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章:同困死穴中
刀劍笑新傳 by 劉定堅
2024-12-3 20:50
巨浪把十兩卷入“仙洞聽濤”的洞穴之內,體質羸弱的她抵受不了連番沖擊,隨即暈倒洞內,伍窮急忙撲進去,欲將十兩救出,可是身未站穩,正欲把她拉起來抱出洞外之際,另壹重巨浪又如猛虎撲人,米花乘時跳下水中,任浪濤將她沖入洞內,伍窮還未及發現她,春冰薄、四“窮將”及“窮兇極惡十兄弟”所乘的小船又騎著巨浪撞向洞口,山石承受不了巨大撞擊終於隆然崩塌,伍窮、十兩和米花被困在洞中。
塌下來的石塊重重的打在伍窮背項上,他急忙聚勁抵抗,只是人力再猛,也難抵大自然的天威,待山石全部塌下,伏在十兩身上的他已奄奄壹息,幾番掙紮後也終於暈厥過去。
良久,外面的波濤漸次平靜,洞穴裏只聽見外邊怒風呼呼作響,伍窮這才悠悠醒轉,睜開眼睛,四周還是黑漆漆的,原來洞口為倒塌的巖石所封閉,半點日光也射不進來,洞穴內漆黑壹片,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
飽受重創的伍窮夢囈壹般喊著:“十兩……十兩……”。連續叫喚了幾聲,卻仍然聽不到十兩的回應,他焦急起來,連忙爬起身四處摸索想要找尋十兩的位置,可是身受重傷疼痛難當,漆黑之下又難分辨方向,他只能像小狗般趴在地上,摸黑而前。緊張地連聲叫喚,十兩還是聲息全無,伍窮急得要命,叫聲帶點嘶啞,眼中也已流下淚來。
他繼續摸索前行,心裏不停在咒罵四周的漆黑害他像個瞎子般方向全失,而且每向前壹步都會扯痛身上傷口,只能慢慢的移動,良久,他的手背碰上了柔軟的指尖,伍窮急忙把手捉緊,緊張地喊叫:“十兩,十兩,妳有沒有受傷了妳等我壹會,待我調息後便轟破這洞口把妳救出去!”
伍窮剛說罷,那被他捉緊的手便掙脫開去,似不想跟他接觸壹樣,伍窮忍住身上劇痛,稍向前移半分欲再次把對方的小手捉著,可是,密不透光的環境令他壹次又壹次地撲空,還清楚聽見對方霍地站起身來向後走去,離他愈來愈遠,伍窮惟有再次撲前,怎知卻掀動了身上最痛之處,淒楚地嘶叫了壹聲便伏在地上,再也動彈不得。
漆黑與寧靜之中,傳來了陣陣微弱的啜泣聲,伍窮忽爾唉然嘆道:“我為妳傷成這個樣子,怎麽還是得不到妳的憐憫?十兩,我是不可能以死來貶回錯殺笑夢白這罪孽的,雞道妳到現在還不明白麽?”
伍窮的說話聲中帶看絲絲無奈失望,每說壹句,身體便稍稍地移前半分,身上劇痛登時裒來,又嘶叫壹聲,任誰看見這壹代霸者落得如此淒然地步,也禁不住泛起惻隱之心,可是十兩卻依然不肯上前安慰他,但總算已沒有再幾級後退了。伍窮聽得出她站在原地不動,便不再勉強上前,壹邊暗自運真氣調息,壹追嘗試舉目張望,可是洞穴內依然漆黑如墨,巖石似封得很厚。
稍為調息了壹陣子,伍窮摸黑靠後,用手輕敲石壁,回聲甚為沈厚,可見就算完全康復後要轟破石壁也不容易,更何況現在傷痕累累,嘆口氣又說道:“我只想知道妳身上有沒有受傷……”
半晌,黑暗中依舊是那啜泣聲,十兩甚至乎不想跟伍窮對話,這令伍窮甚是怒惱,暴躁的性子又來了,他忽地壹拳轟在石壁上,巖石受到重擊又再搖晃起來,刷刷的沙百如雨粉落下,伍窮這才緊張起來說道:“對不起啊!我只想知道妳還能夠支持多久而已,要是妳受了傷的話,我就是拼死也會把妳救出去。”
伍窮剛說罷,前面又有沙石磨擦的聲響,輕柔的腳步聲正朝他這邊走來,他靜候著。壹只溫柔的手正在漆黑中嘗試探索周圍,摸到了!終於摸到他的胸膛,再由胸膛慢慢地摸上去,輕撫著他的臉龐,兩人此時的距離幾乎是臉貼臉的,伍窮能清楚感受到從對方口鼻呼出來的氣息。
靜躺著不動的伍窮任由那只溫熱的手將自己抱擁著,心忖既然她肯作主動,想是已決定重新接受他了吧?暗喜之下也伸手將對方抱入懷輕吻,說道:“妳知道這些年來我想妳想得有多苦麽?我承諾過會照顧妳壹生壹世,也承諾過我的爹、女兒伍寶寶及‘天法國’的子民要做壹個好皇帝,可是,當壹切都快要掌握在我手之時,妳卻選擇離我而去,我真的好苦好苦啊!十兩,應承我,無論如何也不要再離開我。”
正當伍窮要把懷裏的人擁得更緊時,身前數丈處忽然有人答道:“可是妳也應承過小白要跟他同生共死,最後竟出爾反爾把他出賣,叫我怎能原諒妳的過錯?”
聲音明顯是從另壹方傳來,伍窮悚然壹驚,忙把懷中溫熱的身軀推開,備受無情的對待,懷中之人渾身壹震,伍窮驚覺地向剛才的聲音來處叫道:“十兩,妳在哪裏?妳傷得怎樣了?”
原來剛才伍窮抱著的是米花,她壹聲不響,只想著能多壹刻依偎在伍窮懷抱中。黑黝黝的環境令伍窮也無法將她辨別出來,剛才他壹拳轟在石壁處引起的震動才把暈倒的十兩喚醒過來。
十兩聽見伍窮的說話帶點愕然,她也感到莫名奇妙,答道:“我壹直也在這裏,過去是妳把我帶進噩夢中,這次也是妳把我帶來這個死局,不過這樣倒也不錯,至少我不用再親眼看著小白少爺把妳殺掉,這樣會令我好過壹點。”
再次提起自已與小白之間的仇恨,伍窮怒從心上起,喝叫道:“妳的心裏向來只有小白,幾時才會記起妳早已嫁了給我伍窮了不但不替丈夫說好話,更要反過來幫著外人?”
被伍窮當頭棒喝的大聲怒叱下,十兩答不上半句話來,這時候,壹直靜待在黑暗中的米花忽然開口笑道:“哈哈!真諷刺啊!米花我可以給妳全部的愛妳偏不稀罕,卻要像米花壹樣,去愛壹個不喜歡自己的人!”
十兩甫醒來已見洞內四周全黑,以為這裏就只有伍窮和她自已,怎料米花忽地開口說話,把她嚇了壹跳,叫道:“是誰?是誰在哪邊?”
米花答道:“妳問我是誰?我瞎了雙眼,人不像人,鬼不似鬼的樣子,再沒有人願意愛我,我也很想知道自己是誰。”
與壹個自己完全陌生的人共處漆黑之中,那種恐懼比死亡還要可怕,十兩不禁移動身子緊靠石壁,方發現雙腿劇痛無比,看來是剛才山百塌下時壓傷了腿,勉強挪動之下又劇痛難當,哇然大叫起來。
聽見十兩痛苦的叫聲,米花心下樂透,聞聲向前走去,這些日子來她已經開始習慣摸黑走路,邊行邊輕松地說道:“妳很痛嗎?放心吧,我現在就來為妳解除痛楚,啊!錯了,應該是將我這些日子來承受過的痛楚全部還給妳,假如妳能夠忍受過去,才比我更有資格做伍窮的女人。”
米花的語氣不帶善意,十兩更感驚慌,雙手在地上亂抓,十指挖動地上沙土發出的刷刷聲響,像是死亡的前奏曲。突然,米花壹手握著十兩的小腿,不斷的扭捏狂打,痛得十兩撕心裂肺的叫喊,奇怪的是,伍窮居然沒有上前阻止。
在黑暗之中,米花抓到了壹塊手掌般大的石頭?苦笑聲中,說道:“妳知道我現在手上拿著些甚麽嗎?對,差點忘了妳現在跟我壹樣甚麽也看不見,只有在這樣的環境下才公平,甚麽美貌都不管用,我和妳都不過是個女人罷了,為甚麽伍窮偏偏就是愛妳不愛我?為甚麽這個男人壹點愛也不肯分給我?”
米花正要用百塊打在十兩腿上時,伍窮終於開口:“米花,要是妳敢動十兩壹根汗毛,我會把妳從這裏轟出洞外面,絕不猶豫,妳好好記著我的話。”
伍窮在說話的同時繼續運功調息,想盡快恢復氣力。米花壹手仍捉緊十兩的小腿,心裏猶豫著應否打碎她的腿骨,十兩又哀哀地問:“妳究竟是甚麽人啊?我跟伍窮的事與妳有啥關系?”
終於,米花放下十兩的腿,幽幽地說:“我心目中的男人是個強人,他幹的是驚天動地的事,絕不會是個平凡不起眼的小人物,而且有足夠能力好好保護弱小的我,就為了這樣,我壹直在等,不隨便付出我的貞節,要把壹切最好的都留給這個強人。嘿,我壹直以為只要肯付出我所有的,對方必定會愛我。好不容易才等到這個人,我才知道,原來有條件的男人,可以選擇不愛我。”
米花仍在壹邊喃喃自語,十兩立即強忍痛楚爬到壹旁,踡曲瑟縮,漆黑中只聽到噗的壹聲,似乎是米花跌倒在地的聲音,靜止了壹會,米花又繼續說道:“現在我們都快要死了,伍窮,為甚麽妳始終不肯分壹些愛給我?”
米花說得壹點也不錯,在密封的洞穴裏,三個人開始感到呼吸困雞,要是再不轟開壹個缺口的話,各人都必定會窒息而死。難怪伍窮壹動不動,爭取時間運功調息。
十兩自知獨力無法突破死局,惟有靜待死亡的降臨,可是內心實在對這個素未謀面的米花存在著萬分好奇,普天之下竟有壹個女子會對伍窮如斯著迷,十兩忍不住提氣說道:“伍窮,妳作的孽雖然多,但只要我壹個陪妳赴黃泉不就夠了嗎?怎麽還要把無辜的人牽扯進來?”
米花搶著說道:“妳錯了,我絕對不是無辜的人啊!我深愛伍窮,由第壹眼看見他後便被他深探的吸引著,他要死的話,米花樂意陪他壹起死。可是妳這個身為伍窮妻子的,不肯與他共渡厄困、同生共死,妳才是個被牽扯進來,無辜更無情的人!”
被米花厲言苛責,十兩忽爾也感壹陣羞愧,正欲開口替自己辯護時,米花又搶著說道:
“我的爹實在是天下第壹大混蛋,恃著家勢豐厚四處欺淩弱小,終日到處拈花惹草,把我娘撇在家中不理,稍有不如意事便對她拳打腳踢,且屢犯殺人大罪,仇家天天找上門來尋仇,這種男人比妳所愛的伍窮更卑鄙、更無恥了吧?”
十兩答道:“這人絕對是天下第壹無恥之徒,妳娘就算不替天行道,也應該及旱離開妳爹。”
米花說道:“妳錯了。我的娘出身自書香世家,自小與爹指腹為婚,長大後知道爹是個無恥之徒,幾多人苦心勸她離開我爹,解除婚約,可是我娘仍執意下嫁。十兩道:“明知自己要嫁的人作惡多端,妳娘為何還要如此固執?”
米花道:“要不是我娘如此堅定不移,她絕對得不到我爹的愛。”
十兩愕然:“妳娘最終得到妳爹的愛?”
米花道:“我爹米狀元雖是個公認的賤人,但俊朗瀟灑,壹張嘴所說的甜言蜜語教鐘情於他的女子都為之著迷,連當時城中最有名的‘嶽虎鑣局’總鑣頭的女兒嶽三娘也為之傾倒,更揚言要從我娘手中搶走我爹。”
十兩專心地聆聽著米花敘述她爹娘的往事,愈覺呼吸困難,腦海壹陣暈眩,急忙深呼吸幾口,抖擻起精神。
米花續說道:“嶽三娘幾次要我爹離開我娘,可是我爹始終置她於不理。記得我五歲那年的中秋,那個嶽三娘帶著幾十人,闖入我家,誣陷我爹劫去他們鑣局的壹趟重鑣,要強行帶走我爹。”
十兩不禁失笑,說道:“天下間竟會有如此不要臉的女人,妳爹也真的是自討苦吃,那妳娘這壹回肯定再忍受不了吧?”
米花答道:“另壹個女人要強行搶走屬於自己的男人,我娘當然不能容忍!”
十兩還以為最終的結果是米花的娘親再忍受不了她那混帳的丈夫,卻料不到又猜錯了。
米花續道:“猶記得當時我娘見嶽三娘從大園中走進來,竟然挺刀搶著出去,那時候我年紀還小,從未見過娘用刀,連那嶽三娘也驚愕萬分,只見我娘揮刀幾下,便把那個嶽三娘制住,刀還留在對方的頸上。”
洞中的空氣愈見稀薄,幾要窒息暈死的十兩也被米花的故事吸引得驚呼連連,聽得十兩連哼了兩聲,米花吸壹口氣,又繼續說下去道:“刀已砍進嶽三娘的頸項,可是我娘竟然沒壹刀拖下替她了帳,她退下來走回我爹身旁。”
十兩神智慚昏,迷迷棚棚、似笑非笑的問道:“妳娘壹定是見那個嶽三娘跟自己壹樣可憐,所以才放她壹馬了,對嗎?”
這個時候,連米花也發出傻笑,原來壹個人因窒息至最後壹刻,會變得神智迷糊,傻傻地癡笑,看狀況,十兩與米花都已瀕臨死亡邊緣。
米花笑道:“傻瓜!我娘恨不得將那個嶽三娘煎皮拆骨,娘之所以肯放其壹馬,是因為她是我爹的女人,她的命是屬於我爹的,她的生死便要由我爹來判決,結果我娘把刀交到我爹手上。”
十兩苦笑:“哈!妳娘真是混帳!”
米花喝道:“混帳!不許罵我的娘!我娘是天下間最值得我尊敬的人,沒有人比得上我娘!”
十兩幹笑了兩聲:“哈,任何人的娘都是好的,只有妳爹他是個大混蛋!”
米花叫道:“不對!我爹也不是個大混蛋!他也是個值得我娘去愛的男人,妳根本不明白!”
十雨拖著壹字壹字說道:“哈……,他有……甚麽值得……人去愛?”
米花答道:“憑他壹個動作,和壹句說話。”
十而微微嗯了壹聲,聲音似是夢囈,米花緊張的叫喚道:“別暈過去,我還未把我的故事說完啊!”
聽見米花的叫喚,十兩又勉力抖擻起來,米花續說道:“哈哈,我爹從我娘手中接過大刀,便走過去跟那嶽三娘說道:“我娘子始終是我娘子,無論我在外邊怎樣拈花惹草,最後都會回到這家裏來,妳只是我其中壹件玩物,根本不應該來騷擾我的家人。’爹說罷便壹刀將那嶽三娘的頭顱斬下來,結果當然是惹怒了那嶽鑣頭,要追殺我爹,我們只得四處逃命。
不過我爹這次是帶著我娘和我壹起走的,直至他們被殺的那天,我娘都再沒跟我爹分開過。”
十兩閉上眼睛,靠著百壁靜躺著,只發出遲緩的呼吸聲,根本已說不出完整的句子來,看來已死了泰半。
這時伍窮終於能站起身來,只見他蓄勁於獨臂上,以雷霆萬釣之勢狂轟封住洞口之巖百,爆出隆然巨響,沙塵飛揚之後,終於透進壹道微弱的光線,雖然只是壹個拳頭般大的缺口,但已足夠讓外面的空氣再次流入,伍窮旋即轉過頭去,只見身後地上躺著兩具軀體,壹個是十兩,壹個是米花,兩人俱已陷入昏迷。
伍窮毫不猶豫便朝十兩走去,壹采鼻息,發覺她氣若遊絲,離死不遠,伍窮馬上把十兩扶起,將自己體內僅剩的點滴內勁輸入她體內,以求把她從鬼門關口救活過來。
另壹旁的米花聞聲,她知道伍窮最緊張的始終是十兩,心坎壹陣絞痛,欲哭無淚,苦笑道:“對啊,我始終不是妳的妻子,無論發生了甚麽事,妳都只會選擇回到自已妻子身旁,所以死的應該是我,而不是她。”
米花耗盡最後壹口氣吐出這段說話之後,便合上了眼睛。那邊廂的十兩在伍窮輸入的內勁支持下,慚漸蘇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