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於光21

　　石柏拿著碗排隊打飯， 站在前面的少年見到他，把他讓到前面來。
　　大家瞧著他的兩只碗打趣：“石柏啊，今天主動來幫妳於音哥哥打飯， 這麽乖啊？”
　　石柏端著兩只碗抿唇， 像是不好意思地低頭， 打完飯就跑了。
　　少年們看他走向於音的背影，小小壹個孩子，端著兩大碗飯還走得穩穩當當的， 以前肯定沒少幹活。
　　“這才幾天， 石柏比之前乖多了。也不趁大家不註意偷跑了。”
　　“對啊， 今天還會主動給於音打飯。”
　　幾人笑了幾句， 突然發現那邊兩個小孩又鬧翻了。
　　石柏被於音吊了起來，壓得樹枝搖搖晃晃。
　　“怎麽回事，於音弟弟欺負小孩？誰過去看看？”
　　“我不太敢和咱們於音弟弟打交道， 快去叫大哥！”
　　沒壹會兒大哥端著飯碗蹲了過來，笑得很開朗：“沒事，他們兩個鬧著玩呢。”
　　“石柏悄悄在老幺飯碗裏吐口水，被老幺發現了哈哈哈！”
　　壹群少年：“……”
　　還以為石柏被於音嚇了幾天終於乖了，沒想到他是膽子變大了，開始偷偷使壞。
　　唉，這小孩， 惹誰不好，偏惹他們這裏最不能惹的人。
　　於音弟弟可是出了名的邪性啊， 他甚至敢和大哥打架！而且大哥還要讓著他！
　　什麽都不說了，壹群人端著飯碗蹲到大哥旁邊， 壹起看著那邊的動靜下飯。
　　被倒吊在樹上的石柏，悲憤地蹬著樹下那個人。
　　他不明白， 對方明明是個瞎子，怎麽每次他有什麽小動作都能被發現。
　　他不會是在裝瞎吧！
　　這幾天，石柏都有些絕望了。
　　壹開始他不能冷靜，對這群人沒什麽好印象，只想跑回龍石鎮。
　　他假裝去撒尿，剛鉆進樹叢裏想跑就被奇怪的絲線纏住。
　　被綁在樹叢裏不能動，餵了好久的蚊子，渾身快癢死了都不能撓。
　　後來他趁晚上所有人都睡著了偷偷跑，又被那些奇怪的絲吊起來，吊在樹上晃蕩。
　　那天晚上，樹底下有兩只野狗在不停徘徊，對著他流口水。
　　這東西餓極了是會吃人的，石柏那天晚上之後，再也沒敢在晚上偷跑。
　　……
　　嘗試了無數次都失敗，石柏已經不敢再跑了。
　　可要他乖乖聽話，他仍是不願意，每天被迫跟在於音身後，壹直在考慮要怎麽對付他。
　　可他還沒做什麽，為了泄憤的壹點小動作，又被發現了。
　　石柏在心裏越來越確定壹件事，這個瞎子根本就不是人！他是妖怪！
　　“老幺！把人放下來吃點東西，我們差不多要走了！”
　　石柏聽到那個領頭的少年喊了壹聲，自己被放下來。
　　那個叫於光的人，並不是這裏年紀最大的，但所有人都聽他的，包括於音。
　　據說於音是他的弟弟，但兩個人長得壹點都不像。
　　不過在石柏看來，兩個人都討厭。
　　石柏含著眼淚吃那碗他自己吐過口水的飯，突然感覺額頭上壹涼。
　　可怕的於音將手指戳在他的額頭上，他的嘴唇沒動，但聲音傳到他的腦袋裏。
　　“小動作到此為止，我的耐心已經被妳消耗完了。”
　　“看起來妳還沒有明白現在的情況，妳的身體裏有我種下的傀儡絲，只要我願意，就可以控制妳的任何行為，知道妳的所有事情……甚至隨時讓妳死。”
　　石柏含著壹口飯僵在原地，仰頭看於音，只感覺他背後的天都是黑漆漆的，朝他壓過來，讓他喘不了氣。
　　“想嘗嘗身體裏有無數細蟲同時扭動的感覺嗎？會癢得妳恨不能切開皮膚和肉，把裏面的筋扒出來。會痛得妳不停砸自己的腦袋，直到砸出腦花。”
　　隨著這話，石柏真的感覺到身體深處有什麽在動。他驚恐地張大嘴巴。
　　“如果再挑釁我，妳就能徹底嘗到這種滋味了。”
　　那種癢意威脅壹般出現片刻，又消退下去。
　　腦海裏的聲音不緊不慢，帶著陰郁與不加掩飾的惡意，像細絲壹樣緩緩收緊他的心臟。
　　再次上路後，於光發現石柏老實了很多。
　　不是之前那樣假裝出的老實，而是徹底蔫吧了，待在武勁的馬上，耷拉著腦袋自閉。
　　“嚇唬壹下就行了，不要把人欺負太過。”於光提醒於音。
　　“妳之前往石柏身體裏紮的絲……”於光想了下，“他體質特殊，讓他自己修煉去化解掉，這樣也是壹種磨煉，對他更有好處。”
　　“平時妳管教他，再讓鳴與武勁他們教石柏修煉。”
　　於音扭頭，朝他露出不愉快的表情。
　　於光把他的腦袋轉回去：“看我也沒用，妳沒時間教他修煉，妳忘了妳自己還要修煉？老幺，妳最近可有點偷懶啊。”
　　“最近大家忙著趕路殺惡鬼，我沒怎麽看著妳，妳就整天坐在那不肯動，接下來妳跟石柏壹起鍛煉，之前漏下的也要慢慢補上。”
　　於光捏了捏弟弟的腿：“妳自己感受壹下，鍛煉這幾個月，是不是比壹開始結實多了？要壹直堅持，不能半途而廢。”
　　班影騎著馬聽了半晌兄弟“交流”，全是大哥壹個人在說，於音很少有反應，忍不住問：“大哥，妳是怎麽看出來於音的意思的？”
　　弟弟都不會說話，這怎麽能順暢聊下去？
　　“當然是猜的，他在想什麽，我壹猜就知道。”於光自豪說。
　　他養弟弟是熟手了，而且以前也不是沒養過沈默寡言的弟弟。他家老二剛成為他弟弟的時候，也不喜歡說話，他就用猜的。
　　“大哥好厲害，每次都能猜準嗎？”班影看著大哥的表情更崇拜了。
　　於光：“當然準了！”
　　於音：“……”當然不準。
　　石柏很是老實了壹陣，他跟著他們壹起，親眼看著他們除惡鬼，挖掘惡鬼背後的故事，為死去的人主持公道。
　　做這些事，他們好像沒有什麽好處。
　　石柏短暫狹隘的幾年人生中，從未見到過他們這樣的人。
　　他還知道了這些人都是神學府的修士，知道了被他們稱作大哥的於光有多麽厲害。
　　也知道了他們確實是好人。
　　他們教他拳腳功夫，給他講各種稀奇古怪的知識。
　　哥哥們帶著他騎馬玩耍，幾個姐姐會特地給他買新衣，餵他糖，為他修剪坑坑窪窪的指甲。
　　他們不會像龍石鎮上那些人壹樣，對他露出厭惡又忌憚的表情。
　　石柏沒有辦法再討厭他們了。
　　像個警惕小動物壹樣生活在少年堆裏的石柏，終於在觀察過每壹個人後，悄悄地找上了於光。
　　於光難得看到他獨自來找自己，奇怪道：“有什麽事要對我說嗎？”
　　石柏認真地盯著他，壹臉做出了重大決定的表情：“他們都說妳是最值得信任的人，我有壹件事要告訴妳。”
　　“好，妳說。”
　　“我發現那個於音是壹個妖怪，他會憑空從身體裏長出黑色的絲，那些絲像活的蟲子壹樣，能鉆進人身體裏。”
　　石柏緊盯著於光的臉，觀察他的神色。
　　“他在我身體裏也放了那種絲，威脅我不聽話就殺死我，他還能在我腦子裏說話，妳們都聽不到。”
　　“還有這種事。”於光的表情很嚴肅。
　　老幺和石柏有這種特殊交流方式，用這種漏洞悄悄嚇唬小孩，他還真不知道。
　　“還有嗎？其他的證據。”
　　見他沒有罵他胡說八道，或者把他趕走，石柏眼睛亮了亮，立刻說：
　　“還有，妳們在殺惡鬼的時候，於音坐在壹邊，有很多黑色的絲紮進地裏，他肯定趁妳們沒註意在悄悄做壞事。”
　　“還有，他身邊有壹只貓，那只貓也很奇怪，我偷偷抱過，那只貓不是活的，它都不吃東西。”
　　“還有，之前於音在洗臉，有壹個哥哥去和他說話，看到他的臉後忽然變得很奇怪，還摔進了水裏，肯定是於音對他做了什麽！”
　　石柏把自己這段時間觀察到的所有關於於音的異常，壹點壹點全部說出來，生怕於光不信他。
　　於光感受到小孩的緊張，心想小裴他們這些家夥，真是壞心眼。
　　這些大家心照不宣的事，他們沒壹個人和石柏解釋，就看他瞎琢磨這麽久，自己嚇唬自己。
　　“我、我說完了。”石柏期盼地看於光，“妳都知道他是妖怪，不是妳親弟弟了，妳什麽時候會處理他？”
　　於光：“就算他是妖怪，也是我弟弟。”
　　石柏期待的小表情楞住，沒想到他會這麽說。
　　於光站起來，對石柏來說高大的身影，投出長長陰影籠罩住他。
　　“妳跟我說這些，就不怕我和他是壹夥的嗎。”於光故意聲音沈沈問。
　　僵在原地的石柏突然扭頭就逃。
　　於光沒忍住笑，趕上前幾步把人撈起來。
　　“別害怕，跟妳開個玩笑。”
　　他把僵硬驚恐的小孩抓著，走向院子角落裏坐著的於音。
　　壹手抓住於音的手，壹手牽著石柏僵硬的爪子，搭在壹起用力晃了晃。
　　“握個手，解除誤會，以後好好相處。”
　　“老幺，不要再悄悄嚇唬他了。石柏，妳也別怕，我家老幺不會真的幹什麽壞事。”
　　他揪住於音腳邊冷眼旁觀的灰眼貓，將它塞進石柏懷裏：“把老幺的貓借妳玩玩，貓還是很可愛的，壹點都不可怕。”
　　“走吧，妳不是有很多疑問嗎，可以去問問小裴和小班他們。”
　　把僵硬的石柏推走，於光目光炯炯地看向於音，抱著胳膊坐在他對面。
　　“老幺，大哥今天才發現，妳是不是不想和大哥交流啊？”
　　“……”
　　“石柏跟我說，妳會在他腦子裏說話，怎麽從來不和大哥說？”
　　“……”
　　於光教育了弟弟半天，才從他敷衍劃拉出的字句裏知道了原因。
　　之所以能在石柏腦海中說話，是因為紮進他身體裏的絲。
　　於音從前制作活傀儡，或是單純想要控制合作者，就會在對方身體裏種下少量蛛絲。
　　像石柏現在的情況，只要兩人相距很近，他就能把自己的意思傳達給石柏。
　　“原來是這樣。”於光若有所思，“也就是說，如果妳在我身體裏也放壹點這種絲，就能和我交流了。”
　　“倒是挺方便，不如妳也給大哥來壹點。”
　　於音驟然轉向他。
　　他不相信有人會主動要求被種下這種危險的東西，難道不怕他借機傷害控制他？
　　——妳說真的？
　　於音不敢置信地在地上劃拉出幾個潦草的字。
　　“當然是真的，來，讓大哥見識壹下。”
　　於光主動拉起他的手，往自己額頭壹按。
　　興奮得手指蜷縮了壹下，於音不客氣地將蛛絲往手下皮膚裏紮。
　　片刻後，他臉色黑沈地收回手。
　　於光感受了壹下：“沒什麽感覺？”
　　當然沒感覺，因為蛛絲紮不進去。
　　於音滿臉憋屈郁悶，他的絲還太弱了。
　　這刺眼的金光簡直無懈可擊，於音拿他沒有壹點辦法。
　　明明於光自己都答應了，卻因為他太弱做不到！該死！
　　把弟弟打擊得不輕的於光，弄清楚原因後，笑了半個小時。
　　最後拍拍弟弟的肩，發出真誠的鼓勵：“老幺，妳不行啊，還需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