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月圓之夜，紫禁之巔

　　明月漸晰，照得夜空朗朗。
　　陸小鳳已經來到了奉天殿頂上。
　　奉天殿，高達十丈有余，三十多米，重檐廡殿頂，面闊九間，近乎百米之廣，進深也有接近五十米。
　　整座大殿，矗立在高約八米的三層石臺上。
　　想要爬上這麽高的屋頂，不是壹件簡單的事情，能夠不借助什麽繩索長梯，直接憑輕功上來，已經是壹種實力的證明。
　　而陸小鳳上來之後就發現，這裏已經有大約三十人在等待。
　　這三十個人之中，除了少林鐵肩大師，武當木道人等六位之外，竟然有大半都是陸小鳳不認識的面孔。
　　那些人，有的五官顯得非常僵硬，在月光之下面部的皮膚透出壹種樹膠般的質感，顯然是帶著劣質的人皮面具，也許面具底下會是壹些綠林大豪，或者早已退隱的武林前輩，也被這壹場罕世決戰引動好奇，又不願暴露身份，才做出這樣的舉動。
　　還有壹些人則面目坦然，胡須、眉宇之間清晰自然，似乎用的就是本來面貌，只是從前沒有什麽名氣，所以陸小鳳才會覺得陌生。
　　壹個屋頂上站著三十個人，本來應該會顯得擁擠，但是奉天殿不壹樣，這座廣闊的宮殿堪稱是壹種奇觀，殿頂的面積大的幾乎像是壹座廣場，只不過中間隆起壹線，邊角處多出飛檐罷了。
　　就算是三十個人站在這裏，因三三兩兩的站立於邊緣處，竟然還顯得空闊寥落，中間留有壹片很大的、足夠決戰的空地。
　　曹忠賢此時就位於這片空地的中心，雙手負在身後，斜持寶劍，因為他的兵器太長，看上去就像壹面卷起來的旗子，斜著插在他身後。
　　他的腳下是奉天殿的屋脊，整座京城建築的最高處，舉目四顧，仿佛壹切都在他面前矮了不止壹籌。
　　大明衛戍皇城的禁軍之中，大半巡守皇城四周，府軍前衛，也就是壹般所說的帶刀侍衛，是皇帝的近身護衛，此時都聚在皇帝寢宮附近，剩余的小半及東廠人馬，此時都布置在奉天殿周圍，刀槍如林，甲胄森嚴。
　　但是在曹忠賢這個高度看過去，那些人渺小低矮得與地上的塵埃幾乎沒有差別。
　　若是換了普通人，夜間站在這裏，很容易滋生高處不勝寒的感覺，又或者是體會到天地廣闊，反襯出自身的渺小。
　　但這個老太監環顧壹周之後，心裏只有會當淩絕頂的享受之情，甚至對於葉孤城挑的這個決戰地點，已有了幾分滿意的感覺。
　　不過，滿意享受的情緒再濃烈，也無法抹去曹忠賢心中的沈冷、戒備，那些邊邊角角的雜亂思緒，就像是落在鏡子上的粉塵，根本無損於銅鏡本身，無法影響到他對於任何突發情況的應變。
　　夜，更深了，圓月的光輝照著這夜空越發的通透。
　　木道人悄悄地來到了陸小鳳身邊，上上下下的打量著他。
　　陸小鳳低聲笑著說道：“怎麽用這樣奇怪的眼神看我，好像我本不該出現在這裏似的。”
　　木道人滿頭白發如銀絲，雖然穿著壹身極為樸素的道袍，在這夜色之中仍是仙風道骨，回道：“是有些奇怪。老道記得，魏子雲好像說過不會給妳送去進宮的信物。”
　　陸小鳳半點不好意思也沒有，道：“妳知道的，我壹直是壹個有辦法的人。”
　　“是啊。”木道人深以為然的點頭，目光朝著那些陌生的面孔掃去，道，“只不過老道今天才知道，像妳陸小鳳這樣有辦法的人，在江湖中還有不少，而且看起來個個都比妳危險。”
　　陸小鳳也看著那些人，道：“他們危險嗎，我看今天晚上真正危險的人還沒有來。”
　　“妳是說葉孤城？”木道人沈吟著，點頭說道，“據說喪命在他劍下的成名劍客，已經有壹百七十八位，他確實要比這裏絕大多數人都更危險。”
　　話說到這裏，已經不必再說了，因為葉孤城來了。
　　在那壹道雪衣霜袂的人影落在奉天殿頂上的時候，陸小鳳不自覺的挺直了脊梁。
　　“終於來了。”
　　雖然京城中暗流湧動，早就令陸小鳳疑心這壹場約戰並不單純，但僅是這壹場戰鬥本身，也絕對值得所有人翹首以盼，即使是陸小鳳也不想錯過其中任何壹點細節，壹個字，壹個尾音，都想要清晰捕獲，留待回味。
　　葉孤城落腳的地方也是屋脊，與曹忠賢的高度壹致，兩者之間，直線距離相隔約有二十步。
　　曹忠賢壹雙老眼瞇了起來，端詳著眼前這個眸若寒星、白衣如雪的劍客，拇指輕輕摩挲著背後的劍柄，忽然笑了壹聲，道：“本公，原以為等我真的看見妳了，壹定會有很多的話想說，呵斥大逆不道，言語壓人，或者盤問引導，探問究竟，但是等到現在，我才發現，什麽話都不必說。”
　　嗆！
　　九尺斷腸劍的劍鞘忽然向天飛起，曹忠賢背後只剩壹抹銀光，斜指向天，他這把劍太長，用這樣的方法拔劍才是最快的。
　　陸小鳳正關註著即將決戰的兩人，但他眼角余光也瞥見了其他觀戰者，那些令他陌生的人，好像在這時突然流露出壹點微小的激動。
　　他們沒有在葉孤城到來時出現神態的變化，卻在這時開始激動。
　　似乎是因為拔劍就要開戰，所以到了這個時候才忍不住。
　　好像又有哪裏不對。
　　劍鞘飛上空中的時候，曹忠賢的話還在繼續，“因為妳既然真的來了，今天這壹戰，只有生死二字，簡單的很。”
　　葉孤城飄然而來時，面目間如同壹片不化的冰雪，此時也微有動容，又或者只是被對面那片九尺銀光，照的臉上光影變動，給人以出現表情變化的錯覺。
　　“督公位高權重，竟然還能真正看開，有這樣的見解，看來這壹戰或會超出我的預期。”
　　他說到超出預期的時候，眼中的神采反而更加凝聚，這壹點卻絕非是倒映對面的劍光，而是他自身的劍意。
　　曹忠賢聽了這話，雙眉陡然壹揚，似乎又想要開口，但是嘴巴微微張開的時候，取代言語的，已經是壹片劍光。
　　他把開口的欲望散入了這壹劍之中，仿佛壹口吐出了可擬璀璨銀星的淬厲光芒。
　　這壹戰，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