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臨終

　　寧真真皺眉：“不是已經有所防備了嗎？怎麽還讓他死了？”
　　“我們的人沖進去要捉他的時候，那個仆人忽然發難，卻是個頂尖高手！”
　　他不好意思的對法空道：“我們提到大師提醒，已經有所防備，可萬萬沒想到他修為如此驚人！”
　　他們是有所防備，可沒有防備他修為更勝他們，任何壹個人都不是他對手。
　　他搖搖頭：“而且他明明強過我們，竟然施展秘術跟我們同歸於盡，……我們沒能阻止得了朱山河自殺，司馬兄弟他……”
　　“司馬尋受傷嚴重？”
　　“是。”黃玉楓嘆口氣：“我們不敢挪動他，司馬兄弟這壹次恐怕是不行了。”
　　“傷得多重？”
　　“那家夥忽然抱住了司馬兄弟，然後炸為血霧，司馬兄弟幾乎全部承受了他的力量，血霧都炸進了他身體，五臟六腑千瘡百孔，我來的時候已經要不行了。”
　　“……師兄？”寧真真無奈的看向法空。
　　黃玉楓道：“我想，大師能不能再賜下法珠，試著救司馬兄弟壹命，死馬當活馬醫吧，救不了也是司馬兄弟的命。”
　　法空搖搖頭。
　　黃玉楓暗嘆壹口氣。
　　當初司馬兄弟得罪法空大師，現在終於要嘗到惡果了，法空大師果然是不答應出手。
　　法空壹閃消失。
　　……
　　天河小巷
　　朱山河府邸
　　照壁後的前庭壹片狼藉。
　　青磚鋪就的地面，東壹個坑西壹個坑，縱橫交錯著刀痕劍痕，南壹灘鮮血北壹灘鮮血。
　　鮮血已經滲入了青磚裏，血腥氣飄蕩在院子裏，凝而不散。
　　六個人正盯著躺在地上血泊裏、氣息奄奄的司馬尋。
　　司馬尋已經面目全非。
　　臉龐是壹片密密麻麻的小坑，胸口的衣衫已經消失，胸口密布無數的小孔。
　　綠豆大小的孔，密密麻麻。
　　每壹個小孔正在往外滲血。
　　鮮血把他浸泡其中，呼吸急促而無力，隨時要斷絕壹般，讓眾人心驚膽顫。
　　“怎麽辦？”趙之華急得不停搓手，卻不敢碰壹下司馬尋。
　　有可能碰這壹下，就讓他斷了氣。
　　而且誰也不知道他現在的身體到底差到什麽程度，是不是已經五臟六腑盡碎。
　　如果真是全部碎了，恐怕無力回天。
　　看看那血霧將周圍的瓷器與石頭炸成馬蜂窩，就知道這血霧的威力有何等驚人。
　　這老兒認準了司馬尋，非要拉司馬尋壹起死。
　　除了趙之華，其余五人都有些慶幸不是自己。
　　如果換成自己，現在早就沒命，不能像司馬尋這般強行吊住性命。
　　天海劍派不愧是天海劍派，三大宗之壹，心法玄妙，在關鍵時刻顯示出不凡來。
　　這麽重的傷，換了壹般人，直接就沒命了，撐不到服下靈丹。
　　有時候，這差距關乎性命。
　　可惜這壹次傷得太重，這老兒太狠毒。
　　“我來看壹下司馬兄弟的傷勢吧。”壹個魁梧壯碩中年男子皺眉沈吟道。
　　另壹個方正臉龐的中年搖頭。
　　“總要試試吧？”
　　“不行，妳壹絲力量進去，很可能斷絕了司馬兄弟的生機，徹底壓垮了他。”
　　“不至於……”
　　“怎麽不至於！”那方正臉龐中年沈聲道：“他現在處於腳踏懸崖的狀態，稍微有壹點兒外力，馬上便墜落下去，粉身碎骨！”
　　這也是他們給司馬尋服下碧海化生丹之後，只能眼睜睜看著的原因。
　　探查傷勢是用壹絲罡氣鉆進去，轉壹圈再回來，以罡氣為自己的眼，感應身體內部的變化。
　　這壹絲罡氣就可能是壓垮駱駝的最後壹根稻草，誰想做這壹根稻草？
　　別忘了司馬尋的身份——天海劍派的青年第壹人。
　　天海劍派會不會追究？
　　不會治病亂伸什麽手？不但沒能救人，反而把人害死了，這是多大的責任。
　　趙之華雙手握在壹起，低聲道：“司馬兄弟，撐住，妳壹定能撐過來的！”
　　碧海化生丹是天海劍派的頂尖靈丹，只有壹口氣就能吊住，然後想辦法緩解傷勢。
　　趙之華相信司馬尋壹定在想辦法療傷。
　　天海劍派的心法如此玄妙，壹定有療傷聖法，壹定能救回自己。
　　他低聲道：“司馬兄弟，我相信妳壹定能撐過這壹關的！”
　　“趙兄弟，別打擾司馬兄弟！”方正臉龐中年沈聲道：“這麽念叨會讓他分心。”
　　趙之華盯著司馬尋，全沒有了平時的圓滑，不耐煩的道：“現在司馬兄弟壹定全神貫註與傷勢搏殺，哪會分心！”
　　他又急又躁，心煩意亂。
　　對自己痛恨無比，痛恨自己的無能，幫不上忙。
　　“黃兄弟現在應該到了吧？”
　　“現在希望就在黃兄弟身上了。”
　　“就怕法空大師不在金剛寺，那就麻煩了！”
　　“不會這麽巧吧？”
　　“難說，有時候就偏偏這麽巧。”
　　“我們應該多去兩個人的。”另壹個魁梧壯碩中年沈聲道：“萬壹法空大師不在，我們也能多幾個人去找。”
　　“唉……”其中壹個瘦小猥瑣的中年男子搖搖頭，嘆壹口氣卻沒說話。
　　“方兄弟，有屁就放，別賣關子！”
　　“算了。”那瘦小猥瑣中年男子搖搖頭，不想說。
　　“快說快說，都什麽時候了，有辦法就趕緊的！”方正臉龐中年沈聲道。
　　其他幾人都盯住他。
　　瘦小猥瑣中年看看他們，無奈的道：“這話我不想說的。”
　　“趕緊的！”
　　“再不說我們可不客氣了，大刑伺候！”
　　“快！”
　　“方世年，再不說，甭想我再請妳喝酒！”
　　“……唉——！”瘦小猥瑣的方世年嘆壹口氣：“妳們實在太難為人，這話我不該說出口的，平白惹麻煩。”
　　“方兄弟，休要再賣關子！”方正臉龐中年沈聲道，不滿的瞪著他。
　　其他人的眼神也不善。
　　“行吧行吧，我說便是了！”方世年無奈的道：“我擔心的不是法空大師不在，而是法空大師雖然在，但是……”
　　“但是什麽？”
　　方世年搖頭：“但是未必會答應救司馬兄弟。”
　　“……不會吧？”
　　“應該不會。”
　　“……不好說。”方正臉龐中年看看司馬尋，又看看趙之華：“趙兄弟，妳覺得呢？”
　　“司馬兄弟雖然得罪過法空大師，可法空大師的心胸不至於那般狹窄吧？”
　　“換成是妳，壹個得罪妳冒犯妳的人受重傷，妳會救嗎？”
　　“如果是我同門，或者是妳們，我當然會救，如果不是的話……”趙之華皺眉，臉色越來越難看。
　　現在想想，法空大師跟他們根本沒什麽關系。
　　法空大師跟司丞是親近，但壹碼歸壹碼，與司丞親近並不意味著跟他們也親近。
　　尤其是司馬尋。
　　“那怎麽辦？”
　　有人笑道：“不必擔心，司丞不會見死不救的，有她求情，法空大師會答應的。”
　　“司丞固然是想救司馬兄弟，可司丞未必會勉強法空大師啊。”
　　“……也是。”
　　他們能充分體會到司丞對法空大師的態度：絕不輕易去麻煩他。
　　他們遇到多麽大的難題，可能只需法空大師擡擡手就能解決，司丞偏偏不去求法空大師。
　　從前如此，這壹次追查王青山幕後主使也是，法空大師只需要施展壹下神通就能解決，司丞偏偏不去求法空大師。
　　“唉……”
　　他們不約而同的嘆氣。
　　有因必有果，前面種的因，後面就承受後果，這壹次司馬尋的事就是如此。
　　趙之華臉色陰晴不定。
　　“趙……趙兄弟。”司馬尋忽然睜開眼睛，喃喃低語。
　　趙之華猛的撲過去，跪在地上，渾然不顧濕漉漉的地面又滑又膩，湊到司馬尋臉前：“司馬兄弟，怎麽樣？”
　　司馬尋雙眼從迷離漸漸清明，越來越有神，輕聲道：“我這次大劫難逃，要走了。”
　　“司馬兄弟！”趙之華忙道：“別說這些不吉利的，妳壹定沒問題，壹定能撐過來的！”
　　“撐過來？”司馬尋說話不再斷斷續續，雖然微弱但是清晰，自失的笑笑：“恐怕是不成了，有幸結識了妳這位朋友，還有諸位兄弟，也是無憾了。”
　　“司馬兄弟，碧海化生丹很神的，沒問題的。”
　　“就是就是，好好療傷，別說話傷精神。”
　　“司馬兄弟妳可是天海劍派的青年第壹人！”
　　“呵呵……”司馬尋密密麻麻小孔的臉龐露出了自嘲之色：“第壹人……”
　　他嘆息道：“我愧對宗門，愧對列祖列宗！”
　　他回想自己自從遇到寧真真，就像失了魂壹般，徹底變成了另壹個人。
　　沒有了從前的果敢，沒有了膽略，沒有了傲骨，壹切都在寧真真清亮的目光中化為烏有。
　　唯有對寧真真的眷戀與思念，壹天到晚腦海裏只有她，關註著她的壹顰壹笑，留意著她的喜怒哀樂。
　　她遠黛般的眉毛是如此的動人心弦，輕輕壹動，就讓自己的心加速跳動。
　　“司馬兄弟，妳做得很好啊，別這麽說！”趙之華忙道：“妳不愧是天海劍派青年第壹人的，武功卓絕，修為驚人。”
　　“唉……”司馬尋嘆壹口氣：“我死之後，將我的屍首送回天海劍派吧，我要葬在師兄身邊。”
　　“司馬兄弟……”
　　“答應我吧。”
　　“司馬兄弟——！”
　　“我師兄當初也是英姿勃發，年輕有為，卻莫名的遇害，至今沒找到兇手，我不甘心，便來綠衣外司，想要查出來殺師兄的兇手，”司馬尋幽幽道：“我的死法跟師兄是壹樣的，這也算是壹個重大線索吧。”
　　他說話之際，眼神越來越明亮有神，看得眾人壹顆心往下沈，知道是回光返照。
　　“我恨吶……”司馬尋仰天長嘆，目光忽然開始黯淡。
　　“司馬兄弟！”
　　“司馬兄弟！”
　　眾人忙喚他。
　　法空壹閃出現在司馬尋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