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來討價還價

　　“妳不怕被譏笑麽？”
　　“為甚麽要怕？”
　　“身為‘藥世家’家主，被譏笑作出卑劣手段，豈不笑話？”
　　“那又如何？”
　　“那就難以得到尊重。”
　　“得到尊重會長命壹點麽？”
　　“應該不會吧！”
　　“那得到尊重會天賜橫財麽？”
　　“哈……，看來也不可能。”
　　“人生大概要得到的實際需要，看來跟受到大眾‘尊重’都沒啥關系，不被尊重也壹樣吧？”
　　醜醜道：“家主是個好著重實際的人。”
　　藥回春道：“因此‘藥世家’向來主力都在於吃吃喝喝的生意，吃進肚裏的就是最實際。”
　　醜醜道：“如此實際的家主，看來並不致無聊得向甚麽‘巨鯨幫’低頭，任他們要人便送人過去吧！”
　　藥回春道：“還有呢？”
　　醜醜道：“就算是要帶我回去交予‘巨鯨幫’，以平息風波，也不用家主親自押送，這內裏定有文章。”
　　藥回春道：“果真是非凡人物。”
　　醜醜道：“只可惜我卻未清楚家主真正企圖。”
　　藥回春道：“好簡單，殺個壹幹二凈。”
　　醜醜道：“妳要對付‘巨鯨幫’。”
　　藥回春道：“‘劍京城’內，幫派門戶廝殺，無日無之，這只是好常見的其中壹回。”
　　醜醜道：“妳的語氣告訴我，這壹回的殺戮有點不尋常。”
　　藥回春道：“太聰明的人，在京城之內好快便會死。”
　　醜醜道：“我會是個例外。”
　　藥回春道：“每壹個想著自己是個例外的，通常更加快去見閻王。”
　　醜醜道：“家主，妳算是個聰明人麽？”
　　藥回春道：“當然！”
　　醜醜道：“這就是了，妳死不了，我也壹定可以快樂的活下去。”
　　藥回春道：“等壹回，我有個好重要的任務給妳。”
　　醜醜道：“真的麽？”
　　藥回春道：“‘巨鯨幫’的幫主是司空空，我表面上是帶妳來平息兩幫紛爭，解決妳們在‘鏡湖’的煩事，實則是把司空空交給妳，由妳來斬殺這自以為是的笨人。”
　　醜醜道：“為啥我要為妳殺人？”
　　藥回春道：“因為妳看上了天意、天心壹雙姊妹。”
　　醜醜道：“是個交換。”
　　藥回春道：“滿意麽？”
　　醜醜道：“滿意！”
　　藥回春道：“很好，千萬別令我失望。”
　　醜醜道：“妳也別令我失望。”
　　藥回春道：“甚麽意思？”
　　醜醜道：“我討厭那些不執行承諾的人。”
　　藥回春道：“放心，天意、天心壹雙姊妹對我的作用並不大。”
　　醜醜道：“這就是我擔心的地方。”
　　藥回春道：“何解？”
　　醜醜道：“妳再想深壹層，就會了解，若然天意、天心都跟了我，但又有其他人以她二人威脅我，那就不妙。”
　　藥回春道：“妳想說甚麽？”
　　醜醜道：“只要我再受要脅，說不定對方又反過來要我殺妳，我好相信，家主死的機會頗大。”
　　藥回春道：“哈……，妳竟先向我說個明白。”
　　醜醜道：“因為我知道家主早已有此想法。”
　　藥回春道：“那又如何？”
　　醜醜道：“妳只是不宣之於口，埋在心內罷了。也就是說，就算我真的殺了司空空，家主也不可能讓天意姊妹跟我走。”
　　藥回春道：“妳真的是太過聰明。”
　　醜醜道：“也就是說，家主太小覷我。”
　　藥回春道：“那妳會為我殺司空空麽？”
　　醜醜道：“或許吧！”
　　藥回春道：“甚麽或許？”
　　醜醜道：“家主啊，每個進來‘劍京城’的人，為的都是尋找良機向上爬，我醜醜當然不會例外。”
　　藥回春道：“妳要我付出‘合理’代價才會殺人。”
　　醜醜道：“是真真實實的代價，壹百兩！”
　　藥回春道：“嗯，值得考慮。”
　　醜醜道：“妳考慮過，有答案才命人找我吧！”
　　藥回春道：“別走。”
　　醜醜道：“家主啊，我醜醜並非妳‘藥世家’中人，不大受妳呼呼喝喝的壹套，後會有期。”
　　藥回春道：“好，我給妳壹百兩，妳就為我殺了司空空吧！”
　　醜醜道：“不會肉痛吧？”
　　藥回春道：“妳管妳的，別再煩！”
　　醜醜道：“家主，要是我現下再把價錢提高，妳會有何反應呢？”
　　藥回春道：“妳會感覺到本座的殺意！”
　　醜醜道：“哈……，那就算了吧，君子壹言……。”
　　藥回春道：“快馬壹鞭，殺了司空空後，給妳壹百兩。”
　　醜醜道：“我先要取五十兩訂金。”
　　藥回春道：“從未有過這規矩。”
　　醜醜道：“再見！”
　　藥回春道：“回來，妳好狂妄。”
　　醜醜道：“有足夠實力者，當然狂妄。”
　　藥回春道：“哼，這裏就是五十兩的銀票！”
　　醜醜道：“哈……，難怪未進城之先，誰都在說，‘劍京城’之內，有兩種東西好容易找到，其壹是銀兩。”
　　藥回春道：“其二就是屍首！”
　　醜醜道：“好快我便是個富戶人家。”
　　藥回春道：“死不了的就是。”
　　醜醜道：“放心，我醜醜好懂得生存之道。”
　　從“方塘”到“巨鯨幫”的壹段路上，醜醜簡直把藥回春氣得半死，原來是醜醜被利用，卻竟換轉了逼得對方就範。
　　醜醜的身份是個唯利是圖、極之充滿自信的外來人。他的武功高絕，又任意妄為，絕非討好的家夥。
　　藥回春原以為可以輕易的利用他來刺殺對頭人，“巨鯨幫”幫主司空空，然後才設計再殺他。
　　只可惜醜醜比藥回春想像的更深謀遠慮，他想的，醜醜全都了然於心，這小人物實在好可怕。
　　究竟如此出色人物，自己可以利用他多久？看來必須盡力把天意、天心兩姊妹留在身旁，如此才比較有點保障。
　　合共壹百人，由藥回春帶領，壹直往南走，直至壹個名叫“回南園”的果園裏，才放慢腳步。四周有橙樹、蘋果樹、蕉樹等等壹大堆，紅紅的、黃黃的或青青綠綠的，色彩好生奪目。
　　果園好應該香氣四溢，教人陶醉。惟是這裏卻不壹樣，除卻了水果的香氣外，還飄來壹絲絲臭腥味。
　　臭味是來自人體的臭汗，合共約壹百個上身光脫脫的大漢，站在兩丈之前，胸口都有個海浪的烙印。
　　站在最前頭的是個商賈打扮的五十來歲殷實漢子，顎下的五綹長髯，繞纏兩腮，壹雙極為淩厲的神目，盯住來訪的客人。
　　看他身穿好貴重的絲綢，頭戴大裁帽，皂履革帶，胖胖的褔泰團團，跟“長街”上的大戶人家沒兩樣。
　　對了，他就是率領壹萬弟子，在“劍京城”已混了共七年的“巨鯨幫”幫主司空空。
　　這人多勢眾的“巨鯨幫”，因為有著壹大群水性深湛的好手，在水路運輸方面的實力最強，從而帶動了壹…不能小覷的力量，維持了忠心耿耿的幫眾，獨霸四海。
　　幫主司空空外貌敦厚，實則甚是陰險，得悉座下四大護法“瘋喜魂勇”的余勇被辱，當下大怒，逼“藥世家”交出醜醜。
　　如此無聊的借口，目的無非只是要丟藥回春的臉，若對方未肯就範，便借此理由殲滅對方，把“方塘”據為已有。
　　壹直對“藥世家”虎視眈眈的司空空，卻怎也算計不了，藥回春竟能交出醜醜來。
　　司空空笑道：“好啊，好啊，大丈夫壹人幹的事由妳壹人去承當，余勇，妳快來看個清楚，他就是殺傷無辜的醜醜嗎？”
　　余勇當下點頭。
　　醜醜不禁失笑，余勇把他屬下那個殺千刀臭小子毛能幹的好事，都壹壹堆在他身上去。
　　醜醜笑道：“余勇，妳說謊目的就是為了自保？”
　　低下頭來的余勇未有回話，他既是“巨鯨幫”中人，幫主要找借口對付“藥世家”，難道自己獨個兒說不嗎？幫主硬要他將醜醜說成是個殺人罪魁禍首，他只好把事實扭曲。
　　醜醜笑道：“哈……，這‘劍京城’的武林真有趣，真偽難分、是非顛倒，大家還好認同、好接受。這算是甚麽糊塗世代，看來他媽的小白，令京城變得如此混帳，實在是個昏君！”
　　痛罵小白，也就是自責，醜醜本來就是小白，他的國家、他的京城，竟充斥著不知所為的無奈。
　　他看得愈深入、愈去探究，也就愈發現自己的國家，竟原來是百孔千瘡，不堪入目。
　　醜醜還記得，從前常指斥當權的皇帝，不去體恤民困，不了解民情，在制定法規時罔顧百姓利益。只是自己今天已貴為統壹夭下的大皇帝了，壹切又如何？眾多幫會欺壓百姓，掠奪利益，他又可以如何？
　　派來大軍，把幫會壹個又壹個剿滅麽？
　　談何容易，每壹個幫會，實則上都代表了壹群勢力，分門別類，主控各行各業。
　　若突然不顧壹切去殲滅，京城失去了壹些支柱，所引發出來的混亂，又豈是輕易可以推算出來？
　　就以“巨鯨幫”為例，妳滅絕了他，整個京城的水路運輸必然癱瘓，相對百姓在食糧、商貿方面便會受到大大影窨。
　　加上京城每天來往商旅甚眾，不少便是依靠“巨鯨幫”的大小船只乘載，假若壹時間失去了，混亂自是必然。
　　混亂的結果必然是爭執，爭先恐後競搶其余進出京城的交通工具，令到有關人等可以擡高價格牟取暴利，從而衍生的爭奪利益廝殺，無日無之，京城好容易便陷於瘋狂。
　　醜醜當了皇帝以後，的確比從此擔憂得多，他每個想法、決定，都好可能帶來極嚴重效果。
　　太煩了，好想找個法子去發泄壹下，醜醜在藥回春身後忽地笑了起來，慢步走至司空空身前。
　　醜醜笑道：“妳就是‘巨鯨幫’幫主司空空？”
　　司空空道：“不錯，我就是人稱‘三殺刀’的司空空。”
　　醜醜道：“妳還想活命麽？”
　　司空空道：“妳能殺我麽？”
　　醜醜道：“大概可以！”
　　司空空道：“好，不妨試試。”
　　醜醜果然立即便試，他雙手翻飛攻向司空空，舞如飛蝶，掌影疾急，瞧得人眼花繚亂。
　　司空空已無暇拔刀，只好以手為刀，把攻來的每壹掌都劈開，將醜醜的壹雙手劈成四份。
　　只是醜醜的手實在太快，每每都在刀掌之上，不論司空空出招位置如何刁鉆，總是被醜醜拍壓下來。
　　刀跟劍有著好大的分別，劍是雙刃鋒，刀卻是單刀鋒，只要拍向刀背，刀鋒向下落法，殺力便變得消失無蹤。
　　壹回又壹回的被按壓下，司空空甚是震栗，醜醜的壹雙手快得驚人，甚至是他意圖反手向上割斬，也被醜醜及時壓住，如何也掙脫不了困阻，教他背上冷汗涔涔滴下。
　　醜醜忽地躍開兩步，冷冷壹笑道：“已足夠證明了吧，閣下並不可能殺我，妳的生命卻握在我手。”
　　司空空無言以對，眼前高手實在太強，生命掌握對方手上，這是絕對的事實。
　　醜醜笑道：“我原來可以輕易殺妳，但可惜那藥回春只肯給我壹百兩，只是在我心目中，二百兩殺壹位門主或幫主才是合理，司空空，妳有興趣給我二百兩，讓我試試摘下藥回春的頭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