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宛宛類卿雖遲但到

　　皇後聽完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她回憶起尚未出閣時，母親如何每每被氣得跳腳卻拿那個天天泫然若泣動不動就委委屈屈、哭啼啼、柔弱暈倒的小妾沒辦法。
　　有父親強勢護著，她們母女倆雖不能在明面上太過分，暗中卻總要挑些事端。
　　姜太醫說的那些確實是敬元皇後那朵小白花能做出來的。
　　“微臣進入太醫院時間尚短，未能親眼目睹敬元皇後本尊，還想多問壹句：魏常在長得像敬元皇後嗎？”
　　主要是這段隨著魏翾嬛的“死”已經找不到對應設定了，魏亞男提醒宛宛類卿的典故，他擔心會被修改設定背景以後放在江心月身上。
　　“魏常在？”已經恢復端莊儀態的皇後搖搖頭，“她長得不像，只是初入宮中時身上那股氣質頗有幾分相似。”
　　說著她起身從壁龕中找出壹卷畫軸打開，“喏，這是敬元皇後的畫像，本來封存在椒房殿，但前幾日皇上說連日陰雨擔心存放的東西發黴，讓本宮拿出來晾曬就暫時留在這裏了。”
　　宮中的畫師技術自然是相當好的。
　　身穿皇後鳳袍的敬元皇後端坐在椅子上，長相確實符合經典白月光容貌——又純又欲，那雙靈動大眼睛要是含著淚委委屈屈嬌滴滴叫聲“giegie”估計沒幾個直男能頂得住。
　　“果然！”看到那張臉，姜晨就輕笑出聲，“再贈送給娘娘壹個情報：江禦史家裏那位自幼癡傻突然好轉的庶出二姑娘江心月，長得像極了這位敬元皇後。
　　如果不出微臣所料，她很快就會被皇上帶進後宮。敬元皇後那雙鞋的問題若不能提前查清楚來龍去脈，就會成為日後江心月用來攻擊娘娘的利器。”
　　皇後頓時警惕起來，魏常在只是氣質稍微相似了壹點便被皇帝當做寶貝似的。突然出了個長相十分相似的江心月，豈不是要寵冠六宮？
　　“姜太醫還有什麽建議，要叮囑本宮嗎？”
　　“有，還請娘娘看管好後宮佳麗尤其是婉貴妃，千萬別被江心月挑撥的跳腳自相殘殺禍害後宮的小主們。但凡禁不起挑撥的，都會變成江心月壹路晉升最終問鼎後位的棋子。”
　　魏亞男離開之前特意去她們宮中拜訪過，姜晨無需挨個兒訪問，只要皇後娘娘能真正統領六宮，接下來就等著江心月進宮鬧幺蛾子了。
　　此次聯手他也想試探皇後能力，如果真是個腦子壹熱就被降智沈不住氣的，姜晨就得想辦法找其他妃嬪結盟。
　　從皇後的坤寧宮出來，還沒來得及返回太醫院，他又被太後身邊的嬤嬤叫住，“姜太醫，太後偶感不適差人去尋妳，卻聽說姜太醫被請進了皇後宮中特意在此候著，勞煩姜太醫往壽康宮走壹趟。”
　　哦豁，這是第二位候選人上線了。
　　當朝皇太後不是皇帝的親生母親，這壹段在太後和皇帝人設裏標註的很清楚自始至終都沒變。不出所料將來還會有壹段母子離心的大戲，牽扯出皇帝生母被皇太後壹杯毒酒賜死的過往，而江心月自然牽扯其中順勢為自己謀福利。
　　皇太後生了壹兒壹女，兒子正是漓郡王；女兒安文公主早夭壹直都是太後心裏的痛楚。
　　魏亞男祈福回宮後第壹個拜見的就是常年吃齋念佛信鬼神的太後，姜晨覺得能爭取到這位老太太暗中幫助的可能性還是比較大的。
　　除了篤信鬼神以外，親兒子漓郡王是她最大的牽掛，沒有哪個母親能夠放任自己兒子的安危於不顧，哪怕她是當朝太後。
　　果然，進了壽康宮姜晨就發現這裏也是壹樣的安靜，連外面的侍衛都沒了蹤影。
　　老嬤嬤將他領到大門口推開門，自己卻站在門外，“姜太醫請進去吧，太後已經讓宮人都退下了，老奴親自守在門口確保不會有任何消息走漏。”
　　偌大的宮殿空無壹人，檀香味道隱約飄蕩讓人在厚重光影下感受到歷史的壓迫感。
　　“姜太醫免禮。”不等他行禮，太後擡擡手示意免了，“聽魏常在說，妳們上跪天地下跪父母，其他人是不跪的。既如此，在哀家這裏也免了。”
　　“謝太後。”姜晨欠身謝過，規規矩矩站在壹旁接受太後的目光審視。
　　崇雅太後已年過五旬，地位尊崇保養得當讓她看起來頂多四十來歲顯得精神不錯，只是早些年的宮鬥讓這位上屆宮鬥冠軍鬢邊的白發很是明顯。
　　想來能在先皇的後宮裏明爭暗鬥坐上皇後之位，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大約是看盡皇室內鬥，崇雅太後極力將自己兒子排除在權力爭鬥範圍內，效果也顯而易見，其他皇子基本上都在爭奪帝位過程中非死即傷，唯獨漓郡王不但沒遭遇任何打壓折損還備受皇兄寵愛。
　　“哀家自認這些年將世間之事看了個七七八八，不會再有什麽離奇古怪之事能引起興趣。”皇太後壹擺手示意他坐下，臉上帶著慈祥笑意說道：“沒想到魏常在臨去之前，倒是讓哀家漲了壹番見識。姜太醫既然能通鬼神知曉過去未來，能否為哀家算算心中牽掛之事？”
　　老太太年輕的時候也沒少利用天象鬼神輔助自己登頂，對於什麽薩滿太太、天命國師都是信疑參半，魏翾嬛進言固然全都靈驗她也沒有百分百的相信。
　　皇太後只相信自己的判斷，她要親自見見姜晨聽他親口說出來，再決定信不信。
　　“太後心中牽掛之事有二：第壹漓郡王尚未婚配；第二安文公主是否榮登極樂。”姜晨在人設中能看到這位老太太摻和的事情裏，全是跟自己壹雙兒女相關。陸
　　上屆宮鬥冠軍對付別的事老謀深算，涉及到親生兒女智力跳水式下降，難怪會被輕而易舉糊弄住。林
　　果然，聽到他這麽說太後眼神頓時亮了，“妳既然能通鬼神，可否讓哀家再見見安文？”⒉
　　“太後，公主備受先皇寵愛聰明伶俐卻早夭，根源在於她是天上的童女下凡，只因貪玩打碎王母娘娘壹個琉璃寶瓶被罰下界，贖完了罪過已經飛升天上繼續做童女去了。仙凡之情了斷，微臣也無法請童女下凡再與太後相會。”陾
　　這番話自然是騙老太太的，誰讓她就吃這套呢。s
　　原先在魏翾嬛的劇情設定裏，她基本上就是這麽說的，正好讓太後對應女兒特別喜歡琉璃制品，過生日的時候還特意向先皇討要了壹個精美的琉璃寶瓶時常把玩。a
　　甚至在她下葬的時候，那個琉璃瓶都被當做陪葬品放在安文公主身邊。n
　　“薩滿太太也曾說過，哀家的安文是天上的童女受罰下凡，童女沒有凡緣不得婚配之前就得離開。”太後當即信了，眼裏含著淚微微發紅，“既然孩子已登極樂世界，哀家也就放心了。”思
　　姜晨話鋒壹轉提醒道：“太後切記，倘若日後有人冒充安文公主轉世來哄騙您，絕不能相信。屆時調查她身邊的嬤嬤，自可真相大白。現在太後應該將精力放在漓郡王身上，他即將大禍臨頭。”巴
　　“什麽災禍？姜太醫可有消除之法？”她剛放下的壹顆心瞬間提起來。扒
　　竟然還會有人膽大包天試圖假裝女兒轉世？兒子在自己授意下品茶聽曲兒，已然是個沒有任何威脅的閑散王爺，皇帝自然不會對他怎樣，難道要遇上什麽人禍？私
　　翻看壹直沒有變動的設定，姜晨回道：“皇上對敬元皇後之情想必太後清楚明了，最早今日下午最遲明日下午，皇上會將江禦史家庶出的二姑娘江心月帶進後宮。她長得像極了敬元皇後，因此獨得皇上寵愛。群
　　請您務必雙管齊下，壹方面派人跟著漓郡王；另壹方面在聽說皇上帶江心月入宮後，派心腹去禦花園攔住漓郡王，讓他不要在江心月面前出現，否則會與其糾纏不清私下幽會，染指皇上的妃嬪自然沒有好下場。”撩
　　安文公主早夭，她自幼聰慧過人深得先皇寵愛壹直養在自己身邊，太後相信女兒喜歡琉璃寶瓶壹事除了自己身邊的心腹嬤嬤以外不可能有外人知曉；
　　女兒夭折後不久，先皇請來的薩滿太太說她是天上童女下凡受罰了卻罪責後回天上去了，此事連兒子都不知道，也是隱秘。
　　姜太醫開口不但證實安文下凡歷劫的緣由，還特意點出琉璃寶瓶，顯然不可能是胡謅的。既然真有通鬼神的能力，提前點出兒子的劫難自然輕而易舉。
　　她可太知道敬元皇後的能力和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了。
　　但太後出身赫舍裏氏對於家族內部小輩的爭鬥向來睜壹只眼閉壹只眼，當年皇長孫夭折就是敬元皇後為了給自己肚子裏的孩子掃平障礙，但皇帝偏袒，再加上赫舍裏如恣性情溫婉不爭不搶，身為太後也沒必要站出來將事態鬧大。
　　敬元皇後冬日賞雪不慎失足落水身亡，臨死前顧全大局沒讓後位旁落，太後更懶得管她那些把控皇帝的小手段。
　　可如今真要有個與敬元皇後長相相似的女孩子進宮……
　　“哀家記住了，勞煩姜太醫跑壹趟。”太後手裏轉動著佛珠慈祥笑道：“漓郡王能躲過此劫，哀家還有重謝！”
　　從太後的壽康宮出來，姜晨就拿到第壹筆打賞——太後特賜玉如意等賞玩器皿，直接送到家裏去了。
　　另壹邊皇帝也從芳貴人所在的香沁齋離開。
　　語言不通加上陪嫁的兩個能翻譯的丫鬟病逝，芳貴人越發沈默寡言像死了大半截。見到皇上也沒什麽表情，用西域話咕噥了幾句，他也沒聽懂什麽意思。
　　倆人在外面花廊下尬坐著，蘇豐年帶著小太監們詢問了伺候的宮人幾句，了解芳貴人處境不怎麽樣。雖然有皇後管理六宮壓制著，沒人敢鬧得太過分，但畢竟不受寵又語言不通，身邊伺候的丫鬟太監們都長著壹雙勢利眼，難免會有些苛待。
　　沒找到她與拓跋肆通信的證據，想必以這位偏居壹隅冷冷清清也就比冷宮強那麽壹丟丟、還語言不通的芳貴人，確實沒什麽情報可提供。
　　皇帝本來帶著壹肚子怒火過來想找茬，見這情形想想又算了。
　　反正姜太醫都說她沒泄漏機密，反倒替別人背鍋，現在既然拓跋肆已經被抓住，留她壹條命在宮中茍活算了，堂堂大朗王朝又不是養不起壹個貴人。
　　“蘇豐年，妳過來。”皇帝心煩意亂不知不覺竟然走到椒房殿外，遠遠地看著關閉的宮門腦海中再度浮現敬元皇後柔美的面容。
　　他閉上眼深呼吸壹口氣，心中渴望終於占了上風吩咐道：“聽聞江禦史家的二姑娘江心月才華橫溢聰慧過人，傳朕的旨意，招其入宮朕要親自見見這位名滿京城的才女。”
　　蘇豐年不由壹怔，隨即領命下去。
　　他在皇上身邊當差以來，還從未見過這種越矩行為。
　　江禦史家的二姑娘，沒記錯的話理應在選秀名單中的，但她早早與大理寺卿林大人家的二公子訂下婚約自然無需選秀。
　　皇上怎麽突然要見她呢？
　　朝臣之女尚未出閣，這不合規矩呀！
　　即便是有事要傳召命婦，也該由皇後娘娘出面，哪有皇帝私下單獨會見之理？
　　蘇豐年壹路小跑傳達旨意的時候，江心月被關在柴房裏正生悶氣。
　　麻的，我自己寫的小說穿書以後不是女主也就算了，明明掌握著所有隱秘走炮灰逆襲的套路竟然還失敗了？
　　不應該呀！
　　林允安當時絕對在絲竹軒，以他的人設性格絕對會出面，當時茶樓裏那麽多人，兩相對峙他肯定無話可說。明明是我自己創作出來的人物，對他了解透透的，到底哪個環節出問題了呢？
　　江心月百思不得其解。
　　唯壹讓她心裏舒服點的是抄那首詩效果不錯，雖然被關在柴房裏出不去，但聽著門外經過的奴仆們小聲議論，就知道自己已經靠壹首《江雪》震驚京城。
　　據說定國公世子當眾宣布江家二小姐的詩當居冠軍，還嚷嚷著要來府上送彩頭，可怎麽又沒動靜了？
　　難道江禦史那老頭子鼠目寸光，自己收了好處不想吐出來？
　　按照小說裏不重要的角色尿性來說，江家子女沒有出類拔萃的，好不容易出了個才女，江禦史早就應該翻臉比翻書都快，巴巴地跑過來跪舔自己，希望女兒能多寫點詩詞歌賦，好讓他大出風頭，怎麽等到現在還沒動靜？
　　“沒有主角光環可真愁人！”江心月長嘆口氣，心中對魏翾嬛的恨意又增加了不少。
　　作者親自下場手撕女主角還首戰失敗，這不得再想別的辦法趕緊進宮，把魏翾嬛後期得知隱秘才用的手段提前截胡？
　　只要能假扮安文公主轉世，得到皇太後那位慈祥且傻的老太太庇護，就算是女主角也得暫避鋒芒。
　　還有，魏翾嬛得寵最大的原因是長得像敬元皇後，那就需要抓緊時間推劇情，先運作讓皇後害死敬元皇後的事情暴露弄死她除掉最大boss，然後再暗插壹腳把敬元皇後白蓮花綠茶婊的真相拎出來。
　　心中白月光濾鏡徹底破碎，皇帝應該就不屑於搜集周邊了吧？
　　不對，這塊設計的時候還有關聯到皇帝的隱秘來著，這也是魏翾嬛後期平推暢通無阻最大的依仗——得想辦法先把魏翾嬛的親媽弄死！
　　迅速理清頭緒，江心月開始琢磨怎麽才能從柴房裏逃出去。
　　想要進宮得有機會“偶遇”皇帝才行，對了，可以利用穿越者套餐！
　　她突然眼神壹亮，只要能從柴房出去找江禦史要點銀子當啟動資金，實在不行打個賭自己去創業，先從秘制涼拌菜開始營業再學習其他穿越者前輩，做各種各樣好吃的和化妝品護膚品、燒玻璃精釀酒食鹽白糖等等都能大肆斂財……
　　距離皇帝下次微服出巡還有不到壹個月時間，只要動作夠快肯定能成功邂逅！
　　然後就可以實施提前推劇情行動，哦對了，壹定要找機會弄死魏翾嬛的親媽，魏家不敢聲張只能低調下葬，等推了敬元皇後這座大山，作為周邊的魏翾嬛哪怕頂著主角光環也沒用。
　　畢竟，她的光環都是老娘親自加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