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 戰爭的本質

　　躺在病榻上的鄭伯姬躉，抓著自己兒子姬勝的手，意味深長的道：“兒啊，晉人靠不住。”
　　“而今晉侯姬午死於洛邑，晉國那邊，主少國疑，又有六卿專權……”
　　“寡人估計，晉國，說亡也便亡了。”
　　“……”
　　姬勝瞪著眼睛，壹副不可思議的模樣。
　　作為老牌的霸主晉國，怎會輕易滅亡？
　　姬勝不太相信。
　　姬躉則是語重心長的說道：“當此大爭之世，弱肉強食。”
　　“大國滅小國，小國欲存國，唯有依附於霸主大國……”
　　“吳王慶忌，乃是壹代雄主，吳國的崛起之勢已經不可阻擋。”
　　“勝兒，妳知道君父所言何意否？”
　　聞言，姬勝暗暗思索了壹下，然後皺著眉頭道：“君父，妳……妳是說，讓我鄭國，從此以後，臣服於吳國？”
　　“不錯。”
　　回光返照的姬躉，此時意識十分的清醒。
　　晉國的六卿，地位宛如諸侯壹樣，已經在實際上架空了晉侯的權柄。
　　現在，隨著晉侯姬午的英年早逝，幼主當立，六卿勢必會趁機瓜分原先屬於晉侯的地盤，進行壹輪大洗牌……
　　甚至是六卿自立國家，請周天子給壹個諸侯的名分，也不是不可能的。
　　壹個團結的晉國，固然不是吳國所能比擬的。
　　但是壹個分裂的晉國，如何比得上朝氣蓬勃，有雄主當政，人才濟濟的吳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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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進入吳王慶忌十二年，即公元前502年，農歷六月末。
　　繼晉侯姬午遇刺身亡不久，鄭伯姬躉也跟著撒手人寰。
　　不論是晉國也好，或是鄭國也罷，在中原之地的影響力都不是壹般的大。
　　兩位國君突然薨逝，可想而知，會給天下格局帶來怎樣的深遠影響。
　　姬午遇刺身亡後，士鞅、趙鞅等公卿大夫，就連忙將他的遺體帶回晉國，妥善安葬。
　　原本屯駐於新鄭壹線，跟吳軍對峙的晉軍，也不得不撤回國內。
　　得知晉軍已經撤退的消息，慶忌這才稍微放下心來。
　　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就跟吳國君臣預料之中的壹樣。
　　晉侯姬午壹死，晉國的六卿都忙著回去爭權奪勢，已經沒有余力跟吳軍在鄭地爭鋒了。
　　此時的慶忌，正在洛邑王城的行轅當中，接見鄭國的世子姬勝。
　　只見姬勝頭上紮著白色的孝帶，穿孝服，步履蹣跚，壹副如喪考妣的模樣，很是哀傷。
　　剛剛喪父的姬勝，的確應該哀傷。
　　“吳王！”
　　姬勝壹進入大堂，就連忙朝著臺階之上的慶忌下跪，泣不成聲的道：“侄兒姬勝，參見吳王！”
　　侄兒？
　　也不是不行。
　　慶忌與姬勝同宗同源，數百年前還是壹家子。
　　二人都是姬姓，壹個吳氏，壹個鄭氏。
　　姬勝非要拉關系的話，自稱為慶忌的“侄子”，也不是不行。
　　從歲數上來看，姬勝還不及弱冠之年，而慶忌年長他十幾歲。
　　“賢侄，妳這是？”
　　慶忌裝作壹副不知情的樣子，勃然變色。
　　其實，早在昨日，他就已經知道歷史上的鄭定公姬躉病逝的消息。
　　“嗚嗚嗚嗚。”
　　姬勝抹著眼淚，朝著慶忌躬身作揖道：“吳王，侄兒是來奔喪的。”
　　“昨夜，家父薨逝……”
　　“什麽？”
　　慶忌連忙走下臺階，將姬勝扶了起來。
　　“賢侄，還請節哀順變。生老病死，乃萬人之常情也。”
　　“多謝吳王安慰。”
　　姬勝壹臉感激的神色，說道：“吳王，實不相瞞，我君父臨終前，留下遺詔，命侄兒率領鄭國，向吳王妳稱臣納貢。”
　　“自此之後，鄭國當為吳國之附庸。”
　　“侄兒年少，不及親政的年紀，聽說吳國多大賢，還請吳王擇壹大賢入鄭，任正卿！”
　　“鄭國，多年來亦是飽受晉人淩辱，為保證鄭國的權益不受到侵犯。”
　　“還請吳王派遣精兵強將，屯於新鄭之側，以備不時之需。”
　　“……”
　　看不出來。
　　鄭伯姬躉和姬勝，這對父子是真的上道。
　　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
　　吳國對待附庸國的傳統，就是以大臣進入附庸國執政，再派遣兵馬屯駐於其國都附近。
　　這樣壹來，能讓吳國在潛移默化當中，消化自己的附庸國。
　　為日後的吞並，打下堅實的基礎。
　　不過，對待鄭國，這樣的辦法不壹定奏效。
　　因為鄭國不同於壹般的小國，有底蘊，有國力，不可能被吳國輕易消化掉。
　　“難得賢侄和鄭伯有這份心。”
　　慶忌拍了拍姬勝的手背，意味深長的道：“從今往後，有寡人在，有吳國在，哪怕是晉國都不能動鄭國分毫！”
　　“汝父鄭伯的在天之靈，應該得到安息矣！”
　　壹聽這話，姬勝也是裝作壹副感激涕零的樣子，躬身道：“多謝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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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勝離開後，慶忌就將治粟內史範蠡、禦史大夫伍子胥，以及廷尉伯噽都傳召到行轅的大堂議事。
　　慶忌緩聲道：“鄭人已經決定，向我吳國稱臣納貢。”
　　“爾等認為，我吳國應當如何對待鄭國？”
　　聞言，伍子胥、伯噽和範蠡對視了壹眼。
　　範蠡沈吟片刻後，首先道：“大王，臣以為可以將之前占領的鄭國的城邑土地，歸還於鄭人。”
　　“鄭國畢竟不是小國，底蘊頗為雄厚，駐軍也是不必，沒有太大的必要。”
　　“大王可派遣壹能臣，入鄭擔任正卿，與荊地、洛邑成首尾呼應之勢，以此來鉗制晉國。”
　　“不妥！”
　　範蠡的話音壹落，伍子胥就皺著眉頭，反駁道：“鄭國南部的城邑土地，那是我軍將士付出了極大流血犧牲的代價換來的，怎能輕易拱手讓人？”
　　“新鄭城或許可以還回去，但是沒必要將全部的城邑土地都讓給鄭人。”
　　聽到這話，慶忌只是擺了擺手道：“寡人的想法，與少伯不謀而合。”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鄭地，距離我吳國本土到底是太遠了。鞭長莫及！”
　　“也不必太過在意這壹城壹地的得失。能控制住鄭國，遏制晉人南下之勢，對於我吳國而言，更為重要。”
　　什麽是戰爭？
　　戰爭，不過是政治的延續而已。
　　戰爭是為政治而服務的。
　　就算得到鄭國南部的幾座城邑，對於吳國來說，其實弊大於利。
　　至少鄭人都感到很膈應，不會配合吳國壹起對付晉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