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二百壹十四章 緣法

　　血魔聞聽，又將壹雙猩紅魔睛望向極西之地，目中光景變幻，正映照出太象五元宮的形貌。忽然光影壹閃，現出壹個滿臉笑容的道人，甚而還搖了搖手，壹副自來熟的模樣。
　　血魔哼了壹聲，微壹搖頭，魔睛中景象退去。夜乞見其似是遇上甚麽變故，暗自冷笑：“妳要打血河主意，必要對上郭純陽，那廝誰也摸不透底細，當初我等壹群魔祖壹擁而上，也不曾落了半點威風，就算妳是先天魔祖，到了此界要受大道壓制，強龍難壓地頭蛇！”
　　血魔的神通只擅侵奪他人血氣精氣，不擅奪人神魂，因此窺探不到夜乞所想。血魔思忖片刻，道：“先去冥獄之中！”夜乞道：“是！”冥獄中有無數黃泉陰河，正可補充血魔元氣，夜乞自家也急需魔氣進補，兩大魔頭立時動身。
　　太象五元宮中，郭純陽面上似笑非笑，驀地壹拍雲床，壹道噬魂魔光飛出，正是淩沖陰神所化，問道：“師傅有何事吩咐？”郭純陽道：“方才有人窺探本門，被我擋了回去。妳猜是誰？”
　　淩沖陰神道：“弟子可無有太乙飛星符陣傍身，推算不出。”郭純陽笑道：“也對！方才是血神道人，不，該改為先天血魔才是。”
　　淩沖陰神道：“師傅之意，是血神道人已被血魔奪舍？”郭純陽道：“血神道人自血河中孕育而出，本就是壹樁異數，血魔忍了這許久才出手，也算撥亂反正。其覬覦的是血河所生的那枚魔胎，遲早要來生事。”
　　淩沖陰神道：“血河魔胎在花姥姥手中，若真是血魔來犯，花姥姥絕非對手，如此便是唯有托庇於本門壹條路可選。”郭純陽道：“眼下不必理會，等她來了，再坐地起價！妳讓妳的陽神在西域之地多遊走壹番，說不定還有壹場機緣。”
　　淩沖陰神知道郭純陽絕不會無的放矢，便道：“是！”陰神陽神念頭相通，先前還因道行不足，若是離得遠了，難以同步。如今陽神陰神雙雙待詔，只要身在輪回界中，就算是冥獄與陽間兩地，亦是念動即知。
　　陰神這邊動念，陽神便已知曉，忖道：“師傅此言定有道理，我且推算壹番！”郭純陽之言等若點破天機，陽神以太乙符陣略壹推算，已知端倪，“原來是無住將金剛寺道統傳與法性，又將其送走，如今法性行蹤暴露，當有壹場礙難，須得我去解救！”
　　金剛寺覆滅，無住等長老死得其所，只余壹根秧苗，於情於理，淩沖皆不會坐視，當下劍光壹轉，急尋法性而去。法性此時正在西域第二大城鐵木城之中。此城位於西域第壹大河通天河東岸，三面有山，山中盛產壹種鐵木，雖是木材，卻堅固無比，乃是上佳的造船之料，又有許多用途。
　　此城便是依靠鐵木交易，逐漸繁盛，成為西域第二大城。法性被無住送走，壹路失魂落魄，延門托缽，走走停停，等回過神來已是身在城中。便隨遇而安，隨便尋了壹處小小寺院落腳。
　　好在西域之人素來敬佛，法性雖則形容邋遢，但壹身高僧氣度卻是絲毫做不得假，自有壹股凜然之氣，倒也無人敢胡亂生事。
　　這壹日法性忽然心血來潮，出了寺廟而去，就在城中迤邐獨行，走走停停，隨心而止。越走越是偏僻，足下也漸漸有了許多雜物，忽然壹腳濺起許多汙水，法性心頭壹動，原來已是來至壹處貧民聚居之地。
　　鐵木城繁華無比，卻亦有骯臟汙穢之處，便是底層百姓所居，汙水橫流，垃圾遍地，連跑來跑去的孩童都是衣不遮體，好在鐵木城中工作極多，就算賣苦力也能養家糊口，只要不是得了絕癥，總能勉強飽腹，倒不至於餓死。
　　忽聞壹陣歡聲笑語之聲傳來，法性心頭又是壹動，循聲而去，見壹群赤了上身的漢子，正在搭建壹座建築，壹旁堆著些亂石木料之類。鐵木城最不缺的便是木料，甚至還有不少細細的鐵木枝幹，雖只是邊角余料，也甚是難得。
　　法性咦了壹聲，那建築甚是眼熟，居然是壹間小小的廟堂，已初見雛形。忽有壹人身披壹件半舊袈裟，肩挑兩擔清水而來，那人生的甚是年輕，自有壹股清華氣度，頭上似是多時未理，生著短短的烏發。
　　那人將水放下，招呼做工之人飲水，大家說說笑笑，十分熱鬧。看樣子那間小廟便是為那人搭建，言語之間對眾漢子十分感謝。
　　又有壹陣喧嘩傳來，數十名彪悍漢子湧來，為首之人壹臉橫肉，手中提著壹柄鋼刀，滿臉冷笑，說道：“薛還清！妳壹個未受戒的假和尚，如何就敢起廟修行？再說，這塊地本是我們王老爺的產業，妳未交壹分銀子，就貿然動工，乃是犯了殺頭之罪！還不隨我去見官！”
　　法性微微皺眉，西域之地敬佛，但壹應規矩亦是極嚴，非得是受了具足戒之僧侶，不能獨掌壹廟，無關廟宇大小。但要起廟供奉佛菩薩，亦須有傳承宗門之法牒方可。那為首之人所言，卻也不無道理。
　　眾漢子皆是出苦力討生活之輩，脾氣火暴，當下與那群人口角起來，推推搡搡，幾乎便要動手。那叫薛還清的和尚倒是鎮定如常，壹言壹語的分辨。無奈那群人鐵了心找麻煩，只是要其跟他們去見官。
　　推搡之中，有漢子忍耐不得，動起手來，卻哪裏是人家的對手？被踹倒在地，後來那群人有此由頭，紛紛抽出兵器，往眾漢子頭上招呼。
　　忽然哎呦、哎呦連聲，眾漢子還未如何，尋釁的那群家夥卻已接二連三的倒地不起。領頭之人還有些見識，怒指薛還清喝道：“好啊！妳敢在鐵木城使妖法，果然是個妖僧！等我去王老爺家求幾位高僧出手，管叫妳死無葬身之地！”拉了倒地之人，壹哄而去。
　　眾漢子哈哈大笑，又紛紛誇贊那薛還清佛法高妙，薛還清只是搖手否認，說了壹陣，又自去搭建小廟。那薛還清卻愁容滿面。
　　法性是何等修為？壹眼瞧破方才確是薛還清出手懲治那群潑皮，但哪裏是甚麽佛法神通？分明是純正的玄門仙家法術！那薛還清果然是假扮的僧人，實則卻是玄門弟子，只是其混入鐵木城中要做甚麽？
　　法性想到此處，反而將金剛寺覆滅之痛拋到壹邊，咳嗽壹聲，現身而出。眾人說笑之間，見壹位邋遢僧人現身，壹時寂靜。倒是薛還清上前合十道：“小僧還清有禮了，不知這位師傅從何而來？”
　　法性湊近壹看，那薛還清腦後居然尚有兩道佛光閃爍，顯是開悟了佛門神通，乃是十足的釋教種子，不由微微歡喜，便道：“貧僧法性，雲遊四方，偶至此處，想討壹碗水喝。”
　　薛還清笑道：“這有何難？師傅稍帶！”舀了壹碗清水，雙手遞過。法性接過飲下，贊道：“果然好水！”有漢子笑道：“這位師傅說笑了，這水是從不遠處壹口小井裏打來，連幹凈都算不上，不過是為了解渴罷了，哪是甚麽好水！”
　　法性微笑道：“本性清微，真如通透，在貧僧看來，便是無上好水。”薛還清心頭壹動，只覺這邋遢和尚以水喻人，意有所指，只是未能參透玄機，兀自沈吟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