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請他消受
亂世書 by 姬叉
2024-7-29 19:25
趙長河覺得自己也挺奇怪的,之前真有點欲念,尤其被假貨親了之後,真想親真的。
但這般抱著以後,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反而漸漸沒了,雖然軟玉溫香,卻興不起多少綺念,反倒越發安寧。
也許是太累了。
只有嶽紅翎能帶來這樣的依賴感。
嶽紅翎也覺得自己很奇怪,被這麽抱著,壹點反感都沒有,此前的掙紮沒掙開,也不知道究竟是因為肩膀疼呢,還是欲拒還迎。
但被這麽抱著,壹樣很安寧,就像在秘窟之中,他在前方堵得嚴嚴實實,內心沒來由的安全感。
也許是獨闖天涯風風雨雨,終於也累了?不知道。但這麽靜靜地靠在他懷裏,真的安寧。
遠方傳來壹聲雞啼,東方漸呈魚肚白。
天亮了。
屋內相擁靜立的男女終於慢慢分開。
嶽紅翎轉身,輕輕推開趙長河的胸膛,擡頭看看他的眼睛。
他那眼神似乎也剛剛從出神之中回收似的,剛剛恢復清明。嶽紅翎是真的沒有感覺到他的欲念,不知道剛才他心中抱著的究竟是心儀的女俠,還是少年心中固執的夢。
仿佛直到此刻他才有了些後悔,喉頭動了動,試圖親下去。
嶽紅翎眼裏閃過笑意,眼疾手快地摁住他的嘴:“說了就抱壹抱。”
趙長河悔得想哭。
嶽紅翎終於笑出聲來:“真是個孩子。”
趙長河嘴巴壹嘟,直接在她摁住嘴的玉手上啄了壹下。嶽紅翎觸電般收手,怒目而視。
趙長河卻沒進擊,整個人卻似神清氣爽,得到了什麽升華似的,悠悠轉身,坐到桌邊去倒茶喝:“妳壹直說我孩子……嗯,我倒是忽然想起了妳我很早的壹個話題。”
嶽紅翎撇撇嘴,手在褲腿邊擦了擦,也坐到他身邊,順手拿過他剛倒好的茶喝了:“什麽話題?”
“妳我江湖再遇,我該叫伱什麽。”
“不已經是嶽姑娘了?或者背地裏姐姐個沒完,連魔教天女都聽見了的程度?”
趙長河偏頭看了她壹眼,笑道:“現在是,但我如果現在再回答這個問題,我會換個答案。”
“嗯?”
“希望將來再遇,我會脫口喊妳紅翎。”
嶽紅翎心中突地壹跳,面上卻是壹副失笑搖頭的樣子:“餵,妳是不是剛才突破了,忽然就有了莫名的自信?說破天還是個四重啊。”
“妳在意的本就不是這個,或許算個前提條件?”趙長河笑道:“那請嶽姑娘再為我護壹次法。”
嶽紅翎怔了怔:“妳要幹什麽?”
趙長河摸出幾粒增進氣血之用的丹藥:“既然內外四重已破,丹田穩固,真氣雄渾,正是早上氣血最巔峰時。我的外功修行歷來比內功高壹些,現在內功達到標準,又可以繼續助推外功突破,此時此刻,便當是五重之時。”
嶽紅翎忽然覺得這就是個瘋子。
妳剛剛痛成那樣,壹般人也會心有余悸先緩緩。並且剛剛雙修……嗯,雙修完畢,在正常人慣性思維裏已經是練完功了,該做點其他事了。
但這廝腦子裏居然就開始再度想要突破,連嶽紅翎都沒跟上他的腦回路。
簡直像壹匹餵不飽的狼……怪不得他的修行這等速度。但他之前血煞湧動已經那麽難受了,突破之時會不會又來壹次?趙長河慢慢吞了輔助氣血的藥物,低聲道:“不用那副嚴肅的表情……血煞功的事我很有經驗的,剛剛發作過,此時煞氣已經宣泄,非常平靜,應該不會再來壹次。上次我和崔文璟談笑之時就把外功四重給破了,道理類似,那次也是我在野外發作之後沒多久,這次感覺會差不多。”
嶽紅翎道:“我倒是相信妳這次不會像剛才壹樣,不過有點奇怪,妳是有什麽導致很急麽?妳習武至今,也就半年多。”
“妳說遠的還是近的?”
“何謂遠近?”
“遠的話,我想早點追上妳。”
嶽紅翎不說話了,這個“追上妳”此時歧義滿滿,也不知道是人還是功,但她不想去明辨。心中暗道指人的話,可能還有壹個崔元央……
想到這裏,心情終於首次有了些別扭。
卻聽趙長河續道:“近的話……”
他的肌肉開始虬結,血煞再度凝聚,兇戾無匹的煞氣洶湧澎湃,轉瞬讓這個屋子都成了血腥戰場般的錯覺。
“……我馬上要去挑戰壹個人,四重肯定不夠,五重差不多。”
話音落下,血煞凝空,玄關五重。
嶽紅翎仿佛目睹壹個奇跡在眼前誕生,心中都禁不住有些澎湃,這種場面是真的能引動武者的激情和熱血,實在太帥了……
要不是自己人,嶽紅翎簡直都想挑戰他壹下。
趙長河內視片刻,燦然壹笑:“我說的護法指的不是這個突破,而是那個挑戰。嶽姐姐可以在旁邊吃點早餐,別讓不開眼的打擾就行。”
嶽紅翎感覺能看見很有意思的事情,也不問是誰,反而問:“為什麽是現在?”
趙長河站起身來:“外功與內功不同,內功突破玄關之後還要積累,外功立竿見影的。而血煞功尤為不同,剛剛突破之時,煞氣未褪,戰力最狂,更兼我剛剛抱了妳,心態圓滿無缺。”
嶽紅翎直接懶得理他後半句:“我看不止如此吧?”
“確實……更多是因為,再等兩天他什麽都實現了,得稍微給他點挫折……雖然可能與我沒有太大關系,但我很不爽,想告訴他,不是誰都被蒙在鼓裏。至少還有壹箭之仇,請他消受。”
…………
清晨的揚州依然有點兵荒馬亂的氣息,來往行人行色匆匆,都不敢隨意擡頭,生怕被人當作彌勒教徒給揪進去。小攤小販的生意也暫時不做了,街上壹片冷清。
只有明月樓附近依然熱鬧,因為這附近都是漕幫的產業。
漕幫少幫主萬東流很主動地配合鎮魔司捉拿魔教,配合清洗了壹大批漕幫中人,甚至包括高層,這讓鎮魔司方面很是滿意,有這地頭蛇幫助,事情好做了很多。
於是漕幫的場子也沒有官兵前來打擾,此時行人來來往往,許多漕工在近處喝粥吃饅頭。
萬東流就悠閑地坐在明月樓頂層吃著早餐,宴請壹直住在他這裏的玄沖道長,以及跑來蹭飯的唐不器。
三人有壹搭沒壹搭地說著知府遇刺與彌勒教胡人的話題,說壹說昨天晚宴趙長河的窘態,日子閑適得仿佛揚州之變與他們沒有關系。
唐不器也絕口不提彌勒教與胡人其實是被潑了汙水,滿嘴義憤填膺,在罵彌勒教不是東西,居然殺官,簡直不把他唐家放在眼裏。
“妳們是沒看見,得虧唐某出手,昨夜壹式春水迢遞,生生從法元刀下救了趙長河壹命……”
“那妳倆不是扯平了,他之前從巴圖手中救過妳。”
“巴圖那個,沒他救我也不會有事,我唐家秘法多了,他懂個啥?”
“……是是是,唐兄大才。”
“咦?”玄沖忽然指著長街盡頭,笑道:“那是不是我們剛聊到的主角?”
萬東流轉頭看去,清晨的薄霧之中,壹條大漢身負重刀,從薄霧裏壹步壹步顯露身形。所過之處,攤販無聲,行人噤言,喝粥的都小心地控制著自己不敢發出吸溜聲,那威勢和壓迫感確實驚人。
哪裏還有剛才大家口中昨天晚宴之時的窘態?剛剛滿口吹逼的唐不器壹下就閉了嘴,這趙長河看上去明顯氣勢更盛了,感覺自己這壹次再壹劍刺過去,要被他壹刀劈成兩段。
“他好像有所突破。”玄沖嘆道:“這血氣煞氣,彌勒教給的綽號真的沒給錯,這不是活脫脫的阿修羅?”
萬東流有些走神,隨口應和:“是啊,確實。”
唐不器探頭:“好像沒看見嶽紅翎……他們昨晚好像在壹起……”
兩人側目而視,唐不器好像什麽都沒說過的樣子,繼續道:“不知趙長河這壹大早去哪,是路過這裏?要不要請他上來坐坐?”
正這麽說著,就見趙長河在明月樓下停住了腳步,擡頭看看欄邊的萬東流三人,朗聲壹笑,聲傳長街:“北邙趙長河,正式挑戰潛龍七十萬東流萬兄,請萬兄……不吝賜教!”
萬東流神色微變,長街寂然無聲。
第132章長河奔流,不可擋也
這種當街挑戰,萬眾矚目,最是光明正大也最是直截了當,當事人是基本不可能避而不戰的。誰要是這種情況下避戰,以後真的不要在江湖上混了,被人嘮壹輩子比薛教主還慘。
雖然這是最合武道熱血的方式,每個武者都非常欣賞,當初崔元雍赴北邙挑戰嶽紅翎就是這樣的方式,嶽紅翎壹直都誇贊有加。
但江湖畢竟人情世故,壹般來說只要雙方相熟,都不會選擇這樣沒有退路的方式,想比武大可私下邀約,勝負都不傷面子。
萬東流和趙長河明明還算挺熟的,請過客,起過哄,共同面對過胡人的挑釁。趙長河住的瀟湘館還是漕幫開的,現在壹文銅板都沒收他的,上好的草料替他餵馬,頭牌隨便白嫖。
別說長街路人了,這會兒玄沖和唐不器都撓著腦袋,很不可理解。
眾目睽睽之下,萬東流委實無法推拒,也很是爽快地從樓上躍下,抱拳道:“想不到趙兄如此看得起小弟,那就卻之不恭了,與趙兄這樣的豪傑壹戰也是小弟所願。”
趙長河也拱手示意,笑道:“可別,萬兄二十三,可比我大的,自稱小弟我可要折壽的。”
妳喊嶽紅翎姐姐也沒見妳折壽……萬東流心中嘀咕,感覺趙長河的態度也不算太差,這到底是在幹嘛呢?
便問:“趙兄想與在下比武試刀,大可私下邀約,又何必如此?”
趙長河笑道:“自赴揚州,總在戲中,別人的、自己的,反反復復,頗為無味。何不爽快點?”
萬東流皺眉:“趙兄此言,在下怎麽有點聽不明白?”
“彌勒教蠱惑苦哈哈的民眾頗有壹手的,漕幫多為賣力氣的,難以抗拒,被滲透了個亂七八糟。萬兄想必很難受?”
萬東流淡淡道:“不錯。”
“於是虛與委蛇,好像自己也信了那套似的,實則壹直在尋求良機……譬如謀刺知府,栽給彌勒教,於是朝廷雷霆之擊,彌勒教壹潰千裏,萬兄挾此大勢清洗幫會,重整漕幫之風,此後揚州再無抗手,漕幫壹家獨大,偏偏卻還讓朝廷覺得可以倚重……將來揚州誰屬,還真不好說。”
圍觀的路人相隔頗遠,倒是聽不見這邊的交談,樓上玄沖和唐不器神色都變了。
這番推斷確實合乎情理,真兇所為必有自己的目的,而不是純粹來給鎮魔司送禮的。此番受益最大的似乎真的是漕幫,萬東流有足夠的動機。
甚至於,知府的作息行止,萬東流也比別人熟悉——漕幫壹直都是和官府交往緊密,沒看他的宴會知府都參與麽……
但不能沒有證據僅憑推斷吧,漕幫可不是那些可以隨意潑汙水的。
萬東流神色不變,搖頭失笑:“趙兄還有什麽想法,不妨說說,我也挺想聽聽外人的看法。”
趙長河道:“胡人沒有道理莫名其妙跑來踩臉。赤離問嶽姑娘姓名,可知他根本不知道嶽姑娘會在場,也就是說原本他這潛龍第壹居然是特意跑來挑戰我們這些幾十名的,意義何在?打贏了顯得出他赤離多能耐?何況赤離壹路殺了不少人,本應是潛伏行事才對,潛龍第壹又不是天榜第壹,這麽高調作死麽?所以只可能是被人引來的。”
萬東流點點頭,笑道:“有道理。”
“他們知道場中有玄沖有唐不器有我趙長河,卻不知道有嶽紅翎,說明賓客名單有人提前泄露給了胡人,有極大的可能在泄露名單的同時做出了挑釁,比如說中原潛龍認為赤離浪得虛名不堪壹擊。赤離有他的驕傲,自然前來回擊,所以他開口罵的也是浪得虛名,否則壹群排在他屁股後面的虛名關他鳥事,人家看妳壹眼麽?”
萬東流神色有些驚嘆:“有點意思了,趙兄繼續?”
“知府不會吃飽了撐的那麽無聊,專門為了替胡人掃中原潛龍的臉,就巴巴地不請自來,坐在那幹熬……他只可能是應邀而來,適逢其會。”
“哦?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萬兄整了這出好活,只不過是為了讓大家、尤其是唐家人,看見知府和胡人的勾結而已。尤其是如果嶽姑娘不在,我們全部被踩了臉,心中只會極度憎恨,唐大侄子回頭潑起汙水來簡直不要太高興。我之前覺得這種聚會不請嶽姑娘簡直毫無道理,如今想想,那可不理所當然麽……”
唐不器:“……”
遠處屋頂,嶽紅翎坐在檐邊,仰首喝了口酒,美目遠眺過來,都是趣意。
趙長河做了結語:“雖然因為嶽姑娘敵住了赤離,這個對立憎恨情緒沒達到預期,但也差不多了,要刺殺知府就是這個時候,再過得幾天,他死就死了,達不到想要的效果了。當晚之事便順理成章,最終萬兄之謀還是實現得很順利。”
萬東流撫掌笑道:“很有意思的想法。其實就算是按趙兄所猜,似乎對趙兄也沒什麽影響,有些事趙兄自己豈不也想做?又何必氣勢洶洶。”
“確實影響不大,趙某只是不願意被人當顆棋子,玩完了還不知道自己在替誰數錢。”趙長河頓了頓,又道:“再說也不是完全與我無關,趙某赴宴途中遭遇弓箭刺殺——和殺知府的應該是同壹個人,打算坐實胡人嫌疑。趙某前來赴宴,能有幾個人知道?能預先在路徑上埋伏我的,隨便篩篩也沒幾個了。”
萬東流笑道:“這就冤枉了,萬某那時候在待客呢,如何分身?”
“某個憨批告訴我,伱們都曾離場小解,壹盞茶嘛,以萬兄的輕功,其實差不多了。”
唐不器:“……”
“對方是個慣用弓矢之輩,似乎很容易導向是草原胡人。很少有人想過,漕幫慣行水上,水戰之時,什麽用得多些?”趙長河笑笑:“趙某也打過水戰,最好用的東西當然是弓。”
萬東流神色終於開始嚴肅,卻還是擺手笑道:“臆測過多了。”
趙長河忽然話鋒壹轉,問了壹個相隔十萬八千裏的問題:“萬兄,妳我初見之時,那個小偷季成空還在麽?”
萬東流道:“依然關押在我私牢……趙兄對這人感興趣兩次了,如果真的想要為他說情,那在下放人便是,多大事?”
“恐怕萬兄未必肯放的,這人窺見萬兄的隱私,可能有點嚴重。”趙長河笑笑:“那天季成空身上別無包裹,他偷的東西想必是個小巧物件吧,可以隨意塞在懷裏的那種?”
萬東流微微瞇起眼睛,淡淡道:“不錯。”
趙長河壓低了聲音,連樓上玄沖唐不器都聽不見了:“比如……壹個含義有點特殊的面具?”
聲音雖低,聽在萬東流耳內卻如巨鐘敲響,心中狂跳了壹下,神色終於大變。
“萬兄栽贓胡人卻選擇我來殺的理由倒是有了,雖然可能有點烏龍……但趙某也受不得這氣。”趙長河說著壹聲長笑,龍雀出鞘,壹刀狂斬:“來而不往非禮也,吃我壹刀!”
“嗆!”萬東流早有準備地拔刀壹架。
兩刀交擊,周遭砂石狂卷,酒旗飛揚,氣勁爆發沖得周邊房門的吱呀作響。
旁觀眾人紛紛動容,這真是潛龍七八十名之後的戰局?
萬東流神色很是嚴峻:“妳居然玄關五重了。”
“彼此彼此。”趙長河咧嘴壹笑:“萬兄也悄摸摸的六重了不是?”
唐不器默默從懷中摸出壹本潛龍榜冊子,默默撕得粉碎。
這玩意兒不撕了幹嘛,只能給人誤導……妳們這水平該去前五十甚至前四十玩,躲在七八十名之後很好玩嗎?
旁邊玄沖神色凝重,忽然低聲道:“好快的刀!”
唐不器探頭看去,入目的是壹道耀眼的刀光從萬東流手中揮灑而出,仿佛刀光殘影還在原地,那刀已經到了趙長河身前。
“……”唐不器知道如果是自己,頭已經沒了。
太快了,也太強了……仿佛便有江水東流,也會被這壹刀截斷,便有巨浪滔天,也會被這壹刀劈回!
漕幫滄瀾刀法,破浪十斬!
“鐺!”
被唐不器認為根本抗拒不了的壹刀,卻見趙長河單手壹撇,龍雀輕輕松松地把滄瀾刀壓到了壹邊,仿佛這驚濤駭浪沖上前,卻發現這邊才是更巨大的浪頭,劈頭就把他蓋了回去。
緊接著雙方浪頭交接,“叮叮當當”如珠落玉盤的脆響接連暴起,仿佛狂浪怒濤不停對沖,旁觀的路人幾乎已經快要看不清雙方的刀路了!
唐不器震驚地站起身來:“他為何也能這麽快?”玄沖喃喃自語:“為什麽我感到了赤離靈狐刀法的味道?”
兩人對視壹眼,震驚無比,看來不是錯覺,真的有赤離那種味道……
赤離是彎刀,出刀成圓,終點便是起點,看著仿佛直達壹樣,趙長河這麽大把的玩意是怎麽做到的?這種小巧快速的交擊根本不該是趙長河所長……無論功法還是刀,可他偏偏就做給妳看了,與萬東流的對局壹點不落下風,甚至……感覺他還略微占優?“不對……不止是赤離的意,還有我的。”遠處的嶽紅翎有些出神地看著戰局,低聲自語:“我的更明顯,不但有我的劍意,還有……我的功法。”
那臉上的緋紅壹閃而逝,如同此刻天際初升的朝霞。
因為那是真的含有她功法的意,淩晨剛剛雙修而得,不是模擬的。
“真的是天才。”玄沖低聲自語:“這樣的刀意劍意,就算是有人掰開了教,正常人沒個十天半月也掌握不到精髓的,他這才多久……而且他這壹戰還在試煉,借萬兄來磨刀,越打下去,他就更融會貫通。”
唐不器也看出來了,趙長河越打越混融如意,反而萬東流越發有些滯澀之感。
而且這廝絕對有春水劍意,越打越明顯!趙長河確實在磨刀,越打越順,而萬東流的表現沒有別的原因,而是剛才趙長河最後那壓低了的壹句話,至今在他心中造成了重要影響,氣勢此消彼長,不敗而何?
趙長河最後到底說了什麽?“鐺”地壹聲巨響傳來,兩刀再度狂暴交會,風雲狂卷,巨浪咆哮,連明月樓的牌匾都“哢嚓”壹聲傾斜了壹邊。
趙長河退了三步,抵消這狂猛的沖擊,那渾身血液都被這壹擊激活得洶湧澎湃,渾身戰意沸騰。
萬東流連著倒退了五六步,神色凝重至極。
“萬兄!妳刀勢虛了!”趙長河壹聲長笑,淩空躍起,雙手持刀,狂斬而下!
萬東流擡首而望,微微瞇起了眼睛。
清晨的日出都似乎被趙長河擋住了蹤跡,天色都黯淡了幾分的樣子,隱隱的日暈從趙長河身周透出,看上去有了幾分血色烘托般的錯覺。
血色之中,黑暗的魔影淩空而下,漫天神佛都要在這壹擊中煙消雲散!
神佛俱散,趙長河絕技很少,這是壓箱底的。
萬東流眼裏閃過笑意,壹直營造心虛氣弱被妳逼退的氛圍,等的不就是這壹刻?妳絕技太少,這壹招已經有很多人反復琢磨了,破綻弱點再也不是秘密!那就是所有力量凝在壹點,太過依賴絕對力量的壓制、依賴血戾煞氣的氣勢壓制、依賴那壹剎對敵手心靈的沖擊,用以遮掩自身破綻,所以平時不能輕用,抓的就是對手氣弱的瞬間。
然而壹旦對方這個瞬間都是裝的……那麽提前有了準備,直取破綻,敗亡的就是妳!“嗖!”銳嘯之聲暴起,萬東流此前如狂狼怒濤般的刀勢忽然變了,化刀為劍,直刺半空中的趙長河膻中死穴!
那不僅是刀,還有刀芒!刀芒突進過尺長,必能在趙長河龍雀劈到之前,提前點中他的膻中死穴!嶽紅翎緊緊捏住了劍柄。
這不是漕幫武學,這是什麽?如此尖銳的殺機,像在蒼茫的海中分水破浪的劍魚,像在厚重的土壤裏鉆出漏洞的蚓!他太能藏了,不僅是布局謀劃,就連武學都是,如同藏在深深泥土裏的蚯蚓。
“噗”!刀芒入肉,鮮血噴濺。
嶽紅翎豁然站起,卻又微微壹笑,慢慢坐回。
萬東流眼裏正露出狂喜之色,忽覺不對。
這刀芒刺入膻中,非死即傷,可趙長河居然沒有反應!那破天壹刀依舊去勢不改,連力量都沒有削弱半分,劈頭蓋腦地剁在了萬東流的肩膀上!萬東流不知用了個什麽法門,渾身極為詭異地壹滑壹扭,龍雀沒能把他劈成兩段,順著他的前胸惡狠狠地劃了下去,整個人開膛破肚,極為淒慘。
“少幫主!”
“少幫主!”
無數漕幫中人在附近圍觀呢,本以為萬東流要贏了,結果形勢突變,反而變成萬東流被開了膛,差點沒劈成兩半!
於是蜂擁而上,壹部分去救助萬東流,壹部分沖向了趙長河。
紅影閃過,嶽紅翎持劍攔在趙長河面前,淡淡道:“長街約鬥,公平決勝,妳們要壹擁而上麽?”
漕幫眾人目瞪口呆。
壹個趙長河就夠難纏了,哪來壹個嶽紅翎,妳們真是壹對兒?
要不要去稟告幫主……
“不要亂來,我沒死。”萬東流虛弱地靠在壹名幫眾身上,讓下屬替自己止血包紮。
漕幫眾人心都落回了地上。
萬天雄就這壹個兒子,要是死了,那引發的後果也沒比皇帝死了兒子差哪去。
沒死就好。
萬東流又磕了壹粒丹藥,艱難地調息了半晌,才低聲道:“他只劈肩而不是脖子,就是預計到這個情況,他只想給我壹記狠的,吃吃教訓,沒想殺我。”
頓了壹下,虛弱地道:“多謝趙兄手下留情,是我輸了。”
趙長河倒持刀柄,抱拳:“客氣。妳那壹刺也留了手的,不然我得被洞穿,而不是這點小傷……所以我才劈的是肩膀,禮尚往來。”
萬東流看著趙長河膻中位置流出的血跡,更是不可思議:“可即使入肉少許,膻中也是膻中,妳得重傷才對,為什麽簡直像是刺在普通位置,毫無影響?”
趙長河微微壹笑:“秘密……話說我神佛俱散絕招已經不絕了,真以為我不知道,沒點防備麽?我又不是傻的。”
萬東流沈默片刻,搖了搖頭:“我自作聰明了。”
“萬兄,趙某倒有壹言相勸。”
“趙兄且說。”
“妳的刀法,是我目前所遇對手之中最強的壹個。如果不是壹開始就抱著誘我破綻的念頭,自敗氣勢的話,其實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何其機關算盡,反忘了武者之心?”趙長河把刀插回背上,轉身離去:“我也有時候會這樣……願共勉。”
萬東流沈默良久,慢慢道:“受教。”
趙長河停下了腳步,看向天際的朝陽。
嶽紅翎很自然地陪在他身邊走,見他駐足,也擡頭而望。
朝陽之下,金光正起。
“五月初五,趙長河習武半載,玄關五重,匯百家之意,自成氣象。是日卯時中,大破萬東流於明月樓。”
“萬東流者,潛於滄瀾,玄關六重。”
“潛龍榜變動。”
“潛龍五十五,萬東流。”
“潛龍三十八,趙長河。”
“長河奔流,不可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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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本來這是兩章,感覺中間斷了的話諸君不上不下,索性合並壹章,這下情緒完整了,請叫我粗長雞。
感謝養雨石、青寧子二位大佬上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