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失意老家夥

　　晨光熹微，映得四周無比瑰麗，峰巒插雲，峭壁參天，環山抱水，巖墊幽奇，遠遠飛瀑，雲蒸霞蔚，隱約冒出煙氣。
　　如此自然美景，真叫人陶醉欣賞不已。
　　惟是家主不甘屈居在此彈丸之地，雄心壯誌稱霸中土，他決誌要出外闖天下。
　　不住到來的挑戰者，讓家主知悉中土武者大多不外如是，有能者居之，中土第壹人好應該由自己來當。
　　“爹，船已經準備好了。”
　　轉身離去，家主沒有不舍之情，中土第壹人的稱號，對他來說有如囊中取物，好容易便手到拿來。
　　壹船東去，乘著父子二人，海浪滔滔，奔流不息，浪花不絕的打上船身，像是快要把小船吞噬。
　　站在船上，似是腳下生根，在搖晃不定的船上，站得穩如磐石，不移半分。
　　家主心中正想踏人中上後，第壹個要找誰比鬥，突然半空發出如烈陽萬丈般的光華。
　　仰首望天，隱約可見天空中有壹團火球，儼如火太陽般高高懸掛。
　　教家主萬分驚愕的是碩大的火太陽中站著壹個人，他竟可把四周空氣燒得霹靂啪喇的爆炸。
　　此人正是以天空星宿，世間萬物參詳出“芎蒼訣”的萬壽聖君。
　　“我在火中，火在我中，天人合壹，火為我用。”
　　萬壽聖君壹聲叱喝，碩大火球自蔚藍芎蒼重擊而下，如天威滅絕蒼生，其威力足以開天裂地。
　　家主以腳力穩住船身，免得船翻人亡，伴隨而來的兒子，功力稍低，壹個踉艙掉入海中。
　　萬壽聖君飄立海面，足不沾水，散發的球狀火焰把腳下海水蒸發，大海如被噬出壹道缺口，冒出縷縷白煙來。
　　那番景象，更教家主惶惑失神，忘了拯救海中兒子，人怎能飄浮於海面之上，任意韌翔。
　　怒濤驚天，裂地崩山，兩位絕世不凡高手在海面上，進行著舍生忘死的對戰。
　　能跟萬壽聖君旗鼓相當，鬥個日月無光，當然是“天皇帝國”的江川不死。
　　殺力澎湃的壹戰，家主雖遠在數十丈之外，但亦感到二人神功蓋世，方始發覺自己平時的夜郎自大。
　　萬壽聖君拳像火炮般轟入大海，每壹拳都轟出火焰，猶如火流星從天而下沖擊水底，爆出百多聲隆然巨響。
　　家主在遠處也感到那種地塌天搖的感覺。
　　百多拳打在海面，勁力使海中幾千條大魚著火焚燃，火彈般的騰射而起，直轟向江川不死。
　　鋪天蓋地的巨濤把火彈截擋下來，散亂的火彈向四周暴射，其中壹顆更向家主沖去。
　　運起神功，以護身罡氣把火彈擋下，豈料罡氣壹碰上火彈便陡自瓦解，火彈直沖向頭顱。
　　十足內勁，七分拼勁，雙掌才可遏止火彈去勢，惟是火焰仍在掌中長燃不息。
　　欲運神功於手掌撲滅火焰，豈料星星之火，神功對它卻無可奈何，火焰還是無情焚燒。
　　這是甚麽武學境界，余勁竟也難以應付？
　　被萬壽聖君的曠世武學嚇呆，家主甚至忘記了自己孩子跌落大海中，當猛省起來的時候，兒子已經葬身海底。
　　看看無情的火焰，那些悲痛回憶永永遠遠埋藏在家主心底，對於稱霸中土的宏願，只好無了期押後。
　　莫問的手骼終被接回，看著自己滿布皺紋的雙手，自言自語道：“前輩身份真令人費煞思量，‘白浪島’怎會再有妳這樣的人物存在，前輩理應長埋黃土，是個死得不能再死的死人。”
　　老人家笑道：“蠢小子，看來也不是太蠢。”
　　莫問道：“傻人有傻福，蠢小子只因有前車可鑒，才知悉前輩應是‘白浪島’第十三代家主白虛空也。”
　　李太白裝死避世，被大懶蟲揭破詭計，對於死人復生這計謀莫問已見慣不怪，加上他說有女兒尚在人世，所猜的答案雖不中亦不遠矣。
　　老人家兩手撫摸著大懶蟲，笑道：“小子確是頭腦清醒，壹猜便得知老夫的身份。”
　　他真的是白虛空，但為何要避世隱居？難道他跟李太白壹樣，暗裏要隱藏甚麽，必須以假死去完成？
　　莫問剛想再問，前輩驀然扣住莫問手腕，伸手便撕下他手臂上壹大塊皮來，嚇得莫問壹下子呆住。
　　大塊人皮被扯下，卻是半分也不疼痛，甚至可說是毫無感覺。
　　教大懶蟲更驚訝的，是被撕傷處還有壹種舒泰的感覺，恰似是由局促中得到解脫，吸了壹口清新空氣。
　　白虛空不住把莫問的皮膚壹塊又壹塊的撕下，口中道：“經過我‘十二穴提升療法’，妳身上的‘燃燒歲月’已逼在這壹層死皮之內，只要把這層皮脫下，妳的臭皮囊便能回復舊觀。”
　　莫問猶如蛇兒蛻皮壹般，把身上老去的皮膚蛻得壹點不剩。每剝下壹塊，活力便提升壹點。
　　全身肌膚隱隱綻出光芒，肌肉裏每壹根筋絡，每壹根骨頭都仿佛能看得清清楚楚。
　　換過了全身皮膚，就如脫胎換骨壹樣，容貌已回復原來模樣，甚至是比從前更見俊朗。
　　被“燃燒歲月”老化的外貌，都成了過去，少年容貌又回來了！
　　良久，光芒隱沒消去，莫問心想，剛才若沒有逼爆大鐵鍋，自身功力不知會遞升至何種程度？
　　壹切都是緣，或許上天對大懶蟲的眷顧太多，今後要他付出壹番努力，才可獲得成果。
　　正想多謝前輩相救之恩，才註意到這位救命恩人的容貌，竟是與眾不同的卓然非凡。
　　白發滿頭，神威凜然中兼有慈祥和藹，剛正俠烈中伴以隨和灑脫，怪不得群鳥亦愛停在這位前輩頭上。
　　白虛空看著莫問笑道：“看來蠢小子功力已回復十足，把‘燃燒歲月’的功力盡情使出來吧！”猛地壹手攻向大懶蟲前額。
　　這壹個突如其來的變化，莫問哪有料到，當下右手壹擡，把殺招截住，左手往白虛空脅下抓去。
　　白虛空左肘橫過，封住了他這壹抓，右手已反抓攻向大懶蟲肩頭。
　　莫問知悉白虛空內勁淩厲，手掌臂膀皆註滿內勁迎對，電光火石問兩人已拆了十余招。
　　白虛空愈打愈快，大懶蟲全神貫註，居然滴水不漏，守得固若金湯。
　　大懶蟲突然轉守為攻，直抓白虛空頭頂，對方反腕擋格，這壹下出手奇快，莫問縮手不及，手腕穴道便被對方五指拂中。
　　壹…強勁的熱力自腕至臂，自臂至腰，直轉了下去，又自腰間直傳至腿上。
　　莫問站立不穩，白虛空有機可乘，壹手捉著大懶蟲手腕，左腳猛掃莫問下盤，大懶蟲驟然倒地。
　　白虛空怒道：“臭小子，竟不盡全力。”
　　莫問伸伸懶腰笑道：“前輩對莫問有救命之恩，晚輩又豈敢對前輩不敬呢！”
　　白虛空聽罷更覺憤怒，喝道：“真氣死老夫，妳這蠢小子為何會變得如此愚笨，總不明白老夫心中意思。”
　　雙掌打出，掌勁如排山倒海，分濤裂窒地湧卷向莫問。騰身躍起，大懶蟲宛似鶯梳燕剪避過殺招。
　　掌勁碰上石墻，並沒有炸起隆然巨響，更逕自反彈再攻莫問。
　　無濤掌勁打破石墻乃是正常事情，誰料掌勁竟撞墻反彈，可知白虛空的功力，已達至兩極歸壹的收放自如境界。
　　有違常理的功力，在白虛空手中使出，蘊含正反兩極力量的氣勁在山洞中來回激蕩。
　　哪知白虛空內力深湛猶如長江浪濤，源源不絕，手中剛發兩掌，轉身又向大懶蟲發出另外兩…掌力。
　　如矢應機的掌勁，發了壹…又是壹…，非但無絲毫消減之象，反而愈來愈見兇猛。
　　莫問東倏西忽以靈活矯捷身法不住閃避騰挪，白虛空掌力連環炮轟莫問，壹時間山洞充斥著久久不散的掌勁。
　　掌勁來回彈射，愈積愈多，大懶蟲再也難以到處閃避，為了自保，只好運用“燃燒歲月”。
　　每當運起神功，莫問四周定必雪花紛飛，豈料此刻非但雪花不見，連寒氣亦欠奉。
　　掌勁攻勢愈趨激烈，“燃燒歲月”又發揮不了功用，莫問怕胡亂運用“芎蒼訣”會引起舊傷復發，只有死命閃避身形飄飄，宛如禦風，大懶蟲在纏鬥不休的掌勁空隙間來回疾走，只見白虛空偷偷暗笑，大懶蟲即破去疑惑。
　　運用不了“燃燒歲月”神功，顯然是白虛空在掌勁之內下了手腳，把大懶蟲的神功化解得壹點不剩。
　　惟今之計只有打亂白虛空心神，殺招才會逕自瓦解。
　　把寒勁運於掌心，勉勉強強造成壹把三尺長的冰劍，幻出無數劍影，把攻來的掌勁，壹壹拆擋回去。
　　不消壹會便已如影隨形白虛空，可是這位十三代家主確實不易對付，雙掌除了跟莫問不住纏鬥，同時也發出無濤掌力，誓要莫問敗在殺招之下。
　　時而招式古樸、時而劍點密集，劍招隱現雪花飛舞之姿，朔風呼號之勢，惟是白虛空攻守兼備，大懶蟲壹時沒他奈何。
　　劍法鬥轉，冰劍宛若梅樹在風中搖曳不定，又似是塞外大漠飛沙，駝馬馳聘的意態。
　　白虛空見莫問劍法隱含數之不盡的精妙變化，只怕長此下去，自己難免會窮於應付。
　　雙掌往冰劍拍去，意圖碎劍敗敵，豈料莫問手腕壹翻，定住冰劍去勢，身形如飛，躍上白虛空頭頂，壹劍劈下。
　　區區冰劍又怎能傷得這位第十三代白家家主分毫，冰劍被白虛空護身畏氣震裂粉碎。
　　冰劍雖不傷身，卻傷了心，這壹劍教自虛空頓時神容慘淡，委靡氣沮，四周竄動的掌勁亦漸漸散亂不堪，繼而消失無形。
　　原來這位隱居避世的第十三代家主，窮畢生精力，用無數個年頭，把四個自家支系的“燃燒歲月”融而為壹，將神功推向另壹番全新景象，冀望能破舊立新，悟出壹套超凡絕學。
　　想不到壹個二十出頭小子，憑壹人壹劍便能輕易挨近身旁，還可劈出壹劍，顯見絕學末竟全功。
　　這壹劍殺不了白虛空，卻擊潰了他的自信。
　　沒想到大懶蟲剛才如何才能挨近身旁，他若非武學奇才，又怎能在自己的殺招下偷生？
　　殺招神功仍未十足突破練成，但這莫問也絕不能小覷，當真少年出英雄！
　　大懶蟲見老人家呆呆定住，似是魂遊太虛，輕輕拍壹拍對方肩頭，笑嘻嘻道：“前輩武功如此非凡，偏偏甘心躲在這裏裝死，定必有個遠大目標。”
　　白虛空垂頭喪氣蹲在地上道：“非凡個屁，連妳這蠢小子也可走到我身旁，斬我壹劍，神功還是未到大成之境，但我可以告訴妳，當我神功大成之日便壹定可擊敗妳的‘芎蒼訣’。”
　　甚麽？白虛空隱居避世就是為了提升武功，悟出壹套絕世武學勝過“芎蒼訣”回想昔日，白虛空帶同兒子靜悄悄離開“白浪島”，為了稱霸中土，如何高傲自大，不可壹世！
　　豈料在上路中途，遇到萬壽聖君與江川不死決殺，方才發覺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兒子更因而葬身大海，失去蹤影。
　　那壹場大戰教他驚心動魄，十日十夜也忘不了個中細節，只要合上眼臉，那壹團撲滅不熄的火焰，不住在腦海浮現。
　　自身武學原來未臻化境，竟妄稱天下第壹人，白虛空在喪子之痛和仿徨失措下，最終決定借死避世。
　　惟有長活於孤寂之下，免去壹切自家雜務煩擾，才會深入檢討，重新面對自己天下第壹是唯壹願望，為了達成宏願，必須假死，活在墓地之下的暗洞，豁出壹切去建立人生最終極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