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0章:夜無名想幹什麽
亂世書 by 姬叉
2024-7-29 19:26
昆侖。
晚春時節,就連漠北都已經無雪,可此地依然大雪紛飛。
夜九幽盤坐山巔,紛紛飛雪環繞在她身周,卻無法接近,形成了壹個玄奧的圓。
在她不遠處的另壹座山頭,飄渺也盤坐山巔,遙遙相對,好像是並不願意和夜九幽挨得太近。雪花也並不像夜九幽這樣環繞身邊,灑脫地任由落在身上,但似乎毫無煙火氣地融在體內,沒有留下壹絲痕跡。
兩人似是都在修行,各自無聲。
實則飄渺的識海之中,有個少女抱著膝蓋蹲在角落,抽巴著鼻子可憐兮兮。
飄渺正在柔聲對她說:“別這樣……這地方的環境極為復雜,妳自己亂跑會出事。夜九幽現在的樣子壹看就是正在神魂遨遊,不知所在,也照料不到妳。等她神魂歸來,我再把身軀還妳,有她盯著,到時候可以到處走走。”
崔元央擡頭看了面前的大姐姐虛影:“姐姐,我不想在這裏走,我要回家……我可以不要主導身軀,伱來主導就可以嘛,妳這麽厲害,怕什麽危險……”
飄渺低聲道:“在我恢復修行之前,見到夜無名等於找死,壹樣危險的。再等壹段時間好不好?壹個月,我答應妳,壹個月之內,我會有壹定自保之力,到時候再離開這裏……”
她頓了頓,居然還壓低了聲音像說悄悄話壹樣:“央央,我也不喜歡九幽的,才不會壹直跟她混在壹起。如果以後我能報仇,我就消散,把壹切都給妳,好不好?”
“……”崔元央抱著膝蓋不知道怎麽說。
原本很氣憤,但後來發現這個姐姐不像外表的冷淡,實際極其溫柔,人很好,那氣也就氣不出來了……當然可能對別人冷淡,但自己本質上其實就是她,自己對自己冷淡不是神經病嘛,當然溫柔啦。不知道為什麽會搞成分裂兩個人,按理說就算前世覺醒,要麽就是自己記起了前世記憶、要麽就是前世吞噬了今生記憶,怎麽會是兩個人呢?
然後現在明明是兩個人,自己卻有對方的部分記憶,想必對方也有自己的壹些記憶,卻又都不完全。
自己能感受到這位大姐姐對壹個叫夜無名的人刻骨的恨意,幾乎覆蓋了其他壹切思緒……於是自己也能理解她想要報仇的心理。如果把身軀還給自己,自己的修行該多慢啊……
同樣對於飄渺來說,當日被夜九幽借著自己對夜無名的恨意刺激喚醒之時,她滿心都是夜無名,都沒弄清自己是什麽狀況。直到離開事發地冷靜下來,才發現不像轉世覺醒。
因為自己對於此生的記憶極為零碎,並非全盤繼承。只有壹些印象過於深刻的場景才會在心中恍惚記起,比如反反復復回蕩的都是壹個疤臉男人的笑容,很陽光,看著很溫暖,看著就想鉆他懷裏。
還有洞房之中的抵死纏綿,縈繞在每壹個午夜夢回。
飄渺:“……”
剛睡醒就發現自己被人上過了,這是什麽感受……
算了,我給妳繼承了恨,妳給我繼承了愛。
打平了。
無論愛與恨,都是原本的飄渺不存在的東西……她是天地之靈,沒有愛恨。但悠悠醒來,愛恨兼備。
老實說飄渺並不需要什麽獨立意識,她甚至連生而為人的意識都不多。反正轉世身也是自己,無非是同壹個人失憶前後的兩段記憶,有什麽割裂的必要?她甚至可以直接就是崔元央,是崔元央記起了前世飄渺發生的壹些事情,她不需要是飄渺。
如果是當年,她可以二話不說地把自己的意識消散,直接以今世這個小可愛存在。但此刻不行。
因為有壹股執念,她必須完成。
壹定要報復夜無名,不親手報這個仇,這口氣咽不下去。
兩人在識海中沈默了壹陣,崔元央抽巴著鼻子:“可是我還是很想回去,趙大哥打了大勝仗,他很快就會回來,我想他……”
飄渺:“……”
“呃等等……”崔元央忽地瞪大眼睛:“趙大哥知道我不見了,會發瘋的,他會打上昆侖的!他不是九幽的對手,會不會出事啊!”
飄渺無奈道:“連妳都知道他不可能是九幽的對手,何況他壹位南征北戰的豪傑,更能審時度勢,怎麽可能貿然闖昆侖。昆侖可不僅是九幽,這壹路茫茫群山、破碎空間,魔神無數,危機四伏,他怎麽可能這麽跑過來?送死嗎……”
不說還好,說著說著崔元央眼睛就有點直,好像陷入了什麽回憶,那嘴角都快彎起來了。
飄渺也很快想起某段記憶,那個區區玄關四重卻在崔元央心中如同天神壹般的男人,披荊斬棘,血戰千裏。她抽了抽嘴角,低聲道:“今時不同往日,那時候他是光腳的,現在是穿鞋的……他現在是人世之極,權傾天下,後宮成群,還能像以前那樣不要命嘛……”
崔元央歪頭看著她沒說話。
“不說別的,就算他肯。這種事獨自來也是辦不到的,我知道他身邊紅顏壹個個的都很厲害,如果點齊後宮壹起來,說不定能做。但是為了妳壹個女人讓所有後宮齊齊陪他赴險,他說得出口麽,別人肯做麽?”
這話倒是說到了崔元央的憂慮裏,腦袋微垂。
趙大哥會來,央央很確信這壹點。但如果不帶人來,自己獨闖,他會很危險,央央反而不希望他這麽來。
但讓所有人陪著壹起來,趙大哥說不出口吧,別人也不會樂意。
飄渺看她那小模樣有點好笑,摸了摸她的腦袋,柔聲道:“所以他就算會來,也是起碼要等突破禦境二重甚至是三重……”
“不會的,趙大哥不知道妳和我好,就算知道也不敢寄望於妳能好多久……他會很擔心我,只要知道這事,壹定會來。”崔元央搖著飄渺的手道:“姐姐,我不要身軀了,如果他來了,必須由妳主導身軀,去幫他,壹定要幫他啊……”
“那他來此豈不就是為了殺我?妳還叫我去幫他。”
“……”
飄渺沒好氣:“我看妳是被鬼迷了心竅。他是人世無冕的帝王,不會這麽做事的,妳竟為了他連身軀都不要。”
“如果他會來呢?”
“多久?兩年,三年?突破二重?三重?”
“壹個月內。”
飄渺沒忍住笑了起來:“妳知不知道這是什麽概念?壹個月內,他能站在妳我面前,不管妳說什麽,我都會答應妳。”
飄渺以為這是不可能的,隨口應諾,心道就算真發生了,崔元央要的也是主導身軀,其實自己真的不是特別在意。只要能殺夜無名,還她就還她唄。
崔元央眨巴著眼睛,看著面前這個長得就像大號自己的姐姐,“哦”了壹聲,沒再多言。
正在此時,壹道殘影從遠處回歸,穿透對面山頭密密麻麻的雪幕,進入夜九幽的身軀。
夜九幽睜開了眼睛。
似有所感壹般,飄渺也在此時睜開了眼睛,於是隔著山頭對視。
夜九幽微微壹笑:“那丫頭呢?還和妳鬧麽?”
她在笑,飄渺的神情卻不復與崔元央交流時的柔和,變得很是淡漠:“有事?”
夜九幽笑道:“有件事情前兩天沒告訴妳,現在得說壹下……這位小丫頭是有夫君的,明媒正娶拜過堂的。”
“這個不用妳告訴,我知道。”
“妳醒來之時,她的夫君正在為國征戰塞北,如今獲勝而歸,妻子不見了。”
識海中的崔元央兩眼亮晶晶的,飄渺看了小花癡壹眼,有些無語地道:“所以?”
“他托我向妳帶壹句話。”夜九幽笑吟吟道:“讓妳不要傷害他的妻子,他很快會來找妳,嘗試解決這件事情。”
崔元央眼睛裏的亮晶晶都快成星星了。
飄渺再度看了小花癡壹眼:“什麽時候來?”
“壹個月內。”
“嘻……”崔元央笑出了聲,瞧那模樣簡直想在識海裏打滾。
“……”飄渺心中倒也有些悸動之感,還是淡淡道:“那就看他是否說到做到。”
“好了我們說點別的。”夜九幽笑道:“妳修行恢復如何?魂魄不壹,應該有較大影響。”
飄渺道:“還好,比預計中的好不少……畢竟央央和我沒有什麽沖突撕扯。當然想要恢復巔峰不太容易,另壹個問題比央央更重要。”
“什麽問題?”
“神州分裂,對我影響更大。”飄渺聲音越冷:“如果趙長河真的來了這裏,妳不怕我反而和他聯手對付妳?”
“哈哈……”夜九幽笑瞇瞇道:“但沒有我,妳憑什麽報仇呢?”
飄渺沈默片刻,慢慢道:“昆侖亂象、以及這裏的壹些人,我看著非常難受。壹個月後,如果趙長河沒來,我也會走。”
“隨便,反正妳會對付夜無名就行。”飄渺輕咬銀牙:“我至今無法理解,她為了什麽。”
夜九幽道:“很簡單,她要殺掉所有先天魔神。當然包括妳我。”
飄渺豁然擡頭,看著遠方山頭的夜九幽。
“我沒有猜錯的話,她試圖除掉所有原天道誕生的印記,以新生的人類取代。亂世書閃耀長空,意義就是養蠱,她在培養最強的人類,挑戰神魔。要說亂世,她亂的是神魔之世,適當的時候立刻就開始挑唆‘神靈可殺’的概念。妳看如今,雕零的上古熟面孔可不比紀元崩潰之時死的少多少了。”
飄渺道:“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夜九幽道:“我又不是她肚子裏的蛔蟲,怎麽知道她想什麽?只能說自己的猜測……按這種跡象去猜的話,相對合理的猜想是在為取代天道做鋪墊?除去所有原天道相關,是前置條件。”
飄渺微微沈吟,認同這個猜測:“可能性較大。”
夜九幽道:“是吧,我是這麽想的。我們都受限於壹些天道規則,壹些事情做不了,比如說陰馗黯滅荒殃等人的法則都屬於我的旗下分支,但我就不能直接吸收集於己身,必須有這樣的分支下遊存在。同理,她能贏我卻殺不了我、能殺妳卻阻止不了妳的再生,必須假他人之手。覺得人界新生的人類也辦不到的話,她甚至去異世界找人,夏龍淵、趙長河,皆如是。”
崔元央撓頭。
異世界?“在此之前,應該還有別人,但都失敗了,壹個個的自以為什麽穿越主角牛得壹批,然後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最終留下名字的只有夏趙二人,這兩位屬實天縱英才,她運氣不錯。”夜九幽笑道:“但福兮禍所依,英傑們自有他們自己的堅持,夏龍淵從壹開始就想挑戰她,趙長河更狠,想上她哈哈哈哈哈……從波旬的幻象裏看見趙長河欲望的那壹刻,她的表情哈哈哈哈……真是古往今來頭壹份兒。”
飄渺:“……”
崔元央:“……”
夜九幽又道:“其實如果殺了趙長河,就能讓她這些年的布局盡化烏有。但現在的趙長河可不好殺,自己實力強勁不提,身邊的鶯鶯燕燕們更沒有壹個是省油的燈……哦,有壹個,但現在被妳占了,忽然變成最強的了。”
飄渺:“……”
崔元央:“?”
“但這壹次,他很可能真會為了這個小丫頭獨闖昆侖……”夜九幽微微壹笑:“他若能成,我可聯手他反噬夜無名;他若不行,那就殺之取書,照樣破壞夜無名的盤算。”
飄渺識海之中的崔元央開始大鬧天宮:“姐姐我討厭這個人,幫我打她!”
飄渺沈默良久,無奈回應:“等人來了再說。”
繼而有些奇怪地問夜九幽:“今生見妳,表情為什麽這麽豐富?”
夜九幽楞了楞:“怎麽妳也問這個問題。笑壹笑怎麽了,是什麽值得問的事嗎?”
飄渺道:“當然,因為前世見妳,妳如果有表情的話,只會是冷酷與殺機。”
夜九幽道:“都這麽久了,有點變化很奇怪?”
“當然奇怪。”飄渺淡淡道:“因為本質上,我們都不是人。如同刀靈劍靈壹樣,我們不會有人類的情感和思維……何曾見過會笑會驚會怒的幽垠?”
夜九幽緊緊蹙起了眉頭。
飄渺道:“我因接受了轉世記憶而誕生人類之情,妳又是因為什麽?”
夜九幽不語。
好像是很奇怪。
…………
那邊趙長河收回了分魂,也和聚在身邊的唐晚妝等人分享了與夜九幽的交流所得。
飄渺認為趙長河沒法讓後宮替他的另壹位妻子去涉險,那些女人們自己也不會樂意,但事實證明,趙長河壓根都不需要說這個,唐晚妝就先說了:“既是如此,我們立刻備戰昆侖。”
皇甫情問:“妳是基於什麽判斷,與她定下的壹月之約?”
趙長河道:“對我個人修行的判斷,我突破禦境二重的時間,應該不需要壹個月。”
三娘道:“那妳怎麽找地方?有思路麽?”
趙長河道:“嬴五之前不是讓妳轉達,說後面有事合作?”
三娘嘆了口氣:“就知道,五哥還以為要拉妳幹活,其實妳早盯著他的活了。”
趙長河:“……”
“他此刻應當在西域,我指給妳。”
三娘握上趙長河的手共享神識,趙長河再度伸手抵著天穹感知。
嬴五與鐵木爾之戰也傷得不輕,又苦逼地沒三娘那樣的雙修神術,此刻正躺在壹棟富麗堂皇的西域建築裏療傷呢,突然趙長河的大臉就出現在面前。
嬴五下意識抖了壹下,壹巴掌抽了過去,卻抽了個空,只是虛影。
“這手段可以啊……”嬴五吸著氣:“有夏龍淵水平了?”
趙長河搖頭:“沒有。不過可能差不了太多了。”
“還真是妳啊……”嬴五罵道:“元三娘這個吃裏扒外的,就這麽把我大本營賣了?”
趙長河道:“妳那大本營對別人很秘密,對我有什麽價值嗎?我剿馬匪?”
嬴五嘿嘿笑了笑:“等妳壹統河山,妳自然會剿馬匪。”
“妳之誌也不在馬匪啊。”趙長河斜睨著他:“閑話少說,妳說後續還要合作,指的是不是昆侖?”
嬴五奇道:“瞧妳這凝重的模樣……妳急著去昆侖送死?”
“妳這點修行都敢在昆侖折騰來折騰去,我怎麽就是送死了?”
嬴五臉上肌肉抽搐了好幾下:“媽的,我‘這點修行’,妳別找我啊。”
趙長河賠笑:“沒,沒,五哥最義氣了。妳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是哪裏?”
嬴五道:“妳知道我尋找秘境是怎麽找的麽?”
“願聞其詳。”
“每壹個秘境都是上古天界的壹部分,只要拼接完整就是原天界,這大家都知道。我有秘法可以通過已知板塊,感應到相鄰的另壹塊在哪裏,所以找秘境比別人簡單些……也是因為如此,我所知的秘境越多越好,更方便找其他更有價值的。”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妳要拼圖。”
“我又沒病,整個位界的板塊憑我怎麽拼?無非是壹塊壹塊探索過去,找有價值的,我是響馬兄弟會,不是拼兒童積木的好嗎?”
趙長河嘆了口氣:“其實我本來以為妳逼格會更高壹點的。”
嬴五板著臉看他。
趙長河偏頭。
嬴五板臉道:“總之前些日子我找到了壹塊,但略加探查,發現我自己進不了。”
趙長河聞弦歌知雅意:“裏面有很強大的存在。”
“對。”嬴五打了個響指:“有強大的上古魔神存在,意味著裏面必有造化,無論是寶物還是傳承……我就是為了這個來的,當然要打,打不過當然要找外援,這外援舍妳其誰?”
趙長河道:“如果妳能幫我找到我要去的秘境,那幫妳打幾個秘境都不是問題。”
嬴五微微壹笑:“只要打進我要打的這個,不僅更方便通過這個來感應其他板塊,並且既然那裏有上古魔神存在,說不定那就是妳要找的地方呢?就算不是,那這位魔神身處昆侖這麽久,妳壹樣可以問問妳需要的線索。”
趙長河嘆道:“五哥別忽悠了,我來找妳,就是會打的。說吧,什麽時候?”
“給我三天,我傷壹好,我們就出發。”嬴五上下打量了他壹眼:“妳現在有些焦慮,我的建議是別急,無論事態多麽重要,也要保持足夠的冷靜。這三天給我,也給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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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1章四象大陣,禦境二重
趙長河以為自己表現得尚可,無論和九幽還是和嬴五都可以先東拉西扯幾句,語氣也平靜。
但嬴五依然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的焦慮。
這種妻子生命懸於別人手中、而自己卻壹時半會連地方都找不到的感覺,說多別扭就有多別扭。
嬴五這話是對的,過於焦慮,對自己的突破是反效果不說,還很容易落入別人的陷阱,必須讓自己冷靜再冷靜。但這哪能是說冷靜就能冷靜下來的呢?他收回神魂,深深呼吸了好幾口,才道:“嬴五那邊有壹個重要的昆侖秘境所在,只要找到,必是大線索,和他約了三天後出發。”
唐晚妝道:“妳可以去先見見崔文璟。”
崔家在京有房,崔文璟暫居於此,依然在屋後的清溪看著流水,他壹直很喜歡看流水。
見趙長河突然來訪,崔文璟有點吃驚。
早朝剛剛和夏遲遲她們說的,這午後趙長河就從漠北到京師了?就算是能飛,趙長河早也在上午就啟程了。
這不可能是臨時通傳而得,只可能是還沒有人喊他的時候就先回來了。
“妳剛剛打了大勝仗,不在征服之地多玩幾天?”
“之前亂世榜上出現飄渺的名字,還有上古白虎,我心就不安,傷勢壹愈就立刻回來了,沒啥好逗留的。”
“如果妳不說還有上古白虎的話,老夫可能會更感動壹點。”
“我為什麽要騙伱。”趙長河嘆了口氣:“之前央央都罵,說我好像在和妳談戀愛來著。”
崔文璟壹直扳著的臉都被逗出了笑意,旋即又道:“央央修行不夠,很難像是朱雀嶽紅翎她們能夠陪妳南征北戰,相處自然少。加上年紀小,見識不足,大事自然是我與妳談得多些。她與其說是吃自家老爹的醋,還不如說是幽怨妳陪她少了……成婚之後,見過幾面?”
趙長河正要說什麽,崔文璟擺擺手:“當然這不怪妳,妳確實沒時間。本來不要緊,天下哪有打不盡的戰事,等到諸事安定了,妳自然可以在家中和妻子多多相處。央央壹直覺得自己該能幫妳什麽,像朱雀她們那樣可以成為妳的左膀右臂,老夫倒是認為真沒太大必要,縱使她壹點修行都沒有,也不影響什麽,妳這人還是重情的。”
趙長河想說的話都被老丈人說完了,有些尷尬地撓頭:“我也是這麽認為,央央壹直在給自己壓力,想要追逐,其實沒必要。在我看來她修行的意義還不如說能養顏。”
崔文璟道:“這是對於妳倆的感情而言,修行無所謂。但對於自身安危與時代浪潮,修行終究是要跟上的。央央已經很努力了,她為了追上妳,奮發突破了秘藏,在這個年紀已是曠古爍今。可惜轉頭壹看,遍地魔神,終究連個自保之力都沒有。”
崔文璟這話其實也有幾分在為自己喟嘆。
現在別說央央跟不上,連他都快跟不上了。
玉虛至今傷勢未愈,厲神通又重傷而歸,博額鐵木爾海平瀾王道寧等人死後,舊日天榜已成過去,成為舊時代的印記。
就像他們世家壹樣。
也像眼前的流水。
趙長河道:“嶽父放心,我很快就會把央央救回來。”
崔文璟微微壹笑:“我想說的反而是,如果事不可為,以保妳自己的安危為重。”
“哈?”趙長河目瞪口呆。
崔文璟的目光終於從流水上收回,看了趙長河壹眼:“妳之安危,關系重大。切不可再像當年草莽之時,不顧壹切去拼了。”
趙長河沈默片刻,低聲道:“那就不是我了。”
崔文璟道:“妳怎麽想是妳的事,我這麽說只是告訴妳我的態度。事可為則為之,不可為,我不會怪妳,盡力就行。”
趙長河壹時不知道怎麽說。
他知道老崔這麽說是有意給自己降些壓力,但這話沒必要回應,無論如何自己也做不出來的。
想了想,竟然回應了這麽壹句:“妳不想參與麽?”
崔文璟倒被問楞了壹下:“我未曾破禦,在禦境壹重的戰局之中或許尚有點意義,對於九幽和飄渺這樣明顯屬於頂尖的魔神,未曾破禦和螞蟻沒什麽區別,參與也沒用。”
趙長河看了看崔文璟鬢角的白發,斟酌道:“其實嶽父不老,今年都不到五十。這個年紀對於玄關來說是老的,但對於禦境層面完全還是壯年。只要心氣仍在,當今之世,破禦真的不難。只是不知道為何,自從上次受傷之後,感覺嶽父失去了繼續突破的心氣似的。是因為臥床兩月讓妳感覺到了自己的老態?”
崔文璟繼續看向流水,低聲道:“算壹部分原因吧,更關鍵的其實在妳們的新政。”
“……”
“人和人是不壹樣的,妳與陛下這樣的,很難理解我與老楊他們這種壹輩子理念崩塌的迷茫。”崔文璟嘆了口氣:“就比如……以前我只為家族而努力,無論是修行還是別的事情……但既然世家已經不符合需求,那我確實不知道為了什麽而修行。”
趙長河奇道:“修行難道不是為了自己?”
“為了自己的話,我為什麽會喜歡修行呢?”
趙長河愕然。
崔文璟笑笑:“其實我壹點都不喜歡武學,真正喜歡的從來都是經綸濟世之學。只不過是沒有實力無法在這個世道立足,做個空談書生沒什麽用,才必須練武罷了。”
趙長河也笑了:“練著練著練到了天榜。”
崔文璟奇道:“妳對我這說法倒是接受得快,以前和別人說起,別人幾乎無法理解。”
“妳女婿接受什麽都很快。”
“……”崔文璟有些無語地翻了個白眼:“當然現在說這個沒用,不為了家族,也可以只為了兒孫不受欺辱。搞不過九幽和飄渺,至少該搞得過其他禦境?”
“不錯。”
崔文璟理所當然地伸出手:“那就拿來。”
趙長河老實地摸出幾粒從長生天秘境找到的藥物:“這個對妳的狀況有用。”
“就知道,羅裏吧嗦的,沒以前爽利。”崔文璟把藥籠進袖子:“去吧。能不能參與得上,我沒把握,反正盡力。”
“老狐貍。”趙長河嘀咕了壹句,轉身走了,此前頗為壓抑的心情卻輕松了很多很多。
回到宮中的時候,此前不在的夏遲遲和嶽紅翎都同時到了。見趙長河回來之後明顯神色平靜了很多,眾人都籲了口氣——有些話她們作為“情敵”都不好說,只有崔文璟能說,果然崔文璟永遠如此靠譜。
趙長河還有心思先問嶽紅翎:“白虎典籍看得如何?”
嶽紅翎看了夏遲遲壹眼,夏遲遲板著臉不說話。兩人都發現每次自己兩人壹起出現的時候都不是吵架氛圍,於是每次都沒吵起來,也是個奇奇怪怪的緣法。
嶽紅翎便轉開目光,直接道:“確實合適我練,對我是個很有益的補充。嗯……金系的修行也與我相合,終究壹輩子練劍的……”
夏遲遲嘟囔了壹句什麽,誰都聽不清。其實夏遲遲自己也知道,自己國事操勞,不可能再像早年那樣身兼二系了,能把青龍壹系整明白就不錯了,白虎這系早晚必須轉給別人的……可惜了自己之前行走江湖還是戴的白虎面具呢嚶嚶嚶。
但從來就沒想過,轉給的對象是嶽紅翎啊。
這土女人還真的敢接……
算了,當她吃朕剩下的。
夏遲遲在那腹誹,三娘和皇甫情就沒她那麽多想法了,三娘便道:“既是如此,我們是不是可以排演壹下四象大陣?”
皇甫情有些猶豫:“哪種?”
眾人知道她的意思。四象大陣分兩種,壹種是僅有四象自己,另壹種屬於上古絕陣,是有夜帝居中主導的真四象大陣。理論上當然是後者更強許多,也更適合她們此刻的練法,但關鍵在於,現在大家的敵人之壹好像是夜帝。
不說傳出去教眾們會不會傻眼的問題,單說以夜帝之陣打夜帝,是否會產生玉虛打道尊那種現象,反而無用?趙長河很平靜:“兩陣都練,主打真四象陣,另壹個當作副陣,有時候我不在可以用。其實顧慮這些沒意義的,就算去掉了居中的夜帝,她該破也壹樣破。”
眾人對視壹眼,都道:“妳……這是和夜帝到底有多熟啊?”
趙長河沈默片刻,嘆了口氣:“就當我是她傳承,問題也不算很大。換句話說,我繼任夜帝是她想看見的結果,當初情兒糾結過我的改動後的夜帝之意還算不算夜帝,其實根本不需要糾結,因為夜帝自己認。”
皇甫情:“……”
“如果說其中有什麽屬於她預計之外的偏差的話,那就是四象全成我的枕邊人了……”
除尚未把自己當白虎的嶽紅翎之外,其他三個全偏過了腦袋,表情不是羞惱,居然是想笑。
因為確實很好笑……如果夜帝對於趙長河繼任這種事是有什麽想法在裏面的,那她肯定沒計劃過全成了趙長河老婆。下屬尊者和老婆之間的區別可太大了,不知道夜帝獲悉之後是個什麽心情,甚至這個偏差可能會導致夜帝計劃出現致命錯節。
比如真打起來,只是下屬結陣的話,壹旦真夜帝降臨,四象陣都不用打就破了,可能還有倒戈的。現在呢?現在誰管她原夜帝是個錘子玩意啊……
“我沒想明白的是,她為什麽會引導著我走夜帝道路呢……只是為了更便於控制我麽?”趙長河低聲自語:“還是……她是想觀察不同夜帝之意的差異?”
四象外人唐晚妝抄著手臂看了半天戲,開口道:“無論夜帝怎麽想,至少這壹役的對手不是她。用來對付九幽和飄渺還是可以的,先練著吧,我給妳們護法。”
“嗯。”趙長河振奮精神,奮然道:“不管夜帝怎麽回事,我們做我們該做的。早晚有壹天,打她屁股。”
四象陣單獨說布陣方位的話那是天下最簡單的陣法之壹,眾人依自己的屬性位置結成東南西北四象,趙長河居中作為樞紐就可以了,無論戰鬥途中怎麽挪動,只要方位沒變,陣法就破不了。但功夫不在陣型本身,主要在能量流轉與結合的法門,尤其是居中之人需要做的協調引導難度極高,不是對四象都有足夠理解的人是做不了的。
所以四象教早年“教主”的要求是四象兼備……這個要求顯然在夢囈。能夠四象兼備的人去哪找,夏遲遲算是天縱奇才了,只能兼二系,自家“師父”就是朱雀,可她壹點火系都沒學會。
而現在有了趙長河。他不是四象兼備,要他怎麽玩個禦火禦水的他也不會玩,然而他四象都雙修過,不兼備但兼容……這還得是趙長河武學天賦極高的,換了壹般人就算也能強行雙修四象,也不壹定能做到都兼容。
但此時此刻,旁觀護法的唐晚妝很清晰地看見上空浮現四象星圖,四種代表了四象的顏色分別氤氳壹方,互相往返,既沖突又各自隱隱相合、對立又統壹的態勢看得唐晚妝若有所思。
靠她們主動統壹是肯定辦不到的,於是四色力量都同步地流向了天穹中央。
“嗆!”龍雀忽然出鞘,落日限於西陲。
繼而星河出鞘,極東之地,明月悠悠。
天無日月,我自為之。
日月相對,成其兩儀。
唐晚妝心中有些悸動之感,事先都沒想到,趙長河的刀劍之意也能這麽顯化……這其中應該還融合了之前他們自己搞的日月星三才陣的意味,等於給如今打底——越是這種天定般的感覺,在如今的背景下就越讓人心悸,夜帝是否預見了這些?日月匯聚四象,卻似乎卡克了壹下,無法流轉。
趙長河沈吟片刻,忽地拋出壹件東西。
玉虛的太極圖……厲神通臨走留了下來,就沒收回去。
太極虛影在上空盤旋,很快四象之力受其牽引,匯聚於兩儀,兩儀歸壹,匯入趙長河壹體。又通過他分派流轉而出,互相沖突的四系在每壹個人體內過了壹遍,對立漸消,只剩統壹。
趙長河擡頭看了壹眼外界上空。
大家傍晚開始磨合,不知不覺到現在都深夜了……
初始之意從落日起,如今要以什麽結?
趙長河心中微動,低聲道:“晚妝。”
唐晚妝聞弦歌知雅意,“嗆”地壹聲,春水劍出。
壹縷天光從粼粼水波之中上浮,逐漸現於天穹,什麽四色都不再凸顯,只有最純粹的光,灑遍了大地。
天亮了。
趙長河收功,默默內視。
壹群女人瞪著大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
那澎湃暴漲的修行,如長江大河,奔騰不息。有壹種世間萬物無不透徹的清晰,原本不靠地底天穹的話張不開太遠的神識感知,此刻覆蓋千裏,已經再壹次看見李伯平了……
果然,不需要什麽都會……只需要能夠協調每壹個人所會的東西。
陣法尚未完全啟動,只是先磨合各方的能量流轉……而趙長河卻無聲無息地借此踏入禦境二重。
快得讓之前剛剛成為天下第壹人的三娘目瞪口呆,簡直懷疑龜生。
第802章對不起,我們有個孩子
其實三娘自己也有好處的,這壹次的修行對每個人都有很大的好處,包括作為陣外護法的唐晚妝,每個人的修行都漲了壹截。
其中獲益最大的顯然是如今修行最低的夏遲遲,這壹刻她已經自然陷入了入定狀態,看那模樣不知道是不是醒來就能破禦。
單系修行終究偏頗,妳中有我我中有妳的四象修行壹旦能夠互相交融體悟,好處大得難以想象。如果說夏遲遲此前受困於龍椅差了歷練,那這壹刻所有人的歷練都在給她協助,化成她自己的所悟。
和雙修道理其實十分類似的……現在等若兩位禦境二重和三位禦境壹重的壹起在幫壹個臨近禦境的人破禦,恐怕創立雙修之法的人都想不到世上還有這好事。而除她之外所有人同樣都得到好處,並且直接分享壹重到二重的突破過程,這對於幾位還在禦境壹重的人價值簡直無法估量。
就是意味不怎麽好聽,要是瞎子看著這壹幕估計又要氣得胸疼,還寫什麽亂世書,這不亂交書嗎?當事人可沒這麽多亂七八糟的想法,真能氣死她最好了。趙長河看了眼正在入定的夏遲遲,低聲對三娘說:“差了點什麽……四象大陣沒法完全練成,只能是個殘缺之陣……問題在我,我有些東西沒掌握夠。”
三娘點點頭,大家這個修行見識,都很明顯能夠察覺問題,少了的東西恰恰是前陣子三娘問過趙長河的時空之意。
四象在壹起結陣的時候,它必須蘊含時空的概念,但這塊趙長河是真不會……除了星河有空間的意蘊之外,趙長河修行至今接觸的東西都沒有時空相關,而星河的意蘊不是趙長河自己的,他做不到主動引導。
所以都不需要繼續往後練實戰法門,單是此陣的意蘊流轉,就可以察覺到最終練不成,而且缺的還屬於核心關鍵。
如今回顧,什麽了不起的法則都接觸過了,生死、有無、因果、氣脈,各種各樣虛玄的東西都有,但時空這種雖然很強但作為玄幻世界屬於很常見的東西,卻從沒接觸過。
其中有幾個項目,瞎子當初還有點急的,督促趙長河學習,但時空這塊從來提都不提。也不知道是不是擔心趙長河過早接觸到了時空之意,就能夠自己“回去”了……
“九幽說我是夜無名的傀儡……嘖,我壹開始以為自己不是,現在回憶越想越有點。”趙長河倒是很豁達地笑了起來:“不過她自己也承認過,撥弄過我的因果,只是並非什麽都成功。”
三娘和皇甫情對視壹眼,都很是驚奇:“她居然跟妳承認這個?”
“是啊。”
“那她有沒有說過,沒成功的例子?”
“……應該是嘗試阻止伱們和我在壹起,但沒成。”
兩人勃然大怒,拍地而起:“她憑什麽!本來還說她與我們無仇,反有傳承之義,如今看我們不抽她!”
趙長河笑著把兩人擁進懷裏,柔聲道:“但我倒是很高興呀……說明她哪怕能改變壹切,也改變不了我與妳們的姻緣。”
兩個老女人都被這話說得有點臉紅,壹左壹右掐著他的腰:“如果妳這句話裏沒有‘們’字,我們還可能稍微感動壹下。既然有這個字,妳哪來的哪呆著去!去去去,我們也要入定壹會,消化所得。”
結果現在的趙長河老腰被擰都不痛了,反倒各自親了壹口:“好好好,大家先各自消化壹下剛才所得,我也琢磨壹下別的。”
“呸。”
所有人都入定去了,趙長河盤膝而坐,把星河與龍雀並排擱在腿上,心神沈入星河劍中。
既然只有星河含有空間意蘊,自然該先從這裏開始探索。
結果心神剛剛探入劍中,就差點嚇得抖了壹下。
小星河安安靜靜地懸浮夜空之下,漆黑如墨的眼瞳直勾勾地盯著他,壹眼看著這場面驚悚得要死。
旋即心中也有點怪異感——怪異的不是星河,而是想起另兩個人。星河這種模樣,無論妳說這是夜無名還是夜九幽的小時候,絕對有人信。她倆就該是這樣的形象氣質,甚至包括能力屬性。但現在呢,自己早都忘了夜無名從什麽時候開始會笑會怒的,好像已經持續很久了,而夜九幽不但笑的歡,居然還有點騷。
“小星河。”趙長河湊上腦袋:“爸爸好久沒來看妳了,最近龍雀姐姐還有吵妳嗎?”
龍雀:“……”
本來以為小星河不會搭理這種明顯屬於沒話找話的搭訕,結果她居然真回答了:“殺鐵木爾那會兒有點吵,蹦蹦跳跳的說自己完成了最大的誕生使命,很快就不吵了。”
“很快?”
“嗯,因為我覺得她就那點出息太低級了,她很受打擊,就自閉了。”
趙長河:“……那妳的理想是什麽?”
小星河道:“爸爸讓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
“呃不是這個意思,就像龍雀誕生之時,是老夏征戰四海之時的戰刀,它與生俱來的使命就是北逐韃虜、天下為安。妳有沒有……咦等壹下,妳喊我什麽?”
“爸爸啊。”
趙長河有點楞,以前他自稱爸爸,星河都不搭理的,自己惡趣味地讓她喊爸爸,她只喊主人。這很正常,在劍靈心中不知道爸爸是什麽東西,她的概念裏只有主人。
從什麽時候開始喊的爸爸,還這麽自然?趙長河簡直懷疑自己是不是丟失了壹段記憶。
星河道:“既然主人覺得這是爸爸,那就是爸爸,無非換壹個詞。”
“但小星河這麽聰明,跟著我聽了看了無數見聞,應該知道兩個詞意思不壹樣的哦。”
不說別的,單是崔家父女的情感,星河看在眼裏,自然會知道那和主人什麽的完全是兩個概念。
卻聽星河道:“確實不壹樣,妳是爸爸,不是主人。”
趙長河:“?”
不是吧,我忙得要死,基本沒和妳說過幾句話,相處最多的時候都要追溯到在靈族那段休憩時光了。也沒養妳什麽,也沒教過什麽,為啥星河會覺得這是爸爸。
星河道:“星河怎麽看我不重要,我當她是女兒這就夠了,不會把她送給任何人。這句話是爸爸說的,所以是爸爸。”
趙長河眨巴眨巴眼睛,想起來了這話是北伐之前在長安和九幽說的,九幽當時想要星河劍,交換條件好像是……幫自己得到夜無名?然後自己拒絕了。
星河因此覺得這就是爸爸?“那個……”趙長河反倒有了愧意:“那個,爸爸還真沒盡責的,壹直都沒時間陪妳,放那沒管過……並且、並且這次來的意義也只是……”
“只是爸爸需要感悟空間才來的麽?”
趙長河慚愧得要死,不知道怎麽回應了。本質上就是把人家當壹把劍而已,有什麽臉說是爸爸啊。
星河卻根本沒想這些東西,只是道:“空間之意我是具備的,但不知道怎麽指引別人去開啟這方面的修行,如果爸爸有相關的修行引子之後再來找我,那時候或有所得。”
懂,就是天生會做數學題,但不會教原理。
趙長河摸了摸下巴,開啟修行的引線有啊,嬴五會啊……讓他指點壹些基礎入門的,不涉及多高深的東西,嬴五應該不會拒絕,到時候高深的再找自家女兒學。
這個方案要比其他項目基本是從天書學的好得多……不會受限於夜無名。
然而空間可以這麽解決,時間怎麽辦?並且理論上說,時空本是相互依存的,是不是需要壹起學?
卻聽星河道:“爸爸研究四象陣的話,其實不需要過多考慮時間。那已經不是戰鬥之用了,就像用神罰去打蚊子。”
趙長河心中壹動:“那是做什麽用?”
“超脫彼岸。”
“何解?”
星河難得懵逼地撓了撓頭,半晌才有些猶豫地說:“超出了壹切束縛的大自在?”
趙長河若有所思:“小星河為什麽知道這麽多,並且有些詞匯……”
“娘說的呀。”
“?”
爸爸這詞星河是跟自己學的,與此世不同。可自己從來沒告訴她有關媽媽的概念,只可能是她自己從世間見聞所得,所以叫娘。
說明在星河概念中,自己真有個娘……那妳娘是誰啊?星河道:“既然把我鍛造完成的人是爸爸,那奠定我基礎之意的人可不就是娘麽……”
趙長河抽了抽嘴角,沒錯這邏輯無懈可擊,所以有別於龍雀長得人山人海,星河怎麽看都像……對不起,瞎瞎,我們有個孩子。超脫彼岸……大自在……
“所以……”趙長河斟酌了壹下,還是重復了壹遍初始的問題:“妳與生俱來的使命是什麽?”
“幫娘超脫彼岸。”
趙長河抿了抿嘴,下意識伸手去揉星河的腦袋,卻揉了個空,旋即想起她只是靈,又再度伸手揉了壹把,這回揉實了。
星河始終沒表情的臉蛋莫名地有了點表情,似是沒想到有人會無聊到拿化虛為實的能力用來摸壹個劍靈的頭,也似是沒想過被人摸頭是什麽感覺。
趙長河也覺得自己有點腦殘,訕訕地收回了手。
星河直勾勾地看著他的手,好似有點小期待。
趙長河嘗試著又伸過去摸了壹下,星河露出了壹點點喜色。
趙長河心中忽地就觸了,壹把抱起星河舉了兩下高高:“爸爸陪妳出去玩。”
星河搖搖頭:“星河不愛出去玩。”
唔……如果說陪孩子的話,這個孩子與眾不同,她或許真不愛亂跑,更喜歡靜靜呆著。換了龍雀能出去玩的話,皇宮都可能被掀沒了。可憐從來沒帶過娃的趙長河壹時卡殼了,不知道怎麽陪這孩子。
星河道:“可以讓龍雀姐姐來陪我打架,我喜歡和龍雀姐姐打架。”
“?”
劍靈的愛好是打架我理解,可妳以前不還嫌她吵嗎,剛剛還把人弄自閉。
星河補充:“她只要別在那‘哇哈哈哈我厲不厲害’的吵吵嚷嚷,做壹把只會打架的安靜的刀就好了……厲不厲害又不是用嘴巴說的,還叉腰,那個樣子太蠢了……”
“妳說誰蠢,臭雜魚!”下壹刻壹個少女氣鼓鼓地握拳沖進劍中。
星河眼睛壹亮,從趙長河懷裏跳了下來,壹大壹小倆孩子很快扭打在壹起。
趙長河看著在虛空扭打翻滾的孩子們,目瞪口呆。
我……我高逼格的天品刀靈劍靈,所謂打架是這樣打的?
最讓人捂臉的是,明明龍雀長得要比星河大壹截,但打起來勢均力敵,龍雀好像還稍微下風那麽壹點點。
聽著虛空之中傳來的“妳這點雜魚實力就是妳那臭爸爸教的嗎”的嘴硬聲,趙長河捂臉把龍雀揪了起來:“什麽叫‘妳那臭爸爸’?我不是妳爸爸?”
龍雀淩空踢踢踢:“當然不是,妳來陪這雜魚都不陪我,明明我才是妳主力戰刀!”
“……我找星河也只是想感知空間。嗯,兩方面都是我不對,以後有空多陪妳們好不好?”
“爸爸別吵我們打架。”星河跑過來救被拎在空中的姐姐。
趙長河最終被姐妹倆聯手趕出了劍,想學空間之道卻連個毛都沒學到,意外倒是知道了屬於夜無名的壹些上古思維。
但這好像不重要,多陪陪孩子才是此番最大的意義。
就像央央壹樣,等到人家出事了,才回想陪她實在太少。
…………
心神退出劍中,轉頭壹看旁人都在入定,只有夏遲遲目光熠熠地看著自己,似有笑意。
她的修行最低,所需要的消化時間也不需要別人那麽長。
“破禦了?”趙長河問。
“嗯。”夏遲遲似乎並不在乎這個問題,站起身來,纖手伸到他面前做了個邀請的手勢:“陪我去禦花園走走?”
“好。”
兩人攜手離開太廟,向禦花園漫步而去。夏遲遲壹路帶著很溫柔的笑意,好像心情很好。
趙長河轉頭看了她壹眼:“妳……心情很好?因為破禦?”
“不是,因為感知到妳在陪孩子玩鬧。”夏遲遲柔聲道:“然後就想著,以後我們也會有孩子,那時候的光景。”
趙長河壹時不知道怎麽說……身邊的紅顏如果說哪位的童年最難受,那肯定是遲遲,她對此觸動肯定最大。也不知道多說會不會讓她回憶起早年的場面……
結果夏遲遲自己說了:“我們在做的事情,就是讓後來人不要再嘗我們嘗過的苦頭,個人如此,其實治天下也如此。”
趙長河“嗯”了壹聲:“妳是個好皇帝……老實說,壹開始妳想做,我支持,但內心我是懷疑妳能不能做得好的。事實證明,妳做得比我想象中的好多了。”
夏遲遲笑道:“那麽信不過我的決心?還是信不過能力呢?”
趙長河笑道:“畢竟沒做過,這事難得很,比修行難多了。”
“其實也沒多難。”夏遲遲悠悠道:“沒試過的話,永遠不知道有壹個唐晚妝是多麽舒服的事,她太能幹了。如果妳來做,只要她在,就肯定不會比我做得差,說不定更好壹點……畢竟她並不全聽我的,有時候會頂撞違拗,讓我很頭大。可如果是妳的話,她可能會無底線的去實施妳的命令。”
“不至於,晚妝有堅持的。”
“堅持個什麽呀,主動拉尊者和妳壹起侍奉妳的事情,哪裏還是我們記憶中的唐晚妝。”
“還在吃這麽久的陳醋?”
“不吃,等會看看如果她醒了,今晚我和她壹起陪妳吧。”
趙長河沒回答這話。
夏遲遲看了他壹眼:“沒心情?和嬴五約的三天,這才壹天,妳總不能茶飯不思,那對我們也不公平。”
趙長河道:“呃……倒不是,只是妳們不用考慮什麽兩個壹起這類的……也委屈。”
“無所謂,壹個人要滿足妳還是挺難的,次次被妳弄得癱在那裏,也不是多好的體驗。”夏遲遲嘀咕抱怨:“蠻牛壹樣。”
“……”
夏遲遲又道:“其實如果嶽紅翎願意,我和她壹起更好壹點,白虎之意我終究從小開始學,就算現在跟不上了,積累和理解也不是她初學可比,壹起雙修的話可以共享。”
趙長河道:“妳……不生氣?”
“師伯的建議是出於公心,白虎之意確實需要壹個繼承者,尤其要面對上古白虎了,更要把後患先抹平。”夏遲遲道:“當然要說心裏完全沒有壹點不爽,那肯定是騙人的,終究大事為重吧。其實我知道,這對嶽紅翎來說也是壹個很艱難的決定……因為她接收了我的東西,在她心中應該算個汙點的,會在我面前不好擡頭,吵架都沒了底氣,可她還是要了……她也是為了公心,現在的對手壹個比壹個強,大家都沒有考慮自己顏面的閑工夫。”
趙長河之前還真沒細想過這些,被夏遲遲這麽壹說確實,以為這會激發兩人吵架呢,實際上卻是從此再也吵不起來。
身後傳來嶽紅翎的聲音:“我不入四象教,終非真正的白虎,學此劍意只是為了補陣法之缺失……將來四象教選拔出壹位合格的白虎聖女,紅翎願把白虎之意與自己的畢生所學壹起傳承給她。或者是……”
兩人停步回首,嶽紅翎不知何時靠在禦花園的壹株桃樹下,正在微笑。
看來是有意來找夏遲遲說白虎的問題。
“或者是什麽?”夏遲遲問。
“或者是傳給妳們的太子或公主。”嶽紅翎眨眨眼:“雖然這孩子姨娘很多,可幹娘位置,我預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