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南榮 by 迷幻的炮臺
2025-2-17 21:24
南榮明徽才沒空處理遂鈺的壹畝三分地,也不在意幼子是否夜不歸宿,去了哪,幹什麽,這都不是他現在該關心的事情。
“宮元嘉那個王八蛋找妳了是不是!”
是父王的聲音。
遂鈺站在門口環顧陌生的四周,大都裏的南榮王府他還是初次來,之前只聽聞王府在京城有產業,但因荒廢許久鮮有人至,越青曾去瞧過壹眼,荒草把大門都堵住了。
他沖門口士兵做了個噓的手勢,滿心納悶地快步進府。
“表哥聽聞我們回京,自然是要去見見的,再說妳我不也曾在他家住過壹段時間。”
“那是壹回事嗎?”南榮明徽向來平穩的聲線陡生裂紋。
遊瓏覺得南榮明徽莫名其妙:“不是嗎?”
遊瓏:“那年表兄病重,妳偷偷帶我回大都,還幫忙跑前跑後遍尋名醫,怎麽成親後便對表兄如此警惕。”
她蹙眉凝視南榮明徽許久,直至南榮明徽險些繃不住表情,才說:“是表兄後來做了什麽惹妳惱怒的事情嗎,都是壹家人卻見面便陰陽怪氣。”
不待南榮明徽說什麽,遊瓏起身捧著梅子湯從他身邊飄過,道:“下午我去表兄那用飯,若王爺得空便跟我去罷,想必軍務忙碌妳也沒空。”
“……”南榮明徽原地站了會,日頭正好灑在他頭頂,調轉腳步正欲往書房走,壹回頭發現遂鈺在樹蔭下若有所思。
“回來了。”南榮明徽說。
遂鈺點點頭,好奇道:“宮元嘉是誰?”
“父親的情敵嗎。”
南榮明徽又是壹陣無語,本想就這麽糊弄過去,但不知遂鈺究竟聽得多少。
堂堂南榮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被自個小兒子好奇且天真的目光逼得老臉都丟盡了。
見父王不語,遂鈺便知自己猜對了:“為情敵尋醫,沒想到父親如此大度。”
“……臭小子,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麽!”南榮明徽大跨步來到遂鈺面前,伸出手使勁揉了把遂鈺的頭,威脅道:“別多問!”
“那我找母親去。”遂鈺了然,旋即作離開的動作。
下壹秒,他便感受到後脊衣料的拉扯力道,南榮明徽無奈:“宮元嘉是妳母親母族的表兄。”
南榮王英明神武,戎馬半生從未做過誰的手下敗將,唯獨年少時曾因壹紙荒唐策馬奔襲千裏,追逐遊氏小姐至大都,舔著臉在遊家暫住半年整。
遊瓏與宮元嘉青梅竹馬,當年宮元嘉也是大都盛極壹時的公子哥,就算遊瓏隨父母定居鹿廣郡,也時常與宮元嘉書信往來。
按照南榮明徽這個“旁觀者”的角度,說是郎情妾意也不為過。
某年秋天,遊瓏聽聞宮元嘉生病,執意探望遭到父母阻攔後,跑去王府找南榮明徽商量辦法。南榮明徽見遊瓏哭得傷心,壹時鬼迷心竅從軍中偷了兩匹馬,趁夜帶著遊瓏跑回大都。
並非南榮明徽好心,實則從遊瓏口中聽得太多次宮元嘉的名字,若真叫遊瓏獨自回大都,路途艱險暫且不提,遊瓏若親自照顧宮元嘉痊愈,南榮明徽只腦海裏想想便受不了。
本就青梅竹馬情誼深厚,病中難免有些親密接觸,郎情妾意春心萌動也就只隔著壹扇窗而已。
遂鈺嘖聲道:“父王是怕有人捷足先登,甘願做馬前卒。”
南榮明徽如鯁在喉,有時候他真的很想狠狠將遂鈺暴打壹頓,這幅嘲諷且了然的表情是該對長輩露出的嗎。
“母親性格柔軟,若宮元嘉露出脆弱壹面,總會抱得美人歸,只有表現得比對方更處於弱勢,才能博得關註。”遂鈺聳肩,格外欠揍地語重心長道:“不愧是父王。”
他在軍中也聽說過不少南榮明徽的趣事,將士們打了勝仗,慶功宴上資歷老些的酒醉,便喜歡摟著遂鈺的肩膀嘀咕南榮王年少輕狂。
南榮明徽帶遊瓏壹聲不吭,若不了解內情,幾乎算得上私奔。
世家的女兒,王府即將繼承世子的公子,任意將其中的身份拿出去,也足夠令各族議論壹番。
南榮明徽不僅鞍前馬後照顧宮元嘉,還頂著老南榮王數道斥責前往西域求藥,自然,求藥也帶著遊瓏,生怕遊瓏不知他艱辛。
對此,遂鈺只想豎起大拇指高呼——
情種啊!!!
“放心吧父王,若有軍務在身,我便幫妳跑壹趟。”遂鈺認真說。
南榮明徽正欲點頭,卻覺得哪裏不太對勁,滿面懷疑道:“妳不會是想看妳老子出糗吧。”
“那哪能呢。”頂著與遊瓏樣貌七八分相似的臉,遂鈺料定父王從來對自己都是下不了手,說不出重話。
他眨眨眼,勾唇笑道:“我是爹的兒子,那宮元嘉是爹的情敵,我去不就是刺激他嗎。”
怪不得父王根本沒興致詢問夜不歸宿,原來自個後院都快著火了,哪裏還顧得上他人呢。
稍晚些,遂鈺又進宮尋蕭韞。
“宮元嘉?”蕭韞想也不想,答道:“工部宮元嘉?”
遂鈺詫異:“他在朝裏?”
遊氏壹族淡出朝堂已久,如今竟仍有族人在朝廷。
“宮元嘉前些年南下治理河道,去年才回大都述職,怎麽,妳找他?南榮王也肯?”
聽皇帝的語氣,似乎也知曉些什麽,遂鈺樂了,摟住蕭韞脖頸笑道:“今早父王同母親生氣,吃了好大的醋,母親要赴表兄的宴,父王身負軍務抽不得身,聽語氣不想母親去。”
“所以呢。”
“所以改由我隨行。”
遂鈺高興道:“父王在府裏橫行霸道,竟也有今日!”
皇帝對宮元嘉並不熟悉,只是聽說此人險些娶了南榮王妃,他在南榮明徽身邊的時候是為徒弟身份,心中疑惑卻也不敢多問。
蕭韞也被勾起了好奇,道:“若有什麽新發現記得告訴朕。”
翌日,遂鈺陪遊瓏前往宮府。
母子趕著入夜前回家,遂鈺白日玩得盡興,本想沐浴歇息,誰想半道便被父親叫去書房。
南榮王臉色難看,問道:“怎麽夜裏才回。”
“舅舅府裏栽種好大壹片竹林,還贈了我親手所制的毛筆,父親,這些風雅之事妳都不會吧。”遂鈺幸災樂禍火上澆油。
南榮明徽額角青筋險些迸裂,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妳看起來挺開心啊。”
遂鈺無奈,從案臺旁自顧自倒了杯水解渴,攤手道:“無論如何那也是母親的表兄,他們說話我從旁壹刻不離地看著呢。”
“遊家的局面,近年的見聞,期間宮大人還問起父親妳是否安好。”
情敵之間坦然面對,又是敗陣方,能夠如此體面已是不易
“倒是父親妳,與母親多年夫妻,僅僅只是因為這件事而茶不思飯不想,打翻了醋壇子也硬說自己不在乎。”
南榮王反問:“妳在說妳的父親小氣?”
遂鈺搖頭,連忙抱拳恭敬道:“孩兒不敢。”
南榮明徽推開窗戶,晚風魚貫而入,吹得整個人透心涼後才道:“皇帝可是有三宮六院。”
“父親問母親的事便是,扯到我身上做什麽。”遂鈺面頰笑意頓時蕩然無存,淡道:“這是我自己選的路。”
“妳遲早得面對現實。”
遂鈺:“我已經在面對現實了。”
“就像父親相信母親的心意,卻並未徹底放手,過了這麽多年,仍然擔心宮元嘉別有用心。”
遂鈺緩步走到父親身旁,沈聲:“孩兒亦是如此。”
有關感情便得悉心經營,信任與警惕並不沖突,可松手卻不能放手。
“妳和他的事情我不管,也管不了。”南榮明徽始終無法接受蕭韞與遂鈺的關系,但他沒有任何立場評判,他並未參與遂鈺的成長,沒能盡到父親的責任,比起膝下其他子女,遂鈺更像個獨立的人。
南榮王府的助益於遂鈺而言微乎其微,反倒成為束縛他的枷鎖,這兩年好不容易親近起來的關系,南榮明徽小心呵護還來不及,哪能倒退回從前。
“宮大人說我長得像母親,卻不像南榮王府的人。”
談及近年朝堂動蕩以及邊疆,宮元嘉對西洲局勢有所耳聞,自然也從無數人口中得知遂鈺領兵打仗的戰績。
宮元嘉直言,以仁善得天下已並不適用於如今的大宸,就像他治理河道之時暴民肆意拆毀修築好的河堤,他不得不聯合當地州府暴力鎮壓。
南榮軍是否該因循守舊還有待商榷,若非遊瓏也在王府,宮元嘉也懶得提醒。
宮元嘉這些年孤家寡人,家中曾向他介紹過幾位世家小姐,也都因治理河道的要務不了了之。
款待賓客也多以清淡菜肴為主,並不喜多肉食,這也是遊瓏的口味。
比起宮元嘉這種謙謙如玉,當年張揚的南榮明徽或許才更討異性的喜歡,做事得說出來叫人知道還不夠,昭告天下才會被銘記。
臨走,遂鈺對南榮明徽道:“父親,宮大人托我帶話。”
“他早就不記恨妳從他身邊奪走母親,後來種種也證明他並無竭力保護母親的能力,今日得見母親笑顏便也放心了,說到底他身上也流著遊氏的血,大家總歸是壹家人。”
“若得閑,他希望妳也能去做客。”
南榮明徽聽罷微怔半晌,隨後似乎是格外感慨且意味深長地笑了聲,遺憾道:“原來已經過了這麽多年。”
誰沒有少年荒唐,那些短暫的時光比流沙更易逝,恍然回首才覺珍貴。
宮元嘉沒有鬥的心思,他也是。
南榮遂鈺受封驃騎將軍的正式旨意落下,群臣攜禮登門拜訪皆被王府擋了回去,因皇帝微服出宮親自前來祝賀,王府“如臨大敵”。
飯桌上,皇帝拿出壹封帶有飛燕漆印的書信,南榮王立即認出這是西洲燕氏族徽。
遂鈺:“這是什麽。”
潮景帝將信放在遂鈺手旁,擡眼掃視四周,南榮明徽沈聲:“都退下。”
最後壹名侍女離開前順帶帶上了門,遂鈺拆開信封,從中掉出壹張字條——
恭喜。
遂鈺挑眉,將信封裏外摸了個遍,確定的確只有這拇指寬窄的字條後微微詫異,這就完了?!
也沒有署名,只小楷工整地寫著恭喜二字,並且這字體過於規整,像是印刷坊批量做出來的。
蕭韞點點漆印,提醒:“燕羽衣。”
“燕羽衣的信?”
“他?”
“恭喜我?”
冊封之事公開是在回大都後,燕羽衣遠在西洲是如何得知的?
潮景帝忽地露出壹抹格外得意的笑容,遂鈺心中隱約浮現出壹種可能,皇帝唇齒開合:“自然是朕通知。”
南榮明徽:“……”
大宸封將,皇帝特地通知西洲人,是嫌兩國關系不夠緊張嗎?這幅炫耀的表情,分明是預謀已久吧!
不過未及遂鈺說什麽,蕭韞調轉話題正色道:“此事並非今日之重,這信與西洲另外壹封快馬來報只差半日功夫。”
說著,蕭韞從袖袍中拿出另外壹封信,褶皺非常的信紙中浸染斑斑血跡。
大宸皇帝親啟:
西洲內戰不休,西涼正式向洲楚宣戰,燕氏壹族已於此信所寫之日被西涼屠戮殆盡,洲楚太子心慈人善,又及兵馬不敵西涼,朝中種種已並非昨日。
還望大宸相助壹二,至於代價,洲楚皆可接受。
寫信之人匆忙並未署名,,落款處帶著指紋的血漬粘連,字裏行間竭盡全力保持冷靜。
洲楚傾覆,皇帝遇刺,燕羽衣拼死護送太子離宮,西涼趁夜偷襲燕氏老宅,燕家老幼慘死,血流成河無壹幸免。
少主燕羽衣絕望之際不得不尋求大宸的幫助,為護洲楚血脈不惜任何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