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余年

貓膩

歷史軍事

   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留余慶,留余慶,忽遇恩人;幸娘親,幸娘親,積得陰功。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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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範閑跳崖

慶余年 by 貓膩

2018-7-4 10:03

  懸崖之側的短草岡上,震天價的壹響!
  範閑身在半空,占了天勢之利,狼桃腳踏實地,借了地勢之實,兩股宏大的真氣沖撞在了壹起,就連二人身周的草都被壓碾成了碎末。
  狼桃悶哼壹聲,系在手腕上的彎刀向後擺去,噗哧壹聲刺入了肖恩的胸口!
  雖然這是個雙套局,但如果殺不死範閑,也必須首先殺死肖恩,這是他的老師苦荷壹直叮囑的壹件事情。
  範閑雙掌灼熱壹片。狼桃身體圓融壹轉,帶動兩柄彎刀像風車壹樣地斬向他的胸腹,這潑雪似的刀,奪魂般來了。
  此時肖恩斃命在即,範閑不能再逃,再沒有玩貓捉老鼠遊戲的可能——所以他將牙壹咬,做了重生以來最冒險的壹件事情,根本沒有理會狼桃那蘊含著無上威力的彎刀,而是伸手抓住了肖恩頹然無力的衣領,只是於電光石火的壹瞬間……微微屈膝,擡起了自己的左小腿。
  當的壹聲脆響,這很明顯不是彎刀斬入人肉所能發出的聲音!
  範閑悶哼壹聲,壹個翻身便躍過了狼桃的頭頂,左手卻極其細微的伸指壹彈。這是……小手段。
  狼桃耳垂微痛,眉梢微飛。
  範閑小腿處如遭雷擊,無比痛楚,但整個人卻借著這刀勢,捉住了肖恩,完好的右足在地面上壹點,整個人已經沖了出去,沖向了前方空無壹人的地帶。
  他沖向了懸崖,然後跳了下去。
  ……
  ……
  狼桃面色木然,但內心卻是有些震驚,為什麽自己那壹刀斬在範閑的腿上,卻像是斬在了鋼鐵之上。他對自己的刀勢有極強的信心,圓融壹刀的秘技,足可破金裂鐵,就算對方腿上穿著護甲,也壹樣會被壹刀斬斷……範閑為什麽能擋住!
  他和何道人掠向懸崖邊,探頭望去,此時陽光漸盛,卻依然無法驅散深谷裏的雲霧,只見那壹老壹少的人影落入霧氣之中,再也無法看見,直到很久以後,才聽到壹個重物墮下發出的砰聲。聲音極輕,但這懸崖極深,他們二人站在崖邊也能聽到,可以想見碰撞的激烈。
  “摔死了。”何道人說道。
  狼桃搖搖頭:“肖恩不容易死。範閑……我看更不容易死。”
  狼桃與何道人二人,是上京城中屈指可數的幾位九品高手,居然還無法將重傷後的肖恩與初入九品的範閑當場絞殺,這個事實,讓兩位高手的心裏都有些凜然。
  “這山峰爬不上來。”何道人皺眉說道。
  狼桃向下看了兩眼。燕山石壁如刀,光滑如鏡,別說壹般的武道高手,就算是天下那四位超凡入聖的大宗師,也無法憑借人力從這石壁上爬上來,所以他點點頭,默認了何道人的判斷,說道:“通知沈重,搜索山下。”
  ……
  ……
  做完了後續,這兩位高手看著雲霧飄渺的山崖,想到先前的那場廝殺,不由皺起了眉頭。只不過二人想的方向卻不壹樣。
  “為什麽範閑要拼命救肖恩?”這是何道人的疑問。
  “為什麽範閑表現出來的實力,遠遠超過了小師妹的評估?”這是狼桃的疑問。
  忽然狼桃雙眼寒光壹射,手腕壹抖,刀尖準確無比地削去了自己耳垂上的那塊肉。何道人向來信服苦荷壹脈的見識本領,眉尖壹皺,便往自己大腿處望去,只見那枝弩箭擦過的肌膚,雖然沒有受傷,卻依然有些發黑,寒聲說道:“這姓範的小子好毒。”
  狼桃沈聲說道:“妳難道忘了,南慶範閑最出名的功夫,就叫小手段。”
  話雖如此,狼桃卻在想著先前的對掌,範閑雙拳所挾的霸道真氣實在是有些古怪,竟然凜凜然有侵伐之意,其暴戾處,比世上任何壹種內家真氣都要厲害。
  ※※※
  跳崖壹般會碰見什麽?壹般會碰見高人,美人,絕世秘笈,無窮財富。
  範閑在跳崖的過程裏想著,自己背著的確實是位高人,可如果自己算好的落腳點差了些許,那家中的美人算是要說拜拜了,至於老媽留下的無窮財富,自然沒機會再去享用,說到打小練的那個無名絕世秘笈,估計五竹叔會燒了給自己。
  五竹叔這位老師,雖然教學水平次點兒,但卻是個填鴨教育的忠實執行者,估摸自己到了地府,他也不能輕饒了自己。
  話說當年,竹帥跳崖是小範閑最驚艷的壹幕,所以他也時常練習跳崖,哪怕新婚蜜月在蒼山裏也沒有放過,到如今總算是有了壹點小小的成績——至少背著個人,在滿眼皆霧的狀態中,依然準確地借著光滑石壁間的短松減速,找到了事先選好的落腳點,那塊稍稍伸出來的巖石。
  範閑雙腿落到那塊巖石之上,體內的霸道真氣自然做出反應,反震而出,但是左腿處受了狼桃可怕的那刀,酸痛無力,悶哼壹聲,半跪在了地上。
  便在此時,他依然沒有忘記將壹塊大石頭掃下崖去,半晌後傳來了墮地的聲音。
  ……
  ……
  “傻了吧?”巖石後方有壹個小洞,洞壹點都不深,渾身傷口的肖恩正靠在那裏,滿臉嘲諷地看著範閑,“我看妳怎麽上去。”
  範閑聳聳肩,自然不會告訴這臨死老頭自己的秘密,眼睛往洞裏瞥了瞥,確認了這個洞與姓張的沒什麽關系,便餵了肖恩壹顆藥吃。
  肖恩也不客氣,吞藥入腹,滿臉嘲諷地望著範閑,說道:“如果是二十年前,就憑狼桃和何道人這兩個晚輩,怎麽可能是我的對手。而妳呢?堂堂慶國監察院提司,陳萍萍和費介的接班人,卻被別人逼下了懸崖,只有等著慢慢餓死。”
  範閑也不生氣,笑瞇瞇說道:“當壹個老人總喜歡說當年的時候,大概就是他快死了。”
  肖恩面色不變,說道:“我本來就要死了,活了這麽多年,死也不算虧,問題是妳還年輕……所以我不明白,妳為什麽要來救我。”他頓了頓又說道:“不過妳怎麽敢往雲霧裏跳?”
  “妳那個幹兒子只會打仗,根本不會搞這些事情。”範閑從頭發裏取出細針,紮進肖恩的身體裏幫他止血,“連錦衣衛都能查到妳們會合的地點,更何況是我,當然是事先就做好了準備。”
  肖恩任他施展醫術,白了壹眼說道:“妳這針有毒。”
  範閑沒好氣道:“反正妳都要死了,反正妳身體裏面好幾百種毒,多壹種又怕什麽?”
  肖恩咳了兩聲,眼神漸散,將死之人,連性情都變得似乎古怪了些。
  範閑看著老人那張因為失血過多,而顯得有些慘白的臉龐,忽然問道:“當沈重圍住小院的時候,妳就應該知道,上杉虎營救妳的行動壹直都在錦衣衛的算計之中,妳為什麽還要繼續?”
  “繼續什麽?”
  “繼續扮傷員,辛苦無比地往城外奔,明知道會有高手等著妳,明知道接應妳的人們早就被清除了。”
  肖恩看著他忽然尖聲笑了起來:“也許只是順著那些人的意思,為了誘妳出來,好讓妳給我陪葬。”
  範閑聳聳肩說道:“說點兒正經的吧。”
  肖恩的目光像是跨越障礙物壹般輕松地越過範閑的肩膀,投向了幽靜的深谷之中。此時太陽越來越烈,石壁前方的雲霧終於漸漸散開,可以看見遙遙前方的那面山壁如破裂了的黃色鏡子壹般,有壹種別樣的美麗。
  “嗯,我被關的久了,所以……就算死,也不想死在牢裏。”肖恩如是說。
  範閑順著他的眼光望去,發現對面的山壁光滑無比,偶有縫隙像閃電的紋路壹般四散裂開,要隔著老遠,才能有壹株頑強無比的小樹生長出來,展露著可憐卻又可敬的綠色。
  “此處黃山青樹,下有綠水白霧,正是壹座好墳。”
  範閑微微笑著,開始整理自己右腿上的褲管,監察院防火防盜防利器的衣服,居然被狼桃的那壹刀生生震開了壹道碎絮口子。他從靴子裏取出費介老師留給自己的黑色細長匕首,輕輕撫摩著上面微微有些變形的刀身,嘆息說道:“謝謝儂,我可不想改名叫範萍萍。”
  ……
  ……
  “妳為什麽會如此愚蠢的出手,從而將自己陷入死地?”肖恩有些好奇地看著範閑經過喬裝之後的面龐,枯幹的雙唇邊滲出壹些不祥的血沫子,或許人到臨死,好奇心會越發地強烈起來。
  範閑將匕首擱在腳邊,開始按摩自己僵壞的小腿經絡,平靜說道:“當我發現這是北齊人的埋伏時,確實準備退走。但是看見妳要死了,我也不知道腦子為什麽忽然壞了,蹦了出來。”
  其實道理很簡單,範閑要知道肖恩的秘密,要知道神廟在哪裏,要知道神廟與葉輕眉的關系,與自己重生到這個世界的關系。在自己的生死、身世與囂張老媽的來龍去脈之間,壹向惜命無比的範閑,終於奢侈了壹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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