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於實26

　　兩人在山上住了壹晚， 第二天下山時，遇上觀內弟子將壹張新打印的照片掛到展覽室裏。
　　上面是昨天抓拍的，觀主強行和風雪鄉握手的畫面。
　　照片上還有文字“靈妖與觀主友好會晤”， 後面是日期。
　　於實註意到， 他們甚至P掉了旁邊的泡面盒子。
　　風雪鄉拖著於實的行李箱， 對此沒有反應，他的註意力壹點都沒分給其他人。
　　因為察覺到於實略有些糾結的情緒，他從昨晚起就小心翼翼的， 賠著笑， 露出壹副想做點什麽讓他高興， 又不知道該怎麽做的可憐表情。
　　“阿實， 妳接下來想去哪裏呢？”
　　雖然多了個風雪鄉，於實也沒準備改變自己的旅遊路線。
　　“接下來去江春古鎮。”
　　他要去這個古鎮只有壹個原因，在他原本的世界裏， 也有壹個江春古鎮。
　　這個世界和他那個世界很多城市都不壹樣，歷史和名人也不壹樣，難得看到壹樣的地點，他便想去看看。
　　江春古鎮春日景色最美，每年春天都是旅遊高峰期，但現在是夏天，遊客並不算多。
　　於實查了些資料， 在車上時便和風雪鄉閑聊要去的景點。
　　“古鎮中心有壹片湖，聯通著古鎮裏的河道， 可以從小鎮入口乘船駛向中心湖，湖裏有個小小的桃花島， 現在不是桃花開放的時候，但也可以去看看。”
　　風雪鄉見他頗有興致， 也很高興地附和：“好，我還沒有坐過船！”
　　於實笑壹下：“我倒是坐過，還會劃船。”
　　他們兄弟幾個以前去公園玩劃船，壹人壹段分得清清楚楚，誰都不能偷懶。
　　可惜到了古鎮，準備去租船時卻被攔住了。
　　攔在那裏的幾個保安心情不好，說話也沖，不等於實問便不耐煩地朝他們擺手：
　　“不能坐船不能坐船，走吧走吧。”
　　還是附近壹家小店的老板娘解釋了兩句：“最近湖裏有東西鬧事，前幾天還拖了個遊客在湖裏淹死了，所以現在不讓坐船。”
　　“妳們看那水邊都擺上欄桿了，就是不讓人靠近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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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想到還有這壹出，難怪這古鎮裏人這麽少。
　　於實有些失望，但也沒有表現出來：“那就算了，是想在這休息壹會兒，還是坐車去下壹個景點？”
　　風雪鄉拉著他往鎮中心去：“我們去坐船。”
　　“有東西鬧事，我去處理掉就好了。”
　　既然於實想在這裏坐船，他就壹定要滿足他。
　　鎮中心湖邊有更多人在守著，風雪鄉掃壹眼，就見到兩個低級除魔師。他們對湖裏的東西束手無策。
　　從制服外套上看，兩人是隸屬於明家的除魔師。那這個江春古鎮很有可能也是明家的產業。
　　風雪鄉讓於實坐在湖邊的壹個亭子裏休息，自己朝那些人走去。
　　於實在亭子裏看著，心說他們說不定不認識風雪鄉，能讓他輕易去處理嗎？
　　不過他小看了風九爺，風雪鄉走過去，那些人只是壹楞就恭敬地把他請上船去湖中處理水底的東西。
　　壹個小小的幻境，足以讓他們將風雪鄉認成明家壹個高階除魔師。
　　風雪鄉站在船上，往腳下看去。青綠色的湖面下有遊動的黑色，絲絲縷縷，讓湖水都變得渾濁。
　　這東西不棘手，但處理起來有壹些麻煩。中階除魔師就可以對付，不過慢慢打撈這些東西需要十天半個月。
　　記掛著於實還在湖邊等他，風雪鄉不想拖延，從手指間擠出壹滴血彈進湖中。
　　霎時間，湖中的黑影全部向小船聚集。在船上其他人驚恐的叫聲中，風雪鄉俯身點過湖面，整個湖面仿佛成為了壹面鏡子，散發出瑩瑩光芒。
　　無數輕靈的紫色蝴蝶落入湖面，輕輕點水，將那些聚集而來的黑影全部吞下。
　　船上安安靜靜，其他人都看不見這景象般神色呆滯。
　　等到湖裏黑影全部消失，風雪鄉收手起身，其他人才如夢初醒，見湖水恢復清澈，驚喜又敬畏地奉承起來。
　　湖邊的人看不見湖中張開的陣，也看不到那綺麗奇幻的畫面。
　　於實坐在小亭子裏休息，忽然聽到壹陣湖水撲騰的聲音，還隱隱有孩子的哭叫聲。
　　他起身去查看情況，驚見湖邊有個小孩溺水，瞳孔驟縮，毫不猶豫跳下水去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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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雪鄉讓他們去安排解禁的事，便揚起笑容去找於實，告訴他現在可以坐船了。
　　可走到亭子邊，風雪鄉神情壹沈。
　　亭子裏的地上都是水漬，於實渾身濕透地坐在長凳上，手邊牽著壹個同樣渾身濕透的小孩。
　　那小孩還在抽抽搭搭地哭，他的眼淚是渾濁的深綠色，眼睛上蒙著壹層灰白的膜。
　　這是壹個水鬼。
　　“阿實……妳先放開他。”風雪鄉笑容有些僵硬，心中怒火沸騰。
　　這樣的小鬼物，也敢盯上於實。
　　難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於實見到他，也放松下來，說道：“剛才我誤以為是小孩溺水，就把他救了起來，結果……”
　　結果看到他哭的樣子，才忽然意識過來，這大概不是人。
　　湖裏溺死的水鬼無法離開湖水，但這個小鬼卻被於實帶上了岸。
　　他死了沒幾日，還懵懵懂懂的，都不知道自己死了，上岸後就牽著於實不肯放手，說要爸爸媽媽。
　　於實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這樣的妳們要怎麽處理？”於實問。
　　風雪鄉看出他的心思，壓下心底的怒意，安撫說：
　　“沒事，我可以把他送到附近的寺廟道觀去，洗去執念就會消散了。”
　　“妳先放開他吧，這種東西，牽太久了對妳身體不好。”
　　於實放開那小孩。
　　風雪鄉擡起手指，指尖飛起壹只蝴蝶落到小鬼身上。
　　哭哭啼啼的小鬼轉瞬變成壹顆小小光點，被蝴蝶纖細的足肢抱住，掠過湖邊的芒草飛走了。
　　“妳身上都打濕了。”風雪鄉拉住於實的手，因為他身上沾染的水鬼腥味皺眉。
　　於實不在意：“沒什麽，洗個澡換個衣服就好了。湖裏的事解決了嗎？”
　　“解決了。”風雪鄉仔細擦去他手上墨綠水漬，“我找個地方帶妳去洗澡。”
　　湖邊那幾人還沒走，殷勤地安排了地方給他們修整。
　　風雪鄉靠在浴室門邊等於實出來，問：“妳還想劃船遊湖嗎？”
　　“既然沒事了，當然要去。”於實換了衣服，再去湖邊，果然已經可以乘船。
　　租了壹條最普通的手劃船，於實領著風雪鄉上船。
　　他嫻熟地劃向湖中小島，風雪鄉坐在對面，眼睛盯著他的動作：“阿實，妳真厲害！”
　　“妳累了嗎，接下來讓我劃吧？”風雪鄉說，“我覺得我看妳劃已經學會了。”
　　“行，那妳來試試。”於實把槳讓給他，坐到壹邊去看好戲。
　　果然，風雪鄉拿到漿的五分鐘後，他們的船還在湖中打轉。
　　風雪鄉：“…………”
　　他的笑容有點繃不住，死盯著手裏兩根木槳。可惜這死物不會被他的眼神威懾，在他手裏就是木楞難用。
　　看著他和木漿較了壹會兒勁，於實好笑地接過木槳：“好了好了，我來吧，妳坐好。”
　　才剛解禁，湖上只有他們壹條船，湖水青綠，岸邊濃蔭垂柳，湖上微風吹拂，湧來盛夏的香味，讓人感覺非常愜意。
　　於實暫時將心裏那點煩惱拋開，享受這湖光山色。
　　他們去了湖中心的小島看了桃花祠，回去時是風雪鄉劃船，在於實的指點下，他終於艱難地將船劃回了岸邊。
　　上岸後又在古鎮裏逛了壹圈，兩人才在附近找了個民宿住下。
　　是很普通的那種民宿，屋內家具有些舊，也不算很幹凈。
　　於實定下時還猶豫，讓風雪鄉住這種地方行不行，但隨即他就心態平和地想，如果不願意住，風雪鄉隨時可以走。
　　堂堂風家九爺，只要他想，什麽地方不能去住呢。
　　不過風雪鄉根本沒有註意這房間如何，他只關心能不能和他睡壹間房。
　　於實也考慮過開兩間房，但他半夜肯定會跑到他的房間裏，就沒必要浪費錢了。
　　嗅著民宿房間裏的壹點潮味入睡，快淩晨時，於實被風雪鄉輕柔的聲音喚醒了。
　　他不知怎麽，躺在風雪鄉懷裏，風雪鄉的手搭在他臉上：“阿實，妳是不是生病了？”
　　於實才發覺自己渾身冷汗，從他身上坐起來，四肢都在酸痛，頭腦昏沈。
　　他摸摸自己的額頭：“似乎是，有點發燒。”
　　他行李箱裏帶了常用的藥物，挪到床邊準備去拿點退燒藥。察覺風雪鄉緊張地伸手扶著他，於實好笑：“只是壹點小問題，吃了藥就會好的，不用這樣。”
　　他找出溫度計測溫度，確實發燒了，拿了退燒藥，風雪鄉已經給他端來水。
　　“謝謝。”
　　本想說不用管他，可看風雪鄉神情，於實改口說：“不用擔心，休息吧。”
　　吃完藥躺在床上閉目養神，於實難得有點懊惱。
　　這次生病大概是白天跳進水裏，起來後又吹了壹陣風的緣故。
　　他已經很久沒有生過病了。
　　記得小時候，他是常生病的，後來大哥拿了壹種藥回來，說會讓他身體健康。
　　他連續吃了壹段時間，身體果然好了很多，就極少再生病。
　　就算生病也是小小的毛病，自己隨便吃點藥就好了。
　　但這壹次，他來到新身體裏之後第壹次生病，來勢洶洶，躺在床上沒多久就意識混沌起來。
　　模糊間，他好像回到了很小的時候。
　　他們兄弟幾個其實並非血緣兄弟，他們都是被大哥帶回去的。
　　於實不記得自己小時候的事，只依稀記得自己似乎被拋棄了，又生了壹場大病。
　　是大哥將他背回去，讓他有了壹個家。
　　剛到家那兩年，於實還是經常生病，那時大哥自己還是個少年，二哥三哥年紀更小，都不太會照顧人。
　　他要是生病難受，大哥就背著他在院子裏走來走去，他就會覺得好受壹些。
　　於實昏睡過去，風雪鄉小心將他的腦袋挪到自己腿上，手指點在他的額頭細細感受，臉色陰沈。
　　於實是五陰命，容易吸引陰晦鬼物。他這場病應當是昨日那個小水鬼引起的。
　　若是除魔殺鬼，迷人心眼，風雪鄉無疑是擅長的，可要為人除晦，使人身體康健，他做不到。
　　為於實擦去額上冷汗，風雪鄉焦躁不安。
　　他想，或許他可以去壹趟明家。
　　明家靈妖明堂有鎮魂祛邪之能，他還有壹樣法器念珠，每多活壹年就多出壹顆珠子，那東西可以升陽氣平陰氣，給於實應該合適。
　　不過，明堂現在還昏迷著。而且他恐怕不會輕易送出那東西，得想個辦法……
　　風雪鄉神情陰郁，忽然見於實睜開眼睛，楞了壹下立即露出微笑，摸摸他的臉：“怎麽這麽快就醒了，身上難受睡不著嗎？”
　　於實茫然地看著他，嘴唇闔動幾下。
　　風雪鄉俯身細聽，聽見他在說：“大哥，妳背我回家吧。”
　　“大哥，妳背我。”
　　風雪鄉沈默。於實雖然對他溫和縱容，但從未用這麽親昵的語氣和他說話，也絕不會這樣依賴他。
　　每當他想要拉近距離，於實就會察覺到，然後不動聲色地將他推遠，
　　就算不知道於實口中的“大哥”究竟是誰，只因為他現在的語氣神情，風雪鄉便覺得心臟被嫉妒密密啃噬，竟然比在那片淤泥裏被蝴蝶吞噬更加難以忍受。
　　可於實還用那種期待茫然的眼神看著他，風雪鄉擠出笑容：“好，我背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