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於實17

　　於實早上起來， 不出意外地在自己床邊的地毯上看到了風雪鄉。
　　他躺在那撥弄毯子上的長毛，手邊有壹排從花瓶裏摘的小花，整整齊齊擺著。
　　看得出來， 在於實醒來之前， 他已經躺在這自娛自樂很久了。
　　於實強調幾次之後， 風雪鄉終於不再淩晨將他吵醒，但仍然會跑到他房間裏來等著。
　　“我不吵妳，我就躺在地上。”聽他這麽可憐巴巴的說了， 於實也只好同意他來， 並且叮囑他坐到沙發上去， 不要躺在床邊的地上。
　　他昨天早上睡迷糊了， 差點壹腳踩在風雪鄉身上。但今天，他還是躺在床邊。
　　入住別墅的第五天，於實催促歲管家那邊， 再請人來幫自己分擔壹下工作。
　　那位黎炎只來了壹天就沒來了，據說是因為吃壞肚子進了醫院。
　　於實每日要照管風雪鄉的壹日三餐，還要打掃這麽大的房子和院子，風雪鄉這個雇主又纏人需要陪伴，於實覺得自己應付不過來。
　　“妳好，我是新來的，叫我小窗就好。”壹個年輕女孩子站在門外小聲說。
　　她看上去怯怯的， 說起話來聲如蚊吶，要不是離得近耳朵尖， 都聽不清她在說什麽。
　　“妳好，我叫周識， 妳是歲管家派來照顧九爺的新人嗎？”於實朝她友好地笑笑。
　　小窗登時搖頭，快把腦袋搖出殘影：“不、不， 我是，歲管家讓我來打掃衛生。”
　　原本沒打算再派人過來，也沒有合適人選的歲管家，在於實的催促下，隨手指了個人過來敷衍壹下。
　　小窗以前就是在歲管家那掃地擦窗的，不是什麽五陰五陽命，還木訥膽小。
　　於實發現，她和上次來的那位是兩個極端，她不敢擡頭看風雪鄉，更不敢往他身邊湊。
　　但是小窗工作很勤快，剛來就幫於實分擔了不少工作。
　　看她壹直埋頭擦擦洗洗不停，於實忍不住喊她來休息，給她端上了自己做的甜點。
　　“其實事情也不是很多，早上起來把壹樓收拾壹下就好，二樓我會負責。花園我們可以壹起收拾。”
　　“九爺的衣物首飾之類需要妳處理，我負責廚房那邊的事，對了，妳有什麽忌口嗎？喜歡吃什麽也可以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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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窗不安地坐在沙發上，看著自己的膝蓋，低聲說：“好，好，知道了，我都可以。”
　　於實壹直和她說話，風雪鄉也湊過來。毫不誇張，於實看見風雪鄉湊近小窗的時候，小窗身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於實把風雪鄉拉到壹邊，叮囑他：“小窗看起來膽子很小，妳不要靠她太近，也不要嚇唬她。”
　　歲管家等著隨手指去拖延時間的小窗瘋瘋癲癲跑出來，結果她相安無事地在別墅裏住了兩天。
　　趁著她出來拿東西的時候，把她喊來壹問，小窗結結巴巴說：“九爺、九爺我不敢靠近，周識很好，做的菜很好吃，還會給我準備甜點，讓我幹的活很輕松……”
　　歲管家：我是問妳這個嗎？
　　在小窗嘴裏問不出什麽特殊的地方，歲管家揮揮手讓她回去，小窗立刻抱著東西走了。
　　她來給於實取他購買的東西，還有壹些水果鮮花之類。
　　昨天下了壹場雨，於實拿著長長的刷子在清理玻璃，他戴著袖套在陽光底下站著，鼻尖上沁著汗珠。
　　小窗回來時，看見九爺站在他身邊，擡手要接他手裏的刷子。
　　於實便遞給他，教他要怎麽清理，自己又另外拿了壹個刷子，和他壹起清理。
　　讓九爺幹活，這是不合規矩的，但小窗沒說什麽。
　　她跑回屋內，猶豫半天，端了水湊過去，小聲說：“喝水，休息壹下吧。”
　　於實聽到了，剛好手底下活幹的差不多。
　　“好，謝謝小窗。”
　　收拾東西回到屋內，於實喝了水，拆開自己購買的東西。
　　其中有壹塊手表，是送給風雪鄉的。
　　“給妳戴上吧，不清楚時間長短的話，就看手表。”於實拿著手表，給風雪鄉戴在手腕上。
　　他這個時間感知不清的毛病，多看看表，應該能慢慢糾正過來。
　　風雪鄉轉動手上的表，很高興地露出笑容：“是禮物。”
　　於實：“對，送給妳的禮物，感謝妳晚上不吵我睡覺了。”
　　小窗端著空杯子小心從旁邊路過，於實將壹個包裹遞給她：“小窗，這是給妳的。”
　　小窗詫異，沒敢對上風雪鄉的視線，拿著包裹小聲說了謝謝就跑到房間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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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拆開是壹雙柔軟的拖鞋。
　　她是歲管家隨手指來的，誰都沒打算她能在這裏待很久，她自己也是這樣覺得。
　　所以過來時就帶了個小包，除了腳上的壹雙小皮鞋，她沒帶其他鞋子。
　　歲管家叮囑她，不能隨便離開，所以她也不敢回去拿什麽，更不敢提出任何要求。
　　她想，周識大概是看到她晚上穿著皮鞋出去喝水，才特地送了她壹雙拖鞋。
　　她屋子裏缺的各種用品，都是周識默默補上的。
　　她的房間裏還擺著壹瓶鮮花，也是周識給她的。
　　小窗才來了短短兩天，就明白為什麽九爺喜歡粘著周識了，她也很喜歡這樣的周識。
　　於實在客廳裏拆包裹，有壹個包裹不是他的，但收件人寫著他的名字，拆開壹看，是壹個大型拼圖。
　　裏面還有張手寫卡，字體龍飛鳳舞：
　　“送給老九的玩具，他小時候喜歡玩拼圖，妳可以陪他壹起玩。”
　　落款是風闊。
　　於實也挺有興趣，當場拆開和風雪鄉壹起玩，小窗壹出來，於實便邀請她也壹起來。
　　小窗猶豫著，還是挪了過來，坐在地毯上。
　　“這壹塊應該是拼這邊的。”於實拼出壹小片，但下壹塊怎麽都找不到。
　　看他在找，風雪鄉也很積極地翻找。
　　但拼圖的圖案是彩色的混沌星空，每壹塊都很相似，本來就難找，他對世界的感知還和正常人不太壹樣。
　　那些色彩和圖案，在他眼裏，偶爾會動，彩色跳躍，線條流動，眼前還會突然出現幻覺般的場景。
　　所以他玩起這種遊戲，格外吃力遲鈍。
　　小窗卻出乎意料的是個高手，眼神很好，壹下子找出好幾片。
　　於實拼上去之後，笑著說：“小窗真厲害啊。”
　　小窗才笑壹下，突然對上風雪鄉的視線。
　　他又氣又急地盯著她，有點……委屈？
　　小窗來了兩天，從來不敢和九爺對視，驟然看到嚇了壹跳。但她害怕的事沒有發生，九爺只是看看她，又繼續找。
　　見九爺都快趴在地上了，小窗找出兩片小心點了點，風雪鄉壹下子看到，捏著遞給於實。
　　於實接過拼上去：“九爺也好厲害，都找對了。”
　　他看到那邊兩人的小動作，但沒揭穿，嘴邊帶著點笑意。
　　被誇了，風雪鄉也放松許多，繼續低頭從那堆混亂的拼圖裏尋找。
　　沒壹會兒，旁邊小窗又推過來壹片拼圖。
　　拿著那片拼圖，風雪鄉眼前突然出現壹個畫面。
　　和現在壹樣，也是三個人，趴在壹起拼圖。
　　“我找不到，小九也找不到！啊！得歡，妳不能幫他作弊！妳找到的不能給他！”
　　“不是我給他的，就是小九自己找到的！”
　　說話那兩個小孩的面目模糊，他們的臉像被什麽掏空。而且只有短短瞬間，畫面就不見了，再去回想，怎麽都想不起來。
　　風雪鄉捏著壹片拼圖，還在試圖看清上面的圖案，眼睛裏毫無預兆地滾下淚珠。
　　他好像突然被粘稠的淤泥包裹，耳邊有什麽在尖叫，血液汨汨流淌的聲音鉆進耳朵裏。
　　突然，壹張紙巾擦過他的臉頰，風雪鄉看見於實半蹲在自己面前，用紙巾擦掉了他的眼淚。
　　他的臉在時不時扭動跳躍的世界裏，格外清晰真實。
　　風雪鄉猛然緊緊抱住他，大口呼吸他身上的氣味，蓋過不知道從哪裏來的，驅不散的腥味。
　　小窗被突然哭起來的九爺嚇了壹跳，九爺找拼圖找不過她竟然氣哭了嗎？她有點惶恐，但幸好九爺很快就被安撫住了。
　　小窗覺得九爺哭過之後，對她好像好了壹點，至少在餐桌上，於實招呼她吃什麽的時候，九爺不再用黑漆漆的眼珠盯著她不放了。
　　過去，小窗聽過許多關於九爺的傳聞，她還親眼看過從湖居裏搬出來的屍體，不止壹具。
　　其中壹具屍體表情非常恐怖，眼睛睜大到極致，直接爆開變成了紅色，他是活活嚇死的。
　　她聽到歲管家發怒，才知道那人是照顧九爺的時候對他產生了齷齪的心思，所以被九爺捕獲殺死在幻境裏了。
　　越註視九爺，在意九爺，就越容易被他“捕獲”，所以小窗不敢看他。
　　小窗不明白，為什麽於實壹點都不害怕，也不會被影響呢？
　　這不僅是小窗的疑惑，也是歲管家的。
　　風家主風厚展這壹天上午終於閉關結束，歲管家第壹時間便去匯報了風雪鄉的情況。
　　風厚展比起閉關前，看起來又年輕了幾歲。
　　他聽著歲管家的匯報，笑起來：“他能清醒，是壹件好事，說明他還能再為風家做許多事。”
　　“不論他為什麽會喜歡依賴壹個普通人，這不重要，這是壹件好事啊。”
　　“小九竟然還願意喜歡什麽，我這個當父親的，當然要成全他。”
　　風厚展讓歲管家離開，又進來了另壹位管家。
　　風家這麽大，歲管家如今管著的不過是風雪鄉的事，順帶處理壹些小輩的事。
　　剛進來的榮管家，管的則是風家對外交流的部分。
　　他比歲管家年輕許多，進門先恭喜了壹番風家主。南地四大家裏，唯有風家主境界最高。
　　拍了壹通馬屁，榮管家才說起近來的壹件大事。
　　春城挖出了壹座連環墓。
　　最上面那是個千年墓，是潛朝時期的墓，底下又發現壹個三千年墓，是離朝時期的墓。
　　像這種年代久遠的古墓，容易滋生陰晦魔氣，壹旦被汙染就會變成魔物。
　　尤其是離朝，時興殉葬，曾有離朝君主讓壹個戰敗的萬人小國殉葬，那些殉葬之人怨氣深重，養出了大魔，後世盜墓者將之挖掘出來，導致生靈塗炭。
　　“這墓，便是雪善危先前差點陷進去的那座墓？”風厚展問。
　　若不是雪善危遇險，讓他從雪家換來了那枚靈蛻，他這次閉關也不會這麽順利。
　　榮管家答道：“雪家主先前遇襲的是上面那個潛朝墓，如今正要挖下面那座。”
　　“那墓落在龍脈上，天長日久壞龍脈風水，影響那周圍幾座城的氣運，是必要挖掘的。”
　　“不過事情棘手，官方也不敢輕舉妄動。前日那邊發來了召集令，我們南地大大小小幾個家族，都收到了。”
　　“官方組織，他們局中有名的除魔師幾乎是傾巢出動。北邊派系那些沒有組織的零散除魔師，也接到了召集令。我們南地，其他幾家都在陸續派人，不知道家主這次屬意誰前去？”
　　風厚展思索片刻：“剛好，既然小九清醒了，就讓他去壹趟。”
　　“這樣的盛事，也該讓他們看看我們風家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