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天生神力

　　清晨的洛城小巷裏，烏雲輕盈的穿行在小巷子裏，不慌不急，頗有大將之風。
　　在它身後，只剩下六只最矯健的貍花貓追隨著。
　　當它們路過時，有看門的狗沖出來狂吠，然而其中壹只貍花貓只淡淡警了看門狗壹眼，看門狗便立刻嗚嗚著躲回了家裏。
　　下壹刻，迎面跑來壹只貍花貓迎面狂奔回來，喵了壹聲:沒找到!
　　烏雲也喵了壹聲:再探，再報!
　　貍花貓轉身飛奔而去。
　　不過壹會兒，另壹只探路的貍花貓也拐了回來:沒找到!
　　烏雲:再探，再報!
　　它派出去了六只貍花貓，分別走了六條路去追，它就不信找不到陳跡說的那個人。
　　這時，壹只貍花貓跑了回來:找到了!
　　烏雲嗖的壹聲躥了出去，黑色的身影如縷流淌的影子般絲滑又兇猛。
　　司曹已走至長寧街，手中的短刀已消失不見，藏在了袖子中。
　　他走在人群裏時，就像是壹個最普通的佃戶，毫無稀奇。
　　洛城路上的行人已漸漸多了起來，家家戶戶都拎著馬桶出來，將隔夜的糞便倒入官府建的臨街都廁’中。
　　挑糞工人圍在都廁旁，居民壹邊倒，他們壹邊撈。
　　這時代搶糞便已形成巨大的產業鏈，商人將糞便摻入堅硬的土壤使其成型，堆肥後賣給農戶，
　　挑糞工有人因這門生意積累萬貫家財，人也有了獨特的稱呼“傾腳頭”。
　　司曹忽然停住腳步，他微微側目，鬥笠下的眼神銳利如刀，割在每壹個行人的身上。
　　可是任由他尋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任何端倪。
　　奇怪，司曹心中總有種莫名的危機感像是被人用針頂在了眉心，眉心酥癢。
　　每壹次他被監視的時候都有這種感覺可這壹次，他沒有找到監視他的人。
　　正審視著，壹只貍花貓大搖大擺的從他腳邊走過。
　　司曹只輕飄飄看了它壹眼，便又將目光移去了別處，絲毫沒有多想。
　　是誰在跟蹤自己?
　　密諜司?
　　還是那位元掌櫃?亦或是劉家?
　　想到此處，司曹加快了腳步，他鉆進壹條死胡同，只輕輕壹躍，便登上了墻。他貓著身子來到壹處屋脊後，謹慎的露出壹個腦袋盯著那條死胡同，想看看會有誰追過來。
　　可是，司曹足足等了壹刻鐘，始終沒有見到有人跟來。
　　而這片民居的屋頂，也只有壹只黑貓在不遠處和貍花貓打鬧，並無異常。
　　司曹輕輕舒出壹口氣來，看來是最近腦子裏那根弦崩得太緊，多想了……”
　　無人的小巷子裏，陳跡靠在身邊的灰墻上緩緩喘息著，他不確定烏雲是否能追上司曹，但總要試壹試的。
　　曾經，他在寧朝密謀司和景朝軍情司之間並無立場，給誰幹活都可以，給銀子就行。
　　可過日子不能每天都在走鋼絲.…在鼓樓看朝陽的那壹刻，陳跡看著身邊的壹個個寧朝朋友，忽然想有壹個新的開始。
　　而軍情司諜探的身份，便像是他邁向新開始’路上的壹條鴻溝天塹。
　　想有新的開始，必須結束舊的身份。
　　如今，知道他軍情司諜探身份的應該只有四個人:舅舅，兩位司曹，司主。
　　那位傳說中的舅舅已然下野，對方再也無法掌控軍情司，也就自然無法掌控他。
　　要是這位舅舅能被政敵徹底打倒，那真是最好的結果了，大家相隔兩朝，永不相見…
　　而剩下三位自己只要將他們都殺了，便可以漸漸淡出景朝軍情司的視野。
　　世子曾在鼓樓上問他未來想要做什麽他當時不知道，只說想活下去。
　　現在他知道想做什麽了，他想要擺脫景朝軍情司。
　　陳跡撐著墻，慢慢直起身子，剛剛被元掌櫃按了傷口，又匆忙趕路，傷口再次崩開。
　　直到此時掀開衣擺，他才發現自己褲子已被血液浸濕。
　　可現在顧不得那麽多，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壹瘸壹拐的順著小巷子往醫館走去，
　　陳跡攏住衣擺，蓋住褲子上的血跡，可他剛剛走出巷子，便又退了回去。
　　此時此刻，金豬就站在太平醫館門口隔著門說些什麽。
　　陳跡皺起眉頭，金豬堵住了回去的路這會兒若是白鯉給對方開了門，等對方進醫館後發現自己不在裏面，必起疑心。
　　“白鯉，妳可千萬要幫我拖住啊，”
　　陳跡心中忐忑的艱難翻上屋頂，他甚至不知道白鯉是否會幫他拖延時間，畢竟他也沒給白鯉交代過這件事。
　　太平醫館門口。
　　“妳是陳跡的朋友?”
　　白鯉郡主隔著門疑惑問道。
　　“對，”
　　金豬笑道:“還請您開壹下門,我給他拿了壹些補身子的東西。
　　此時，白鯉下意識想說陳跡出門去了要不妳等會兒再來吧，
　　但她回頭看了看空空蕩蕩的竹椅，回憶著陳跡剛剛悄悄溜出去的模樣，忽然覺得自己不能這麽說。
　　她思索幾秒:“陳跡受傷挺嚴重的，這會兒還在睡覺呢，妳稍等壹會兒哈，我去喊之他。
　　金豬在門外嘀咕道:“王府郡主不通人情世故啊，就算妳去喊醒他，好歹讓我進去坐著等吧，門也不開是幾個意思……咦?
　　他輕輕拉了拉門，又推了推，這才發現太平醫館的大門被人掛上了門閂，根本打不開。
　　金豬更加疑惑了，雖說醫館不像早餐鋪子，不需要開這麽早，但清晨起來都沒人挑水的嗎?對方門著門，在裏面做什麽呢?
　　想到此處，金豬緩緩退後到安西街上，目光掃視著屋頂。正當他準備翻上屋頂，潛入進去看看的時候，卻聽太平醫館門內響起白鯉郡主的聲音:“陳跡還在睡覺，但妳可以先進來坐著等他，我來給妳開門哈。”
　　金豬壹聽此話，便絕了潛入的念頭，安心等待著。
　　可左等右等，遲遲沒見屋門打開，
　　金豬凝聲問道:“怎麽還不開門?
　　白鯉郡主在屋裏急促道:“這門閂不知道怎麽卡住了，竟然拔不出來。”
　　下壹刻，金豬運勁將房門狠狠壹拉，卻聽門閂哢的壹下應聲而斷。
　　屋裏郡主嚇的後退好幾步，金豬則直接笑瞇瞇的往裏闖去:“這門閂興許是腐朽了，所以才打不開，下午我便派人來定做壹只新的，保管好用。”
　　郡主急了，玩命拉著他的胳膊:“誒，妳這人怎麽私闖民宅啊，太不像話了!妳不會就是傷陳跡那個歹人吧，休想再傷他了!
　　然而郡主力氣哪比得過金豬，竟被他拖著在地板上滑行起來。
　　郡主高聲喊道:“哥，姚太醫，狗兒哥，有人闖醫館!”
　　“怎麽了？怎麽了?”
　　世子第壹個沖過來擋住了金豬的去路，伸手拽住金豬的衣服。
　　可金豬滑不留手，只轉個身便將世子和郡主統統掙脫，撞在了梁貓兒身上。
　　他推了推梁貓兒，沒推動，反而被梁貓兒抿著嘴推回到了正堂門口!
　　“嘿，”
　　金豬不信邪，奮力與梁貓兒角纏起來，想要以摔跤術將梁貓兒掀翻在地。
　　可奇怪的是，梁貓兒地盤比他還穩，根本摔不動!
　　“誒?”
　　金豬詫異的看向梁貓兒:“天生神力?!”
　　梁貓兒扯著金豬的衣衫，甕聲甕氣道:“妳幹嘛闖醫館?’
　　金豬自知不能硬敵，當即如蛻殼壹般脫掉了外衫，從梁貓兒腋下鉆了出來，壹頭紮進學徒寢房。
　　他楞了壹下，昏暗的學徒寢房裏，陳跡正裹著被子躺在學徒通鋪上沈睡，與他猜想的完全不同。
　　世子與郡主、佘登科、劉曲星等人壹股腦沖進學徒寢房，想要將金豬給拖到門外。
　　可金豬腳下像生了釘子似的，任憑幾人拖拽也紋絲不動。
　　郡主回頭看向梁狗兒:“狗兒哥，幫忙啊。
　　可梁狗兒卻掃著地，裝作什麽都沒聽見。
　　梁貓兒見狀，扯著金豬的胳膊奮力壹拔，竟生生將其拔出門來
　　金豬被拔得雙腳離地，驚呼壹聲:“臥槽?!”梁貓兒提著金豬放到院中，壹群人將其團團圍住，堵在廚房門口。
　　白鯉站在門外雙手叉腰，她皺著細細的柳葉眉，壓低了聲音斥責道:“妳根本不是陳跡的朋友吧，哪有這麽硬闖朋友家的?
　　金豬趕忙笑著解釋道:“我這不是擔心陳跡嗎，您遲遲不開門，我還以為裏面出了什麽事情。”
　　“就是天塌了也不能這樣!
　　姚老頭背著雙手站在杏樹旁緩緩說道:“金豬大人，今日登門有何貴幹?
　　金豬提起雙手拎著的點心和水果:“先前我們密諜司緝拿景朝諜探，不慎令諜探跑脫，這才傷了路過的陳跡。
　　說到底，他是因為我們的疏忽才傷成這樣，所以我心裏過意不去，特來探望。
　　世子和自鯉怔住，這胖子竟是密謀司的人，難怪方才梁狗兒不願出手!
　　兩人看了梁狗兒壹眼，卻見對方還在拿著竹掃把，像個沒事人似的。
　　白鯉轉頭對金豬說道:“金豬大人，人妳也看到了，禮也送到了，請回吧。
　　“以後請盡職盡責抓捕景朝諜探，莫要再放跑諜探傷人了.….傷陳跡那個諜探，現在關押在哪裏?”
　　金豬笑瞇瞇說道:“關押?不不不，他被陳跡殺掉了。”
　　世子與白鯉倒吸壹口冷氣，下意識回頭看向學徒寢房，在此之前，他們完全沒法將陳跡與殺人聯系在壹起。
　　白鯉回想著剛剛陳跡溜出去的舉動，神色復雜起來。
　　這位醫館學徒，似乎並沒有自己想的那麽簡單.…
　　正當所有人楞神之際，金豬如泥鰍般從人群縫隙中穿過，他鉆進學徒寢房裏，壹把掀開了陳跡蓋著的被子，顯露出半個身子，
　　卻見陳跡穿著壹件內襯的寢衣，慢悠悠睜開眼睛:“金豬大人，妳怎麽來了?”
　　金豬緊皺的眉頭緩緩松開，趁眾人再次圍上來之前，趕忙拱手笑著說道:“今天就不打擾了，待陳跡好些，我再來探望。
　　說罷，溜之大吉。
　　陳跡坐在床榻上喘息起來，金豬太難應付了，對方多疑到每壹處細節都不願放過的性格，無疑是密諜司最需要的。
　　可與這樣的人做對手，稍有差池便會萬劫不復。
　　眾人想要進來問問陳跡是怎麽回事，卻見白鯉站在門口輕聲說道:“妳們去忙吧，我有話想要問他。”
　　待到眾人離去，白鯉問道:“妳剛剛去哪了?”
　　陳跡沈默片刻:“郡主，我不想騙妳。
　　如果妳願意相信我，就不要問了。
　　“那妳先告訴我，妳跟在我和哥身邊是有人安排的嗎?”
　　“不是，我也不會做對妳們不利的事。
　　“好，我以後都不再問了。
　　妳放心，我也不會把剛剛的事告訴別人。”
　　說罷，她轉身出了門，招呼世子道:“哥，我們回王府吧。”
　　世子楞了壹下:“這就急著回去嗎，我還想留下吃午飯呢。
　　陳跡坐在床榻上，聽著他們踩梯子翻墻離開的聲音，默然無語。
　　學徒寢房的窗戶動了壹下，卻見烏雲的腦袋擠開壹條縫隙，如液體般鉆了進來:“找到妳要找的那個人了，他在劉家當車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