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自打那天被突如其來的應龍所侵入身體，蚩尤整整花了兩天時間才修養好所有的傷勢。
　　直到現在，她依舊無法想明白，為何那日被自己喚出的風雪會掙脫自己的掌控，反而變成了自己的敵人朝自己撲來。還有之前那感覺到的有關於昆侖山的氣息，應該沒可能有人能從那裏鉆出來而不被自己發覺的。
　　“好了，也該去把那個小家夥抓過來了。”蚩尤稍微活動了壹下自己由於連續靜養了兩天而有些僵硬的身軀，開始感應白清炎的位置，“哦？那個小鬼居然就在左近？”
　　蚩尤沒花多少工夫就找到了白清炎，此時的他正站在城市外的壹個小山丘上。山丘上樹木繁茂，而他就站在其中壹顆大樹的下方，直視著從遠方飛來的蚩尤。
　　“餵，蚩尤。”白清炎朗聲喝道，“我來找妳打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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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讓妳們……兩位見笑了……”白清炎也是抹了抹眼角，硬是沒讓自己哭出來，“兩位是……”
　　“我是名雪的同班同學，美阪香裏，同時也是她的好朋友。”那個有著灰色頭發的少女說道。同時她身邊的那個黃毛也極快的站到了美阪香裏的面前，說道：“我是……”
　　白清炎瞟了眼他：“美阪小姐的跟班。”
　　“納尼？”那個黃毛壹副大受打擊的模樣，“妳說誰是跟班？”
　　白清炎理都懶得理他，對著美阪香裏說道：“我是名雪的哥哥，我叫白清炎。”
　　“啊咧？以前沒有聽名雪說過啊。”美阪香裏詫異的說道。
　　“我們也是這兩天才見面的，以前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白清炎稍微的解釋了壹下。
　　“哦，那就好。聽說名雪今天沒來上學，我從老師那裏得知似乎……”美阪香裏看了下名雪的房間——名雪此時已經在吃完飯後被白清炎送回房間休息了，隨後才繼續小聲的說道，“……似乎秋子阿姨出事了，我們都很擔心她。”
　　“哦，她現在已經沒事了。”白清炎淡淡的說道。
　　“是啊，沒事了就好。”美阪香裏也舒了口氣，“那秋子阿姨的病情現在如何了？”
　　“還在觀察期，不過我想近期會有轉機。”白清炎突然話鋒壹轉，對美阪香裏說道，“我想擺脫妳壹件事情。”
　　那個黃毛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大聲的說道：“有什麽事情就放心給我說吧！身為名雪的好友，我絕對不會將名雪的兄長的請求置之不理的！”
　　“後天我有些事情要出去，我想請妳陪在名雪的身邊，照顧她壹下。”白清炎繼續無視金毛的存在，直接對美阪香裏說道。
　　“後天……哦，好的。”美阪香裏有些擔心的問道，“出去多久？應該不會太長時間吧？我想名雪她……”
　　“放心，要不了太久。”白清炎直接打斷了美阪香裏的話，“只是壹小會兒，壹小會兒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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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的勇氣倒是不錯，就是不知道有沒有能配得上它的實力。”蚩尤隨意的將神鐵如意扛在了肩上，昂著頭對白清炎說道。
　　“我的時間也不多了，所以我必須要打贏妳。”白清炎從背後抽出了瀝泉槍和太阿劍，分別插在了自己的身體的兩側。隨後又將手按在了自己的左肩頭上，那裏還剩著最後壹個可以使用的令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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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要打贏蚩尤，那就必須得要清楚她的本質。只有針對對方的本質出手，才可以盡可能的擴大戰果。”昆侖劍聖如是說。
　　“我曾經聽神裂說過，蚩尤是有著災禍性質的神明。”白清炎接口說道。
　　“是，但也不全是。神裂畢竟是miku醬教出來的，總算也知道些這種東西。”萬智周點了點頭，繼續說道，“蚩尤本身也是大地壹側的神明，因此後來的《路史》才說他是神農的孫子。多目、多手、多足，這樣的象征乃是主神壹級的，在《史記·封禪書》裏便記載了蚩尤被封為兵主的事實。”
　　“《太平禦覽》當中提到過蚩尤掀起大霧，《夢溪筆談》裏提到過人們將其稱為‘蚩尤血’的紅色的結晶，而在《皇覽·冢墓記》有記，有赤氣出如匹絳帛，民名為‘蚩尤旗’——這些不同的象征顯然不是壹般的人類可以具有的。《述異記》雲：‘蚩尤食鐵石。’《廣成子傳》裏說道：‘蚩尤銅頭啖石，飛空走險，（黃帝）以馗牛皮為鼓，九擊而止之，尤不能飛走，遂殺之。’這樣的描述讓蚩尤更近於沙塵暴。”
　　“確實很像呢。”白清炎笑著說道。
　　“同時還要註意的是她的從神——風伯和雨師。在神話當中常常會把壹個神的權能拆開來，給他的從神使用，比如斯拉夫神話當中的三面戰神特裏格拉夫就被拆分成了斯瓦洛格、佩倫和戴伯格三人。在蚩尤的身上也是如此，狂風驟雨原本都是她的象征，卻被拆到了風伯和雨師的身上去。”
　　“飛沙走石、日行千裏、風雨大霧……這些許許多多的災厄全都是蚩尤，‘諸侯相侵伐，暴虐百姓，而神農氏不能征。於是軒轅乃習用幹戈，以征不享，諸侯鹹來賓從。而蚩尤最為暴，莫能伐。炎帝欲侵陵諸侯，諸侯鹹歸軒轅。’《太平禦覽》卷壹五引《黃帝玄女戰法》說：‘黃帝與蚩尤九戰九不勝。’——誰也無法戰勝的魔神，本質上來說便是大地災厄的體現。”
　　“但他同時卻又是鍛造之神。象征著文明的進步，大地的恩澤。《山海經》郭璞註：‘蚩尤為黃帝所得，械而殺之，已摘棄其械，化而為樹也。’同時在《管子·五行》當中又有說法，蚩尤沒有被黃帝殺死，而是被黃帝所重用：‘昔者黃帝得蚩尤而明於天道……蚩尤明天道，故使為當時。’盡管作為文明的鋼鐵鑄造之軀但其並不具有斬殺龍蛇之格，並非是開創新世的不從之鋼而是誕生於大地的鋼，是地母神與不從之鋼間的存在。
　　“大地的神明地母神原本就是有著兩面性的，壹面是大地的恩惠、創造、生長，另壹面則是災厄、破壞、死亡。蚩尤鍛造兵器、制定基本的律法，他丟下的兵器化為了繁茂的樹木，這些都是大地的恩惠，創造的表現；另壹方面，她卻帶來災厄，四處破壞帶來死亡。簡而言之，她的原型就是在天朝神話當中具有以上性質的兩位古神。”
　　“兩位？”白清炎詫異的說道，“都是女的？所以她才是女的？”
　　“然也。”萬智周點了點頭，“壹位是天朝象征創造的女神，地母神最直接的體現，陰性‘蛇’的神明女媧。另壹位則是天朝散播災厄的女神，在古代災厄被認為是來自於‘上天’的懲罰，不過那個時候的‘上天’指的是最高的權勢，在母系氏族社會即是地母神。‘西王母其狀如人，豹尾虎齒，善嘯，蓬發戴勝，是司天之厲及五殘’，這位女神的姓名便是西王母。”
　　“地母神的神性被壹割為二，放在了兩位女神的身上，隨後這兩位女神又在流傳的過程當中被安在了同壹個人的身上。九黎的族長蚩尤從此被神化，不再為人。地母神的神性重歸於壹身。因此妳要面對的不僅僅只是天朝古往今來的第壹位戰神，同時更是我華夏原初的地母神，舊時代最強的神明。”
　　龍與蛇同樣都是地母神的象征，壹面象征著母系氏族社會時人類蒙昧未開的混沌時期，另壹方面也象征著權利，因此有些神話當中龍蛇才成為了太陽的象征，例如瑪雅的羽蛇神庫庫爾坎，又或者是埃及的太陽神拉。象征著新時代的鋼之英雄們手持神劍，斬斷大蛇，壹方面象征著破除那蒙昧未開的階段，另壹方面則又象征著母系氏族社會權利的旁落、被搶奪。從此女人成為了男人的附庸，社會變成了開化的父系氏族社會。
　　“妳想用聖喬治的ascalon去對付蚩尤，這壹點是沒有錯的。‘喬治[george]’這個詞語是在大地上耕作的意思，其起源能追溯到中東的豐收神巴力[baal]。巴力本身是太陽神、豐收神，同時還是風雨之神，他同樣有著屠龍的事跡。所謂‘聖喬治屠龍’其實也可以視為‘巴力屠龍’的變種。”萬智周贊許的點了點頭，但是隨即卻又搖了搖頭，“可惜妳這把劍並非是原品，固然可以給蚩尤帶來很大的殺傷，但是不可能殺死她。”
　　“是麽？”白清炎有些失望的點了點頭，“那我還需要什麽呢？難不成要我拿出軒轅劍來麽？”
　　“妳就是需要壹柄軒轅劍，壹柄真正能夠斬殺蚩尤的神劍。”萬智周說道，“鋼之英雄與水和火的關系往往十分密切——因為火用於鍛造而水用於淬煉，而這正是由大地轉為鋼鐵所必須的元素。黃帝起源於土與水，乃是破除大地之中的舊神系而誕生的土著英雄、文化的領導者。其最初作為土著領袖，征服了鄰近部族，統合了各族的圖騰文化神話，開始被視作原始的統治神，延續於大地母神的原始的自然神靈。”
　　“蚩尤有著風伯雨師這壹對從神，黃帝也對應的有著應龍與旱魃這壹對從神。應龍蓄水，有翅，其形象正是在真正的龍圖騰誕生之前原初龍蛇——源於奔流的江河的自然神靈。給予大地生機、帶來沃土、繁衍漁獵、澆灌土地、哺乳生命、孕育文明，但同時又暴虐無常、率性澇旱、沖垮村莊田地、卷走作物牲畜甚至寶貴的人力，洶湧咆哮的生命與死亡的巨蛇。女魃止水，所出之地雨雲皆絕，與應龍相對是旱災的具現。河流、洪水、幹旱，這正是原初母權的農耕社會所崇拜敬畏的存在，生命與死亡的輪回。應龍被視作千年長壽的靈物，是長出翅膀的長龍，因為對古人而言翅膀是飛天必須的——天界與冥府那時尚未區分開來，世界邊緣仍被視作天地相連的生死境界。長著翅膀的飛天千年龍、自天上降下的天女魃，正代表著‘命從天’的古老概念，地母神的衍生。”
　　“而在黃帝與炎帝相結合後，應龍與女魃也成為了黃帝的屬下，曾經的自然掌控的神成為了英雄的下屬。天上的靈物沾染了人氣，從此居於大地之上無法返回天上——人類以‘南方多雨北方常旱’困住了自然的暴虐，墮落下來的神與人類的部族傳說捆合在壹起，從此無法失去原型。礦石在烈焰中鍛煉，再浸入水中淬煉，鋼鐵的文明就此誕生——古老的鋼成型，冠上了降伏龍蛇的英雄之名，制造工具、鍛造兵器、創造文字。黃帝統治民眾，發展農業、挖井，榨取大地的力量，但同時又是作為大地的土著神，統領與操控的自然神與人王的結合（《路史·疏仡紀·黃帝》：‘歲時熟而亡兇，天地休通，五行期化，故風雨時節，而日月精明，星辰不失其行。’《大戴禮記·五帝德》引孔子語：‘淳化鳥獸昆蟲，歷離日月星辰；極畋土石金玉，勞心力耳目，節用水火材物。’），缺乏了作為鋼的力量。直到與蚩尤壹戰後，勇武的大地之鋼與創造的領導之鋼合二為壹，成為了真正的鋼之戰神。”
　　“其實蚩尤的本尊早就在她的名字當中說清楚了，妳來看。”萬智周在地上寫出了“蚩尤”這兩個字來，“蚩指的就是蟲子，尤就是特殊、奇怪，那麽蚩尤就是非常特殊、奇怪的蟲子了。所謂的‘黃帝戰蚩尤’，其實就是……”
　　“‘斬大蛇’。”白清炎喃喃的說道。
　　“所以呦，妳需要這樣做……”萬智周的聲音漸漸地低了下去，印在了白清炎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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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而神靈，弱而能言，幼而徇齊，長而敦敏，成而聰明——以此令咒召喚，servent·姬軒轅！”白清炎將精神貫註在了肩頭，大聲的喊道。
　　“這是我特意留的後門——如果不說職階直接進行召喚的話，是可以召喚無職階的英靈的哦。”萬智周說這話的時候驕傲的昂起了頭，壹副“誇我吧”的神情，“這些令咒和聖杯毫無關聯，是直接關聯在我這名真名頌詠師的身上的，所以可以召喚出他的完全形態。雖然不是經過蓋亞強化後的英靈本體，但是也足夠使用了。”
　　金光色的光芒從地上散發了出來，壹個青年從虛空之中緩緩走出。他的身上穿著極為簡陋的衣服，腰間佩著銅劍，背上還背著長弓，看上去十分俊朗。但是更加引人註意的乃是他眼中閃動著的智慧之光，還有他臉上有著的自信的神色。
　　當蚩尤看到這個青年的時候，眼睛不可置信的睜得滾圓。壹雙鳳目死死地盯著他看，好像要把他的臉給看穿似的。
　　“咦？這位小姐，妳這麽用力的盯著我看幹什麽，難道我們認識嗎？奇怪了，我好像也感覺在哪裏見過妳似的，難道這就是昆侖君說過的那個……對了！人生若只如初見！這位小姐，妳不覺得我倆其實很有緣麽？……”
　　雖然早知道姬軒轅這家夥是個布種天下的大種馬，但是沒想到作為從者出現的時候他竟然真的是個油嘴滑舌的花花公子。雖然姬軒轅嘴裏絮絮叨叨個沒完，但是白清炎卻不能停下來。他繼續大聲的念誦出祭文，想要喚醒那未覺醒的力量。
　　“惟帝智周萬物，澤被瀛寰。拯群生於塗炭，固國本於金湯。涿鹿征諸侯之兵，轡野成壹統之業。幹戈以定禍亂，制作以開太平。盛德鴻規，於今攸賴。今值清明之良辰，援修祀之舊典。園寢蔥郁，如瞻弓劍之威儀；庭燎通明，恍接雲門之雅奏……”
　　正在喋喋不休的用話語幹擾著蚩尤視聽的姬軒轅聽到了這段祭文，忽的停下了口中的話語。他不可能聽不出來這段祭文是寫給誰的，但是master念出這段祭文是為了幹什麽呢？
　　隨著白清炎的念誦，他身後的大樹也隨著音聲沙沙作響。地上原本早已悄悄地被畫出了奇異的紋路，最終匯集到姬軒轅的腳下。白清炎的身體晃了壹晃，有些地方明顯出現了淤青色。但他很快就立刻站穩身子，將手伸向了左邊的太阿劍。
　　“屬東轅而進謁，托斯文而薦誠。眷齊魯之舊邦，依大鎮之崢嶸。苦旱魃之方驕，憂歲事之不登。民且瘠於溝壑，或椎埋而死兵。”
　　太阿劍上發出了太陽般的神彩，吸納了大地的力量之後開始緩慢的上升。於是白清炎繼續將手伸向了右側，那裏插著嶽飛曾經使用過的、由瀝泉龍蛇化作的瀝泉大槍。
　　“河海應龍，何盡何歷？鯀何所營？禹何所成？”
　　瀝泉槍也同時發出了龍吟，向著空中騰去。最終，這壹槍壹劍都在空中幻化為了人形。太阿劍化成的乃是壹個身著橙色短裝的女子，面滿怒容。瀝泉槍則是化成了壹名藍發的俊朗男子，背有雙翼。
　　旱魃，應龍。
　　兩人先是對視了壹眼，隨後又看到了地下的姬軒轅和蚩尤，隨即便同時點了點頭。兩者壹化為了太陽，從原地直直下墜；另壹人則是化成了神龍本相，直接朝著姬軒轅的身體沖去。
　　“……所冀在天靈爽鑒此精誠；默啟邦人，同心壹德，化災為祥和，躋壹世於仁壽。庶憑鴻貺，以集丕功。備禮潔誠，伏維歆格！”伴隨著白清炎的念誦聲，先後吸納了應龍和旱魃的姬軒轅的身體開始改變。首先增長的是年齡，現在的他看上去完全就是壹個健壯的中年人，身上還穿著極為誇張的戰甲，軒轅劍也扛在了肩上。
　　不從之……黃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