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臨

純潔滴小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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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餵,雅菲啊,什麽事?” “沒事啊,就是想妳了,我親愛的莉莉。” “妳那裏怎麽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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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六章 帝崩!

魔臨 by 純潔滴小龍

2021-9-6 22:00

  房間裏,
  空氣,壹下子凝滯了下來。
  燕皇說完話後,就壹直在看著姬成玦,很多時候,帝王發怒,是為了讓下面的人知道他的怒火,從而去更好地貼合自己的意誌;
  但在此時,
  燕皇的語氣、神情裏,卻全是平靜,但就是這種平靜,卻給這間屋子裏,壹跪壹站的兩個人,帶來了極為恐怖的壓抑。
  太子現在已經慶幸自個兒,早早地跪下了。
  甚至,
  他有些後悔了,不是後悔自己來到了陸府,而是後悔自己為何要步入這個房間。
  他不是在為自己之後的牽連、安穩而作考慮,事實上,這會兒,太子早就將自己的未來置之度外了;
  因為,
  比起父皇所說的,要給六弟的噩夢;
  其實,
  就光是眼前的此情此景,已經足以成為他太子姬成朗的夢靨了。
  以前,
  他總有壹種錯覺,那就是自己似乎總遊離在父皇和六弟之外,仿佛自己是壹個外人;
  現在,他明白了,這不是錯覺;
  都姓姬,父子、兄弟,這不假,但他姬成朗,確確實實地是壹個外人。
  他不敢面對此時的父皇,
  甚至不敢去設想,此時跪在這裏的是六弟而站在那裏的是自己,將會是怎樣壹種可怕的境況!
  真的是,連想都不敢想。
  父皇,原本在他心裏就極為可怕了,此時的父皇,則更像是可以吞噬壹切的黑暗漩渦,能夠將壹切扭曲、攪碎,碾為齏粉。
  而六弟,
  先前當著父皇的面,喊著“送終”,直呼“姬潤豪”,在自己眼裏,已然是極為的勇敢,是自己做不到的勇敢,但此時,還能站在那兒,才是真正地讓太子生出望塵莫及之感。
  他們,
  才是父子;
  他們,
  才是壹家人;
  自己,
  似乎只是個靶子,只是個……添頭。
  沒有抑郁,沒有不忿,也沒有嫉妒了,太子覺得,現在自己的這個位置,就挺好。
  這大燕的龍椅,這姬家的皇位,
  他,
  坐不起。
  姬成玦用力眨了眨眼,伸手,抓住了椅背,仿佛只有這樣,才能支撐住自己此時的身體。
  他曾設想過無數次今日的場景,
  甚至,
  在前天晚上,在昨天晚上,他還想過很多此時會出現的壹幕幕。
  但他真的沒料到,
  自己的父皇,會提出這樣壹個要求,不,是旨意!
  父皇說,
  他就這壹個條件;
  而他,現在還是天子。
  沒有什麽威脅的話,因為父子之間,實在是太熟悉也太了解了。
  自己不按照他的做,
  那麽這場所謂的“逼宮”,這場所謂的“兵變”,將迅速淪為壹場笑話。
  雖說陸府外,有受自己調配的東宮護軍存在,吳亮的率領下,他們完全可以殺進來。
  陸冰麾下的那些人,也會站在自己那壹邊。
  但京城內的兵馬,怎麽料理?
  朝堂上的百官,如何料理?
  父皇既然自己走入了陸府,那外頭的壹切,他必然早就已經安排得極為妥當,不可能出什麽紕漏。
  是自己埋伏了他,
  還是他,
  埋伏了自己?
  想當皇帝,
  可以,
  讓朕,認可妳,而認可妳的唯壹方式,就是當著朕的面,親手,殺了朕!
  姬成玦已經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舌尖,已經品嘗到了腥味。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姬成玦彎下腰,雙手撐著自己的膝蓋,笑了起來。
  別人,回憶自己的父母時,那必然是溫暖的。
  而自己呢?
  每每回憶自己的母妃時,腦海裏,都是揮之不去的母妃上吊後的畫面;
  而在這之後,當自己回憶父親時,將是自己親手弒父的畫面。
  人非畜生,因有孝悌;
  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必須要這樣,為什麽非逼著我要這樣?
  姬成玦擡起頭,
  再次看向自己的父皇,
  而父皇的神色,壹如既往的平靜。
  他,在等待,等待自己這個當兒子的,動手。
  不能假於他人,不能假於他物,甚至,連羈押著他,等著他病逝,都不可以。
  姬老六倒是沒有喊著罵著,不停地叨叨:憑什麽?為什麽?
  沒意義的情緒宣泄,沒效用的廢話,
  喊出來,真的沒什麽意思。
  姬老六伸手,在地上摸索著,將那塊自己先前砸在地上的鼻煙壺,給撿了起來,卻又發現,鼻煙壺,碎了壹大塊。
  撿起來後,又隨手地丟在了地上。
  而後,
  直起了腰。
  “爹,您剛愎了壹輩子,臨走前,就不能稍微像點爹的樣子麽?”
  這語氣,明顯比先前,軟了壹些。
  壹旁的太子並不覺得這是六弟示弱了,也不會去笑話他,眼下,直面父皇的六弟,沒崩潰,還能清醒,已然是極為了不得。
  燕皇開口道:
  “朕,將壹座完整的江山,放在了妳的面前;
  外敵,朕幫妳打了壹遍;
  朝堂,朕給妳拾掇了個平整;
  民心,朕將壹切的罪責,於罪己詔中,背負在了自己的身上。
  朕這個當父親的,
  不求名,不求利,
  將自己這壹生心血之灌溉,原原本本地,遞送到妳手裏。
  朕覺得,
  自己,
  是壹個……慈父。”
  “嘿嘿嘿……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姬成玦壹開始只是無聲地笑,隨後是大聲地笑,而後手指著燕皇,笑得那叫壹個前仰後合。
  “二哥,妳聽到了麽,妳聽到咱爹剛剛說什麽了麽,他說他是個慈父,慈父呢,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可真是要笑死我了。
  做咱爹的兒子快三十年,真他娘的第壹次知道,咱爹居然也會講笑話逗人笑吶,哈哈哈哈。”
  邊上跪著的太子,
  強行且極為勉強地發出了兩個音節的附和:
  “呵……呵……”
  這兩個音節,已然耗盡了太子大半的氣力和勇氣。
  姬成玦轉而伸手指著自己的臉,
  往燕皇面前行進了好幾步,
  道:
  “爹,既然您是慈父,那您再仔細瞧瞧,我這張臉,兒子我這張臉,是不是孝子的臉?”
  “扛下這社稷,對得起列祖列宗,方為大孝。”
  “哦?”
  姬成玦雙手攤開,
  道:
  “二哥,聽到沒啊,我活到這麽大,才曉得咱們姬家,咱們這壹家子,居然是天下楷模,父慈子孝!”
  燕皇提醒道:
  “太陽,快落山了,妳既然來了,就別再猶豫了,朕,也不想等。”
  “爹。”
  姬成玦咬了咬牙,
  繼續道:
  “說真的,作為壹個皇帝,兒子翻遍史書,可能都找不到幾個比您做得更好的了。
  但,
  我是您兒子,
  我他娘的不是在那兒翻史書看妳的生平,不是在看妳的紀年,不是在看妳的豐功偉績,不是就著桃花釀在那裏品評妳的功過是非!
  我就活在妳面前,
  我就活在妳眼下,
  我就看著妳,妳也能看著我,
  妳有沒有想過,
  我是您兒子,
  而她們,
  是妳的妻子!
  我娘,是她選擇了妳,這我知道,小時候我娘抱著我,對我說過,外公讓她選壹個最優質的皇子,她去看了,選了個最好看的,最英俊的。
  選了妳,
  選了妳,姬潤豪,當她的男人!
  我娘這輩子,
  有沒有壹絲壹毫地對不住妳,有沒有!!!”
  姬成玦對著燕皇咆哮,
  “姬潤豪,妳現在就告訴小爺,我娘,哪裏做得不好!”
  燕皇搖搖頭,道:
  “妳娘,哪裏都好。”
  “那是不是就是她該啊,她活該啊,她眼瞎了,選了妳這個沒人性的東西,沒丁點人味兒的混賬!
  現在,
  妳更是想要讓妳的兒子,走上妳的路,是麽?
  妳是個好皇帝,
  但妳算是個什麽男人,
  對不住愛妳的女人,
  讓妳的兒子們,壹個個跟著妳受著煎熬,過著那朝不保夕,隨時都可能被妳丟出去當個借口開戰的玩物!
  我三哥,
  妳大可直接殺了他,在湖心亭賜壹杯鴆酒,解脫了他!
  他廢了,
  他在湖心亭待了三年,整整三年!
  他好不容易緩過來,好不容易重新想要好好活下去!
  妳知道那晚我們兄弟幾個在喝酒時,
  三哥說了什麽麽,
  他說,
  他想要求妳,求妳外放他出去,他要去走遍大燕,走遍晉地,去為大燕的疆土寫詩作賦!
  然後呢,
  您是怎麽對他的?
  獨夫,
  獨夫,
  您做得,是真的有滋味,自己是不是還覺得自己賊他娘的偉大,崇高,千古壹帝!
  但妳到底有沒有過壹次睜開妳的眼睛看看,
  我們,
  我們,
  我們!!!
  我們是有血有肉的人,是人!!!!!!!!”
  燕皇的目光,依舊平靜,提醒道:
  “還有,壹盞茶的時間,這位置,就不是妳的了。”
  姬成玦點點頭,
  “成,小爺就成全妳,成全妳死得有勁,死得有意思,呵呵呵,
  妳,
  去,
  死,
  吧!”
  姬成玦雙手伸出,猛地掐住了燕皇的脖子。
  燕皇沒有反抗,雖然他現在也根本無力反抗,但被掐著脖子的他,甚至連本能地阻擋動作都沒有。
  他就這麽靜靜地繼續坐在椅子上,
  任憑自己的脖子被自己的兒子死死地掐住。
  喘不過氣來了,
  但他並不覺得多麽痛苦,
  他早就習慣了這種時不時喘不過氣的感覺,
  以前,他需要強行撐下來,這次,他反而不用去撐了,也不用去硬挺著了,也因此,他反而有壹種正在被解脫的感覺。
  角落裏,
  太子擡起頭,看著眼前正在發生的這壹幕,他的弟弟,正掐著自己父皇的脖子。
  姬成玦用力地掐著,
  可惜,
  他不是武者,沒辦法將人的脖子直接擰斷,但身子再虛好歹也是個成年男子,掐死人的能力,還是有的。
  然後,
  在其雙手之下,
  燕皇,
  竟然在笑,
  他,
  竟然還在笑!
  “哈哈哈……嘿嘿嘿……”
  姬成玦也笑了起來,
  眼淚,開始不停地滴落,鼻涕,也在滴淌。
  父子倆,
  以這種方式,在這麽近的距離下,相視,笑著。
  燕皇的視線,開始逐漸模糊;
  眼前的兒子,緩緩地看不見了。
  “夫君。”
  “相公。”
  耳畔邊,
  傳來了兩道清脆的聲音。
  他看見田皇後站在窗戶裏,手裏拿著刺繡,正捂著嘴含羞而笑;
  他看見銀杏樹下,閔妃將壹塊玉佩,直接丟向了自己:
  “我選中妳了,妳不準跑,我家有的是可以買雞腿的銀子哩,妳不用跟那個家夥搶呢。”
  朕,
  來了,
  朕,
  回來了。
  這壹刻的燕皇,感到壹種身心之上的齊齊輕松。
  仿佛身上的擔子,終於可以卸下了。
  他還是曾經的那個自己,
  如今日的壹身白衣,拿壹張紙扇,燕地的寒冬裏,也曾偷偷打開過扇子扇過風;
  會去瞧瞧未過門的媳婦兒,
  會去刮壹下閔家小姐的鼻子,笑她這算盤打得比針線活利索多了,
  會躺在大樹下,
  壹邊曬著太陽,壹邊看著壹群孩子在自己身邊嬉戲耍鬧,
  會在臥病於床時,
  身邊,站滿了真的關心自己的家人;
  壹道道畫面,不停地在燕皇視線裏閃現;
  他是皇帝,但皇帝,也是人;
  他不是天生的六親不認,也不是打娘胎裏來的冰冷,他能分得清,什麽是熱,什麽是暖,也能體會到,什麽是人間的美好。
  這輩子,
  他做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但同時,又有更多的事情,他沒來得及去做。
  無鏡,
  梁亭,
  這,
  就是朕給妳們的交代。
  朕讓自己的兒子,親手染上朕的鮮血,朕給大燕,選下了壹個可以依靠的新的帝王!
  這是我們三人壹起打下的大燕,
  它,
  將被繼續守護下去。
  大燕的新皇,
  將繼承我們的決心和意誌,讓黑色的龍旗,插遍諸夏的所有角落!
  現在,
  朕,終於可以去死了,終於可以解脫了;
  活著,
  真的好累,好累。
  ……
  “啊!!!!!!!”
  姬成玦在燕皇的嘴角笑意下,撒開了手,整個人不停地後退,連續的兩個趔趄後,摔倒在了地上。
  他感覺自己的父皇瘋了,
  他感覺自己也瘋了,
  他扭頭看向跪在角落裏的太子,太子也是淚流滿面,魂不守舍。
  瘋了,
  瘋了,
  都瘋了,
  全他娘的瘋了!
  姬成玦想要逃,他想要逃離這裏,他的腦子裏,全是自己死命掐著自己父皇脖頸時,父皇嘴角的微笑。
  我在殺妳啊,
  我在弒君啊,
  我在弒父啊,
  妳笑什麽,
  妳是在笑自己終於解脫了麽!
  憑什麽,憑什麽妳就可以拍拍屁股解脫了,憑什麽!
  姬成玦向外頭爬去,他迫切地想要逃離這個壓抑無比的囚牢,他想要去外頭,哪怕只是去呼吸上壹口的新鮮空氣。
  然而,
  就在這時,
  彌留之際的燕皇,緩緩地睜開了眼,
  “成玦……”
  該死,
  該死,
  他又在催我了,
  他又要告訴我,時間不多了。
  他在逼我,
  從小到大,
  從南安縣城到皇宮,
  從過去到現在,
  他就壹直在逼著我,逼著我跑,逼著我不準笑,逼著我不準哭!
  現在,
  還在繼續逼著我殺他!
  妳逼我,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妳非得壹直逼我!
  “啊啊啊啊!!!!!!!”
  趴在地上的姬成玦,眼睛泛紅,伸手從靴子裏,抽出壹把匕首。
  這是他跟姓鄭的學的,姓鄭的身邊,哪怕有劍聖保護,靴子裏,也會藏著壹把淬毒的匕首。
  “嗡!”
  匕首抽出,
  姬成玦起身,
  大喊著沖到了自己父皇的身前,
  “噗!”
  匕首,
  狠狠地刺入自己父皇的胸膛。
  “啪嗒!”
  紅得發黑,粘稠,帶著溫度,濺射在了他的臉上。
  他楞住了,
  他看著自己手,看著自己手中攥著的匕首,看著自己父皇被刺入的胸膛。
  他的手,在顫抖,他的身子,也在顫抖,他的心,更是在顫得無以復加。
  他有些茫然地擡起頭,
  再度看向了自己父皇的臉。
  父皇,
  睜著眼,
  在看著自己,
  父皇的嘴角,依舊掛著笑容:
  “成玦……也別……太累了……”
  ……
  “吼!”
  殿宇內,煉丹爐發出了壹聲劇烈的轟鳴,隨即,壹聲來自地下深處貔貅的哀嚎傳來。
  而後,
  消散於無寂;
  紅袍小太監站起身,
  他走出了殿宇,
  走到了殿外的壹處高臺上,
  那裏,有壹口大鐘。
  紅袍小太監,抓住擺棰;
  忽然間,
  有些茫然地看向四周,
  又看了看天邊,夕陽漸漸被沒入最後壹絲棱角。
  天,黑了。
  “天,黑了啊。”
  紅袍小太監拉開擺棰,而後,重重地砸向了大鐘!
  ……
  “咚!”“咚!”“咚!”
  皇宮內的離鐘之聲響起,傳遍燕京;
  這意味著,有大燕身份極為尊貴的人,走了。
  上壹次離鐘響起,是皇後薨逝。
  “咚!”“咚!”“咚!”
  鐘聲之下,
  整個皇宮的宦官宮女,全都停下了腳步,停下了手中的活計;
  百官,也停下了手中的案牘;
  整個燕京城,
  販夫走卒,衙役官差,茶樓酒肆,
  上至權貴,下至百姓黔首,
  在此刻,
  近乎全都停了下來。
  他們,在祈禱,他們,在惶恐,他們,在畏懼,他們,在喃喃自語,壹遍遍地囁嚅著:不會的,不可能,不會的,不可能……
  喧囂的大燕都城,在此時,變得安靜,仿佛上方的秋風,也陷入了停滯。
  “咚!”“咚!”
  第七聲,
  第八聲,
  而後,
  離鐘,
  第九聲響起。
  “咚!”
  離鐘九響,天子駕崩,龍馭歸天。
  頃刻間,
  燕京城內,哭聲震天!
  ……
  大燕永平四年秋,
  帝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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