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天女散花

　　夏棲飛離了江南居，將身來在大街前，看著在夜裏過往的人們，忍不住微微低下了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大哥。”樓外有十幾條漢子圍了上來，帶著壹絲敬畏壹絲陌生看著他，行禮恭謹。
　　這些人都是江南水寨的好手，因為內庫招標的事情，隨夏棲飛入了蘇州城，只是蘇州城壹向看防極嚴，這些水匪們有幾人甚至還在海捕文書的畫像上，所以尋常來講，是不會進蘇州城的。
　　這些人沒有料到，如今自己這些當賊的人，不僅可以光明正大地在蘇州城裏逛著，甚至自己的帶頭大哥，可以與江南最有錢的那幾大家商族同席而坐，那些商人們平日裏只會用銀子買兄弟們的性命去搏，哪裏會像今天壹樣，對著夏大哥如此客氣。
　　想到此節，這些漢子們心中都升騰起了壹股虛榮驕傲的感覺，這世道，確實和以前不壹樣了。
　　看著下屬們滿臉驚慌喜樂的復雜神情，夏棲飛忍不住自嘲著笑了起來，說道：“兄弟幾個都要多學著點，這次妳們也看見那幾位老先生了，平時有閑的時候，多向那幾位先生請教。”
　　這話裏說的先生，就是欽差範閑派給他襄助奪標的戶部老官，江南水寨要漸漸往商行方面發展，夏棲飛也希望自己的心腹手下，能夠盡快地掌握做生意的技巧，至少算帳這種事情總要會的。
　　便在壹片其樂融融的氣氛之中，夏棲飛忽然感到了壹絲涼意。
　　他擡頭望去，明月正在素夜穹頂，仍是春時，大晴之日的夜間果然要顯得更加冷壹些。
　　收回目光，然後他看見了街道對面站著三個奇怪的人。
　　之所以說這三個人奇怪，是因為這三個人很突兀地出現，然後很冷漠地看著街這邊，不是夜歸的遊人，不是酒後尋樂的歡客，身上穿的衣服很尋常，但中間那人卻戴著笠帽，在這樣的壹個夜裏，就顯得有些特別了。
　　長年在江湖之中廝混，自幼便在生死之際掙紮，夏棲飛根本沒來得及反應，那股骨子裏的寒意，對於危險的直覺，讓他雙眼中寒芒壹射，怪叫壹聲，腳尖在地上連點三下，整個人往後方江南居的門口飄了過去！
　　當他的腳尖點在地上的時候，街對面那三個人中間的那人，將手放到了自己的肩後笠帽下，握住了什麽東西。
　　然後便是壹片潑雪似的刀光灑了下來，追覓著夏棲飛像壹只水鳥般踏水無痕的身體，砍了下去！
　　……
　　……
　　“殺！”
　　刀光起時，江南水寨的漢子也反應了過來，憑借骨子裏的悍勇，想擋在大哥與那追魂似的刀光中間。只是他們的反應永遠及不上那個戴笠帽之人的刀光，只有離夏棲飛最近的那名親信，狂喝壹聲，拔出衣間藏著的直刀，力貫雙臂，用力壹擋！
　　擦的壹聲脆響，水寨漢子手中的直刀像江南脆嫩的蓮藕壹般，被那記刀光斬成了兩半。
　　嘩的壹聲，這名漢子的身體被那記狂暴至極的壹刀生生從中劈開，變成了兩片恐怖的血肉，鮮血迸射中，內臟流了壹地——那兩只已經分離的手，還握著刀柄與刀尖，無力而淒慘地防禦著！
　　……
　　……
　　刀勢未止，已於靜夜之中，殺到了江南居的樓前，那位腳尖剛剛落在地面上的夏棲飛身前。
　　刀氣就像是壹道直線壹般，遇人劈人，遇地斬地，嗤啦啦破開街面上的青石，露出裏面的新鮮石茬兒！
　　轟的壹聲巨響，江南居樓前亂石飛濺，灰塵漸起，只聽著夏棲飛暴喝壹聲，雙掌齊封，與那記壹往無前的刀勢對上。
　　刀光忽斂，灰塵漸落。
　　夏棲飛鼻孔裏被震出兩抹鮮血，雙掌顫抖著防在身前，滿臉驚恐地看著對面街上的那個戴笠帽的人。
　　這壹記狂刀隔著壹條長街斬了過來，途中破開壹個人的身體，還讓自己受了內傷，這是何等樣恐怖的境界，只怕已經是九品高手！江南哪裏還有這樣陌生的絕頂高手？
　　壹刀狂暴無理而斬，劃破夜空，此時稍寂，眾人才瞧清楚了那名戴著笠帽的人。
　　笠帽之人身材高大，渾身透著股厲謹之意，他手中拿著壹柄長刀，刃口雪亮，刀柄極長，竟是壹向只在戲臺上或是戰場上才能看見的長刀，這把刀足有八尺長，也不知道對方先前是怎麽收在身後的！
　　這壹切都只是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夏棲飛拼命擋住這壹刀後，才眨了眨眼。
　　壹眨眼，便發現事情有些可怕了——因為戴笠帽之人身邊的那兩人已經消失無蹤，不知道去了哪裏。
　　對方既然是來殺自己的，那兩人肯定不會不出手。
　　……
　　……
　　其實就在戴笠帽之人拔出身後長刀，隔著壹條大街霸勇無比砍將過來之時，他身邊的另兩位高手已經飄然而起，避開了街中間江南水寨的壹眾漢子，身姿像飛燕壹般滑出兩道極優美的弧形，像兩個黑暗的箭頭壹般，刺向了夏棲飛所在之處。
　　以長刀為雷開山，隱以雙燕齊飛之勢合殺，如果不出意外，驚惶未定的夏棲飛，在先前那壹刻就應該已經死了。
　　而他之所以沒死，是因為當夏棲飛勉強擋住那壹刀時，長街之上已經出現了新的變化。
　　在江南水寨的漢子們往夏棲飛身前擋去的時候，這群漢子裏面有四個人很詭異地往兩邊移了移，然後當那兩名如燕子壹般疾速掠過的高手想自兩旁閃過時，這四人手掌壹翻，取出了長衫之下的鐵釬，橫著刺了過去！
　　很幹凈，很簡單利落的壹刺，卻恰好落在了那兩名高手的胸腹下陰處，由不得對方不避不回。
　　這四人，自然就是範閑今夜匆忙派過來的六處刺客。
　　六處刺客的水準或許不如今夜前來殺人的三大高手，但是他們對於時局的判斷，對於對方殺人可能選擇的路線，卻有壹種天生的敏銳程度。
　　所以他們擋住了對方意圖合擊殺之的兩只燕子。
　　叮叮叮叮，就在壹瞬間內，無數聲輕微的脆響，就在江南居之前的大街上響了起來，密密麻麻，似乎永遠沒有中斷的那壹刻，就像是這春和景明的蘇州城裏，忽然下起了壹場碎碎的雹子。
　　兩只像燕子壹樣的高手，手裏拿的是兩把短劍，上面餵著毒，在夜色之中泛著幽光。
　　四名六處的刺客劍手，手裏拿的是鐵釬，上面也餵著毒，與夜色融為壹體。
　　剎那之後，數聲悶哼似乎同時響起。
　　兩名前來殺夏棲飛的高手頹然掠回街對面，身上衣衫被鐵釬劃出了十幾道口子，有幾道深的地方，似乎已經劃破了皮膚。
　　而六處這邊，也為此付出了極慘重的代價，壹人的左手已經被齊齊削去，露出裏面的骨肢，又有壹人肩上被刺了壹刀，鮮血之中開始泛出怪異的顏色，而有壹人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
　　雙方甫壹照面，彼此便受到了不可彌補的損失，那些叮叮細細的聲音中，不知道曾經有過怎樣的兇險。
　　可就是受了如此重的傷，六處刺客們頂多只是發出了兩聲悶哼，心誌堅毅，果非壹般江湖人士所能比擬。還能行動的三人，壹邊吃著三處配制的解毒丸子，壹面意圖退回去，縮小防守的圈子，務必保住夏棲飛的性命。
　　……
　　……
　　退回街對面的那兩只燕子，似乎也沒有想到夏棲飛的身邊，竟然會有這樣壹群專業刺客的存在，竟讓自己也受到了不小的傷害。
　　二人對望壹眼，知道對方肯定是監察院的人，對於監察院的毒藥，無論是哪方勢力的人都知道那種恐怖程度，由費介老先生壹手打理的毒藥，不是誰都能擋的住的。
　　所以這二人幹凈利落地轉身而起，腳尖在墻上壹點，掠入夜空之中，馬上消失不見。
　　他們都是江南武林真正的高手、殺手，今日受托前來殺夏棲飛，但是卻根本不舍得將自己金貴的性命填在這裏。
　　遠處夜色小巷裏，傳來壹聲輕響。
　　……
　　……
　　三位對街高手走了二人，但夏棲飛卻覺得自己的情況沒有絲毫好轉，自己所受的壓力甚至更大了壹些——因為那把刀，那把戲臺上才能看到的長刀，在兩側那陣密密叮叮的戰鬥發生時，已經又殺了過來。
　　刀前無壹合之敵，刀下無全屍之鬼。
　　潑雪似的刀光，將那些悍勇可敬的水寨漢子們肢解，分離，斬首，潑出壹條血路，在滿天殘肢亂飛之中，離夏棲飛越來越近了。
　　看著自己的兄弟們慘死在長街之上，聽著那聲聲驚心動魄的刀聲與慘叫聲，嗅著濃烈的血腥味道，看著壹路踏血而來的戴笠帽之人，那人走的如此的堅定與執著，就像是壹個魔鬼壹般。
　　夏棲飛的心涼了，血卻熱了，雙眼欲裂，滿心想沖上前去，擋在兄弟們的身前，與這個戴笠帽的高手轟轟烈烈戰上壹場，哪怕死在刀下，又如何？
　　可是，他不能動，他反退，很悲哀但是很堅決地往江南居裏逃了過去。
　　因為他知道，對方的目的是要殺自己，而自己這個名字、這個人是很有用的，如果要報仇，要讓敵人寢食難安，自己……就必須活下去！哪怕是這麽屈辱地活下去！
　　……
　　……
　　戴笠帽的人，離夏棲飛只有五步遠。
　　六處傷後的三名劍手終於回救到位，但傷余之身，卻敵不住那名笠帽高手驚天的刀勢，鐵釬斷成數截，三人都被震飛了出去。
　　江南居近在眼前。
　　夏棲飛逃上了臺階。
　　樓門口的小二食客們驚慌尖叫，卻像是中了魔壹般，被這血腥恐怖的壹幕震駭住了心神，雙腿發軟，似乎是走不動了。
　　戴笠帽的高手，腳尖尚離石階五步之遠，已是壹刀斬下，刀勢所向，正是狼狽至極的夏棲飛後背！
　　壹位似乎被嚇呆了的食客，此時正扶著江南居美麗的廊柱發抖，然後不知道為什麽，他抖出了壹把鐵釬，厲狠無比地向著戴笠帽的高手大腿根紮了過去！
　　戴笠帽的高手身材高大，威勢十足，這名隱藏著的六處刺客，沒有信心攻敵之必救，搶在壹刀劈破夏棲飛身體前，刺中此人的要害，所以他選擇了大腿根。
　　誰也沒有料到，戴笠帽的高手，竟像是沒有看到這壹刺般，仍然刀勢不止，往下斬去。
　　釘的壹聲響，鐵釬刺中了此人的大腿根，卻像是刺中了鐵板壹般！
　　六處刺客心頭壹寒，知道這是江湖上已經沒有人再練的傻笨功夫——鐵布衫。
　　可是對方既然練了，而且根本不避，這就說明對方很愚蠢地花了數十年的苦修，摒棄了所有的男女歡欲，將這門功夫練到了極致。
　　這名六處刺客，知道自己擋不住這壹刀了，但是提司大人嚴令在前，壹定要保住夏棲飛的性命，所以他橫身飛去，悍不畏死地朝著笠帽高手的上空跳了過去，人在半空之中，已自靴間抽出小匕首，狠狠地紮向壹直被笠帽遮住的那雙眼睛。
　　……
　　……
　　此時，戴笠帽高手的刀，離夏棲飛的後背已經不足壹尺，兩把鐵釬不厭其煩地再次出現。
　　範閑派來保護夏棲飛的，壹共有七名六處劍手，先前已經出現了五位，安靜到最後的這兩人，本來也是準備如先前的頭目壹般，攻敵之必救，來救夏棲飛的性命。
　　但是當發現對方壹身極其變態的橫練功夫之後，他們知道那個方法是行不通的，而且那把刀已經到了，所以他們只好無奈地與對方硬拼了這壹記。
　　喀嚓兩聲極難聽的響聲起，兩把鐵釬沒有斷，卻被震的脫了手。
　　夏棲飛趁著這壹擋，像只可憐的小狗壹樣往前壹撲，十分危險地躲過了這壹刀。
　　刀光落地，竟是直接將江南居的石階斬開了壹道大口子！
　　夏棲飛哇的壹聲，吐出了壹口鮮血，他始終被這名高手的氣機鎖定，刀勢襲身，受的內傷卻是最重的壹人。
　　壹口鮮血噴出，俯在地上的他面容卻依然陰狠著，右手奇快無比地從左腋下穿了出去，扣動了袖中藏著的弩箭。
　　這是欽差大人贈給他防身用的東西。
　　弩箭去時，那名六處劍手也已經撲到了笠帽高手的身前！
　　笠帽高手長刀不及收回，左手握拳橫擊，轟的壹聲，將那名劍手打的橫飛出去，而如此壹來，他的面門之前，也就露出了壹個空門。
　　細細的弩箭射到了笠帽之前，這人終於有了壹絲正常的反應，微微向後仰頭，看來壹身霸道功夫，面門上依然是脆弱的地方。
　　箭矢破空而去，嗖的壹聲深深紮進了笠帽的上緣！
　　笠帽下面系著帶子，並沒有被這壹柄弩箭帶走，所以這位神秘九品高手的真實容顏，依然沒有展露在眾人的面前。
　　……
　　……
　　壹聲輕響，但並不清脆，微轟壹聲，就像是頑童們在玩爆竹，又像是燒濕柴時所發出的劈劈啪啪。
　　紮在笠帽上緣的弩箭……爆了！
　　壹道火光閃過，笠帽高手的頭顱頓時生起了壹陣煙塵，看上去詭異無比。
　　三處的改造，雖然依然沒有辦法發揮火藥的真正威力，燃燒之勢也不夠猛烈，但是依然在壹瞬之間，將那頂笠帽燒的幹幹凈凈。
　　那名笠帽高手手握長刀，雙腳不丁不八，沈默地站在江南居酒樓之前，臉上壹片漆黑，中間夾著恐怖的水泡，雙眼緊緊閉著，不知道是生還是死。
　　陡然間，他睜開了雙眼，眼中閃過壹絲暴怒。
　　這位神秘的高手依然沒有死。
　　但讓所有人驚駭莫名的，不是此人在這樣的殺傷之下依然保住了性命，因為以對方的實力，本來就不是這麽好殺死的，最讓夏棲飛與監察院眾人驚駭的是……這位壹直戴著笠帽的高手……原來是個光頭！
　　如今的天下講究孝道，所謂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沒有人會胡亂剪頭發，更不用說是光頭了。這個世界上唯壹被允許以光頭的面目行走的那類人……就是苦修士。
　　信奉神廟的苦修士。
　　而世人皆知，苦修士壹向愛民惜身，從來不與世俗之間的爭鬥發生關聯……為什麽今天，這名厲害到了極點的苦修士會來殺夏棲飛？
　　來不及思考這個令人震驚的問題了，因為這名苦修士再次擎起了那把恐怖的長刀，悶哼壹聲，雙手執刀，向著臺階上的夏棲飛砍去，勢若瘋虎，千軍難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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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軍難當，壹花可當。
　　石階上絕望的眾人，只感覺到面前壹陣清風掠過，壹片花壹般的海洋盛放在自己的眼前，片刻間驅除掉了酒樓前長街上的血腥氣味，清香朵朵，沁人心脾。
　　壹雙穩定而溫柔的手，提著壹籃從梧州買來的廉價娟花，迎在了那柄壹往無前的長刀鋒銳處。
　　刀來的極快，那雙手動的更快，不知為何，下壹刻那個花籃就已經掛著了那把長刀之上。
　　刀勢極猛，那個花籃極輕，但當花籃輕輕掛在刀尖上時，那柄壹直穩定的令人生懼的長刀，不由自主地顫抖著往下壹垂，似乎那個花籃重的無以復加！
　　刀勢壹頓，持刀的苦修士暴喝壹聲，雙臂真氣狂出，如挑大東山壹般悍意破天挑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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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嘩啦啦壹聲響，花籃終於是抗不住雙方這等驚人真氣的抵抗，被刀尖壹挑，整個就散了架，葛藤編成的花籃在那壹個仿佛停頓下來的時光中，被絲絲抽離，根根碎裂，化作無數殘片迸射而出，擊打在地面上啪啪作響。
　　而籃中的娟花卻被勁風壹激，飄飄揚揚地飛了起來，打扮著已經有如修羅殺場的長街。
　　花瓣雨之中，那位穿著花布棉襖的姑娘家，就像是壹陣風般，沿著那柄顫抖的長刀，輕輕柔柔地攻向那名苦修士。
　　苦修士出掌，掌風如刀，卻阻不住對方那飄搖的身影。
　　片刻之後，那雙溫柔的手掌輕輕壹拍刀柄，再彈指而出，直刺苦修士巨掌邊緣。
　　苦修士怪叫壹聲，被燒傷後的臉頰露出壹絲真氣激蕩而形成的怪異紅色，整個人像是壹頭大鳥壹般往後退去。
　　壹個照面，這位殺神般的苦修士就被擊退。
　　此時漫天花雨還在下著，與蘇州城上方青夜明月壹襯，顯得格外清美。
　　花瓣紛紛落下，海棠姑娘滿臉平靜站在花瓣雨中，並沒有追擊，只是略帶壹絲憂愁地看著對面那位苦修士。
　　村姑，偶爾也有最美麗的壹瞬間。
　　……
　　……
　　“慶廟二祭祀，為何妳在這裏。”海棠滿臉憂愁說道。
　　那名苦修士望著她，認出了她的身份，厲聲尖喝道：“海棠朵朵！妳為什麽在這裏？”
　　海棠微微低頭，輕聲說道：“我和範閑在壹起。”
　　苦修士壹怔，似乎沒有想到以海棠天壹道傳人，北齊聖女的身份，竟然會將這個理由如此輕易地說出口。
　　“今日我要殺人，妳莫阻我。”苦修士望著她冷冷說道。
　　海棠微微皺眉，看著江南居石階上下，長街中央那些死去的人們，那些破離的殘肢，那些刺鼻的血水，輕聲說道：“今夜妳殺的人已經夠多了，不要殺了。”
　　不是請求，也不是勸說。範閑既然不放心夏棲飛這邊，臨時起意讓海棠過來看壹眼，這就代表著對海棠的絕對信任。而海棠在這裏，除了那傳說中的四位老不死外，只要她說不要殺人，就沒有人再能殺人。
　　苦修士雖然被燒的不輕，但面上依然能看到那壹絲堅毅之色，他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海棠壹眼，然後轉身，離開。
　　離開不需要道路，這名苦修士很直接地撞破了街旁的壹道院墻，轟隆聲中，墻上破出了壹個大洞，他的身影就消失在這個洞中。
　　漫天花雨落下，海棠默然，然後輕身壹飄，到了院墻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