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章 無解之問！

　　左小多肯定地搖頭，道：“石奶奶說笑了，石校長若是喜歡美色，哪裏還輪得到那些個低賤貨色，自有大把名門淑女，自薦枕席！”
　　石奶奶聞言楞了楞，突然仰起頭，哈哈大笑起來，然而笑著笑著，又有眼淚滾滾而出。
　　“當年舉國上下，口誅筆伐，民憤滔滔，如同颶風怒海，千夫所指……但卻少有人想多壹層！”
　　她轉頭，厲聲道：“不錯！我家老石，歸玄修為，位高權重；累年剛正，鐵骨凜凜，桃李天下，滿園芬芳！我家老石若是喜歡美色，自有許多人家上趕著送上門來，怎麽輪得到那些骯臟的低賤貨色！”
　　“不過是國人的眼，都瞎了而已！”
　　“真的都瞎了嗎？！”
　　石奶奶厲聲喝問，神情悲憤：“舉世滔滔臟水，民憤沖天；謾罵如潮，鄙夷似海！但卻沒有壹個人想壹想，我家老石是什麽身份地位，怎麽會去找普通娼女？她們，配麽？！”
　　“千秋名聲，壹身傲骨；桃李天下，百戰沙場！”
　　石奶奶呵呵慘笑：“縱然累世清名，仍舊卻敵不過壹朝反覆，抵不過世人的口誅筆伐，積毀銷骨！”
　　“嘔心瀝血殫精竭慮為大陸千年來培育無數名將，馳騁疆場，保國安民，最終卻被他終生守護的民眾，用這種方式，逼得在這萬丈紅塵無處存身，縱使疆場殺敵，也要隱姓埋名不敢露面，縱使馬革裹屍，仍舊汙名難洗！”
　　“這人間天下，卻又有什麽值得守護之處？”
　　“身死道消已經二十多年，但網絡上的謾罵，猶自時刻流竄，始終沒有停止過！”
　　“壹根網線，幾根手指，就能肆意妄為，顛倒黑白……”
　　石奶奶慘笑：“壹個化雲高手，已經可以屠戮壹城，壹個歸玄高手，卻要去找普通娼女泄欲？哈哈哈哈哈……這等天大的笑話，何以取信？！”
　　“但偏偏百億民眾，目光所及，就只看到了位高權重的校長買歡取樂，對其他事情，盡皆視而不見。自以為正義的抓住壹點，辱罵數十年！”
　　“道德敗壞，斯文敗類，愧為人師，誤人子弟，男盜女娼，喪心病狂……當這些評論，鋪天蓋地而來的時候，老身才知道，哪怕是已經身在雲端的歸玄強者，竟也是承受不住的！”
　　石奶奶壹臉悲哀。
　　她在罵人，在控訴，但她的臉上卻並沒有憤怒，只有悲哀！
　　滿盈於心的悲哀。
　　“人間不值得！人間不值得！人間不值得啊！”
　　石奶奶低聲嘆息。
　　左小多沈默的站著，良久良久，慢慢道：“石奶奶，這個世界，從來就不是我們所希望的那樣的朗朗乾坤啊。”
　　“這本就是壹個汙濁的世界啊！”
　　“所謂的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看似充滿正能量，卻沒有人想多壹層，妳擔負了偌多責任，無盡付出，可是妳保護的人，到頭來卻背棄了妳，妳又該如何？束手待斃，壹死了之，真的正確嗎？”
　　石奶奶聞言凜然壹怔，隨即又自哈哈大笑。
　　“若是老石有妳這孩子這樣的覺悟，怎麽會被逼死！老石啊老石，妳竟還不如壹個孩子，活得通透！”
　　石奶奶仰天吐出壹口悶氣，淡淡道：“這房間裏的種種，盡都是石雲峰這些年以來，收到的學生來信；他所教授過的學生，從來沒有任何壹人相信，自己的老師會是那樣的人。”
　　“縱使老石已經去了許久，但他的這些個學生們，仍舊不斷寫信過來，向他匯報自己的情況。以及遇到的壹些事情，壹些困難，壹些不解，壹如往昔。”
　　“學生們始終相信，他們敬愛的老師，能夠為他們解惑。”
　　“每壹枚軍功章，只要得到了，接著就會寄到老石這裏來；告訴他，他當年的心血，沒有白白付出。他的學生，永遠都相信他！”
　　“學生們在以自己的功勛，壹點點的積攢起來，用滔天功勛，為老石正名！”
　　“這裏面……很多的信，都已經成了遺物；很多學生戰死沙場，身邊竟然沒有可供紀念的東西……很多家屬，就找到這裏，我為他們找出來學生的書信，帶回家，成為最後壹點念想。”
　　石奶奶苦澀的笑著：“孩子們，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啊……只可惜，可惜啊……”
　　左小多輕輕嘆息。
　　看著畫像上，看著石校長劍眉之下，那雙神光熠熠的眼睛，只感覺心中沈悶異常！
　　憋悶得壹顆心，好似要爆炸壹般的感覺。
　　“這些年來，我每天晚上都要為老石讀信。這是老石當年還活著的時候，最喜歡做的事情，泡壹杯清茗，然後在書房靜靜的看學生的來信。有時候軍功章與信壹起過來，他看得高興了，就要叫我出來，燒上幾個小菜，燙壹壺好酒。”
　　“所以現在，每天晚上，我都要為他讀幾封信，燙壹壺好酒，燒幾個小菜。”
　　“他最高興的，最放心不下的，最掛念的，莫若於這些孩子們。”
　　“老身壹直沒有死，哪怕出去的時候被人罵到臉上，老身也不會死。老身要活著，要活著看到沈冤昭雪的那壹天。”
　　“要看到兇手，要手刃兇手，要不然，我若是死了，這邊的消息，我便帶不過去。老石仍舊會繼續憋屈下去的！”
　　“做人憋屈至死，但做鬼，我們不能再憋屈。”
　　“都說正義公道或者遲到，但壹定不會缺席，我權且當它是真的，等著真正不缺席的那壹日！”
　　“真正的兇手，只不過生死搏殺，妳死我活。他們有利益可圖，老身恨他們手段卑鄙，但生死相搏，白刃相加，引刀壹快，不共戴天！老身反而不覺得憋屈。”
　　“但是我卻是憋屈，那些我不能對他們動手的人！那些所謂不明真相的普通民眾！稍有煽動，紅塵萬丈萬夫所指，舉世滔滔盡是罵名。”
　　石奶奶平靜的說著。
　　“老身曾經想過，當沈冤昭雪的那壹天，老身要豁盡全力，屠城十座為我夫妻陪葬！但現在想想，就算此願成真，又有何意義？老石泉下有知，也是斷斷不會同意的；他用他的壹生，用他的心血，用他的生命，在守護著這個大陸的壹切，又怎麽會容許我去進行喪心病狂的屠殺呢？”
　　石奶奶顫巍巍的，淚流滿面：“但是老身心裏當真是不痛快，那些或許被人利用，或許被人煽動的罵人者……壹句不明真相，不知者不罪，就能推卸掉所有罪行？到時候沈冤昭雪的時候，手指頭壹動打個對不起，就能壹筆勾銷往昔罪孽麽？？”
　　左小多對這個尖銳的問題，只有沈默。
　　這個問題，自古以來，是壹個無解的問題！
　　自古至今，愚民太多！
　　保家衛國的英雄，被奸臣陷害，斬首示眾的時候，無數被他們保護的百姓，盡都在鼓掌叫好，大聲喝采又殺了壹個大貪官，朝野為之壹清！
　　百戰疆場的將軍，被陷害而死的時候，多少不明真相者怒罵反賊，奔走相告，興奮得滿臉紅光，以為邊疆更固，生計更穩。
　　為國為民的誌士，在政鬥中失敗，被車裂於市的時候，仍舊有無數他們竭盡心力想要為之謀福利的百姓，紛紛大呼大快人心。
　　高位者的醜聞，永遠是下層津津樂道樂此不疲的永恒話題。
　　誰管妳是否冤枉？
　　有人可能會說：我就在網上罵妳兩句怎麽了？妳若是問心無愧，又值當什麽？
　　但是，當有心人操縱布置的時候，妳的隨隨便便幾個字，就有可能成為直接壓死人的滔天浪花之中的壹滴！
　　自古以來，人言最可畏，豈是虛言，所謂千夫所指，無疾而終，更見證了無數斑斑血淚。
　　房間裏靜悄悄的。
　　石奶奶靜靜地喘息了良久，半晌才道：“今天請妳過來，非是無因。”
　　左小多道：“石奶奶請說，小多力所能及之處，絕不推辭。”
　　石奶奶沈默了壹下，道：“前幾天，當年號稱東軍十大亡命徒的五方劍秦方陽，前來看我。”
　　“秦老師？”
　　左小多目光壹亮：“敢問石奶奶，他現在人哪裏，欲往何方？”
　　“不知。”
　　石奶奶道：“秦方陽的年紀比我們小很多，但論到身後名卻猶是老石的前輩，他在七八十年前，就已經名列十大亡命徒之壹了……而老石，就只是二十年前的壹段時光，以及那最後壹役……”
　　左小多咳嗽壹聲，沒有接話。心道：秦老師端的牛逼啊！以當初還不到化雲境的修為級數，居然能夠在戰場闖下這等名號，足可見真是蒼天保佑，小說主角壹般的運道！
　　“秦方陽專程來到這裏，便是告訴我，他收了壹個叫做左小多的徒弟，最近會來潛龍高武上學，卻非是要我照顧，而是……他言道，這個左小多非但精通望氣之術，更兼有相法神通，能掐會算，片言生死，尤其擅觀當事人之氣數運道，無有不準，如果我有什麽事，實在沒有頭緒的話，或者可以通過這個左小多，另辟蹊徑，或者殊途得歸！”
　　石奶奶壹雙枯瘦得深陷入眼眶的雙眼，死死的看著左小多，道：“所以今天，我將妳請了過來，就是為了這個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