帝身邊舞文弄墨的少年。

  面容似玉,卻並非暖玉。

  當看到遂鈺從蹀躞帶中掏出半指寬的銀針,針尖細長淬著寒意,邢爻欲言又止。

  審訊的官員,手上都有那麽壹套折磨人的功夫。

  遂鈺手中捏著壹把銀針,邢爻立即明白他要做什麽了。






  邢爻上前半步:“大人,此事恐汙了大人的手,不如由……”

  話音未落,遂鈺毫不猶豫地將第壹枚銀針,利落釘進顏錦肩膀。

  “唔!!!”

  顏錦面色漲紅,脖頸血管暴起。口中塞著稻草喊不出來,無處發泄,痛覺更甚百倍。

  “小顏死的前壹月,妳同那群老太監賭博,輸掉了所有財物,老太監要妳拿別的還。”

  遂鈺釘下第二枚針,繼續道:“所以妳說,那個南榮王府的質子長相妍好,可供壹玩。”

  “可我身邊的嬤嬤察覺妳心思不正,無論妳送什麽東西給我,她都會趕在我發現前丟棄。”

  恰巧他再次送來摻著迷藥的糕點時,遂鈺跟著嬤嬤出宮玩,只有小顏晚飯後來院子裏尋他。

  “當妳來到我的住處,發現被迷暈的是小顏。”

  遂鈺輕笑:“於是那個時候妳就在想,不是南榮遂鈺也行,反正得有人抵債,這個小顏父母雙亡,比南榮遂鈺好處理多了。早就看這個名字了也有顏的小子不順眼了,順勢除掉何樂不為。”

  顏錦先是壹怔,而後身體瘋狂顫抖起來,不住地向後縮,卻被遂鈺緊緊抓住脖頸,像拖牲畜般狠狠摔至方才堆著殘軀的角落。

  “顏錦。”

  遂鈺喘著粗氣,雙目亮得發燙,笑容愈發燦爛,甚至裹挾著入魔的瘋狂。

  他壹字壹句,冷道:“幸好妳的父親選擇站在徐仲辛身旁做走狗。”

  “不然本官也沒什麽好理由將妳千刀萬剮。”

  “我要妳七日後再死。”

  “每日清晨,我都會來這裏看妳。”

  “看著妳壹點點化作骷髏,皮肉盡失卻無法立即了斷痛苦的樣子。”

  “最後丟去亂葬崗餵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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