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八章 忠誠

　　菲洛米娜將卡倫放在了副駕駛位置，準備關門時，卡倫提醒道：
　　“安全帶。”
　　菲洛米娜重新彎下腰，幫卡倫系好了安全帶。
　　“隊長，我發現妳總是很在意這些細節。”
　　並非只是因為受傷，在完全健康時，菲洛米娜也留意到卡倫每次坐車必然系安全帶，事實上就算出了再嚴重的車禍他都不可能有事。
　　“這叫尊重細節，總會給妳回報的。”
　　“好的。”
　　菲洛米娜坐進駕駛位，發動了汽車，然後壹腳油門踩下去。
　　車沒往前，而是倒退，很快退出了道路，向溝裏滑落。
　　“砰！”
　　壹陣劇烈抖動之後，車頭高高翹起。
　　“咳咳……”
　　卡倫壹陣咳嗽，伸手摸著自己身上的安全帶，道：
　　“妳看，回報這不就來了麽。”
　　菲洛米娜看著手中的方向盤，目光有些發怔，問道：
　　“怎麽辦？”
　　“打電話叫拖車過來，或者，妳下去把車推回路上。”
　　“好。”
　　菲洛米娜下了車，跳到溝裏，很快，車後面傳來推力，轎車重新回到了路面，她真的把車推上來了。
　　緊接著，菲洛米娜又坐回了駕駛位，重新發動汽車，幾次打火後，車被重新發動。
　　卡倫覺得自己當初買的這輛二手黑色朋斯真的是物超所值，質量方面沒得說。
　　“妳還沒學開車？”
　　“理查說要教我，但還沒來得及，回去後我就讓他來教我。”
　　“嗯，開慢點，來，我教妳掛檔，妳就這樣開吧，慢壹點，沒關系。”
　　“好。”
　　轎車終於開始前行，慢慢駛入主幹道，路上的車也就多了壹些，因為開得太慢，引起後面的不滿，不停地有後面的車按著喇叭。
　　菲洛米娜皺眉道：“很煩。”
　　“別管他們，開好自己的。”
　　好在，雖然開得有些磨磨蹭蹭，但沒有出現那種被擋車的人憤怒之下開到前面別車罵人的情況。
　　畢竟，開車的姑娘剛剛壹刀捅穿了自己奶奶的頭，情緒還沒平復，也有點經不住刺激。
　　終於，車開進了總部大樓停車場，菲洛米娜長舒壹口氣，收回抓著方向盤的手，做了幾個抓舉動作。
　　“殺我奶奶時我掌心都沒流汗。”
　　“沒事，奶奶妳只能殺壹次，車妳可以練習開很多次。”
　　“下車麽，隊長？”
　　“別下車，等主任，他應該看到我的車了，妳再幫我點根煙。”
　　“好。”
　　點完煙後，菲洛米娜開口問道：“我現在的感覺像是夢醒了，又像是在做夢。”
　　“那我給妳個建議。”
　　“嗯？”
　　“以前是什麽樣，以後還是什麽樣，沒必要因為妳奶奶是死是活而硬要改變，就和大醬的制作壹樣，這世上有些東西是要交給時間來代為保管的。”
　　“我知道了，隊長。”
　　這時，尼奧從樓裏走了出來，他壹眼就看到了停在這兒的二手黑色朋斯，胳膊搭在副駕駛車窗處，伸手往卡倫鼻尖下面探。
　　卡倫問道：“做什麽？”
　　“探探妳還有沒有鼻息。”
　　“我沒事。”
　　“妳也是瘋了，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早知道妳提前給我飛烏鴉唄，我喊靈車去接妳，還能省略掉壹些步驟。”
　　說著，尼奧看向坐在駕駛位的菲洛米娜，好奇地問道：
　　“那個，我該喊妳名字還是該喊夫人？”
　　卡倫建議道：“喊奶奶。”
　　“呵。”尼奧打了個呵欠，“看來效果不錯，人又帶回來了。”
　　“帶回來了個天才。”
　　“那就是很完美了？”
　　“如果我沒受傷的話，就更完美了。”
　　“幹脆給妳批假吧，妳好好休息休息，那頓家被扳倒後，接下來就打算收羅壹些小魚小蝦，也不用妳來操心了。
　　上面也會希望我們能稍微安穩壹點，吸收壹下拿下來的‘地盤’，同時給其他大區的兄弟單位看壹個模板讓他們跟進。”
　　“嗯，等我傷養得差不多了，假期尾部時，我們再去孔帕西尼的埋骨地。”
　　聽到這句話，尼奧又特意看了菲洛米娜壹眼，意識到接下來這個姑娘將是自己人了。
　　“那頓家的財務處理進入尾聲了，等都做好了，我和妳那個男仆對個賬。”
　　“嗯，妳找他就好了，我現在不想算賬。”
　　“妳什麽時候算過，那個……”尼奧眨了眨眼，笑著問道，“費爾舍家要不要壹起算算？”
　　“主任，您聽說過‘吃絕戶’這個詞麽？”
　　“能大概知道是什麽意思，但妳不能汙蔑我，我只是擔心人家小姑娘壹個人保管這麽大壹份財產有些不安全，容易發生意外。”
　　“主任您到底有多不要臉才能這樣形容我們的這位‘小姑娘’？”
　　菲洛米娜主動開口道：“我不知道我家裏還有什麽財產，如果可以的話，主任妳可以幫我清算壹下。”
　　“聽聽，聽聽！”尼奧拍了拍車門，“這才叫覺悟，這才叫信任！”
　　“那是她的財產。”卡倫有些無奈，“事後再借算利息當投資都可以，但清算環節……”
　　“嘁，可以光明正大倒騰出來的點券，我幹嘛要去貪，妳知不知道做假賬有多累？放心，我到時候會帶妳男仆壹起去。”
　　“嗯，那就好。”
　　“行了，我知道了，妳好好享受假期，我把穆裏喊下來送妳去教會醫院，人，我帶著回去。”
　　尼奧對菲洛米娜勾了勾手指。
　　卡倫點了點頭：“去吧。”
　　菲洛米娜下了車，跟著尼奧壹起走向總部大樓。
　　雖然這壹切都是“無聲”的，但事實上，費爾舍家族的事情必然會引起大區高層的註意，菲洛米娜和她奶奶費爾舍夫人，只能回來壹個，因此身份上需要重新做壹個定義，要再走壹個流程。
　　其他人卡倫不放心，尼奧帶著去，卡倫能確保沒問題。
　　主任在很多事情上會不靠譜，但妳真的拜托他什麽事情，他只要答應了，就真的能做到。
　　很快，穆裏小跑著過來，坐進駕駛位後仔細觀察了壹下：“隊長，我送您去教會醫院吧。”
　　“不，回家。”
　　“那我現在去喊布蘭奇過來幫您治療處理壹下？”
　　“我想睡覺，等我回去躺床上睡著了，妳再打電話讓布蘭奇過來辛苦壹下，我現在……很困。”
　　“是，明白了。”
　　穆裏發動了汽車，將卡倫送到了喪儀社，停在門口時，卡倫提醒道：“拿擔架車送我進去。”
　　“是。”
　　很快，穆裏和阿爾弗雷德壹起推著運送屍體的擔架車出來，卡倫躺在上面被運進了主臥。
　　“哦，天吶，卡倫，妳是出去打仗了麽！”
　　“汪汪汪！”
　　“少爺，您這是……”希莉也走了過來。
　　“安靜點，我先睡了。”
　　說完這些後，卡倫就閉上了眼睛，不僅是因為靈魂傷勢導致的疲憊，而是家裏的氛圍能讓人心安，很容易就睡著了過去。
　　……
　　“滴答……滴答……滴答……”
　　“唉……”
　　夢中，卡倫嘆了口氣。
　　他知道，又是那把【戰爭之鐮】進入自己的夢中了，但他真的懶得再去搭理。
　　“滴答……滴答……滴答……”
　　卡倫在自己的夢裏繼續睡覺，睡著睡著，就把夢給睡過去了。
　　自始至終，那壹把【戰爭之鐮】就在他面前，搖啊搖，搖啊搖……
　　……
　　醒來，睜開眼。
　　普洱的貓臉就湊了過來，琥珀壹樣的貓眸仔細地盯著自己。
　　它應該是感知到自己的呼吸變化，提前預感到自己的蘇醒。
　　“我睡了多久……”
　　“不是太久，半天，布蘭奇已經來對妳進行過外傷治療了，外傷是沒多大問題，修養就好，但妳的靈魂……怎麽看起來像是被狗啃過壹樣！”
　　“汪！”
　　“閉嘴，別插話！”
　　“阿爾弗雷德沒告訴過妳麽？”
　　“我知道妳去了費爾舍家，但我沒想到妳會弄成現在這個樣子，真的，如果妳不是卡倫，如果我不是知道妳靈魂的特殊性，我真心覺得妳已經廢掉了，當初的多拉多琳被感染時也比妳健康得多。
　　哎哎哎，妳要起來做什麽？”
　　“少爺？”
　　主臥門被打開，阿爾弗雷德走了進來，看見自家少爺正在艱難地準備起身。
　　“我看看我還能不能站起來。”卡倫壹邊說著壹邊繼續發力，腿部和腹部的傷勢還好，主要肩膀處的傷勢讓他雙臂現在很難支撐借力。
　　阿爾弗雷德走出主臥，拿來兩根新拐杖。
　　然後再親自攙扶卡倫起來，將拐杖放在卡倫腋下。
　　“勉強能走壹走。”卡倫自我評價道。
　　“您真厲害喵，居然學會走路了，我的裁決官大人。”
　　“妳現在怎麽說話像是嘴裏含著火藥？”
　　“我嘴裏含著火藥？卡倫，妳自己不算算妳到底有多少天沒回家了，妳還希望我對妳能有什麽好態度？我又不是妳的妻子！”
　　“汪汪！”
　　“閉嘴喵！”
　　“前陣子比較忙而已。”卡倫很敷衍地解釋了壹下。
　　“妳忙？狄斯炸完神殿還知道回家睡覺呢，妳比他還忙！”
　　“妳這就有點不講道理了，我要是能有爺爺炸神殿的本事，我也能天天回家休息，班都懶得加。”
　　“哼哼喵。”
　　“少爺，主任通知我了壹些事情，我會和他做好交接。”
　　“嗯，好的。”
　　卡倫點了點頭，沒人能拒絕生活和工作中擁有壹個阿福的誘惑。
　　“還有壹件事少爺，我需要得到您的明確首肯。”
　　“可以帶菲洛米娜去艾倫莊園演藝廳了。”
　　卡倫提前知道了阿爾弗雷德要問什麽。
　　“是，少爺。”
　　“穆裏和文圖拉在總部？”
　　“他們現在應該在公寓。”
　　“讓他們送我回艾倫莊園吧，妳留下來和尼奧壹起處理那些事情，記住，如果他有什麽發瘋的跡象，提前告訴我。”
　　“是，少爺。”
　　“回莊園麽喵？”壹聽到要回家，普洱心情頓時就好了。
　　卡倫低頭看了壹眼趴在腳邊的凱文，說道：“凱文也壹起來吧，很抱歉讓妳等了這麽久，等我靈魂傷勢恢復壹些後，就幫妳解開下壹層封印。”
　　“汪汪！”
　　凱文興奮地搖起了尾巴。
　　“把他們喊來，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阿爾弗雷德小聲建議道：“可是少爺您現在的身體狀況，屬下覺得不適合顛簸，可以修養壹兩天後再去，屬下覺得這樣更合適。”
　　卡倫搖了搖頭，道：“我怕又要出什麽事，趁著現在傷勢最嚴重時去最好，不想再耽擱了。”
　　“就是就是喵！”
　　“讓穆裏開靈車吧，妳再去庫房裏選壹口最舒服的棺材，我躺棺材裏不怕顛簸。”
　　“好的，少爺。”
　　……
　　棺材是黑色的，裏面的內置綢緞很柔軟，躺在裏面空間並不逼仄，很舒服。
　　文圖拉和穆裏壹起擡著棺材出來，萊克夫人手裏拿著碗正在打著雞蛋，壹看從卡倫房間裏擡出壹口棺材，嚇得手裏的碗直接摔落在地，蛋液灑了壹地。
　　她是帕瓦羅的夫人，知道教會圈的壹些事，再說，她丈夫也是這麽忽然壹下子沒了的。
　　情緒有些失控的萊克夫人撲到了棺材邊，文圖拉楞了壹下，沒來得及解釋。
　　壹直到萊克夫人看到了躺在棺材裏的卡倫還睜著眼，嗯，是還眨了壹下眼，情緒壹下子就噎住了，咳不出來又咽不下去。
　　“您……”
　　“夫人，帕瓦羅先生的葬禮等我回來後再舉辦吧，我打算開成壹次紀念追悼會，但妳也看到了，我現在的身體狀況不適合。”
　　“好的，沒問題，他什麽都好說。”
　　畢竟，萊克夫人知道自己丈夫死去很久了，悲傷期早度過了，現在是間接性睹物思人傷感期。
　　“卡倫先生，妳的身體……”
　　“問題不大，去鄉下莊園裏休養壹段時間。”
　　“好的，您註意身體。”
　　“嗯，家裏的事和阿爾弗雷德說就好。”
　　卡倫被擡上了靈車，棺材正好放在了靈車中間的凹槽裏，這算是雙重避震了。
　　等靈車開出後，普洱跳到了棺材邊緣，低頭看著躺在裏面看起來很舒服的卡倫，說道：
　　“我猜妳現在應該是想到梅森了。”
　　“妳怎麽知道？”
　　“因為上次梅森他們就是這樣接妳出院的。”
　　“嗯。”
　　“可以跳胸口上麽？”普洱問道。
　　“輕點。”
　　普洱落了下來，真的很輕。
　　“我說，妳是不是和妳家那位主任待久了，被他傳染了，妳這次怎麽這麽瘋？”
　　“是來不及了。”卡倫有些無奈道，“如果不是在那頓家地下室自己用【戰爭之鐮】砍了壹下自己導致靈魂出現傷勢，這件事本來可以很簡單。”
　　“那妳可以不急著去的。”
　　“費爾舍夫人那邊又不會和我約定時間，這是恰好趕上了。還有，本來在意識領域的交鋒雖然緊張，但還都在掌握。
　　主要是沒想到，意識交鋒結束後，雙方狀態都變得非常差的情況下，還在客廳裏交鋒了壹下，身上的傷勢就是在那會兒留下的。”
　　“還是太危險了喵。”
　　“好了，好了，下次我會註意的。”
　　這時，文圖拉也把腦袋湊了過來，說道：“隊長，下次有什麽危險的事，帶上我就好了。”
　　普洱直接道：“去，不是帶不帶妳的事，小石頭妳去壹邊玩去。”
　　文圖拉只能撓撓頭，坐了回去。
　　“唉，費爾舍那個女人也真是挺搞笑的，壹直念著狄斯，卻被狄斯的孫子給接力詛咒死了，我覺得這世上真的很難再找到比這個更搞笑的事了。”
　　“有的。”
　　“什麽？”
　　“暗月島上的貝爾納。”
　　普洱：“……”
　　“好了，我想再睡壹會兒，難得的這麽好的壹個睡午覺的環境。”
　　“需要我讓小石頭把棺材蓋給妳蓋上麽？”
　　“不用了。”
　　“哦，對了，還有壹件事，我本來不想問的，也不想催妳的，但……我的曾曾曾曾侄女，現在應該已經不瞌睡了，妳打算怎麽辦？”
　　“該怎麽辦，就怎麽辦。”
　　普洱搖了搖頭，
　　感慨道：
　　“真是渣滓壹樣的男人才能說出的得體話。”
　　……
　　艾倫莊園已經提前得到了通知，卡倫會回來休息養傷。
　　現階段的卡倫，哪怕撇開狄斯的關系，憑現在的身份地位，也已經足以讓艾倫莊園當作真正的貴賓了。
　　“打扮得真漂亮，我的女兒真像是壹個天使。”
　　詹妮夫人看著尤妮絲穿著壹件白色的長裙贊美道。
　　尤妮絲聽到這句話，有些遲疑道：
　　“那我應該換壹套了。”
　　“怎麽，他不喜歡天使？”詹妮夫人畢竟是過來人，馬上明白了什麽，笑道，“看來他偏愛成熟壹點的，是麽？”
　　“母親……”
　　“好了好了，妳未婚夫要回來了，我是替妳高興。”
　　“但阿爾弗雷德先生說卡倫受了很重的傷。”
　　“怎麽，妳是怪他只有受傷了才會想著回來看妳麽？妳應該想想妳母親我，我倒是希望妳父親在外面受了傷被送回來呢，結果他現在帶著壹個男人滿世界亂跑，我找誰說理去？”
　　“父親會回來的。”
　　“隨他了，我再等他半年，再不回來我就去參加那些公爵伯爵的晚宴，給他增添壹點以後的創作情緒。”
　　“母親，妳又開這種玩笑。”
　　“好了好了，妳要換裝的話，這件紅色的怎麽樣，看起來更成熟壹點。”
　　“夫人，小姐，大老爺派人來傳話說，卡倫大人馬上就要到了。”
　　“好的，我們知道了，來來來，女兒，我來幫妳再找找衣服，唔……這些帶著密密麻麻小洞口的是什麽，襪子麽？”
　　……
　　陽光明媚的午後，站在莊園門口準備迎接的老安德森看著壹輛靈車駛到了自己面前，緊接著又看見壹口棺材被擡了下來。
　　眼皮有些發跳的老安德森深吸壹口氣，走上前去，看著躺在棺材裏的卡倫，很是恭敬道：
　　“歡迎卡倫少爺回到永遠忠誠於您的莊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