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於實40

　　“妳是說， 有壹座弟子墓在通西市？”
　　“是的。”辛流問，“九爺準備什麽時候過去？”
　　通西市是南邊壹個很偏僻的小城市，發展落後， 周圍被崇山峻嶺包圍， 交通也不發達。
　　那裏距離四大家的地盤很遠， 在那裏活躍的是壹些本土傳承的鬼公神婆，而且非常排外。
　　外來的除魔師在那裏沒有地位。
　　就算是風雪鄉，想要去那裏挖壹座墓， 也不是短短幾天就能做到的。
　　而且不能大張旗鼓， 否則恐怕會被本地人趕出來。
　　風雪鄉讓辛流三天之內找到下壹座墓， 但最後兩座墓短時間內找不出來。
　　他便將這座他已經悄悄探過的墓拿出來， 拖延壹下時間。
　　這座山中墓裏的玉書在他手中，他當初去時，發現墓建在山中， 地形復雜，又被地下河沖刷過，想要進去難度很大。
　　如果按他的設想，成功探索完這座墓，壹無所獲離開時，風雪鄉也差不多該沈睡了。
　　他是無論如何也來不及收集齊其他的玉書。
　　等風雪鄉沈睡，手裏的玉書， 就會落到他手裏。
　　前往通西市的飛機上，辛流看到風雪鄉坐在那個叫做周識的男人身邊， 笑著和他說話。
　　那個模樣真是無害到極致。
　　辛流壹日比壹日更加忌憚他，只因為這個風雪鄉在周識面前是壹副樣子， 在他面前又是壹個樣子。
　　那種令人膽戰心驚的瘋狂深沈，讓辛流幾次回憶起師傅鴟衡。
　　他的師傅鴟衡在整個離朝數百年中， 都是權勢滔天的人物，哪怕是皇室都要仰仗他的鼻息。
　　哪怕是他死了，也有無數人畏懼他、憧憬他。
　　但只有他們這些陪著師傅最後壹段時光的弟子，才知道這位名聲煊赫的大除魔師有多麽瘋狂，對自己長生的追求有多可怕。
　　為了能死而復生，他苦心安排了九座弟子墓為自己積蓄生氣，奪天壽數。
　　只可惜，有太多人不願意再被他的光芒壓在底下，所以他的壹番布置到現在才重見天日。
　　辛流確信，那兩座他壹直找不到的墓，就是被人隱藏了起來。
　　尤其是最重要的那座復活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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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西市那邊有壹些古村落，這個季節山中還有很多紅葉，妳肯定會喜歡的。”前面風雪鄉對他身邊的男人說。
　　語氣帶著期待的笑意，好像他們真的是旅遊去的。
　　辛流看壹眼對方帶笑的純潔臉龐，那副熱戀中急於討好情人的愚蠢樣子，讓他又瞬間遺忘他和師傅相似的瘋狂，心中忌憚稍減。
　　呵，不足為懼。
　　他再壹次告訴自己。
　　於實清楚風雪鄉是來做什麽的，他想找壹座金溪雪山裏類似的墓，為的是玉書。
　　但其他的，風雪鄉遮遮掩掩，於實也不在意。
　　他走這壹趟，風雪鄉很明顯希望他能當成旅遊，這份心意於實也收到了。
　　如果這樣他能安心壹點，於實當然願意配合。
　　所以到了通西市下面的瀾江村，風雪鄉特地帶來的那些人開始進入附近山中尋找，於實就和風雪鄉壹起在古村落裏待著。
　　他們交錢入住在山中民居，每日清晨，周圍壹片都會起霧。
　　白白的霧氣讓山水都變得朦朧，隨著太陽升高，籠罩的霧氣才會面紗壹般被人緩緩掀開。
　　於實起得很早，看到穿著靛藍色衣服的嬸嬸們壹起去附近的江邊洗衣。
　　這裏開發很少，大多數原住民還過著比較淳樸的生活，山也明媚，水也清澈。
　　江邊清早就有人笑鬧洗衣，江上撐著竹排的打漁人熄滅了漁燈，慢悠悠撐著竹竿劃過江面，和洗衣的嬸嬸打了個招呼。
　　“想坐竹排嗎？”於實問風雪鄉。
　　風雪鄉反問他：“妳想嗎？”
　　於實笑說：“想。”
　　風雪鄉拉著他的手腕跳下石灘：“那我也想。”
　　於實又反手把他拉到身後：“我來吧。”
　　他和那位靠岸的漁人交談幾句，對方點了頭，把竹排交給了他們。
　　“雪鄉，快來。”
　　風雪鄉被他拉上竹排。老漁人沒急著走，腳邊放著魚簍，連比帶劃地給於實傳授了幾句技巧。
　　於實對這個感興趣，風雪鄉是盲目相信他，覺得他沒有什麽是不會的，然後他們兩個就劃著竹排，翻到了江裏。
　　幸好江面平靜，水流不湍急，也不是很深，兩人渾身濕淋淋地上了岸。
　　那群洗衣的嬸嬸們關註著他們，見他們摔了，樂得不行，大聲喊了些話。
　　離得遠，鄉音又重，於實沒太聽懂，但想也知道是在打趣他們。
　　等在岸邊沒有走，想看熱鬧的老漁人倒是很熱情，拍著大腿說他們動作哪裏錯了，想給糾正過來。
　　深秋初冬的季節，摔進水裏，容易染上風寒，兩人回去換衣服。
　　路上於實有些懊惱，對風雪鄉說對不起，風雪鄉連連搖頭，笑的特別開心。
　　於實不斷聽到他哈哈哈哈的笑聲，隔壹會兒就響起，偶爾還側頭偷笑，就問道：“真的有這麽好笑嗎，妳已經笑了壹路了。”
　　“哈哈哈哈，”風雪鄉牽著他說，“我第壹次看妳搞砸了什麽。”
　　“我有很多事不擅長，搞砸什麽，做錯什麽，都是很正常的。”於實望著他，眼裏也帶著笑意。
　　“妳不要把我想的太完美，太無所不能了，雪鄉。”
　　“還有很多事對我來說都是第壹次接觸，我也不知道怎麽做才最好。”
　　“如果妳知道的話，可以告訴我，如果妳也不知道，我們就壹起去試，就算掉進水裏也沒關系，對嗎？”
　　他似乎在說其他的什麽事。
　　風雪鄉看見他的眼睛裏，映著自己的臉，目光忍不住避了避。
　　這雙眼睛裏現在照著他的樣子是虛假的，但這是壹雙原本看見真實的眼睛。
　　風雪鄉害怕在這裏面看見自己醜陋的模樣。
　　“我們走吧，要趕緊回去換衣服了。再洗個熱水澡，不要感冒了。”
　　辛流等人在山中忙碌，前兩三日都沒什麽收獲。
　　風雪鄉和於實也去山中轉了轉，故意拖延時間的辛流裝出焦急無奈的模樣，說：
　　“這裏曾經發生過地震，震出了地下河，我們不能大肆挖掘，只能想辦法找山體裂縫進去，但試了兩條都不行，還需要更多時間。”
　　風雪鄉的心情不算好，但他仍然臉上帶笑，陪著於實壹起在山中走。
　　山中的紅葉黃葉樹不算多，走壹陣才會看到壹棵。
　　於實彎腰看著壹根幹樹枝，忽然對風雪鄉說：“雪鄉，妳來看。”
　　“怎麽了，遇到有趣的東西了嗎？”風雪鄉立刻湊上去。
　　“妳看。”
　　他指著壹片葉子，風雪鄉第二眼才看出來那不是葉子，而是壹只蝴蝶。
　　“是枯葉蛺蝶，停在這裏像壹片枯葉子壹樣。”於實撿起它棲身的枯枝，那只枯葉蝶也壹動不動。
　　“妳要帶回去嗎？但是這種蝴蝶有什麽好看的。”
　　“雖然它的翅膀沒有絢麗的色彩，但是它會偽裝成葉子，這不是很厲害又很有趣嗎？”
　　“……不漂亮的蝴蝶也喜歡嗎？”
　　“對，不漂亮也喜歡的。”
　　於實在他長出細紋的眼下落下壹吻。
　　於實每天早上拉著風雪鄉去看霧，和江邊的嬸嬸們聊天，還幫她們擰了兩次厚厚的被單。
　　太陽出來後，他們在古村落裏出沒，見到聚集在附近編竹的大爺大嬸，於實拉著風雪鄉過去，編了個精巧的小竹籃出來。
　　風雪鄉稀奇地拎著那個小籃子，他看於實手指折來折去就編好了，也想嘗試壹番。
　　嘗試到最後劈竹子的大爺把自己的竹條收起來了，不想再給他浪費。
　　“沒關系，我去給妳砍壹棵竹子回來，劈很多竹條給妳慢慢嘗試。”於實安慰他。
　　下午還真的去找人，在竹林裏挑了壹棵竹子回來。
　　他們這裏冬天有個節日，要做壹樣水菜包，將水邊采的壹種野菜包包子，據說冬天就不容易咳嗽。
　　他們借住的那戶人家也在做，於實嘗試了壹番，做了壹個就有模有樣了，這家女主人蘭大姐壹個勁誇他。
　　恰好辛流幾人也從山中下來修整，壹起吃了壹頓飯。
　　晚間辛流找風雪鄉說了山中的情況，有壹條路可能進去山中弟子墓，明天就能出發。
　　於實聽到蘭大姐拉著附近壹些嬸子在院子外面聊天，還誇他做的水菜包好吃，說著就端出來壹籃子水菜包要給其他人嘗嘗。
　　好些嬸子大姐都是熟面孔，這些時日於實散步時見過、聊過天的。
　　他們這裏壹年到頭少有外人過來，她們最初對於實和風雪鄉都挺好奇，現在熟悉了壹些，也會主動和他打招呼了。
　　其中壹位阿婆招手讓於實過去，小聲打聽：“妳們是來山裏幹什麽的？不是旅遊吧。那個小夥子，之前也來過這裏的，我去山裏打柴看過他的。”
　　於實看見她指的人，是剛從他和風雪鄉房間裏出來的風載行。
　　晚間，於實將這事告訴了風雪鄉。
　　“阿婆說，大概在壹個多月，快兩個月前，看到過風載行在這邊山上出現。”於實摸著風雪鄉枕在胸前的腦袋問，“妳知道這事嗎？”
　　風雪鄉安靜了片刻：“現在知道了，沒關系，不要擔心。”
　　“阿實，什麽都不用擔心。”
　　不管如何，他都已經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