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二十章 終顯猙獰
征服天國之曙光時代 by 實心熊
2020-11-29 22:14
路易十二接到關於那不勒斯戰鬥的報告已經是幾天之後,這並不能怪法國人對於情報的傳遞過於緩慢,而是因為當夏爾侖發現情況緊急,在阻止抵抗同時準備派人從海上把消息傳出去時,卻發生了壹件讓法國和那不勒斯人都頗為意外的事情。
出海的船只遭到了來自港外燈塔島上的威脅,那門之前被腓特烈安置在燈塔島礁上,用來防備敵人從外海入侵那不勒斯港口的火炮炮臺,反而成為了封鎖那不勒斯港的船只出去的障礙。
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人占領的燈塔炮臺嚴密的封鎖住了住了那不勒斯港的海灣,而島礁上那門巨大的火炮只看著它那黑乎乎的粗大炮管,就足以嚇住膽小的人。
正因為這樣,夏爾侖從壹開始就幾乎與外界失去了聯系,當2日下午城內突然出現了相應城外那不勒斯軍隊的暴動後,夏爾侖就知道事情可能已經出超出他的控制了。
果然隨著納布裏亞堡失陷,緊接著全城都許久陷入了混亂,到了這個時候夏爾侖沒有糾纏,他迅速下令召集全城各地的法軍向王宮方向集中,他決定做最後的抵抗。
那不勒斯王宮是壹座由諾曼人時代就建立起來的堅固堡壘,其險峻難攻甚至要比外城墻更加堅固而又不可征服,夏爾侖相信如果自己以這座王宮為依靠是完全可以和那不勒斯人對峙的,不過他並沒有期待國王會派人來支援他,畢竟從北意大利調兵到那不勒斯實在是很困難,如果要由法國本土派來援軍,他又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
不過夏爾侖也並不著急,他雖然覺得自己對那不勒斯兵力的判斷也許出現了錯誤,從各個與敵人交戰的軍官送回的報告看,那不勒斯軍隊的兵力居然不少於將近8000人,這開始真的讓夏爾侖大吃壹驚,可隨後他就很快從其中發現了壹些頗為特別的地方。
譬如不論是戰鬥能力還是戰術技巧,蒙蒂納的巴爾幹人和科森察擲彈兵都無疑是這支軍隊中當之無愧的主力,可以說迄今為止給法國人造成如此意外巨大傷亡的主要是這兩支部隊,而同樣是這兩支部隊,根據討回來的士兵描述,科森察擲彈兵似乎更擅於陣地戰,而蒙蒂納人則更擅長迅速的機動與猛攻。
夏爾侖會註意到這些,是因為這支那不勒斯軍隊看起來似乎強弱區分的過於明顯,其中除了已經被他之前就確認的那幾千軍隊之外,似乎“多出來”的那幾千人,不論是戰鬥力還是戰鬥方法,都明顯與這幾支軍隊有著很大的差距和區別。
這讓夏爾侖十分好奇,他很想知道其他那些軍隊的來歷,因為只有知道了那些軍隊來歷,他才能準確的判斷死守王宮是否能等來他希望的援軍。
很快,夏爾侖得到了他需要的答案,而讓他感到意外的是,這些所謂多出來的軍隊居然是來自南方意大利各個城市的所謂商會護衛隊。
他當然知道這種商會護衛隊都是幹什麽的,雖然他們當中很多都是些傭兵兼職,或是各地城市商會自己組織起來的當地武裝,但是在夏爾侖印象中這種護衛隊都是不堪壹擊,跟不要說是能與正規軍隊對抗的烏合之眾。
可就是這些烏合之眾,居然就能配合著那不勒斯軍隊向法軍發起了進攻,雖然他們表現的也許不盡人意,可只是這種能從這麽多地方壹下子調集這些人組織成壹支軍隊的舉動,就讓夏爾侖吃驚之余,隱約不安了。
夏爾侖不是個純粹的士兵,或者說因為他身為薩伏依王室身份的特殊身份,讓他擁有著比單純的騎士看得更遠的眼光,他是壹個拿劍的外交官,壹個能夠指揮軍隊的占領者,和壹個能國王出謀劃策而不只是猛沖猛打的參謀,正因為這樣他才會被路易十二派到那不勒斯。
甚至即便是那不勒斯城的陷落也不能歸罪於他的無能,因為即便是堪稱軍事天才的貢薩洛,當只有亞歷山大如今這樣的實力時也是不敢輕易向法軍發起挑戰的。
亞歷山大敢於這麽做的原因很簡單,他不止擁有這個時代最犀利的火器部隊,更有著較之貢薩洛和奧斯曼人都更加完善的火器戰爭的訓練方式。
這不是兩支軍隊之間的較量,而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新舊戰爭思想的碰撞!
而對夏爾侖來說,讓他更擔憂的,除了犀利的火器給他的震撼之外,就是那不勒斯對整個南意大利的影響,這才是讓他覺得難以置信的地方。
即便那些商會與那不勒斯因為有著種種利益糾葛而願意提供他們的護衛隊,可是那些城市的領主和議會呢?
皮肖塔,切特紮羅,卡坦紮羅,甚至也許還有塔蘭托,那些城市的統治者難道就沒有考慮到這可能會引起法國人的憤怒和報復?
可是實際上從士兵們的報告中夏爾侖得出的答案,卻是那支如同聯軍般的那不勒斯軍隊似乎就是來自意大利南部的各個不同地區,而在這之前他卻沒有聽到任何關於這些地方透出的壹點風聲。
默許,夏爾侖覺得只有這個解釋才說得通。
不論各自出於什麽理由原因,那些城市默許他們當地商會的護衛隊加入那不勒斯聯軍,參與了這次針對法軍的襲擊。
也就是說,從壹開始那不勒斯方面主動撤出城市避守比利謝利那壹刻起,那對兄妹就從沒想過要通過妥協與法國人達成協議,或者說他們或許因為阿拉貢的威脅的確這麽想過,但是現在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他們卻已經不再需要顧忌阿拉貢人,所以他們主動向法軍發起了進攻。
想通這壹切的夏爾侖感到了畏懼,他不是畏懼那不勒斯人軍隊,而是畏懼於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那不勒斯對意大利南方居然有了這麽大的影響。
這樣的影響說起來與梵蒂岡是不同的,可正因為不同才更加可怕。
因為這是不需要通過宗教束縛更直接和更世俗化的影響,不知不覺中,那不勒斯的王冠似乎正變得更加沈重而又分量十足。
到了這時,夏爾侖感覺得國王之前的判斷似乎是錯了,或者說對那不勒斯王冠的渴望迷惑了他的眼睛,如今的壹切可以說都是輕敵釀成的結果。
只是讓他始終不明白的是,究竟是什麽讓那對兄妹忽然態度改變,甚至不惜鋌而走險的直接與法國人交戰的,難道他們不擔心阿拉貢人最終漁利?
畢竟貢薩洛已經到了西西裏,亞歷山大甚至剛剛還為這個不惜冒險前往西西裏。
想到這些的夏爾侖忽然意識到了什麽,他猜想亞歷山大壹定在西西裏做了什麽,以至他完全沒有了後顧之憂。
這個疑惑讓他幹脆派諾爾梅齊作為使者向亞歷山大提出了希望停戰的條件,他總覺得這裏面應該還有什麽他不知道的。
說起來,夏爾侖還沒有像如今這樣盼著阿拉貢人的到來。
但是諾爾梅齊給他帶回的卻是個讓他失望的壞消息,貢薩洛的阿拉貢軍隊,在幾天前突然從西西裏出海的,他們的目標不是那不勒斯,而是希臘。
到了這時,夏爾侖終於明白了壹切。
夏爾侖沒有憤怒,甚至當聽到這個消息後反而有種“果然如此”的解惑感。
壹切都清楚了,甚至連那些南方城市為什麽會允許護衛隊加入那不勒斯的聯軍都可以解釋。
對那些城市來說,不論是法國人還是阿拉貢人,他們對那不勒斯的統治都是沒有兩樣的,而他們需要的是來自那不勒斯給他們帶來的財富。
很顯然,在他們眼裏法國或是阿拉貢人都沒有這個能力提供這種讓他們滿意的結果,那麽當他們發現阿拉貢人暫時沒有參與,而那不勒斯王室似乎又不是沒有機會的時候,他們就決定把註押在那不勒斯人的身上。
8000駐那不勒斯法軍對幾乎同等數量的“那不勒斯南方聯軍”,這是壹場或許在數量上看來雙方勢均力敵的戰鬥,甚至法國人似乎似乎還更占上風。
但是現在夏爾侖卻知道他其實已經輸了。
主日山下的戰鬥讓法國人損失慘重,所謂8000法軍其實已經沒有那麽多,而接近著在2天後的攻城戰中因為城內那不勒斯人的暴動和埋伏而導致的混亂更是加劇了更多的傷亡,當他收攏軍隊退守王宮時,夏爾侖發現自己的損失已經將近原來兵力的兩成。
而這些都還不是最重要的,真正讓夏爾侖在意的是自己面對的真的只是那不勒斯與商會護衛隊的聯軍嗎?
他明顯察覺到那些圍攻的敵人當中有些軍隊與之前頗為明顯的不同,那是所謂烏合之眾與正規軍隊之間的對比,如果說那些烏合之眾之前只能作為那不勒斯軍隊的輔助力量,那麽現在夏爾侖壹點都不懷疑打著同樣旗幟的那些敵人如同完全變了樣壹樣。
各個城市的正規軍,夏爾侖認出了他們的來歷,也猜測到了他們目的。
很顯然,那些城市在看到局勢向著那不勒斯有利的方向發展後,他們終於做出了選擇,他們把自己的軍隊以護衛隊的名義派到了前線,共同對付法國人這個讓他們所有人之前都感到巨大威脅的外來戶。
“這就是妳的計劃?”在比利謝利的宮中,箬莎身上披著件厚實的袍子站在亞歷山大面前,這時候天已經很晚了,雖然註意到在她進來時那個叫謝爾的巴爾幹人立刻就很聰明的把外面走廊裏幾乎所有的衛兵全都找借口趕得遠遠的,可箬莎卻依舊站在距亞歷山大遠遠的地方不去靠近他“那麽妳這趟的西西裏之行呢,我沒有看到莫迪洛舅舅。”
“伯爵,”亞歷山大揉揉腦門,他也為伯爵的意外失蹤感到惱火,雖然感覺對方應該不會傷害伯爵,但是空手而歸的結果就是箬莎對他表示出了強烈的不滿“我不想騙妳,我不知道他現在在哪,只能肯定那些人不會傷害他。”
“就因為他是那不勒斯伯爵,還是因為他們砍下的是別人的手指?”箬莎向前走了兩步,不過和亞歷山大還是隔著壹個桌子。
“的確是因為這些,不過真正的原因是那些人沒有提出任何條件就先給我送了壹根手指,”亞歷山大笑著解釋,看到箬莎似乎有些疑惑,他就向她招招手,不過得到的卻只是箬莎向旁邊繞過了桌子,卻依舊停在兩步之外“如果是我拒絕了他們提出的條件才會報復的送來手指,我也許還會擔心,可是這些人什麽都沒提出卻先要這麽威脅壹番,而偏偏又是用別人的手指,我倒是覺得他們似乎更多的是要掩飾什麽。”
“掩飾什麽?”箬莎稍顯困惑。
“譬如他們與伯爵的關系,”亞歷山大向旁邊讓了讓,椅子很大,足夠兩個人並排坐著了“就如同我去西西裏有著不同目的壹樣,我現在倒是覺得伯爵未必只是為了和加繆裏那個老滑頭見面。”
“妳是說莫迪洛舅舅是被人救走而不是劫持?”箬莎始終微皺的眉梢略微松弛了下,可看著那個讓出來的半個椅子卻並不為所動“那麽妳的蒙蒂納軍隊呢,我知道妳在剛回來的時候就給巴倫娣·德拉·羅維雷寫信要她向倫巴第派出了軍隊,而現在我們又向法國人發動了進攻,妳是已經準備和法國人正式交戰了嗎?”
聽著箬莎用壹種頗為奇特的腔調說著自己未婚妻的全名,亞歷山大不由認真的看了她壹眼。
“我的那不勒斯正在與法國人交戰,而她的軍隊進入了倫巴第,”箬莎把把雙手掌心都按在椅子扶手上支撐著身子,微微彎腰讓自己與亞歷山大的目光齊平,然後仔細看著他“妳不會這麽蠢的對不對,或者說妳之前寧可冒著那麽大的寧可對得罪皇帝的風險也要把富格爾家搞垮,並非只是為了從他們身上撈壹大筆錢對不對,那麽告訴我妳接著想幹什麽?”
迎著箬莎充滿探究的眼神,亞歷山大壹邊在心裏暗暗嘆息自己這個“妹妹”的聰慧,壹邊琢磨該怎麽對她說。
如果說還能有誰是亞歷山大最信任的,那應該就是箬莎,因為只有她最了解他,也只有她最清楚他們所做的那壹切都預示著什麽,可即便是箬莎他有些東西也不想對她說的太多,或者說至少不想現在說的太多,因為那樣對她並沒有什麽好處。
她很可能會因為在知道之後急於求成而打亂了他之前的種種安排,如果是那樣反而得不償失。
不過現在看來,箬莎顯然已經對他的計劃已經有了某些猜測,而隨著貢薩洛對克裏特出手,壹切都已經將和歷史上截然不同。
“妳覺得法國人為什麽能不停的入侵羅馬?”亞歷山大問了句,看到箬莎有點疑惑,他幹脆自己直接說“其實並非他們對那不勒斯或是其他什麽地方擁有多麽合法的宣稱權,而是因為法國國王們需要利用這壹次次的戰爭消耗掉法國的貴族勢力,就如同他們利用百年戰爭幾乎放盡了所有法國大貴族們的血壹樣。”
箬莎若有所思的微微點頭,她知道亞歷山大說的不錯,據她所知法國君主的權力在那場漫長戰爭之後變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強大,哪怕是如布列塔尼和奧爾良這樣強大的公國也已經不如戰爭之前那麽壁壘森嚴,而勃艮第如今甚至已經不復存在。
可是這和亞歷山大有什麽關系?箬莎隱約想到了什麽,卻又壹時間說不出來。
“那麽妳認為羅馬呢?”亞歷山大看到箬莎的疑惑,他放低聲音小聲問“妳不覺得羅馬也和法國壹樣嗎?那些城邦,公國,伯爵領地甚至還有教皇國,就在壹片土地上居然有那麽多的割據勢力,這壹切和法國有什麽區別,妳不覺得這太讓人覺得討厭了些嗎,可是如果通過與法國人的戰爭能夠削弱這些勢力呢,我們擁有軍隊,擁有巨大的財富,最重要的是我們擁有彼此,那麽我們可以做到什麽?”
箬莎先是有點疑惑的看著亞歷山大,然後她臉上那困惑的神色忽然壹僵,然後用有些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亞歷山大。
“妳是要……上帝,不要告訴我妳是想統壹整個羅馬?!”
亞歷山大笑了。
充滿意外的語氣神色就如同讓壹個孩子經過無數努力終於得到的珍貴獎賞般讓他喜悅和興奮。
那個獎賞,是來自妹妹的驚訝與嘆息,而那個孩子就是他。
“那不勒斯的王冠戴在妳的頭上真是漂亮,”亞歷山大看看箬莎的滿頭金發“但是我覺得這頂王冠還是太輕了,這配不上妳的美麗和身份,妳值得擁有壹頂更輝煌的冠冕,那應該是包括整個南方的最強大也是最尊貴的標誌。”
箬莎看著亞歷山大認真的表情,她停頓了下,附身捧起亞歷山大的手,低頭輕輕親吻:“我親愛的哥哥,如果妳要實現妳的理想就讓我和妳壹起走下去,不論結果是天堂還是地獄,我都會壹直陪著妳。”
11月8日,經過輾轉周折,法國駐那不勒斯占領軍指揮官終於送到法王路易十二手中的報告向他詳細敘述了在那不勒斯發生的壹切,其中不但包括關於貢薩洛軍隊出人意料的舉動,也包括夏爾侖對整個意大利南方局勢的種種推測。
看著報告再結合蒙蒂納軍隊突然進入倫巴第的舉動,路易十二似乎看到了壹個之前從沒註意到的隱藏的敵人終於顯露出了他的猙獰。
“原來是妳。”路易十二低聲自語著,他不由向南方望去,那裏是西西裏的方向,他想起了那個幾年前在西西裏偶遇的青年。
“那麽說,也許真正要和我較量的會是妳了,亞歷山大·朱利安特·貢布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