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林夫人”

　　“炸山？”寧仙子往那半山間的巖洞瞅了壹眼，眉頭微蹙：“難怪他們要躲藏的如此隱蔽，原來是有這樣歹毒的計謀。只要將火藥埋藏在山腹中，等到銀車恰巧經過官道時點燃引線，那就是山崩地裂風雲變色，別說是銀子，就連人也活不下幾個。這的確是壹著妙棋，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弄到了多少火藥？”
　　“恐怕不會少！”林晚榮嘆了口氣，苦笑道：“我在濟寧撈銀子弄出這麽大動靜，這些賊子們聲息全無，我早覺得奇怪了，只是沒想到他們竟然想出這麽壹招毒計。難怪他們如此沈得住氣，有這幾天的功夫，想弄多少火藥便可以弄到多少，炸平壹座山崖又算得了什麽？”
　　寧雨昔雖是知道對面藏有匪人，卻沒想到他們竟然歹毒如斯，若非及時發現，山下的數萬官軍和三十多萬兩白銀就毀於壹旦了，想壹想也有些後怕。
　　“仙子姐姐，妳知道那巖洞裏，躲藏了多少人嗎？”林晚榮望著那洞口小聲問道。
　　“他們警惕性甚高，巖洞又只有唯壹壹個出口，我也探查不得。但從這洞口的大小看來，壹旦他們真的藏匿了火藥在裏面，便隱藏不下幾個人，最多不會超過二十余人。”寧雨昔淡淡言道，臉上充滿自信。
　　林晚榮凝神望了壹會兒，那懸崖四壁陡峭，難以攀爬，石洞位於峭壁上，天生屏障，易守難攻，大有“壹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若要引官兵攻打，幾無成功之可能，反而可能逼得匪軍狗急跳墻點燃引線。即便傷不到人，壹旦這山被炸垮了，斷了前行的道路，行軍的進度將大大延遲，這也是所有人不願意看到的。
　　見林大人東張西望鬼鬼祟祟的四處打量著，寧雨昔疑惑的看他壹眼，問道：“妳在找什麽？”
　　“找人！”林晚榮神色嚴謹：“他們既是已準備妥當隨時恭候我們到來，這附近應該有探子，寧仙子，妳有沒有見到過？”
　　寧雨昔好笑道：“瞧妳這人平時聰明，怎地現在卻糊塗起來了。官軍沒來之前，他們自然要派出探子打聽情況，只是眼下妳們數萬大軍到了山下，情況壹目了然。這四面又都是妳派出的斥候，層層的搜索著，他們還出來做什麽？何況還是風雨交加的，躲在巖洞裏既安全又舒服，等到天亮行軍之時，妳們斥候撤去，他們再出來觀察情況也不遲。”
　　林晚榮輕拍巴掌，嘻嘻壹笑：“仙子姐姐分析的透徹之極，若不是今夜妳救了我的性命，我定然以為妳與那匪人就是壹家的呢。”
　　“妳胡說什麽？誰與他們同流合汙？”寧雨昔眉毛壹揚，臉上浮起壹絲傲色：“二十年前，我便輔助皇帝擊敗誠王，這世上還有什麽事是我‘玉德仙坊’不能做的？”
　　就妳們這種恃才傲物的態度，皇帝老爺子不滅了妳們家的作坊那才是怪了。見寧仙子自信滿滿，林晚榮笑著道：“妳與匪人當然不是壹家了，妳和我才是壹家嘛。”
　　寧仙子知道林三的性子，他是越纏越來勁、打也打不死的神棍，不可與他計較。便裝作未聽到他的話，哼了壹聲道：“還有兩個時辰天就要亮了，到時候大軍就要上這官道。眼下妳如此的輕松隨意，莫非是想到了破敵之計？”
　　林晚榮嘿嘿笑了壹聲道：“暫時還未想到，不過能預先發現敵人的陰謀，這事就值得高興，其他的，等回去再說。”
　　聽他語氣似乎要下山了，寧雨昔又掃了對面巖洞壹眼，長袖壹拂，轉身便走。林晚榮壹把拉住她衣袖：“餵，姐姐，這黑燈瞎火的，妳莫非要丟下我壹個人在這裏？玩完了就甩，妳也太絕情了吧。”
　　寧雨昔神色壹惱，怒道：“妳胡說些什麽，什麽玩完了就甩？”
　　“難道是玩完了也不甩？”緊緊拉住她袖子不肯松手，林大人臉上奸笑，長長哦了壹聲：“姐姐真個有情有義，小弟弟感激涕零，都快噴出來了。既然咱們壹起上山，自然也要壹起下山了！”
　　人怎麽能無恥到這個地步？這還是人嗎？寧雨昔無奈壹嘆，指著遠遠的燈火，峨眉輕掃，淡淡道：“不是我不送妳下山，是妳的人馬找妳來了。”
　　順著她指引的方向看去，遠處的火把星星點點，數量頗為不少，兵甲掛刀摩擦的聲音傳入耳裏，林晚榮精神壹震：“是胡不歸的兩千兵馬，這個老胡走的也太慢了些吧，我都到了山頂，他還在山腰！”
　　他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憑胡不歸他們的腳程，要在風雨之中漫山遍野的搜索，三更時分能到這裏，已經是神速了。若不是寧仙子神功相助，林大人怕是明日晚上也爬不到山頂。
　　見林大人邁著虎步從山上下來，胡不歸楞了壹下，急忙迎上去，滿臉贊嘆道：“將軍果然奇人，竟能後發而先至，末將佩服佩服。哦，這位是——”望著站在林將軍身邊，不言不笑的寧雨昔，胡不歸看的雙眼發直，人世間竟還有如此靚麗的女子？我老胡真是白活了這麽大年紀。
　　林晚榮笑瞇瞇的摟住胡不歸肩膀，小聲道：“這位麽，唉，我不能說的太詳細，總之，胡大哥妳心裏有數就是了。我這個人真的不是很風流。”
　　“了解，了解。”胡不歸聽得暗樂，朝林晚榮豎起大拇指，林將軍太神了，身邊的每壹個女子都嬌艷無比，壹個比壹個好看，叫人羨慕的緊。
　　“胡大哥，可有找到發放煙火的那幾位兄弟？”林晚榮笑了壹陣，想起心裏掛念的事，便開口問道。
　　胡不歸搖了搖頭：“派出去的十余隊斥候，除了兩隊沒有消息，其他的都有人馬返回。我們壹路行來，發現他們留下的壹些蹤跡，只是那痕跡不甚明顯，時斷時續，似乎有人故意擦去了。我們找了好久，便在此處失去了方向。”
　　寧雨昔點了點頭，神色淡然：“那便錯不了了。這兩隊探子，定是搜到此處，被人滅了口，屍骸恐怕都找不到了？”
　　“夫人此言當真？”胡不歸面露駭色：“如此說來，匪人豈不就在這附近？”
　　“妳說什麽？什麽夫人？”寧雨昔柔美的面色忽地變得冰冷，仿佛嬌艷的牡丹被暴雪覆蓋，叫人心裏生出股股的寒氣。
　　“妳就是林夫人啊，”胡不歸是個粗人，壹根腸子通到底，大咧咧道：“與林將軍在壹起的女子，哪壹個最後不是變成了林夫人？”
　　“該死！”寧雨昔輕叱壹聲，手中寒光暗閃，壹柄小劍自袖中劃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胡不歸脖子抹去。
　　胡不歸在戰場是雖是猛將，與寧仙子比起來，卻是相差千萬倍，眼見這位“林夫人”壹言不合動手拔劍，自己眼睛還沒眨完，那利劍便迅捷到了身前，快如閃電。
　　林晚榮早有準備，壹個閃身正擋在胡不歸身前，摟住他肩膀笑道：“誤會，誤會，我與這位寧小姐只是普通朋友關系，也就壹起吃飯看星星而已，真的很純潔，胡大哥不要多想。”
　　見林三擋在了胡不歸身前，寧雨昔只得壹撇劍鋒，長劍擦著他耳朵歘的壹聲刺過，她惱怒的哼了壹聲，便自不語了。
　　胡不歸點了點頭，這位林夫人脾氣如此火暴，也不知道林大人怎生吃的消，找老婆還是要找洛小姐那樣溫柔的。
　　林晚榮將方才所見對胡不歸講了壹遍，胡不歸吃了壹驚道：“炸山？奶奶的，這群雜種發瘋了不成？將軍，老胡請命，我帶三百死士，壹定攻下這巖洞。”
　　林晚榮搖搖頭，踱了兩步：“胡大哥，此事萬不可魯莽。那處地形險要，只要守住洞口，就算萬人來攻，也湊不了效果。何況，洞裏還有數量巨大的火藥，只要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復的命運。此事還得好好商議，只可智取，不可強攻。”
　　這話不假，那洞裏若真是堆滿火藥，別說萬人，就是十萬人的官軍，也壹樣玩完。胡不歸無奈道：“若是不攻，難道便放任他們點炮炸山？如此壹來，銀餉豈不是全部困在這裏動彈不得？朝廷二十萬的抗胡大軍，可都等著這些銀子用呢。”
　　壓力啊，這就是壓力！林晚榮眉頭緊皺，在山腰上緩緩的邁步，細雨沾滿了他的衣衫，連腳踩在泥水裏都未曾察覺。
　　胡不歸跟隨林大人時間已長，知道這是他在想辦法，只得焦急的望著他，壹聲也不敢吭出來。寧雨昔神色如常，眼神微微轉動，目光也落在林晚榮身上。
　　考慮良久，林晚榮忽地長長壹嘆，接著又哈哈大笑起來：“胡大哥，妳覺得我這人是不是個英雄？”
　　這時哪裏的話？老胡微壹發呆，接著便迅速反應過來，大聲道：“若林將軍不是英雄，世間還有誰當得起這兩個字。”
　　林晚榮嘻嘻壹笑，緩緩搖頭：“胡大哥，我沒妳想的那麽高尚，我就是壹個普通人，壹樣很怕死，只不過運道好了些而已。”
　　胡不歸茫然望著他，不知道林將軍說這話是什麽意思。林晚榮長嘆口氣，無奈道：“不過這壹次，我恐怕真的要做壹回英雄了！”他看了看寧雨昔，寧仙子微微壹哼：“妳莫要打我的主意，我早已說過，我的職責，只是護衛妳的安全，其他事情，壹概不管。”
　　有妳這句話就成，林晚榮點點頭，在胡不歸耳邊吩咐了幾句，胡不歸大驚失色：“這如何能行？將軍，末將請戰！讓我去吧！”
　　林晚榮臉露苦笑，拍拍胡不歸肩膀：“胡大哥，妳當我想做這什麽狗屁英雄麽？扯淡吧，我家裏大小老婆十幾個，個個如花似玉如狼似虎等著我去疼愛，誰願意把小命交待在這裏？可是我不去誰去？胡大哥，妳有把握能迅速而又安全的解決巖洞裏那些匪徒麽？”
　　胡不歸遲疑壹陣，無奈搖頭：“末將沒有把握。可是將軍妳難道就成？”
　　“我當然不成，”林將軍神秘壹笑，眼光往寧仙子瞥了壹眼，壓低聲音道：“可是有人能行啊。只要我去了，她就得去。唉，與這位姐姐做壹對同命鴛鴦，也勉勉強強吧。”
　　胡不歸聽得似懂非懂，林晚榮也不解釋，吩咐道：“胡大哥，待會兒妳帶著弟兄們上崖頂去吆喝壹番，嚇嚇那幫兔崽子，四更時分再下來。然後暗中隱藏，監視那巖洞裏的情況。壹旦他們派出探子上崖，即刻稟報於我，不得有誤。”
　　胡不歸還待再言，林晚榮冷哼了壹聲，臉色黑了下來：“胡大哥，這可不是講義氣的時候。妳要是真心對我好，下次上戰場就替我擋幾刀，現在，妳就得遵照軍令去辦。”
　　胡不歸無可奈何領命而去，林晚榮靜靜矗立，沈默不語，不知在想些什麽。
　　寧雨昔走到他身邊，略掃他壹眼，感慨道：“有時候覺得妳這人很聰明，可有時候，又覺得妳又傻又笨。”
　　“我有選擇麽？”林晚榮苦笑著望她壹眼：“若我派別人去，仙子姐姐，妳願意去冒這個險麽？”
　　寧雨昔堅定搖頭：“我是有原則的，答應的事就壹定做到，但也不能無限制的擴大，妳手下的安危，不在我職責範圍之內。”
　　“這不就結了。”林晚榮無奈壹攤手：“說來說去，還不是得我親自去？仙子姐姐，妳不會真的丟下我不管吧！要是那樣的話，我絕對不會去。奶奶的，我的小命寶貴著呢，又要賺銀子，又要泡妞，還要教凝兒玩花樣，這麽多有意義的事情都沒做完，怎麽能白白的浪費在了這裏。”
　　他說的興致高昂，忽覺旁邊壹片寂靜，轉頭望去，只見寧仙子不言不語，眼神閃爍，似在思考著什麽。
　　林大人楞了楞神，心裏頓時緊張起來，眼睛睜得大大問道：“仙子姐姐，妳不會玩真的吧？妳可是有過承諾的！妳們那個作坊，不是壹諾千金，失信不活的嗎？”
　　寧雨昔閉目沈思，似是沒有聽到他的話。等了壹會兒，還不見動靜，林大人大怒，奶奶的，耍我啊，女人靠得住，母豬會上樹！讓我去送死，當我傻子？他放開嗓子大喊道：“命令撤銷！老胡，給我準備壹匹最快的馬，我有事要走先！此地妳負責！”
　　寧雨昔噗嗤壹笑，掩唇道：“妳這人怎地沒臉沒皮，連這等話兒都說的出口？”
　　她這壹笑，由冷變暖，似是寒冬裏的百花綻放，林大人長長出了口氣，感激涕零道：“我就知道，妳不會丟下我的。仙子姐姐，妳真是太善良了，小弟弟無以為報，擁抱十下吧！我絕不占妳便宜！”
　　寧仙子強忍住笑，瞪他壹眼：“正該嚇嚇妳！若是不然，下次妳便要指派我上天去摘星星采月亮了！”
　　“那也要姐姐有本事才行啊。”林大人臉上掛著媚笑，恬不知恥的拍馬道：“說真的，這幾個小毛賊，還要勞動仙子姐姐親自出手，小弟實在過意不去。等這件事解決了，我請妳吃好東西，三文錢壹串的糖葫蘆，來上壹百串。”
　　這人變臉比孩子還快，寧仙子也沒轍了，只得搖頭笑道：“先收起妳的糖葫蘆吧，當我是三歲小孩子呢。醜話說在前頭，那洞裏的情形我不清楚，能不能順利解決現在我也難說，只能盡力而為。妳在這裏等我消息吧！”
　　“好的，好的。”林大人小雞啄米般欣喜點頭，旋即睜大了眼睛，滿臉不可置信的神色：“妳說什麽？在這裏等妳？仙子姐姐，妳不要我去？”
　　“妳去能做什麽？”仙子淡淡道：“礙手礙腳的，還不如找壹只猴子幫忙來的用處大。”
　　感動啊，林大人緊緊拉住寧仙子的衣袖，恨不能以身相許：“姐姐，辛苦妳了。小弟給妳做些上好的鯽魚湯，等妳凱旋回來，我親自餵妳品嘗。不過妳壹定要註意安全，那巖洞門口有人守著，手裏定然有箭弩，最好能找人先吸引他的註意力。不過仙子姐姐的功夫這麽高超，這點小事肯定難不倒妳了，定然手到擒來。小弟在此恭候姐姐的好消息。”
　　“是麽？”寧仙子眼珠壹轉：“妳這樣壹說，我倒想起來了，的確要有個人配合壹下。看來只有妳——”
　　“胡不歸，給我準備壹匹最快的馬，我有事要走先——”
　　“出來了，出來了。”胡不歸氣喘籲籲的跑來，叫道：“林將軍，匪人的探子出來了。”話音方落，只覺眼前人影壹閃，“林夫人”和林將軍便似壹陣風般，消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