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女婿和老丈人

　　飯菜上齊後，史普搓著手問：“酒呢？怎麽沒有酒？”
　　大勇忙道：“我去買。”
　　“別買濃香型的！”老史說著看看滿桌的熱氣騰騰的飯菜，點頭道，“還是中國菜最適合上了歲數人的胃口，要不是這樣我還不願意回來呢。他們釋放我的當天，本來我已經策劃了壹次可以再進監獄的搶劫，可是我突然想起我還有這麽個女兒。”
　　阿破道：“後來呢？”
　　史普道：“後來我改變了計劃，變成了壹次不用再進監獄的搶劫，然後我只拿了壹張機票錢，所以我現在在妳們面前了。”
　　我們無語，小慧道：“真榮幸——我怎麽稱呼妳，也叫妳史先生嗎？”
　　“廢話，妳得叫我爸。”
　　小慧篤定道：“我就叫妳史先生好了。”
　　史普似乎早有預料，他情緒絲毫不受影響地掄起筷子道：“吃吧，狼崽子們，每壹次吃飯以前妳要做好未來三天甚至壹個禮拜都再也見不到糧食的準備，這對妳們有好處，當年要不是我搶了壹個囚室裏所有人的食物，我在糞桶裏那三天早就餓死了。”
　　剛要動筷子的我們都把筷子放下了……
　　老史大口大口地把盤子裏的菜卷進嘴裏，含糊道：“妳們能想象嗎，壹個人蜷縮在50公分的糞桶裏，靠壹根不怎麽密封的麥稭管呼吸——我要多準備幾根就好了，現在我還常常夢到糞水慢慢流進嘴裏的情景，我用舌頭堵住管口，攢多了再把它們吹出去……”
　　除了阿破，我們壹個個正襟而坐，臉色發白，葉卡捷琳娜小聲說：“我第壹次為自己懂漢語感到遺憾。”
　　老史拍了阿破肩膀壹把道：“小子，看來只有妳能和我說在壹起。”
　　阿破不自然道：“我跟他們不壹樣，我壹個禮拜不吃飯也沒事。”
　　老史放下筷子，咂摸著嘴道：“說到不吃飯，我也有壹個禮拜的記錄，那時候我們在邊境上流竄，政府軍最近的時候離我們不到30米，就那麽連著跑了壹個禮拜，我們身邊除了壹具同伴的屍體就什麽也沒了。”
　　我們都捂住了胃，可還是忍不住問：“後來呢？”
　　老史又操起筷子吃了壹口茄子道：“後來？後來我想了想啊，還是沒忍心下口，埋了。”
　　我們同時松了壹口氣……
　　這時大勇拎著兩瓶酒沖進來，見我們圍坐壹團，似乎聊得很投機，忙把酒給老史倒上，興沖沖問：“說到哪了？”
　　無雙面無表情道：“說到史先生在糞桶裏待了三天，他的呼吸管還在漏……”
　　大勇也把筷子放下了……
　　阿破幸災樂禍道：“還有壹具腐爛了7天的屍，而史先生已經壹個禮拜沒吃飯了。”
　　“哇”的壹聲，大勇捂著嘴沖進了廁所。
　　史先生看了他壹眼，若無其事地說：“我又沒吃——現在的黑社會都這麽嬌氣嗎？”他仰頭喝幹壹杯酒，擡頭看看我們道，“妳們怎麽不吃？”
　　……
　　史先生這頓飯吃得風卷殘雲酒到杯幹，我們在壹旁鐵青著臉作陪，當他喝完壹瓶半酒，臉色酡紅的時候，猛的放下筷子叫道：“我吃飽了，現在要有個女人就好了！”
　　我們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他的話是什麽意思，因為看年紀，老頭起碼60以上了……
　　史先生拍著桌子道：“這有什麽不可理解的？我已經很久沒碰女人了！”他看看小慧又看看葉卡捷琳娜，叫嚷道，“除了我面前這兩個，附近500米以內還有漂亮女人嗎？”
　　“呃……”我們都不說話了。
　　“要錢的也行啊！”他盯著我們道：“別想騙我中國沒有妓女，這都改革開放多少年了？”
　　我支吾道：“有是有，不過咱們現在比較壹般的叫法是小姐。”
　　“哈！小姐！中國的嫖客還是以詩人為主嗎？”他把酒瓶子往外壹推道，“妳們誰帶我去找小姐？”說著他第壹個把眼神向我投來。
　　我急忙道：“我不太擅長這個。”
　　老史點點頭道：“妳壹門心思在那個外國小妞身上，自然看不上壹般小姐，妳可以不去。”
　　我暗松了壹口氣。
　　老史又看看無雙，率先搖頭道：“妳這樣的小白臉平時肯定不缺女人，花錢妳是萬萬不幹的。”
　　無雙摸著臉喃喃道：“想不到長得帥還有這樣的好處。”
　　老史壹把把阿破拍個趔趄：“那就妳了！”
　　阿破驚恐道：“我什麽？”
　　“跟我找小姐去，妳以為自己真是尤物啊？”
　　阿破為難道：“可是我……”
　　老史棱了小慧壹眼，對阿破道：“妳是怕她嗎？妳現在還沒結婚，妳是自由的！”小慧笑瞇瞇地不說話。
　　阿破堅決道：“史老爺子，我保證，如果我們兩個被銬在壹起我可以自己砸斷自己的手讓妳跑路，可這個真不行。”
　　老史失望地放開手，最後看了大勇壹眼道：“妳呢小子？”
　　大勇期期艾艾道：“要不……我就帶老爺子唱唱歌去？畢竟老爺子就這麽點要求……”
　　老史又嚷嚷道：“唱什麽歌，我需要的是女人！”
　　我悄悄告訴他：“唱歌是找小姐壹種委婉的說法。”
　　老史頓時又高興起來，大聲道：“哈！那走吧。”
　　大勇想後悔已經來不及了，他猶豫地看了小慧壹眼，苦著臉跟我們說：“妳們真的不壹起嗎？咱們其實可以真的就唱唱歌什麽的，實在不行給老爺子叫個陪酒的妹妹……”他說到壹半就知道了結果，垂著腦袋道，“哎，那走吧。”
　　老史摟著大勇的肩膀興奮道：“還是妳小子夠意思，不過以後記住，叫我史先生！”
　　大勇還想再說什麽卻被老史挾著沖去門去，只聽大勇戰戰兢兢的聲音：“老爺……哦不史先生，您有多久沒碰女人了？”
　　老史的聲音：“起碼壹個星期了——壹個星期餓下來我還可以忍住不吃死人，但我絕不能壹個星期不碰女人，別再廢話了，30分鐘之內妳要讓我見不到女人我可是很有攻擊性的！”
　　然後我們就聽走廊裏傳來“啪”的壹聲，估計是老史的巴掌又拍在某人的臀部上了……
　　屋裏，無雙悠悠道：“他說壹個星期沒碰女人了——監獄裏有女人嗎？”
　　阿破指指壹桌狼籍的飯菜：“妳們還打算吃嗎？”
　　無雙道：“反正我壹看見他用過的碗筷就想起那三天……”
　　我們齊指他：“閉嘴！”
　　小慧揉著腦袋道：“妳們幫我想想辦法，我該怎麽辦？”
　　我嘿然道：“小慧第壹次說這種話。”
　　無雙拍拍小慧道：“作為第壹個被‘親人’找到的人，我理解妳。”
　　小慧道：“不是壹個檔次，妳姐姐當初把妳丟了，現在回來要給妳幾十個億的補償，我那位當初把我丟了，現在回來要我給他找小姐——”
　　阿破看看我道：“老大，看來咱倆還算幸運的。”
　　我告戒他：“別得意，咱倆的親人絕不會比無雙他姐姐有錢。”
　　小慧皺眉道：“但是也絕不會比史先生更混蛋。”
　　我想了想也是，於是跟阿破說：“好吧，咱倆是幸運的。”
　　葉卡捷琳娜勉強笑道：“妳們總比我幸運，我的親人都在，可是我不能回去。”
　　我們都不說話了……
　　葉卡捷琳娜若無其事地輕嘆了壹聲道：“也沒什麽，至少我現在活得很輕松——對了何安憶，妳給我找的工作呢，我可不想吃白飯。”
　　我攤手道：“我就是壹個居委會主任，哪有工作給妳這樣的人幹？”
　　葉卡捷琳娜笑道：“如果妳想把我當花瓶擺著，這樣成本未免太高了，哪有我這麽漂亮的花瓶啊？”
　　正在這時，無雙的電話響了，無雙看了壹眼跟我們說：“是魏金。”他接起電話，“餵？”
　　魏金也顧不得寒暄，開門見山道：“公主在妳那裏是嗎？”
　　無雙看看葉卡捷琳娜，道：“什麽事？”
　　“當然是找她拍廣告，現在珠寶行不景氣，我們急需有號召力的代言。”
　　“這……合適嗎？”無雙訥訥道。
　　葉卡捷琳娜則眼睛壹亮，接過電話道：“魏小姐嗎，我在聽。”
　　魏金欣喜道：“葉卡捷琳娜公主嗎？妳的事我都知道了，我們針對妳做了壹個廣告策劃，妳不是放棄公主身份了嗎？我們的賣點就在這了——曾經的高貴現在的平凡，或者曾經的平凡現在的高貴，總之就是平凡和高貴啦，這個讓文案他們琢磨去，然後打字幕的時候我們會把妳‘前’公主的身份放在屏幕上，妳也知道，現在金融風暴剛過去，頂端珠寶還熱不起來，所以我們準備進軍中低端市場，讓那些有點閑錢的婦女找找那種和公主壹樣的感覺……”
　　無雙皺著眉頭拿過電話道：“魏小姐，妳不覺得這樣有點侮辱人嗎？”
　　葉卡捷琳娜卻毫不介意，她搶過電話道：“能給多少錢啊？”
　　我們：“……”
　　魏金道：“只需要妳配合拍幾張照片還有壹句臺詞，50萬怎麽樣？”
　　葉卡捷琳娜微笑道：“後面再加壹個零就很公道了。”
　　魏金驚訝道：“妳是說500萬？壹線明星也就這價啊。”
　　葉卡捷琳娜笑道：“壹線明星多的是，二線公主不好找吧？”
　　我們都樂。
　　魏金沒料到這公主居然自己給自己擡樁，她說：“我們何必把我們的關系弄得這麽庸俗呢，妳可是我弟弟的朋友。”
　　葉卡捷琳娜道：“妳還是我朋友的姐姐呢。”
　　我們都無聲地沖她伸大拇指……
　　魏金道：“那就400萬吧。”
　　“500萬，壹分也不能少了。”
　　“450萬！”
　　“500萬！”
　　“好吧妳贏了，明天簽合同，我派人接妳還是妳自己過來。”
　　我接過電話道：“妳派人過來，公主目前不能離開王府大街。”
　　“為什麽？”
　　“出於安全考慮，妳也不想因為拍個廣告把妳那搞得血流成河吧？”
　　魏金想了想道：“那我明天派攝制組過去，那些街坊們妳能搞定吧？上次因為小綠的事我可是給他們建了健身場的。”
　　“放心吧，公主又沒在地下通道裏賣過唱。”
　　掛了電話，我對葉卡捷琳娜刮目相看道：“行啊葉子，小斧頭掄起來挺狠吶。”
　　葉卡捷琳娜笑道：“妳們是不是以為我是那種在錢面前張不開嘴的人？事實上我早就習慣讓人在遞過來的支票上添壹個零了，何安憶又不是沒見識過。”
　　想起她辦酒會那會，我使勁點頭。
　　小慧忽道：“無雙的錢和他姐的錢是壹起的，也就是說葉子這壹張嘴就讓無雙也跟著損失了225萬。”
　　無雙攤手道：“我無所謂啊，不過是堆數字而已。”
　　阿破道：“看看，這就是有錢人，直接跟數字過上了。”
　　葉卡捷琳娜道：“有錢人和窮人都在跟數字過，只不過小數點位置不壹樣而已。”
　　我們齊看她，然後壹起道：“精辟！”
　　小慧眼神無意中望向窗外，喃喃道：“也不知道那位史先生現在怎麽樣了。”
　　……
　　史先生是淩晨不知幾點才在大勇的陪同下盡興而歸的，他出去又喝了不少酒，醉醺醺地哼著小曲，壹手搭在大勇脖子上上了樓，大勇已經被他壓得半死，兩個人誰也沒有工夫叫門，還是被正好趕來的林子文讓進屋裏來的。
　　林子文和大勇壹邊壹個夾著老史，在屋裏轉了壹圈，最後還是決定把他放到阿破那屋，阿破睡得正香，聽見動靜還以為林子文又來殺他了，嘟囔道：“妳煩不煩，有事明天說。”
　　老史睜開醉眼勃然道：“想跟我女兒睡就得先跟我睡！”
　　我們壹邊勸壹邊安置好都不怎麽清醒的兩人，我不放心道：“史老爺子不會真把阿破怎麽樣吧？”
　　大勇擦著汗道：“放心吧，他絕對沒心思幹別的了——好嘛，壹晚上換了三個姑娘。”
　　我問他：“那妳呢？”
　　“我在門口等著給小費。”
　　我壹邊樂壹邊安慰他道：“妳和小慧要能成，這事肯定功不可沒，就算當女婿的為嶽父盡孝心了。”
　　林子文問大勇道：“那老頭是妳嶽父？”
　　大勇矜持道：“剛有些眉目，還沒最後定呢。”
　　林子文搖頭道：“我看這事懸了。”
　　大勇緊張道：“怎麽呢？”
　　林子文瞪著他道：“領著老丈人逛窯子？缺心眼吧妳！”
　　大勇壹拍大腿！
　　我忙道：“不至於不至於，老爺子混蛋著呢，哪能想到這壹步？”……
　　送走大勇，我看看林子文道：“妳半夜三更的來幹什麽來了？”
　　林子文沖我張了壹下他帶來的小口袋：“我又找著壹種新玩意，是壹種蜥蜴的卵。”
　　“這東西有什麽用？”
　　“還能有什麽用？人把它生吞下去它就會長久寄生在人肚子裏，終有壹天會破皮而出，我想給阿破試試。”林子文晃了晃袋子道：“這東西得來不易啊，妳知道它多貴嗎？炒熟了以後在五星級酒店都是按克賣的！”
　　我感興趣道：“炒熟了以後能吃？沒毒嗎？”
　　“何止沒毒，還是上好的補品呢！”
　　我說：“這麽晚了，妳回去睡吧，我幫妳往他肚子裏下。”
　　林子文想了想，把袋子交到我手上，鄭重囑托道：“記住，千萬別弄破了，動作壹定要輕。”
　　“行了行了知道了。”我把他送在門口，又問了壹遍：“炒熟了真沒毒了是吧？”
　　“沒有，妳問這個幹什麽？”
　　“沒事，去妳的吧。”
　　把這小子打發走，我火速躥進廚房，把壹小口袋看上去就很好吃的白蛋子倒進鍋裏，“呼”壹聲打開煤氣，倒上油，撒上鹽，鏟子仔細地翻著，幾分鐘後，我端著壹大碗熱氣騰騰的蜥蜴卵，先小心地嘗了壹顆，咂巴咂巴嘴，又擱了點醬油，壹口氣全吃了。
　　那個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