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苦獄老家夥
刀劍笑新傳 by 劉定堅
2024-12-3 20:52
當夢兒轉醒過來時,兀自仍昏昏沈沈,未知身處何方、何地,只感到四周濕寒壹片,又未能見光。
也不如又再過了多少時候,頭頂的疼痛漸漸消散,才勉勉強強的支撐住身體站起來。
忽然傳來鐵器撞擊之聲,壹低頭,憑著極幽暗的點點火光,他終於看到了,竟有兩條粗如手臂的鐵鏈,從雙手垂下。
雙手扣上了鐵鐐,腳踝上也有鐵鎖鎖死,中間再有鐵鏈連系,驚駭之下,側頭再看,只嚇得冷汗直冒。
原來又有鐵鏈穿過了背後琵琶骨,教他半分內力也不可能發揮出來,就像是待宰的豬牛壹樣。夢兒自小地位超然,哪有碰上過如此坎坷境況,壹時間也接受不了滿腔憤怒,滿腹悲恨,好想發泄,惟是四肢都動彈不得,夢兒奮力欲掙脫毀斷鐵鏈,可惜卻事與願違。
鐵鏈原來並非壹般精鋼打造,乃是特制之玄鐵,要將之斷開,就算是琵琶骨沒有鎖住,以夢兒內力也未足夠成事。
試了數次,鐵鏈絲毫無損,夢兒心灰起來,心中開始揣測自己境況,究竟東方家主要如何處置他呢?
那家夥說得好清楚,東方心雪只是別人所生,與他無尤,以前夢兒想過利用此良機來高攀上去,頓時變成了大笑話。而自身的武功跟東方家主明顯大有距離,對方不殺他究竟有何居心?
想了壹陣,索性先坐下來,茫然四下打量牢房。原來是約莫兩丈見方的密封石室,墻壁由粗糙大石塊所砌成。
左方壹角,擺放著壹個糞桶,大小二便都要靠它,夢兒雖未算嬌生慣養,但如此受辱,也實在未試過。
突然間壹陣陣腳步聲從遠而近,先是開鎖、開鐵門的聲音,跟住不久便有光線射進石室裏。
原來在石室前方腳下,有壹個活門,大約二尺長闊,光線壹晃動便消失了,因為活門的開做由外面控制,對方從外推入了兩個大碗,完成了任務,便頭也不回轉身離去。
夢兒連忙喝道:“餵……,我在甚麽地方?”
如何呼喝也不可能有甚麽回應,夢兒叫了壹陣,只得停了下來,低頭凝視那由先前獄卒推入來的兩個大碗。
伸手捧起,原來壹個腕子有半碗米飯,上面還有壹塊又硬又幹,卻是不知名的肉塊。
而另壹個碗,則盛了壹大碗水。看來這就是夢兒僅有的糧食,也不知是早飯或晚飯。
他想了又想,心中極是憤怒,從來是個大丈夫、真英雄,戰敗了大可以壹死了之,但東方家主偏偏不殺,只是把自己困鎖起來,慢慢折磨,確實對他造成最大傷害。
沒有盼望、沒有期待,夢兒呆呆的拿著有點兒腥臭的米飯飽腹,吞下肚裏半點滋味也談不上。
他心中在想:“這東方家主究竟有何計劃?要鎖困住他,直至有壹天肯低頭屈服麽?還是另有所圖?。”
只可惜夢兒並非莫問,在猜想、推論的能力上,確實半點不及對方,胡思亂想也於事無補。半碗米飯下肚,想了又想,太多的可能教自己陷入更迷茫的混亂中。
壹天復壹天的困在鬥室中,夢兒險些兒要發瘋了,到了第七天,他再也忍耐不了。
夢兒原來的性子就非常沖動,甚麽事也好,只要想得到便搶著去幹,從來也不猶豫。
但如今被困在牢裏,只有孤寂陪伴,夢兒苦悶得不得了。更要命的,是前路茫茫,他像壹頭待宰的兇獸,任由別人魚肉。
想得太多,夢兒實在抵受不了。
到了第七天,奇怪的事發生了,左方的石壁,竟震動起來,晃了又晃,似有外力在撞。
夢兒也曾探過、轟打過這道墻,惟是憑經驗得悉,石墻用極堅固麻石砌成,更厚達二、三尺,說不定內裏還混入了鐵砂之類的東西,要以掌或拳轟破,簡直是癡人說夢。
可是目下那道墻就是不住的動搖,大概是震動了二十多次,然後才靜止下來,回復平靜。
不知怎的,就是這二十多下的震動,竟教夢兒十分興奮,仿佛黑暗見曙光,內心暢快激動不已。
也許這七天以來實在太無聊,最特別就是每天送飯來的時候,除此以外,甚麽事情也沒有發生。
平淡對夢兒來說是極之難受的事,他自小跟著小白便未嘗過平淡,每壹天都充滿刺激,每壹天都多姿多彩。
這七天,比過去七年還覺得更漫長。
那二十下的撞擊,可能是隔壁監牢的犯人尋發泄、可能是有人企圖要破牢越押,更有可能是有人從外而來拯救他……。
可能這樣,也可能那樣,但無論如何也好,對夢兒來說,這總也是個希望,是無聊日子中的壹點特別事。
到了第二天的同壹時間,那種震動擊打又來了,依然是二十次,跟住就停了下來,不再繼續。
夢兒嘴巴貼住墻,以內力震出好微弱的聲音,問道:“妳是誰?要幹甚麽?”
等了好壹會兒,卻全無半點反應,夢兒又再試,但沈靜依然,再多說壹遍,把耳朵貼向墻,想著對方好可能會回話,又等了好久,耳畔還是寂寂無聲。
夢兒不甘心,但卻又沒奈何,惟有又等了壹天,同壹時間,他金睛火眼的再註視墻壁,果然撞擊又來了。
但這壹回有點不同,沒有撞二十下,只撞了十二下便停下來。因為墻壁重撞擊已穿破了壹個洞孔。
洞孔大約有壹個指頭般大小,教夢兒雀躍不已,連忙把頭貼上前,看個究竟。
很可惜,看見的只是另壹個大致壹樣的石室,空無壹人,毫無動靜,教他極為失望。
沒有人又怎可能會破穿石墻?
忽然眼前壹黑,洞孔又封住了,跟看再又露出壹點點光來。媽的,原來是在隔壁牢房的人,竟用個頭顱封住了洞孔,隨著對方向後走了壹步,夢兒看到了他的容貌。
壹對精光嬰鑠的眼目,配上滿臉白髯,亂發垂至胸前,衣衫破爛不堪,就跟街頭行乞討飯吃的人沒兩樣。
壹樣的扣住手銬,鎖上足鐐,同樣不變的,琵琶骨中亦穿有鐵鏈,也就是說他也與夢兒壹般未能以內力破開鎖鏈。
夢兒瞧了壹陣,忽然有種好熟悉的感覺,如此百歲老翁,怎麽可能似曾相識呢?
想了壹陣,老翁忽地咧嘴而笑,露出已沒有壹顆牙齒的囗腔來,活像在恥笑夢兒的無知。
夢兒道:“妳是誰?”
老翁道:“妳又是誰?”
夢兒道:“我姓笑,名夢兒。”
老翁道:“我姓甚,名誰。”
夢兒道:“甚誰?”
老翁道:“對啊,妳也愛這個名麽!”
夢兒道:“不錯,不錯!”
老翁道:“很好,那從此以後,妳不叫笑夢兒,叫甚誰好了。”
夢兒道:“不,甚誰是妳啊!”
老翁道:“不,甚誰可以是任何壹人。”
夢兒道:“哼,妳根本不是姓甚名誰。”
老翁道:“對啊,所以妳不妨叫甚誰。”
夢兒道:“妳在放屁!”
老翁道:“對啊,我在放屁,妳在嗅我的屁。”
夢兒道:“屁王,妳為啥會被鎖困在此啊?”
老翁道:“嗅屁王,妳又為啥會在此獻世呢?”
夢兒道:“我被東方家主打倒,醒來便是如此。”
老翁道:“低能!”
夢兒道:“呸!被東方家主打敗就是低能了麽?”
老翁道:“還有其他定義嗎?”
夢兒道:“妳豈不也壹樣低能?”
老翁道:“我從來未有戰敗過。”
夢兒道:“那為啥又被鎖因於此,難道是自願的嗎?”
老翁道:“是自作孽。”
夢兒道:“老伯,算了吧,妳敗了被困住受苦,何必不肯承認呢?”
老翁道:“只有低能的人才會因為戰敗被因於此。”
夢兒道:“哈……,閣下的定義從何而來?”
老翁道:“從我而來,因為是我建此‘東方死牢’的。”
夢兒道:“甚麽?此牢為妳親手所建?”
老翁道:“不單止是‘東方死牢’,還有‘太陽山莊’、‘東方錢莊’、‘太陽死士’,全是我壹手建立。”
夢兒道:“妳在發夢還是發傻。”
老翁道:“妳凝神再看清楚,我的相貌特別嗎?”
夢兒道:“特別,的確有點兒熟悉。”
老翁道:“是跟某人好相像吧?”
夢兒道:“呀……,對了!”
老翁道:“不錯,妳認識的東方家主,相貌跟我大致相差不多。”
夢兒道:“對啊,閣下是……?”
老翁道:“東方家主!”
簡單的回話,足教夢兒呆若木雞,他又怎能料到,原來眼前的老翁,竟又是“東方家主”。
太多太混亂的可能在腦海中飄來浮去,夢兒好壹陣子才把心情平靜下來,終說道:
“妳……是現在東方家主之父?”
老翁輕輕點頭,證實了夢兒的猜算。天啊,上壹代的東方家主,怎麽會被孩子鎖困在此“東方死牢”內!自己誤打誤撞,碰上了這壹代大梟雄,豈不好有趣。
夢兒興奮之情溢於臉上,他實在有好多說話要問,為啥父子會弄到如斯田地?
為啥東方家主偏沒有殺他?
但在夢兒未開口之先,老翁已說出好驚人的話:“妳有沒有興趣報仇,親手把我的兒子撕碎殺掉麽?”
夢兒冷靜的道;“妳要借我的手去殺東方家主。”
老翁怒道:“我只多說壹遍,我才是東方家主,那禽獸不如的野種,絕對並非甚麽東方家主。”
夢兒道:“哈……,看來前輩是要傳授我甚麽神功了,多謝,多謝,但我如此模樣,要學也學不來吧!”
老翁笑道:“對,就讓我來改改妳的模樣好了!”
冷不及防,老翁猝然從口中吐出壹枝幼細銀針,直穿過小洞孔,刺入了夢兒額頭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