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名滿京城

　　“難怪父親說江家二姑娘是癡傻的。”林允安後怕的直拍胸脯，幸好姜太醫來得及時阻止自己做傻事，否則現在恐怕已經站在走廊上進退兩難了。
　　哪家千金大小姐會是這個樣子。
　　拋開其他越界行為都不談，僅僅是要挾恢復婚約這壹項，是有多恨嫁多沒自尊才在大庭廣眾之下大聲嚷嚷啊！
　　林允安極力壓低聲音說道：“她現在是情況更嚴重，不單單癡傻了吧？會不會退婚刺激的有點瘋了？要不，我跳窗戶跑吧？”
　　姜晨從門縫裏往外看，小聲回道：“妳跑去哪兒？看熱鬧的人早就把聽雨閣圍得水泄不通，妳從窗戶跳出去不正好讓人抓住？老老實實在這兒貓著，今天妳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人看見丟林府的臉。”
　　只要林允安不出現，江心月鬧到天上去也是唱獨角戲，其他人頂多是議論幾句她想男人想瘋了，丟人現眼也是江禦史要善後處理的事情，牽扯不上本就是受害人的林府。
　　“江心月，妳給我閉嘴滾回家去！”江武德氣得腦瓜子直冒煙，擠不進去又急又恨，跳著腳嚷道：“妳個丟人現眼的癡傻玩意兒，老子白養了妳這麽大！”
　　現在還能怎麽辦？
　　家門不幸，老臉都丟光了！
　　幸好坊間傳聞說她是個癡傻的，行為無狀言語粗鄙正好往“癡傻”上推脫，否則江府的裏子面子徹底丟盡，列祖列宗在天有靈都擡不起頭來！
　　鬧哄哄的眾人圍觀，只有他壹個穿著官服。
　　禦史好歹也是從壹品的官員，放在往日哪是平民百姓能輕易見到的？如今他顧不上臉面壹心想把頂著自家女兒頭銜的水鬼釘死了是個癡呆兒，扯著嗓子壹嚷嚷，周邊的人都看到了他身上的官服。
　　出於對官老爺的畏懼心理，吃瓜群眾紛紛後退竟然真給他讓出壹條路來。
　　而此時江心月壹腳踏在長條板凳上，氣勢洶洶還在叫嚷。
　　“林允安，我知道妳就躲在絲竹軒雅間裏！男子漢大丈夫別當縮頭烏龜，妳出來！我數三個數……”
　　還沒等她把後續威脅的話說出來，就覺得後腦勺壹疼扭頭壹看竟然是原主那個便宜爹。
　　江禦史壹巴掌打在她頭上，示意兩名小廝上前押住，然後壹抱拳擠出笑容向眾人道歉，“老夫這個女兒前幾日得了急病，發完高燒以後就這麽癡癡傻傻的，讓諸位見笑了。沒看管好她擾了諸位雅興，還望海涵！”
　　“老爺！奴婢沒看好小姐讓她跑出來，奴婢有罪請老爺責罰。”丫鬟墜兒心知這場鬧劇讓江府臉面丟盡，自己身為貼身丫鬟沒能做好本職工作，回去肯定得被活活打死。
　　她只能祈禱積極認錯，能讓老爺看在自己這些年兢兢業業服侍小姐的份兒上可以網開壹面。
　　“妳們放開我！”江心月冷不丁挨了打還被押住，掙紮著想要脫身，“父親，我知道妳向來看不上我，畢竟我只是個庶出女兒是個供妳們取笑的玩物而已。但妳絕不能倒打壹耙汙蔑我癡傻，女兒自幼受神仙點化蒙了心智如今才剛剛復原，不信我七步之內便可做出壹首五言絕句，若作的好今後妳不要再插手女兒的事情！”
　　提起這個，她可太有自信了。
　　畢竟當時寫故事背景時懶得查那麽多資料，都是東抄西借來的內容，背景混亂且沒有什麽文化知識方面的拓展。
　　朝堂之上不但有明朝的錦衣衛還有借了點康熙背景的年少版乾隆，但後宮卻又是仿的四大爺，摻雜著為制造矛盾刻意削弱國力和天災人禍內憂外患，江心月很有把握可以靠抄詩走範閑路線壹炮而紅。
　　【七步作詩？拜托妳裝逼好歹也有點創新行不行？照搬曹植七步作詩還抄的是《江雪》，能不能要點臉？】
　　【可憐了那個小丫鬟，江心月發瘋讓別人扛雷，江禦史要真老糊塗責罰她怎麽辦？】
　　姜晨動作迅速救了林允安，最起碼暫時沒有激化矛盾。從門縫裏瞧見小丫鬟挺可憐又不忍心，可自己跟江禦史也不熟悉，怎麽才能想辦法把她也救下來？
　　“閉嘴吧妳！”江武德本就又羞又氣，還聽到姜太醫說自己“老糊塗”，心裏壹股無名火沒地方撒，他壹巴掌甩在江心月臉上黑著臉命令道：“把她的嘴堵上，快些綁了帶回家去省得在外面丟人現眼。”
　　壹聽說老東西要把自己堵住嘴拖回去，江心月頓時警覺。
　　本來是想找林允安給他扣帽子逼迫他無論如何都要恢復婚約，強扭的瓜哪怕不甜也解渴，至少能拴住個大帥哥在身邊再慢慢圖謀其他。
　　可沒想到那小子真沈得住氣，死活不肯露面。
　　道德綁架就對他不起作用！
　　計劃沒成功，這要是讓老頭兒給綁回去還不得嚴加看管再也沒機會出來了？
　　不行，我今天必須要把才女之名打出去，讓整個京城的文人學子為之轟動才能成為接下來計劃實施的籌碼。
　　心中想著，她身上的主角光環就開始爆發。
　　“《江雪》！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江心月滿腦子都是範閑吟詩時的狀態和氣勢，畢竟那場戲全程抄經典卻被人誇贊到天上去。
　　別人寫的被戲稱文抄公；唯獨範閑，甚至有人稱贊他的角色是弘揚傳統文化。
　　既然要抄要模仿就得找最好的，這是她自始至終的行為準則。
　　於是光環照耀下，低沈嗓音配著蒼涼氣勢，壹時間把現場吃瓜群眾都鎮住了。
　　“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朗誦完壹首《江雪》，江心月生怕籌碼不夠，開口又是壹首經典，“《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時了》！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嗚嗚嗚！”
　　後面的大杯沒能順利裝下去，因為早就在姜太醫那裏聽到全篇五言絕句的江武德沒有驚喜激動而是滿腔憤怒。
　　他見小廝們壹時找不到東西堵嘴，上前拽過來墜兒手裏的帕子，直接把江心月的嘴堵上又拽了茶樓廊間系紗的繩子把她捆的結結實實，示意小廝趕緊帶出茶樓。
　　“妳這些年服侍小姐盡心盡責，今日之禍與妳無關，起來吧。”江武德看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小丫鬟，心中恨惱她連個人都看不住，但轉念壹想水鬼借屍還魂連自己最心愛的小妾都被蠱惑得五迷三道，她壹個小小丫鬟又能如何？
　　長嘆壹口氣，他只能搖頭道：“二姑娘重病後癡傻瘋癲需要多加人手照看，妳以後要多留意些，別再讓她跑出來了。”
　　“是！謝老爺開恩，墜兒壹定好生看著姑娘！”逃過壹劫不用擔心被責罰，小丫鬟磕了幾個頭急忙從地上爬起來追出去。
　　江武德黑著臉沖茶樓裏壹抱拳，轉身也離開了。
　　“難怪江府主動去找林府解除婚約，瞧著江二姑娘的病著實嚇人。”
　　“這已經不是癡傻而是瘋癲了吧？”
　　“嘖嘖，瞧著挺漂亮的姑娘，得了什麽病呀？怎麽就成這樣了？”
　　“看起來好像魂兒不全，我們巷子就有個傻子也這樣……”
　　……
　　圍觀百姓自然是不懂什麽五言七言什麽絕句，都小聲議論著自幼錦衣玉食長得天仙般的姑娘可惜了。
　　反倒是聽雨閣茶樓裏剛圍聚在壹起的書生們，咂摸著那首《江雪》越念越上頭。
　　“好詩啊！江二姑娘人雖瘋癲，才華卻是橫溢！”
　　“聽聞她以前是個極溫柔聰慧的女子，大約是壹場急病讓腦子有點不太好使了，但吟詩作對才華不減半分。”
　　“後面她作的春花秋月何時了，可惜只有兩句，江大人也真是為什麽不讓二姑娘說完呢？”
　　“真想知道才華橫溢的二姑娘那首沒讀完的詩句後續會是何等驚艷，可惜了是個女子，否則在下定要登門拜帖求見……”
　　……
　　定國公世子是個典型的不學無術紈絝子弟，但畢竟生活在當前環境中，雖然不會作詩卻也能品鑒些許。尤其是在此之前都是些狗腿子大放厥詞，江家二姑娘的五言絕句壹作出來高下立判！
　　“哪位才子能夠作出壹首五言絕句壓倒江家二姑娘的《江雪》，今日彩頭翻倍！”受到主角光環襲擊，世子李弘啟勤勤懇懇推劇情，“若是沒人能碾壓，今日以詩會友冠軍當屬江家二姑娘江心月！”
　　眾人都鼓掌點頭表示服氣。瘤
　　光環濾鏡下，江心月才女之名總算坐實，相比她瘋瘋癲癲逼婚林允安似乎就沒那麽重要了，人家腦子有病瘋瘋癲癲的，怎麽能跟不正常的人壹般見識呢？陵
　　拋開其他不談，人家是有真才實學的嘛！邇
　　【真才實學個毛線球兒！‘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是威赫國君淪為階下囚的絕命詞，妳抄這首是什麽意思？懷念前朝想掀了大朗王朝？要是被有心人拿來做文章，怕不是要搞出文字獄連累天下文人！】邇
　　姜晨心裏吐槽了壹句，轉身叮囑道：“林公子稍安勿躁，等外面沒人了妳再離開也不遲。記住從今天開始，無論如何都不要出府，最好貓在自己房間裏哪兒都不去才安全。”刪
　　“好，我聽姜兄的。”林允安心中疑慮，但為了躲避禍端暗下決定回家以後就進密室，除了壹日三餐和必要以外絕不出來。（
　　哪怕江家二姑娘有搬山填海之能，也別想見到我！四
　　定國公世子嚷嚷著要去江府親自送彩頭，話還沒說完就被從角落裏跳出來的定國公壹巴掌拍在舞臺上，“回家閉門思過去！不學無術的逆子，妳懂個P的詩詞歌賦，快點回去！”）
　　“爹？妳什麽時候來的呀？”劈頭蓋臉挨了頓打罵，李弘啟委屈極了，“不是您老說讓我多結交有才君子學點好嗎？我這兒辦詩會挺好的……”玐
　　定國公可顧不上什麽有臉沒臉，自家傻小子要是摻和進神仙跟水鬼打架裏，怕不是全家要遭殃！芭
　　他連踢帶踹把兒子拽出茶樓，找了個沒人地方才壓低聲音叮囑道：“別再提江家二姑娘這茬兒，以後也絕不能跟江心月有任何瓜葛，要不然會大難臨頭懂嗎？”斯
　　李弘啟腦瓜子嗡嗡的，“為啥呀爹？那姑娘楞了點，但作詩確實是好……”群
　　“好個P！她是水鬼附體借屍還魂的，妳招惹上了鬥得過？到時候怕是小命都保不住，還會連累咱們全家！”定國公心說小白澤都不敢硬碰硬呢，就妳小子算老幾？撩
　　妳是不知道林大人壹家若沒姜太醫周旋幫忙，很快就要家破人亡了！
　　“臥槽？！那姑娘是水……唔唔！”
　　“噓！別瞎嚷嚷，趕緊回家去這兩天收拾收拾去莊子上住幾天避避風頭，可別招惹上晦氣。”定國公踢了他壹腳，示意兒子趕緊回家。
　　自己卻徘徊在茶樓外面，等著看還有沒有什麽瓜可以吃。
　　前有錦衣衛抓捕西域藩王；後有江家二姑娘大鬧茶樓；隨後定國公出面扯著耳朵把世子拎出去，聽雨閣裏氛圍有些尷尬，世子那些狗腿子見情況不妙收拾了彩頭灰溜溜跑了。
　　茶樓老板忙出來打個圓場，素琴之音再次填充淡雅茶室，荒唐終於落幕。
　　文武百官都三三兩兩躲著慢條斯理喝茶，壹個兩個的都想從小白澤那裏聽到《春花秋月何時了》後面到底是啥。
　　江二姑娘只開了個頭已經吊起胃口了，又聽到姜太醫泄露天機說是亡國君主的絕命詞，自然更加好奇。可偏偏小白澤那邊半晌沒有動靜，他們又不能直接去問，只好默默喝茶坐等。
　　“江心月……”皇帝捏著茶杯，心思已經不在什麽詩詞上了。
　　他滿腦海盤旋著那位姑娘明艷容顏和飛揚神采，久久沒能回過神來。
　　“晨哥，妳聽到外面的傳言了嗎？”剛回到府上，魏亞男就喵喵叫著跳過來，“我聽到好多人都在誇贊江禦史是個實在人，自己女兒得了急病變得瘋瘋癲癲也不想連累世家好友，主動解除婚約，坊間都說其實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退婚也合情合理。
　　還誇贊江家二姑娘實在是個才女，都病成這樣了還能出口成詩。她真的抄了柳宗元的詩啊？這個世界難道都……沒有歷史也沒有邏輯的嗎？”
　　姜晨癱在椅子上長出了壹口氣，“亞男呀，妳要知道狗血文不需要邏輯，狗血文裏的邏輯都是為了談戀愛服務的！
　　辮子朝背景還有明朝制式的錦衣衛飛魚服跟翻版雨化田呢，妳能指望歷史有傳承？
　　這個世界除了妳那句‘嬛嬛壹裊楚宮腰’就沒別的能拿出手的詩詞歌賦了。況且，咱們得讓她抄才能進行下壹步計劃，當時我還擔心江禦史出現的太突然，江心月沒時間大出風頭呢。幸好主角光環夠閃亮，不但抄了《江雪》還抄了兩句《春花秋月何時了》。”
　　魏亞男整只喵都石化了。
　　她是真沒想到自己誤打誤撞穿越過來的是個這麽離譜的世界，而且聽晨哥提起的“背景設定”似乎在扯的道路上壹路狂奔不想停下了。
　　“咱們穿越的不會是無厘頭鬧劇吧？”她用後腳撓撓耳朵，關切問道：“那可怎麽辦呀？現在坊間傳聞話鋒扭轉，要是都開始道德綁架非讓林允安娶江心月，他不願意堅決不娶，江心月是不是還得禍害林大人壹家？”
　　姜晨捏捏眉心，“道德綁架是個問題，得引導壹下把風向換個方向才好。”
　　魏亞男：喵？換什麽風向？
　　當天下午姜晨購買水軍散播小道消息+主角濾鏡下，江家二姑娘江心月當眾瘋癲無人問津，所有人津津樂道的都是她令人驚嘆的才華。
　　尤其是壹首七步成詩的《江雪》，被抄錄傳誦很快就名滿京城。
　　有人再提及江、林兩家的婚約，已經成為江心月忠實擁躉的粉絲們表示不屑，“切！林允安算個什麽東西，也配得上當朝第壹才女？”
　　“江心月就算是病的腦子不清醒，也不是壹個無官無職全靠父親的林允安能配的上的。”
　　“解除婚約本就應該，門不當戶不對，如此才女不能被宵小之徒玷汙……”
　　……
　　大肆吹捧之下，退婚已經變成江府看不上林允安，壹心退婚要給當朝第壹才女找個更合適的夫婿。至於事實究竟如何，誰在乎呢？
　　吃的是瓜看的是熱鬧，瓜越大越甜越好，那些平日裏高高在上的官老爺家裏有瓜隨便吃，這麽好的機會誰願意錯過？
　　等再上朝的時候，錦衣衛大首領田化雨已經把審訊拓跋肆結果以及請罪折子遞上去了。
　　“拓跋肆野心勃勃，培養替身代替他住在藩王府，自己卻不遠萬裏跑到京城來，試圖建立起諜報網，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想把朕的天給翻了，誰給他的膽子！”
　　皇帝坐在龍椅上氣得咆哮。
　　文武百官都低著頭哈著腰大氣不敢喘，如此壹來站在後面的姜晨倒是聽得清楚明白。
　　【當然是您後宮那位芳貴人呀，她當年是以西域進貢的美人身份入宮，實際上……】
　　姜晨低頭摸魚，慢條斯理優哉遊哉看設定。
　　【找到了！實際上那位芳貴人是拓跋肆的表妹，倆人早就私定終身。但芳貴人被拓跋肆老爹選中送到宮裏討好皇帝，拓跋肆忍辱負重終於幹翻幾個兄弟坐上藩王之位，然後千裏迢迢跑來京城想跟親愛的表妹聯絡上。】
　　【拓跋肆有壹只訓練猴精的飛鷹，他會通過飛鷹傳書與表妹聯絡。等江心月進入後宮以後，還要拆穿芳貴人的真面目揪出內奸，既能在皇帝這邊刷好感又輕松解決掉情敵。】
　　【可憐的芳貴人，千裏迢迢離開親人被當做工具送入後宮，得寵幾天以後就被冷落壹旁。至今無兒無女，連能說說家鄉話的貼身婢女也病死了，好不容易盼來青梅竹馬的表哥還以為能逃出生天，沒想到拓跋肆每天晚上溜達進宮都是找江心月花前月下，順便再談談交易收買情報。】
　　【拓跋肆得知表妹被江心月揪出來處死，竟然還嫌棄她在後宮不上進什麽都沒提供，遠不如江心月賣給自己的情報有價值。】
　　【沒賣情報的假間諜芳貴人，被用情報換情郎的真間諜江心月倒打壹耙處死，人死了鍋也背上了，真是上演壹場精彩大戲啊！】
　　看到這裏，姜晨忍不住感嘆，【皇帝這三宮六院有那麽多被冷落被誤解甚至背鍋處死的女人，得暗中滋生出多少怨懟啊，皇帝都不擔心後宮陰氣太重嗎？嘖嘖，幸好現在拓跋肆還沒來得及有小動作就被抓住了，我得看看後續會怎麽樣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