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兩個傻瓜鳴翠柳

　　吳天德瞧見那六人是桃谷六仙，不禁大吃壹驚，他有時想起這六人還在奇怪，這桃谷六仙自那日強行給自己灌下‘續命八丸’後，怎麽從此不見蹤影了呢？按說這絕非六怪的性格，原來卻是被這位藍娃兒姑娘給擒去了。
　　那伏欹坐在椅中，瞧見旁邊坐著的吳天德，眼珠兒轉了轉，忽地面上露出喜悅之色，向吳天德大叫道：“大哥，我只是想將那白衣美女擒去見妳，小弟真的連她的壹根頭發都沒有碰過呀，大哥，妳可要給小弟做主呀！”
　　吳天德又驚又怒，霍地站起喝道：“妳胡說什麽？”伏欹臉上壹呆，露出疑惑之色，忽地‘啊啊’兩聲，好似恍然大悟，道：“啊，認錯人了，這位英雄，在下只是壹個無名小卒，絕無為非作歹之事，請英雄救我性命呀。”
　　藍鳳凰剛剛還說吳天德可以證明他是西域有名的淫賊，這小子立刻便和吳天德攀上了關系，剛才矢口否認與他認識的舉動更加令人心生疑竇。吳天德氣得不輕，他知道這個伏欹為了活命，故意如此胡說，目的就是為了讓人起疑，如果自己為了避免嫌疑，勢必要救下他性命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吳天德深知此刻氣不得，若是氣得暴跳如雷，那就正中了他的奸計，於是定了定神，淡淡壹笑道：“伏欹，雖然中原武林識得妳的人不多，但妳在西域作奸犯科，罪惡累累，要找出認得妳的人還不容易？妳欲對那少女不利之時，我在房外親耳聽見妳說連契裏胡乾可汗的長公主，都是被妳先奸後殺，這樣壹位色膽包天的淫賊，想扮無名小卒脫身，妳想得也太天真了。”
　　伏欹還想再說，藍鳳凰甚是機靈，擡手點了他啞穴，這淫賊眼珠子骨嚕嚕亂轉，空有壹肚子壞水，卻再也倒不出來。臺下群雄雖然略起疑心，但是見吳天德神色淡然，毫不驚慌，也都猜想是這淫賊病急亂投醫，攀咬他人，這把戲法場上的死囚常有人用，也不希奇，是以大家也都壹笑置之。
　　吳天德暗暗籲了口氣，走上兩步，向藍娃兒拱手道：“娃娃姑娘，在下心中有些疑問，還請姑娘釋疑！”藍娃兒明媚的大眼睛瞪著這折斷自己心愛寶刀的中原人，冷冷地道：“我叫塔格萊麗絲，娃娃也是妳叫的麽？”
　　藍鳳凰在旁邊格格壹笑，似乎看見吳天德吃鱉甚是有趣，吳天德臉上壹紅，忍著氣道：“萊麗絲姑娘，這六人在下恰巧認得，他們名為桃谷六仙，雖然不通世故、性如頑童，卻絕非淫邪無恥、為非作歹之人，姑娘說這六人罪該萬死，是以用作試藥之人，在下倒想聽聽原因，否則斷不能坐視妳斷送了這六人性命。”
　　藍娃兒淡藍的眸子向旁邊藍鳳凰壹瞥，淡淡地道：“妳這麽說是信不過我啦？我自信解毒的本領不下於旁人，有我在此，絕不會令他們六人死去。”
　　吳天德道：“姑娘或許真有壹身通天徹地的本領，但是人命豈能兒戲，若是萬壹有個閃失，那便無可挽救。請姑娘容吳某問問這桃谷六仙，若是真的做下十惡不赦的惡事，吳某絕不插手。”
　　藍娃兒柳眉壹皺，不情願地道：“這六個人滿嘴胡說八道，什麽渾話都講出來，若是容他們開口，難說又會說出什麽難聽的話來，這六個惡人是我親手抓的，還會有錯麽？”
　　“哈哈……”臺上傳來壹串長笑，壹道青灰色的人影兒從桃谷六仙面前壹掠而過，押著桃谷六仙的幾名苗人根本來不及反應，那人已疾若飛鳥，翩翩掠至吳天德身後，嘿嘿笑道：“我家掌門只不過想問這些人幾句話，若是心中無鬼，何必躲躲閃閃？”此時桃谷六仙面前被那人隨手扯出的毛巾才緩緩飄落地上。
　　這人正是無名道人趙不凡，藍娃兒身後三名苗人長老又驚又怒，剛剛躍躍欲試地沖上來，金山和尚孫不庸已疾掠至吳天德身前，手中劍刷地壹橫，只說了壹個字：“退！”
　　他手中用的正是任盈盈借於吳天德的長劍，吳天德還不及送回，剛剛攜二人回棚中時隨手擱在桌上，被孫不庸順手抽出使用。這劍壹橫，大有方才吳天德橫劍於他們面前的氣勢，三名五毒教長老身形不由齊齊壹窒。
　　吳天德心中大樂，哈！原來做掌門這麽爽，很多事只要妳有那個心思，立刻就有人跑出來替妳去做了，實在是開心。那桃谷六仙被人扯出口中毛巾，呼吸了幾口自由的空氣，頓時六張嘴巴又壹齊開動起來。只聽桃幹仙喜道：“神醫，我們果然是天下第壹神醫，妳們瞧見吳天德現在威風凜凜的樣子了麽？哈哈哈……”
　　桃枝仙也喜得眼睛都看不見了，呵呵笑道：“如此可見我是大有眼光，我壹瞧便知他內火太旺，表裏太虛，以致萎靡不振。那藥給那女子服下未免可惜，被我搶來給他服下果然大有效果，現在已經生龍活虎、重振雄風了。”
　　群雄聽得都莫名其妙，這是什麽藥呀，吃了生龍活虎，還重振雄風？莫非這位吳掌門瞧著極健壯的身子，竟是銀樣镴槍頭，身有暗疾不成？嘿嘿，男人得了這病可真是比什麽都慘，同情，真是同情！
　　桃葉仙奇道：“為什麽生龍活虎？妳們見過龍麽？那虎瞧來也不過如此，被仙翁谷中那頭野豬追得逃之夭夭，不如說他生豬活驢更加恰當。”
　　吳天德聽得啼笑皆非，他本想為六人解圍，所以想問問他們因為何事被這少女抓起來，想不到這六人還被捆著，只是自由了壹張嘴巴，就又開始胡說八道、不知所雲了。
　　桃花仙眼見功勞都被兩位兄長搶去，也顧不得再和他們爭論，眼前還有壹件大功，說什麽都要快快搶下來才是，忙對吳天德道：“吳小子，我們六位老人家為了妳，可是辛苦得很哪，為了讓妳得到壹個貌美如花的女人，大老遠的跑到華山去把妳請了來，那日給妳吃了藥，我們六位老人家又瞧見這位小姑娘……對對，就是妳面前這壹位，哇，穿了好少好少的衣裳正在跳舞，那小腰兒扭得像蛇壹般……”
　　桃實仙忙搶著道：“這不是重點，這不是重點，重要的是妳莫看她高高的個兒，腰肢細細的，可是脫了衣裳實在是該圓的圓，該扁的扁，那屁股圓溜溜得像十五的月亮，扭得跟撥浪鼓似的，比我在華山正氣堂見到的那個大美人還要好看，我便想替妳抓回去，讓妳連她壹齊要了，不料這小姑娘不知撒了什麽藥粉，把我老人家迷倒抓了起來，妳快抓住她，讓她給妳多生幾個小寶寶。”
　　吳天德聽了臉上青壹陣，白壹陣，壹張本來還算英俊的面孔拉得真比驢臉還長。那位塔格萊麗絲姑娘異常白皙的臉龐此刻漲得發紫，和茄子也差不多了。
　　趙不凡、孫不庸面面相覷，他們二人身為華山劍宗弟子，自是了解封不平三人，這三人推舉出來的人，武功如何他們雖然剛剛還不知道，但人品壹定不至太差，這六個老頭兒形容的人簡直就是淫賊頭頭，說什麽也不會是本派掌門，只盼掌門予以辯解壹下，免得辱了華山劍宗的名聲。
　　臺下群雄方才聽了伏欹的話，尚不相信，現在聽六個老頭兒異口同聲說到處替吳天德搜羅美女，才被人抓住，言之鑿鑿，無可辯駁，那位吳掌門臉上青壹陣、白壹陣樣子大是可疑，不禁壹個個都以有色眼光瞧起他來，便連臺上幾位不輕信人言的掌門人也滿面狐疑之色。
　　任盈盈自是知道事情經過，她在棚中見吳天德被這幾個白癡弄得臉色忽青忽白，狼狽不堪，忍不住伸手掩住了嘴，滿眼都是笑意，只想瞧他再出壹些醜。
　　吳天德知道這六個人武功雖高，但是先天智力有些缺陷，可是他們當眾這麽胡說八道，要自己怎麽辯解？當下苦笑道：“這六個人果然是滿嘴胡說八道，萊麗絲姑娘，妳還是把他們的嘴再堵起來吧。”
　　藍娃娃雖然臉色比他還要難看，聽了桃谷六仙的話卻鄙夷地瞪著他道：“原來是妳派他們去偷瞧我洗澡……我……”她自知失言，不覺臉上壹紅。
　　桃根仙奇道：“妳是在洗澡麽？我們怎地沒有瞧見？只看見妳屁股扭呀扭的，再說妳又不是在水裏，怎麽說在洗澡？”
　　桃葉仙道：“大哥此言差矣，她當時雖是站在房中，但是光著大腿，露著肚臍，若說不是洗澡，那又是在做什麽？說不定她們異族人洗澡就是在空氣中洗的，妳不記得她頭發還是濕的麽？”
　　桃根仙道：“妳就沒有壹次同意過我的話，妳說她在空氣中洗澡，那好，妳說，她身上的水從哪裏來的？”桃葉仙還未說話，藍娃娃已壹步躍了過來，“啪”地壹掌摑在他的臉上，嬌叱道：“妳們六個見不得人的老淫賊，都給我閉嘴！”
　　桃葉仙怔了壹怔，臉上五道鮮明的掌印浮了出來，他向藍娃娃怒叫道：“妳這小丫頭竟敢打我桃葉仙？我們怎麽見不得人了？‘君子坦蕩蕩，小人長雞雞’，我們桃谷六仙可是實實在在的正人君子。”
　　吳天德聽見“小人長雞雞”不禁壹怔，‘君子坦蕩蕩’這壹句他聽過，下壹句他也不知道該是什麽，但總覺得這句‘小人長雞雞’好像不對勁兒，桃花仙吃吃笑道：“四哥就是不讀書，這壹句叫‘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此乃孔夫子的兒子說過的話，哈哈，這妳就不知道了吧？”
　　藍鳳凰聽了奇道：“我常聽妳們漢人書生掉書袋，說子曰子曰，怎麽這孔聖人的兒子也是壹位名人麽？”桃花仙得意地道：“當然，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孔聖人那麽能說，他的兒子自然也是很能講的，我老師教我時說：孔夫子曰：‘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妳想，這孔夫子自然就是孔聖人夫人的兒子了。”
　　吳天德聽得壹陣郁悶，臺上臺下讀過幾天書的人都轟然大笑，桃花仙只當眾人在贊他，壹張老臉洋洋自得，十分地風光，其他五仙都是壹臉艷羨之色，深悔當初沒有和五弟壹齊讀書，如今也可以風光壹番。
　　吳天德忍不住沒好氣地嘲諷道：“若是孔聖人的兒子，直接說孔子不就得了？何必加上壹個夫字？”桃花仙正色道：“孔子是孔聖人另壹個兒子了，加個夫字以便區別，孟子、荀子、韓非子，那是只有壹個兒子，所以不用加夫字。”
　　吳天德聽了這般胡言亂語，仰天打個哈哈，這六個人有時說話還有些條理，也不似那麽傻，有時說的話簡直是狗屁不通，他也弄不懂這六個人是真的這麽傻還是有些人來瘋。
　　桃枝仙喜滋滋地道：“吳小子，妳不要打岔，妳瞧我們眼光如何？這個藍眼睛的美人兒做妳小老婆再好不過，妳若瞧著好，趕快放開我們請我們喝酒吧。”
　　臺下有人已嘿嘿冷笑道：“華山劍宗掌門，原來竟是壹位如此好色的英雄，嘿嘿，果然是我輩中人……”無名道人忽地轉身面向臺下，冷電似的目光壹掃，凜然道：“誰敢輕辱我華山掌門？”旁邊金山和尚也掠過來並肩而立，喝道：“殺！”
　　剛才出言譏諷的正是太行大盜仇松年，金山無名二人自上臺以來，壹直未以面目正面面對臺下，此刻二人面對臺下壹立，向人群中大喝，那仇松年瞧見，忽地壹聲驚呼，身子似篩糠壹般亂抖，臉色灰中透青，竟然嚇得說不出話來。
　　眾人瞧見這位面目猙獰的頭陀如此無能，都不禁面露鄙夷之色，卻不知這金山無名正是當年兩柄劍連挑太行六座大寨的那兩名劍宗弟子，雖然事隔多年，二人容顏已老，但這二人生具異象，天生的壹個哭臉、壹個笑臉，最是好認不過，仇松年當年只是太行山上壹個小嘍啰，親眼瞧見兩人大展神威，此時見了想起當年劍下逃命時的情景，如何不驚？
　　金山無名二人這壹喝，雖止住了旁人的冷言冷語，但人群中面露猜疑之色的仍大有人在，不戒和尚坐在椅中瞧了如此情景不禁暗暗後悔，唉，我也過於孟浪了，若是女婿讓自己弄得聲名狼藉，女兒嫁給他面上終究不好看，說不定儀琳的師傅怕有辱恒山名聲，也會出面阻止了。
　　想到這裏，他氣呼呼地跳了出來，怒喝道：“胡說，吳天德乃是正人君子，怎麽會做淫賊勾當？他若好色，我將那麽嬌滴滴的小姑娘送給他，他豈不早就收了？又怎麽會像個新媳婦兒放屁似的，夾夾箍箍的不肯答應？”
　　他瞪著牛眼四下壹掃，眾人都隨著他手指向臺上瞧去，只見臺上掌門席上後壹排坐了壹個瓜子臉的俊俏小尼姑，不禁人人面露怪異神色，更加坐實了吳天德的好色。
　　此人若不好色，怎麽會有人巴巴地連美貌尼姑都給他送了來？嘿嘿，敢情這想抱華山劍宗大腿的江湖人還真多，只是手段忒也無恥了。
　　不戒瞧見眾人怪異的目光，再回頭瞧見儀琳漲紅的臉龐，也不禁後悔：“他奶奶的，幫他解圍也不用這麽說啊，這像壹個老子說的話麽？”他正進退兩難，藍鳳凰心想：“大小姐對這漢子似乎頗有好感，他剛才又好意替我解圍，怎麽也得幫他壹把，中原人都好面子，可不能壞了他的名聲。”
　　於是藍鳳凰於是上前壹步，對眾好漢道：“桃谷六仙神經兮兮，大家不必理會，那淫賊伏欹的話更不可信，那小賊是……他是欲對我非禮，被吳掌門趕跑，結果我壹時誤會不小心刺傷了吳掌門胸口，後來還委托天河幫黃老幫主代為尋找他，此事不少江湖朋友都知道，對不對啊，黃幫主？”
　　老黃坐在椅上看得有趣，強忍著笑忙不叠點頭道：“對啊，對啊，正是，正是！”
　　臺下這些人都是老江湖，豈是三言兩語就能哄騙過去的？這些人瞧著藍鳳凰露出的白生生壹條玉腿，胸前那飽滿誘人的曲線，都暗暗揣測：人家救了妳，妳怎麽會壹時誤會又刺了他壹劍？莫非當時這風騷美人兒被人脫光光，老吳見色心喜，也對她非禮了？
　　否則就憑吳天德剛剛露的那壹手功夫，藍鳳凰拍馬也趕不上，要在什麽情況下才能刺傷他的胸口？嘿嘿，除非是在他蝕骨銷魂、欲仙欲死之際……嗯，壹定是這老吳床上功夫不錯，後來又知道他極有勢力，這風騷美人才回心轉意，強奸變成了和奸，嘖嘖嘖……
　　藍鳳凰解釋完本以為可以為吳天德解圍，不料她壹瞧見眾人瞧著她和吳天德的曖昧眼神，就知道不妙，她雖對男女之防不甚在意，但是這麽多雙眼睛瞧著她，以她的機靈和經驗，又怎麽猜不出眾人心中想到了什麽不堪入目的情形？
　　這壹來她不禁也俏臉壹紅，羞羞答答地站在臺上，有些不知所措起來。藍娃兒厭惡地瞧著他倆，不屑地撇了撇嘴。
　　吳天德遇人不淑，眼見桃谷六仙語無倫次，不戒和藍鳳凰越描越黑，眾人瞧向自己的目光又是曖昧、又是好奇、還有壹些……羨慕，不禁氣歪了鼻子，可是又不知該向何人發作，只好木著壹張臉仰天懷古：“唉！兩個傻瓜鳴翠柳，壹行笨蛋上青天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