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第七十三回　買影人
　　太華之西，少華山。
　　山中處處削壁成刃是少華山的特征。
　　芮瑋人山，不消數刻發現了慈悲庵三字。
　　每字皆有壹人大小，浮塑在直立的山壁上。
　　慈悲庵三字用泥金塑成，字旁還有壹行泥金小字，曰：“愛念曰慈，湣傷曰悲，是謂慈悲。”
　　芮瑋呆望這行小字，只見這山壁很高，看不見上面有沒有座庵，但他肯定慈悲庵蓋在上面，想上山就是壹道考驗吧。
　　芮瑋走到山壁下，見壁角茶棚壹座，芮瑋想了想，走上前去。
　　茶棚內，茶桶壹具，巨碗三個，放在黑黝黝的桌子上。
　　桌旁壹位雞皮鶴發的老嫗坐在那裏，看到芮瑋，理也不理，好像未見芮瑋此人。
　　芮瑋上去壹揖道：“敢問老婆婆慈悲庵在上面嗎？”
　　老嫗哼了壹聲。
　　芮瑋正要問“找人”猛地住口，暗叫好險，笑道：“闖關！”
　　老婦倒有點莫名其妙起來，臉帶笑容，說話氣勢有點兇味的“闖關”，實在不大調和。她哪知芮瑋目的要見野兒，闖關是不得已的過程，說來自然含笑。不像真闖關的人，非仇即恨，口氣自然帶點兇惡的味道了。
　　老嫗還以為芮瑋自認闖關容易，所以含笑，不由怒道：“喝茶吧！”
　　芮瑋搖手道：“晚輩口不渴，謝謝啦！”
　　老嫗更怒道：“既知闖關，不知喝茶上山是第壹關嗎？”
　　芮瑋“哦”了壹聲，望望直立的壁，頗有點發愁等下怎麽上去，不要弄得第壹道就考驗不過，那太窩囊了，卻不在意喝茶的問題，心想：“喝就喝罷，總不怕妳們在茶中下毒？”
　　這點他不顧忌，慈悲庵清規有名天下，下毒害人之事決不可能。
　　於是他走到桌旁，看那茶桶頂上壹小口，想來茶由那處倒出，要倒茶非把茶桶抱起不可。
　　他怕茶桶古怪，毫不大意地雙臂環抱，果然那茶桶沈重無比，鐵做的茶桶也不見得比它重。
　　芮瑋識貨，曉得這麽重的茶桶壹定是用玄鐵木做成，喻百龍送他的兩把木劍不也沈重勝鐵？
　　茶桶雖有半人高，又裝滿茶水，這難不到芮瑋，他輕輕抱起，向第壹只巨碗倒去。
　　老嫗忽道：“三碗倒滿，不準濺出茶來。”
　　芮瑋不等她說完，壹碗壹碗倒去，頃刻三碗倒完倒得恰滿，卻無壹碗濺出水來。
　　這份內功的巧施來雖難，芮瑋滿不在乎，這因他功力極高，卻知不少人這壹關就過不去。
　　芮瑋放下後，笑道：“可以吧？”
　　老嫗見他輕松，雖然暗暗佩服，笑容卻令她生氣道：“喝啊！”
　　芮瑋不想當真要喝，還以為倒完茶就過關了呢，哪知喝茶更難，只見他拿到第壹只碗，臉色微訝？
　　原來那碗竟與鐵做的桌子鑄在壹起，壹拿沒有動。
　　老嫗哼了壹聲道：“三碗茶三種喝法，喝完過關，可記著，滴出壹點前功盡棄，那時請回。”
　　芮瑋壹摸碗的質料，也是鐵的，外表塗上顏色看不出來，其實三只碗與鐵桌打連在壹起。
　　芮瑋想了想，於是力貫右臂，神色自若地暗暗運氣，只聽“波”的壹聲，第壹只鐵碗與鐵桌離體。
　　只見鐵桌離處，平痕如削，生似快刀。切豆腐般，桌上只留壹圈新鐵，壹點也無拗折的痕跡。
　　老嫗見此，不由脫口贊道：“好功夫！”
　　。
　　芮瑋笑了笑，舉碗壹飲而盡，真是點滴未漏。
　　喝第二碗，芮瑋未用力，低頭就碗，壹吸而盡。
　　那碗有半尺深，芮瑋用內家真氣喝幹，這壹手不比第壹次差，老婦幹笑了壹聲，說道：“請用最後壹碗。”
　　芮瑋搬下茶桶，笑道：“第三碗有點獻醜了，請不要見笑。”
　　老嫗哼了壹聲，只見芮瑋右手平舉扶在碗邊上，慢慢上提，嘿！他竟連桶帶桌壹起舉起，那桌少說有千斤左右，但芮瑋舉起後，嘴就碗，手就嘴，連那鐵桌壹起，將那茶倒進口內。
　　喝完，平穩放下鐵桌，面色如常，瀟灑得如同常人喝盅涼茶似的，舉動雖粗，神態卻無異相。
　　芮瑋望著老嫗笑了笑。
　　老嫗就討厭他這無所謂的笑容，心想妳闖關有什麽好笑的，怒道：“別得意，還有兩關，請上吧。”
　　芮瑋告了聲：“得罪。”走到山壁下。
　　那山壁雖然平削，仍有凹凸不平處，但要上去非有絕頂輕功莫辦，芮瑋輕功並不高，上去不大容易。
　　忽然他想用飛龍八步試試？
　　他也不知成不成，喝了聲：“老婆婆再見。”
　　老嫗擡頭望去，只見芮瑋如只大鳥上沖，冷笑道：“看妳能上拔多高。”
　　她絕不信芮瑋壹下能上拔至頂，因那山壁共有三十二丈，輕功再高者至多上拔五丈到頂了，倘若壹下能上拔三十二丈，那根本非人所能辦到。
　　而芮瑋只能上拔四丈，但要降下時，芮瑋第二招飛龍八步壹踩山壁凹凸處，身形又再上拔。
　　八步展完，芮瑋恰至頂上。
　　回頭下望不禁吸口涼氣，若非山壁有凹凸不平處，只怕踏個不巧，隨時有下落喪命之險。
　　壁下老婦看來只有寸許高，忽聽她喊道：“第壹關過！”
　　芮瑋神色壹振，預備闖第二關，仔細打量身處地，有若廣大的平臺，卻不見臺上建有庵堂。
　　正疑惑間，忽見平臺中央壹顆巨樹下轉出三名小尼姑，每名尼姑只有十五歲左右，她們本在樹下乘涼，聽到老嫗呼喊，壹起走出。
　　小尼姑們年齡雖小壹臉大人相，很正經道：“施主請闖第二關。”
　　芮瑋笑問：“第二關在哪裏？”
　　其中壹位小尼姑臉上滿是雀斑，望了望芮瑋，奇怪道：“妳不知道嗎？”
　　另壹位最小的尼姑上前來，臉上不悅道：“妳不知道規矩闖什麽關，告訴妳，第二關便是我師姐妹三人守，隨便哪個，妳勝了便過關。”
　　芮瑋搖頭道：“不行，不行，小妹妹，叫妳們大人出來。”
　　小尼姑怒道：“誰是妳小妹妹！來！來！我看妳根本不是我兩位師姐的對手，跟我比比還能撐持壹會。”
　　芮瑋還要推辭，忽見小尼姑擺出的架式和蕭風相同，不由心中廣凜，壹想到蕭風古怪的掌法，暗呼不妙。
　　小尼姑道：“請呀！妳不打請回。”
　　芮瑋心壹橫，管她是不是蕭風所使的“先天掌”，惟那掌招猶勝蕭風，那壹招間比起蕭風的第壹招，破綻更少。
　　每種掌招都有它的破綻處，相敵者武功高的可以看出，武功低的便看不出，壹當看不出對方掌法間的破綻，對方壹掌擊來便無法接下。
　　芮瑋和蕭風對敵時，前二招看得出破綻，但到第三招便無法看出，所以蕭風壹掌擊中他護在臉面的手背上。
　　此時小尼姑施出第二招，芮瑋便無法看出在蕭風施展能看到的破綻，知道要糟，雙手不由自主護在臉上。
　　只聽“嘭”的壹聲，小尼姑飄然後退，冷笑道：“妳倒乖巧，知道我要打妳耳光。”
　　芮瑋摸著被擊的手背，沮喪萬分，他並不知小尼姑要打他耳光，只是想起蕭風那次，本能護在臉上不願受那耳光之恥。
　　雀斑尼姑柔聲道：“旋主不要難過，請回吧。”
　　芮瑋唉聲壹嘆，這關闖不過只有回轉啦，總不能賴皮硬闖，就是硬沖，三位小尼姑的掌法是不會讓他過去的。
　　芮瑋二招間敗在壹位十五歲的小尼姑的手中，心中自然難過，但他這難過之情還不如內心的失望，他本以為闖關沒問題可以見到野兒，萬想不到第二關便過不去，這太令他失望了。
　　芮瑋臉上失望的神情，雀斑尼姑看得暗暗難過，她以為芮瑋是江湖上成名的英雄，二招敗在師妹手中，焉不能傷心，她接著又道：“施主能闖過第壹關，武功遠在我師姊妹之上，妳敗的原因……”
　　未說話的尼姑忽道：“師姐妳怎麽啦？跟他多說什麽？”
　　雀班尼姑停下話聲，芮瑋自愧無能，轉身而走。
　　雀斑尼姑喊道：“餵！餵！妳怎麽下去啊？”
　　只聽最後說話的那小尼姑又道：“師姐，妳對她關什麽心……”
　　芮瑋走到崖壁邊，也不考慮，如只飛鳥，展臂跳落。
　　跳下後芮瑋才發覺，三十余丈，隨便跳下，不是好玩的，看要重擊在山腳巖石上，老婦飛身搶上，壹掌上擊。
　　芮瑋伸掌壹接掌風，才阻止飛快下降之勢，安然落地。老嫗罵道：“要自殺別在這裏自殺，想害我老太婆是不是？”
　　芮瑋羞慚萬分，他並非有意自殺，只因不見野兒，心頭懵懵懂懂，貿然跳下，否則他不會不自量力的。
　　芮瑋向老婦壹揖道：“多謝老婆婆救命之恩。”
　　老嫗本想再諷刺他幾句，但見他神情再無上山時的笑容，差點要哭的樣子，揮手道：“去吧，去吧，能破先天掌再來闖關。”
　　芮瑋還是第壹次聽“先天掌”三字，這時才知蕭風與小尼姑們的掌法名叫先天掌！
　　芮瑋兩次領教先天掌的厲害，暗自苦笑道：“天曉得誰能破先天掌！”
　　他以為天下無人能破先天掌，這輩子要再見野兒勢非可能之事了。
　　芮瑋離開老嫗，漫無目標地走下少華山。
　　下了山卻見太華所見的老人迎面走來。
　　芮瑋不好意思見他，心想：“人家指點自己壹條明路，只怪自己無能，倘若問起那多難堪。”
　　他想走避，老人老早發現他，大叫：“老弟，老弟！”
　　這壹喊，芮瑋不好不見了，老人走近笑道：“怎麽，闖關沒有？”
　　芮瑋嘆道：“闖是闖了，可惜晚輩太差勁了！”
　　當下詳細說明經過。
　　老人擊掌嘆道：“可惜，可惜。”
　　芮瑋搖頭道：“壹點也不可惜，晚輩實在無法敵那先天掌。”
　　老人道：“以妳內家修為，別說三關，十關，二十關也能闖。”
　　芮瑋嘆道：“功力徒高，破不了人家的掌招有得何用！”
　　老人安慰道：“先前我記得跟妳說過，不要氣餒，那時我就想妳可能闖不過先天掌，其實武學中掌招只是壹種魔術，真正的武功，還是看誰的內家功夫高。”
　　“魔術壹學就會，內家功夫卻是硬碰硬的，我本以為妳內功高，掌法壹定不差，哪知掌法太差，怎麽二招就敗了。”
　　芮瑋慚愧地低下頭，無力道：“晚輩實在無能，這生永不談武了。”
　　老人大大搖頭道：“叫妳不要氣餒，大丈夫逢難彌堅，氣餒什麽？”
　　芮瑋心竅豁開，壹揖道：“請老丈再指壹條明路。”
　　老人神色壹整，問道：“妳是不是決心要見那位野兒的尼姑？”
　　芮瑋毅然道：“決心要見。”
　　老人道：“好，妳既有這番決心，我就告訴妳去找壹個人。”
　　芮瑋道：“找誰呀？他能幫我解決問題嗎？”
　　老人笑道：“妳的問題，在能不能破先天掌，先天掌壹破，我保妳第三關能過，那時不就見到野兒了嗎？”
　　芮瑋有點不相信道：“誰能破先天掌？”
　　老人道：“掌法高低等於誰的魔術靈不靈，但天下魔術皆有破綻，壹個魔術大師，他能看穿所有魔術的漏洞，同樣的道理，壹個精於掌法者能夠看穿所有掌法的破綻。”
　　芮瑋道：“天下有能看穿所有掌法破綻的人嗎？”
　　老人點頭道：“有，妳只要告訴他先天掌這名字，他能在短時間內教妳這掌法的破招。”
　　芮瑋絕望的心情萌生壹絲希望，忙問道：“此人何處？”
　　老人笑道：“妳記不記得，太華山那座小得可憐的尼庵，和裏面住的又老又醜的比丘尼？”
　　芮瑋吃驚道：“難道她能破天下各種掌法？”
　　老人微笑道：“不，而是她能帶妳見想見的掌法高手，妳只要到該處，見到老比丘，說我要見買影人。”
　　芮瑋心驚肉跳，重復道：“買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