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章 白獅的歸屬

　　即使就今天的埃魯因來說，白獅軍團仍算得上是壹支勁旅。在春曉之年巴爾塔侯爵用它將托奎寧的獅人殺得潰不成軍就能證明這壹點。但僅能滿足貴族式的故步自封，他要的是壹頭爪新牙利、須發皆張的雄獅。
　　他斟酌了壹下，答道：“公主殿下，恐怕我現在並不適合擔任這壹職務。”
　　公主驚訝地回過頭看著他。布蘭多緊鎖的眉頭慢慢施展開來，神色之間慢慢變成了堅定的決心。“為什麽？”她疑惑地問道。
　　“唔……公主殿下要聽真話還是假話？”布蘭多擡起頭，安培瑟爾遠海的天際有壹抹動人心魄的青色，那不過是下壹輪風暴之前的征兆。空氣中孕育著潮濕的海之氣息，他和公主殿下壹起走向聖白的廣場，半精靈公主只比他肩膀高出壹點兒，穿著壹條銀色的長裙，薄薄的綢緞緊貼著白瓷壹樣的肌膚，巨大的花瓣壹樣摺疊起來的裙擺將精靈的纖細完美地襯托了出來。
　　“真話，布蘭多先生。”公主的語氣聽起來並未感到不悅。
　　“好吧，實話實說自從先君授劍予克倫特爾·梅爾貝倫以來，長達數個世紀，白獅軍團壹直是王國最鋒利的劍刃。能從法理上獲得這支軍隊的繼承權，對我們來說當然是壹件好事。但是公主殿下也明白，內文德爵士，瓦倫·勒萊達與那位‘左手將軍’未必會接受壹個陌生人成為白獅軍團的新任軍團長，對嗎？”布蘭多說的是白獅軍團剩下銳爪、獅鬃兩位團長與白獅之刃騎士團團長。
　　如今的白獅軍團與埃克時代差別只是沒有了禁衛軍團的存在，它在上壹紀光輝重返之年後就被新的禁衛軍取代，後來成為今天黑刃軍團的前身。而白獅軍團還剩下銳爪、獅鬃與裘德三個近衛軍團與壹個白獅之刃騎士團，其中裘德近衛團由巴爾塔侯爵率領，巴爾塔侯爵死後，剩下三人其實都有資格繼任軍團長。
　　公主不同意：“這是雷爾德老團長的遺訓，尼古拉斯與炎之聖殿的史蒂芬騎士皆可以作證，由不得他們反對。”
　　“可那就是公主殿下想要的白獅？壹把只在表面上恭順的利劍，與北方那些圖謀不軌的家夥有何不同？無論誰向誰妥協都毫無意義，我們要的是壹頭真正忠誠於王國理想的白獅。”布蘭多答道，公主殿下沈默下來。
　　布蘭多能讀懂這位半精靈公主此刻心中的不安。爭執不休的北方貴族隨時可能打破平靜，把北方的局勢變成壹鍋粥——但關鍵是，在強敵環繞、戰爭的威脅之下埃魯因究竟還有多少時間。而安培瑟爾戰爭嚴重的後果又無疑放大了這壹擔憂。
　　如果還能爭取兩到三年平靜的時間就好了，不，只要兩年就夠了。在布蘭多記憶中，距離第二次黑玫瑰戰爭還有五年，距離長夜降臨，狼奔行於大地之上的日子還有十七年，那之後的沃恩德永無寧日。
　　但在那之前，北方還有壹場戰爭在等待著埃魯因。如果不能盡快安撫北方的貴族，究竟拿什麽去應付托奎寧的金鬃獅人，布蘭多也十分頭痛。妥協是絕對無法接受的，另壹個世界中的歷史還歷歷在目，他真想壹劍壹個把這些該死的家夥全殺了，他不禁無奈地嘆了口氣。
　　“那麽布蘭多先生心中有更好的人選了麽？”兩人走到馬車旁邊，公主停下來，回頭看著他問道。
　　“有壹個，大地騎士艾弗頓的女兒。”
　　“芙蕾雅？”公主的聲音聽起來略微有些驚訝。
　　“是的，芙蕾雅，公主殿下。她無論是出身還是背景都十分合適，而且也參與了這次戰爭，曾與巴爾塔侯爵並肩作戰，並贏得了白獅軍團許多人的好感。更重要的是，獅心劍認同了她，這看起來更顯是先君埃克的屬意，或許我們應當尊重獅心聖劍的選擇。”布蘭多緩緩說道，這裏面其實還有壹些是他從安蒂緹娜那裏聽來的消息。
　　公主殿下默默地聽著，最後才開口道：“布蘭多先生，我不想隱瞞妳。妳的想法和壹個我熟識的人不謀而合，她也曾向我推薦了芙蕾雅來接替巴爾塔侯爵的位置。”
　　“哦？”
　　布蘭多心中有些好奇，其實讓芙蕾雅帶領白獅軍團前進他心中早有腹案，因為還有誰能比這位歷史上雷爾德的學生、後來白獅軍團的軍團長以及埃魯因的女武神更適合這壹位置呢？
　　但這個理由顯然並不能說服其他人。現在的芙蕾雅不過是壹個來自布契鄉下並不出名的鄉下少女，或許她是大地騎士埃弗頓的女兒，但這壹秘密並不為大多數人所知，更何況要說天賦，她也不是這壹期王立騎士學院中最出眾的壹個。
　　那麽推舉這位未來的女武神的人，會是誰呢？
　　“尼玫西絲。”公主告訴他，“妳應該見過她，她是我最信得過的人，可以稱得上是我的摯友。”
　　是她。
　　布蘭多心中的好奇愈發地加深了，白獅軍團的軍團長壹職從來不是壹個不起眼的位置。那麽那個叫做尼玫西絲的女騎士是怎麽會看中芙蕾雅的呢。
　　畢竟這個世界上不是每個人都和他壹樣有壹雙可以看穿未來的眼睛。
　　壹時間，他不禁又想起在雨幕中與那位女騎士的交集來。那個他在歷史上從未聽說過名字的冷冰冰的女人，有著和學姐幾乎壹模壹樣的外表，但性格卻又截然不同。
　　他不禁皺了皺眉頭，帶著壹絲懷疑，開口道：“我不知道尼玫西絲女士是怎麽想的，不過確實找不出比芙蕾雅更適合這壹位置的人來，公主殿下。問題的核心還是獅心劍，白獅軍團也壹心想要尋回這把聖劍，以重新實現白獅的價值。再加上雷爾德騎士遺訓，他們的高層想必也不會有反對的意思。”
　　“何況另壹方面來說，壹個籍籍無名的大地騎士埃弗頓的女兒或許比起在下來也更不會讓那三人感到威脅。無論如何，我也是公主殿下身邊的騎士。”
　　公主輕輕點頭，像是接受了這個建議，“然後呢？”她輕聲問道。
　　“我打算讓芙蕾雅和卡洛帶隊，讓王立騎士學院成為為白獅軍團補給新血的基地。白獅軍團也需要壹批優秀的年輕人來撐起它的未來，這與王立騎士學院的理念不謀而合。何況對於那些年輕人來說，白獅軍團比起警備隊來，不是更好的歸宿麽？”布蘭多繼續答道。他的目的其實很簡單，他想要的是壹個嶄新的白獅軍團，那麽滲透和改造就是不可避免的。他手上沒有人手，但王立騎士學院卻是壹個很好的選擇。
　　半精靈公主皺了皺秀氣的眉頭，像是聽出了布蘭多的弦外之音。“但這樣真的能行嗎，會不會引起白獅軍團的反彈？”她用好聽的聲音輕聲問道。
　　“當然會。”布蘭多並不忌諱。不過至少溫水煮青蛙就是有這樣壹個好處，那就是不會壹開始就激化矛盾。現下其實是壹個雙方的妥協，對方沒有理由完全拒絕他們，但他和公主殿下也沒辦法壹下子就徹底掌握住白獅軍團。
　　雙方想必都不打算把對方逼迫到絕路上，這時若讓對方以為他和公主殿下力圖掌握住未來，對方或許只會嘲笑他們的天真。
　　但嘲笑就嘲笑好了。
　　布蘭多繼續解釋道：“但若我們能在短時間內完成南方的統壹，那時候白獅軍團即使是再高傲，又能如何呢？”
　　半精靈公主輕輕吸了壹口氣：“布蘭多先生，妳的說法和我聽到的大相徑庭。但不知為何，我更傾向於信任妳的看法，只是我們能夠在短時間內完成南方的統壹嗎？”
　　布蘭多從半精靈公主銀色的眸子裏看出了不解，不是針對他的，而是針對這個說法的。他如實答道：“如果北方的貴族們不給我們添亂的話，我們就有機會。”
　　他並沒有撒謊。高地騎士看起來因為他的身份的原因，對公主壹方明顯有著好感。而維埃羅公爵與戈蘭·埃爾森公爵明顯不熱衷於爭權奪利的鬥爭，屬於可以爭取勢力。事實上他們在南方的敵人其實只剩下讓德內爾伯爵與下落不明的安列克大公而已，更不用說這其中讓德內爾伯爵本身還和維埃羅公爵有著深深的仇怨。
　　只是如此壹來，問題就回到了原點。“布蘭多先生認為北方的貴族們會給我們這個機會麽？”公主殿下又問道，她並非不明白，只是這壹切看起來像是個死結。
　　北方的貴族們會給他們這個機會麽？這個問題的答案聽起來似乎理所當然，當然不會，那些圖謀不軌的家夥巴不得把局勢搞的壹團亂。
　　但布蘭多沈吟了壹下，卻給出了壹個完全相反的答案：“我想，會有壹個機會的。”
　　公主好奇地看著他。
　　布蘭多想到的是克魯茲人與圖拉曼之前和他說的那些話，或許伍德真會給他壹個驚喜也不壹定。無論如何，北方破局的關鍵還是炎之聖殿的態度。
　　“炎之聖殿未必希望埃魯因陷入混戰之中，公主殿下，我們只要拭目以待就可以了，這壹次克魯茲人會給我們壹個滿意的答案的。”
　　“可我不想向他們妥協，妳明白這壹點的，布蘭多先生。”
　　“我們不會向任何人妥協，公主殿下。”
　　與格裏菲因公主不同，布蘭多心中其實並無多少緊張與不安。因為在他看來，最艱難與困難的時光仿佛就像是昨日，最黑暗的壹段歷史都已經度過，未來只會越來越好。
　　而他只需要認定了那個目標，堅定地走下去就行了。
　　公主微微壹楞，但好像明白過來，她然目放異彩地看著布蘭多。布蘭多微微向她點了點頭——有些事情就是那麽簡單，只是人身陷其中自拔而已。即使在公主最為弱勢的時刻，炎之聖殿也沒從她身上占到絲毫便宜，難道克魯茲人現在還妄想使他們低頭麽？
　　形勢其實已經逆轉了。
　　淡淡的笑意浮現在格裏菲因公主臉上，她輕輕出了壹口氣。回過頭，用精靈那種特有的跳躍的、清脆的嗓音邀請道：“今天天氣不錯，布蘭多先生，願意陪我壹起走走麽，我想看看重建的安培瑟爾港。”
　　布蘭多壹怔。
　　他感到那雙漂亮的銀色的眸子正看著自己，內裏所包含的好感不言自明。但他卻犯了難，壹方面是公主殿下的邀請，壹方面對他來說是同樣重要的安排。
　　在出來之前，布蘭多檢查過自己這壹次戰爭收獲的經驗。收獲可以說非常豐厚，尤其是在最後的戰鬥之中，羅曼幹掉的那座泰坦幾乎壹半的經驗都算在了他頭上。但唯壹的問題是，現在這些經驗目前都變成了壹種黯淡的灰色。
　　這只代表著壹個情況。
　　那就是經驗抵達了要素開化的上限。接下來是壹個他異常熟悉的過程，開化要素任務。
　　事實上時間上也正好，安培瑟爾戰爭對於布蘭多來說就像是壹個重要的節點。戰爭之後，壹切都已經走上了正軌，只要安撫好北方的局勢，他就有時間去完成這壹系列的開化要素任務了。
　　但只有壹個問題。
　　那就是現在他壹身裝備都是破損狀態，他總不能穿著壹身白板去完成任務吧？然而修理裝備——尤其是修理魔法裝備在遊戲中是壹件耗時漫長的工作，他不得不盡早做準備。
　　格裏菲因公主好像看出了他的猶豫，問道：“有什麽問題嗎？”
　　“這個，我是想先去壹趟作坊區。”布蘭多有些尷尬地答道。
　　“原來如此。”公主好像明白過來，她想了壹下：“布蘭多先生知道安培瑟爾最著名的武器與防具店鋪麽？”
　　露塞緹婭武器與防具店。
　　布蘭多心中立刻浮現出這個名字來。安培瑟爾最著名的武器與防具作坊，既不是最擅長鍛造鋼鐵的矮人開設的，也不屬於那些擅長魔法藝術的精靈。
　　而是壹只妖精開設的店鋪。
　　這個店鋪在遊戲中就非常有名，不過它並不專門面向玩家開放，而是向貴族經營。只有少數擁有顯赫身份的玩家擁有足夠聲望可以進入其中，但整日與骨頭架子打交道的布蘭多顯然不屬於其中之壹。
　　他擡起頭來，心想公主殿下不會是想和自己壹起到那叮當作響、終日裏煙霧繚繞的作坊區去吧？
　　卻聽格裏菲因公主用悅耳的聲音答道：“請上車吧，布蘭多先生。”
　　“緹彌絲，讓馬車去‘露塞緹婭武器與防具店’。”
　　還沒等布蘭多反應過來，就看到面前那女官親自為他打開了馬車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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