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力量有時盡

　　同壹樣的甜言蜜語，可以帶來兩種截然不同的效果。
　　第壹種是讓人感受到溫馨歡樂，暖意融融。回味無窮。
　　第二種是讓人憂心忡忡，忐忑不安，猶如寒風刺骨，使人悲從中來。
　　二者的分別只是第壹種是真心之言，第二種卻是違心之論，甚至帶著欺騙的成分，是謊言。
　　雖然兩種說話都帶來同壹後果，就是叫人畢生銘記，但生力對郡主所許下的諾言、所說過的情話，絕不想讓它變成謊言。
　　帶著十個最信任的戰將，洪亮、呂宋、錢義、劉明、周奇、伍六、黎頭、陳成、何方、張東，生力策馬披星戴月地連夜奔馳，趕到他不應該來而又必須要到的目的地。
　　叢林。
　　小白並沒有指示生力來協助莫問與夢兒攔阻“天皇帝國”後備軍，可是他卻偏偏自己趕來，難道他又壹次要違抗軍紀？
　　由中土的壹邊進入叢林，生力與十個戰將走過窄而狹長的山道，沿途經過險峻山崖，幾經迂迥曲折下終抵達郁郁蔥蔥的叢林。
　　生力與十個戰將突然出現眼前，就連莫問與夢兒也有點意外，而生力看見他們時臉上也是壹陣驚愕。
　　莫問首先說道：“是爹叫妳來的嗎？”
　　生力沒有回答，卻蹲下來，替莫問檢視傷勢。
　　不但莫問受了傷，夢兒也壹樣，只是莫問對自己受的傷並不重視，夢兒卻壹直撫摸著雙臂的刀痕，兩眼透射出既憤恨、又帶點興奮的光彩。
　　莫問胸膛上有壹條由上至下的深紅刀疤，刀鋒卻沒割開他的胸膛，很明顯是出刀傷他的人已經手下留情，假如刀鋒稍為寸進的話，莫問如今已是壹具倒地的屍體。
　　刀疤看來有點古怪，摸上去感覺到壹陣刺骨寒意，還有壹滴壹滴的冷汗自刀疤處滲出，出刀的人不但刀快，內力更古怪。
　　雖然重傷靠在大樹下，但莫問還是調皮的笑道：“哈哈，這次好了，以後有人想知誰是莫問時，大可以向人展示這道刀疤，連名字也可以懶得說，從此看到刀疤就即是看到笑莫問，太好了。”
　　生力道：“傷妳們的人是否戴著壹個長鼻子的面具？”
　　莫問帶點詫異的笑道：“逆刃的刀。”
　　生力道：“他叫天狗醜人。”
　　生力說話的時候雙目堅定，他要找的天狗醜人，果然先來這邊跟後備軍接應。
　　莫問笑道：“原來生力跟他是相熟的老朋友，怎麽不早點對莫問說，說不定莫問也可交這個朋友，現在看來已沒有機會了。”
　　生力道：“沒有機會？他們已經離開？妳們守不住？”
　　莫問道：“他只給莫問與夢兒壹次機會，如果下壹次他帶兵再攻入叢材，我們守不住的話，莫問與夢兒就要嗚呼哀哉，哈，妳的朋友真有性格。”
　　生力道：“他是妳爹在‘天皇帝國’的朋友。”
　　莫問道：“爹的朋友總是出賣他，那生力妳來這裏，必定是想先行把他殺掉吧？”
　　生力沒有回答，但看其眼神，莫問已知道自己猜對了。
　　夢兒恥笑壹聲，不屑地道：“不自量力。”
　　莫問道：“天狗醜人已經是夢兒的人，生力要先把他殺掉的話，小心夢兒將生力日夜糾纏啊！”夢兒曾經說過，天下所有被公認為強者的人，全都要由他壹個人去殺敗。
　　夢兒道：“錯了，我完全沒打算阻止。”
　　生力道：“是因為夢兒跟天狗醜人交過手，所以絕不認為生力有殺他的機會。”
　　生力瞧著夢兒長大，熟知他倨傲冷漠，對自己充滿信心的獨特個性，他亦絕不懷疑夢兒的智慧，不過這件事情他仍然要去做。
　　只因為生力是小白的徒兒，也是四大攻將之壹，為小白上戰場殺敵本來就是他的責任。
　　莫問知道當生力決定要去殺天狗醜人，就算如何勸阻也是枉然，所以他不但沒加勸止，反而鼓勵，笑道：“好啊！有生力來指揮‘五殺野’的話，壹定會比莫問臨時上陣更為優勝，始終生力比莫問更認識他們的實力。”與其多廢唇舌去阻止，不如讓生力更有信心。
　　可是生力霍然站起，搖頭拒絕：“我帶來的人已經夠了。”
　　去了，十壹個人就此勇往直前，要取下天狗醜人的頭顱，替小白解決他最不想面對的問題。
　　叢林外的堤岸上，後備軍仍在駐守待命，等待他們真正的大將天狗醜人重新指揮攻入叢林。
　　既然有天狗醜人作為攻林後盾，難怪壹休大師壹直狀甚悠閑，信心十足，因為他自己根本不是主力，每次只需派幾千兵進去做個熱身，甚至乎浪人武者要趕去送死也毫不在意。
　　天狗醜人，可能才算得上是壹休大師的秘密武器。
　　白日，飛鳥在天空中翺翔，驀然幾只鐵馬俯沖而下，直向結集的後備軍營地飛去，第壹只首先著地，爆出銳烈的星火，將幾個不知究裏的後備軍炸得支離破碎。
　　第二只鐵鳥又再襲來，這壹次卻有另壹頭大鳥，如像巨鷹般拔身沖飛，躍起，出刀，斬，快而流麗，令人身心俱寒。
　　刺骨寒氣將“神風笑”裏面的火藥凍結，猶如壹頭死鳥倒在地上，再有十頭鐵鳥射來，天狗醜人猛地沖前，向“神風笑”迎上去，壹刀十影，刀光悲涼如夢，盡將鐵鳥“殺”掉。
　　天狗醜人早就見識過“神風笑”的殺力，因為發明“神風笑”的傻七，曾經被天狗醜人照顧過很長很長的時間，甚至乎傻七那如電掠閃的輕功，都是天狗醜人所授。
　　他太過熟悉“神風笑”了，就如壹個老朋友，對它的任何優點、缺點都了然於胸，老朋友要對付自己，只需要擺壹擺尾巴，天狗醜人都曉得如何應付。
　　解決了“神風笑”，天狗醜人還是壹直向前沖，但在其他人眼中，他根本不是在沖，而是飛。
　　就如長了翅膀的巨鷹捕獵，但他比鷹更快，更令人感到自己已由壹個人變成壹頭獵物。
　　兩柄刀相拼，卻沒有迸出星火，只有壹聲沈雷悶響，生力人在沖前，但手中刀卻纏在天狗醜人的“武士道”之上，因為“武士道”凝結了壹層厚冰，將生力的刀完全膠著。
　　只不過壹剎那的拼招，生力便已呆住，他甚至乎覺得夢兒與莫問的刀傷太輕太天狗醜人道：“妳是那個違抗小白命令的人。”
　　生力道：“生力，小白的首徒，今天要來殺妳。”
　　天狗醜人手壹抖，將生力的刀送回他手上，然後竟將“武士道”套回刀鞘內道：“那妳有壹次機會。”
　　天狗醜人說罷逕自向自己的大軍邁步走去，完全沒有將生力與他的十個同行戰將放在眼裏。
　　生力繼續拔刀挺殺，天狗醜人霍然回身，波濤拍岸的怒號聲中，所有人都聽到壹聲短促的急嘯穿過耳膜，生力同行的十個戰將洪亮、呂宋、錢義、劉明、周奇、伍六、黎頭、陳成、何方、張東，胸口同時被破開壹道震怖的血痕，血花爆飛，被染成血紅的霜雪散滿壹地。
　　天狗醜人道：“妳現在帶他們走的話，應該還有足夠的時間把他們救活過來，作為他們的將領，妳如何抉擇？”
　　天狗醜人很明顯的要再給生力壹個機會。
　　生力握緊手中刀，全身炙熱得連手也在冒汗，憤然說道：“自己的部下被敵人所傷，作為他們的將領只會有壹個抉擇，就是殺了敵人為他們報仇！”
　　天狗醜人道：“小白是這樣教妳的嗎？”
　　生力道：“這次只是生力要來殺妳。”
　　天狗醜人道：“妳兩次違抗軍紀，不聽命令，又漠視部下生死，應該是壹條死罪！”
　　生力道：“活罪難饒，生力已得到應得的懲罰，必須殺了妳後再活著回去。”
　　天狗醜人說道：“妳既是小白身邊的大將，早晚我們會在場上相見，為何要急著送死？”
　　生力道：“只因為妳是小白的朋友，而小白並不會殺害自己的朋友，我卻是小白之徒，更是陣前攻將，只要能成功殺了妳的話，小白就不會再煩惱要如何解決妳和他之間的問題；而且，今日壹見，妳的確是個很難對付的敵人，那我就更加要先將妳鏟除。”
　　天狗醜人道：“如果妳殺不了我，而我先殺了妳，小白少了壹個主將，到兩軍交鋒時更沒有取勝機會。”
　　生力忽然笑道：“如果我死了就更好。”
　　天狗醜人有點不明白，問道：“竟然更好？”
　　生力仍然笑道：“如我生力死在妳手上，天狗醜人就由小白的朋友變成敵人，所以這次來，生力不管生和死，都是勝利。”
　　小白的謊話不但沒有騙倒生力，讓他不要拼著性命為自己犧牲，反而教生力明白，小白寧願陷自己於不義，也要說自己不信任生力。
　　天狗醜人說道：“妳要先聽我說壹個道理嗎？”
　　生力道：“如果是遺言的話，妳絕對有這個權利。”
　　天狗醜人道：“要將壹個主帥或將領擊倒，他的敵人並不會首先與他交鋒，而是先斷去他身邊的羽翼，到他身邊的戰將逐壹離開後，他就像失去支柱的高臺，隆然塌下。”
　　生力的身體微壹抖顫，腦海中忽然閃過壹個惡兆，他似乎也看到自己的戰友壹個壹個倒下來。
　　天狗醜人續道：“小白能夠有今天的成就，並不是單靠他壹人的努力建樹，而是有妳這種忠心的人在背後支撐著，假如妳死了的話，小白也很可能也要敗下來。
　　妳現在怎樣抉擇？”
　　又再壹次機會，生力會如何抉擇？
　　只見生力回頭步向同行的十個戰將，他似乎打算要離開了。
　　生力向他們說道：“原來我不應該準許妳們同來冒險。”
　　洪亮問道：“主將，我們要離開了嗎？”
　　生力忽然揚手高聲說道：“洪亮、呂宋、錢義、劉明、周奇、伍六、黎頭、陳成、何方、張東，十位戰將全部聽令，這次突襲失敗，妳們全部要給我退兵，還要活著回去！”
　　十個戰將聽罷生力之命令，還未來得及作出反應，生力已經拔刀向自己身體猛刺壹下，將自己的血染紅刀鋒。
　　血染的刀交到洪亮手上，生力說道：“我沒有甚麽可以留給小白大王，有的只是生力的熱血，妳們必須要好好護送這把刀，並交到小白大王手上！違者軍法處置！”
　　生力說罷昂然轉身，緊握雙拳堅定自己的意誌，他今天無論如何都要幹壹件愚蠢的事，否則他絕不能原諒自己上次違抗小白的軍令。
　　生力大喝壹聲，聲如萬雷齊鳴：“走！”
　　壹聲之後，猛然飛撲，就以赤手空拳將怒火宣泄。
　　拼死的意誌提升壹倍殺力，拳影破風，壓得天狗醜人身上的衣袍也在飄飛。
　　可是拳快刀更快，天狗醜人錯步前進，森寒的刀光淒然掠過，直穿透生力的拳影，嗖地壹聲，生力胸膛中刀。
　　血花散得壹片血霧，傷口卻不算致命，天狗醜人始終希望生力能夠回心轉意，只用“武士道”的刀背劈落。
　　敵人的主將被天狗醜人快刀所傷，後面百萬的後備軍掌聲雷鳴，大家都被莫問與夢兒折剩了多日，如今怎會不興奮若狂？
　　壹條肋骨斷了，吐壹口血，仍活著，再來。
　　刀，在陽光下閃出寂寞的光芒，教人不覺壹凜。
　　拳，在刀光中散射義蓋雲天的氣勢，教人肅然起敬。
　　刀與拳互拼十招，天狗醜人壹招比壹招快，壹招比壹招重，他已經感受到生力根本是為了送死而來。
　　十招過後，生力身上添上百多道刀痕，連口也在淌血，可是他還可以站立，還可以笑。
　　生力笑道：“哈哈，莫問說壹道刀痕就是他的身分，如今生力百多道刀痕，別人壹定更容易將我認出來。”
　　天狗醜人說道：“夠了，妳不應該再站起來。”
　　生力笑道：“夠了，妳不應該再說廢話。”
　　堅毅的意誌可以支撐他站立，但要再沖前出拳，似乎已不大可能。
　　“主將！要回去的話，我們壹起回去！”十個同行戰將全都拔出刀來，與生力排成壹列，以示共同進退。
　　生力笑道：“妳們不知道我是誰嗎？我叫生力，生生不息，力量無窮，妳們以為我會輕易敗倒嗎？”
　　“妳死！我們壹起死！”
　　生力雙臂壹揮，爆出的狂勁震飛十名戰將，要他們倒飛入叢林之內。
　　生力喝道：“走啊！我壹定會活著回去！”
　　雖已是強弩之末，但生力還要將僅余的壹分力用盡，雙腿壹彈撲飛，雙拳齊出，天狗醜人責不閃不避，任由狂拳轟中胸膛。
　　雖然中拳，但對天狗醜人來說這拳如同搔癢，生力已連傷他的氣力也沒有，他頹然跪倒在天狗醜人身前。
　　天狗醜人壹把將他扶住，說道：“生生不息，力量無窮，妳的意誌的確令我感到意外，假如真的讓妳活著回去，戰場上妳可能是我最大的敵人。”
　　“武士道”正要揮落之際，兩個人影自叢林撲出，分別捉住天狗醜人的左右手，截阻他斬殺生力。
　　莫問與夢兒少有的齊心說道：“蠢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