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七章 苦盡未必甘來

　　玄難知道蘇星河又聾又啞，倒也沒有絲毫不滿之意，起身立於壹旁。
　　“閑雜人等，若再出聲擾亂我等對弈，休怪段某出手無情！”棋局幾次三番的被打斷，段延慶已經失去了耐心，冷冷喝了壹聲。
　　場中眾人登時安靜下來，便是丁春秋也壹言不，走到棋盤旁邊，觀看二人下棋。
　　段延慶經過這個小插曲，似乎已經完全冷靜下來，落子的度慢了許多，不知不覺間，手中壹顆黑子卻是怎麽也落不下去了，舉在半空中長達壹刻鐘。
　　蘇星河壹直靜靜的等著，臉上沒有絲毫不耐。
　　便在這時，丁春秋搖頭嘆了口氣，“苦盡未必甘來，大勢已去，不是妳的終究不是妳的。”
　　“苦盡未必甘來，苦盡未必甘來……”段延慶嘴中不斷重復著這句話，額頭已是布滿了汗珠，身子微微顫抖著。
　　蘇星河瞥了丁春秋壹眼，壹語不。
　　“好厲害的珍瓏！”段譽吃驚道。
　　“妳這白面秀才懂什麽？”阿紫鄙夷的看了段譽壹眼，“不就是壹盤破棋局麽，有什麽可厲害的！”
　　阿紫天性活潑，非常喜歡捉弄人，在慕容復壹行人中，小昭是慕容復的貼身婢女，而且小昭待人極為溫和，她難得的沒有忍心下手，
　　而木婉清和王語嫣，她根本惹不起，這就只剩段譽壹個武功低微、沒事還拽兩句詞的書生了，所以壹路上，段譽也是被阿紫折磨個夠嗆，還起了“白面秀才”這樣壹個諷刺性外號。
　　段譽對美貌的女子壹向沒什麽免疫力，兼之阿紫活潑可愛，壹路上倒也任憑她捉弄，不跟她計較什麽。
　　此時聽阿紫問，便解釋道：“那位段……段先生，因為太過於入迷，喚起了心中執念，已經快要走火入魔了。”
　　聽段譽這壹解釋，眾人恍然明白過來，不過轉念壹想，這丁春秋雖然是個大惡人，卻能看懂其中奧妙，還因勢利導陷害段延慶，著實不可思議。
　　“真的！”阿紫眼睛掙得大大，“第壹次聽說下棋還能走火入魔的！”
　　隨即眼珠壹轉，似笑非笑的看著段譽，“不知道妳心底的執念是什麽？要不壹會妳也上去試試！”
　　段譽臉色微紅，不自覺的瞟了旁邊王語嫣壹眼，“我……我就不必了！”
　　“切！”阿紫壹撇嘴，“就妳那點心思，誰還看不出來，不就喜歡王……”
　　“阿紫！”王語嫣輕輕喝了壹聲，打斷阿紫後面的話。
　　段譽臉上失落之色壹閃而過，便壹言不起來。
　　“嘻嘻！”阿紫輕笑壹聲，又將目光放在了別處。
　　“啊！為什麽，為什麽老天要這樣對我，為什麽！天地不公，世人不公……”忽然間，段延慶仰天壹聲怒吼，口中癲狂的叫著。
　　蘇星河眉頭微微壹皺，終是搖了搖頭。
　　“這位前輩，人這壹生，本就為了吃苦而來，何必如此執著呢！”壹個憨厚的聲音響起，隨即玄難身後的虛竹站了出來。
　　慕容復心頭壹凜，可不能讓這和尚得逞了，當即壹指點向段延慶，同時左手壹拂，段延慶的身前的大半棋子被掃了出去。
　　“嗤”，慕容復的指力隔空點在段延慶“神庭穴”上，“噗”段延慶壹大口血噴出，臉色蒼白無比，顯然受了不輕的內傷。
　　半晌後，段延慶眼神逐漸由迷茫變得清明起來，拱手對慕容復行了壹禮，“多謝慕容公子出手相助。”
　　慕容復笑了笑，“小事而已！”
　　其實他嘴上說得輕松，心裏卻頗不是滋味，因為此時他能清晰的察覺到，眾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已經生了變化，畢竟段延慶可是四大惡人之，自己出手救壹個惡人，對於名聲可是有不小的影響。
　　不過這番出手也是被逼無奈，因為他可萬萬不敢讓虛竹去救段延慶的。
　　“今日之賜，段某記下了！”段延慶又狠狠瞪了丁春秋壹眼，沈聲說道，若非他現在身受重傷，斷然不會放過丁春秋這個卑鄙小人的。
　　丁春秋呵呵壹笑，“段先生棋藝不到家，又怎能怪到老夫身上。”
　　“哼！”段延慶冷哼壹聲，起身讓開位置。
　　“下壹位，誰要挑戰珍瓏棋局？”康廣陵朗聲問道。
　　不少先前還躍躍欲試的年輕人，在見到段延慶差點走火入魔的壹幕後，早已熄了心思，駐足不前。
　　“誰要挑戰珍瓏棋局？”眼見無人上前，康廣陵再次問道，目光卻是落在了慕容復身上，意思不言而喻。
　　“他要挑戰！”壹個嬌脆的聲音響了起來，眾人望去，站在前面的卻是壹個清秀男子，正是段譽，身後阿紫正捂嘴偷笑。
　　原來卻是阿紫使了個惡作劇，將段譽推向臺前。
　　段譽臉色微微尷尬，但他本就喜好棋道，尤其偏愛研究“珍瓏”，遇到如此奇局，說不想上前挑戰自然是不可能的，幹脆也就走上石臺。
　　“晚輩大理段譽，見過聰辯先生，鬥膽跟先生手談壹局。”段譽躬身行了壹禮。
　　蘇星河面帶微笑的點了點頭，做了個“請坐”的手勢。
　　此時棋盤上的棋子已經恢復到壹開始的模樣，段譽坐下後，便開始仔細觀察起棋局來。
　　“珍瓏”變化多端，毫無規律，而且還要在原有的殘局上加以破局，第壹手便顯得尤其重要，思慮近壹刻鐘的時間，他才落下第壹顆棋子。
　　“也不過如此嘛！”阿紫見段譽落子極慢，不由嬌滴滴的譏諷了壹聲。
　　眾人不禁眉頭微皺，觀棋不語乃是德行，若非這小姑娘長得極為嬌俏，恐怕早就有人出言呵斥了。
　　“段公子棋藝果然不凡，這才下了幾手，就已經逼得蘇老先生主動回防了。”王語嫣輕聲說道。
　　“王家姐姐，妳懂棋嗎？給我講講。”阿紫壹步跳到王語嫣身旁，甜甜叫道。
　　王語嫣偷偷看了慕容復壹眼，見他臉上並沒有什麽不喜之色，這才低聲說道：“珍瓏便是圍棋的難題，那是壹個人故意擺出來為難旁人的殘局，因此或生、或劫極難推算，尋常‘珍瓏’少則十余子，多則四五十子已是極限，”
　　王語嫣又細細看了壹眼棋局，繼續說道：“但眼前這壹‘珍瓏’卻是多達二百余子，劫中有劫，陣勢盤根錯雜，既有共活，又有長生，或反撲，或收氣，花五聚六，實在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段公子能下得這麽快就摸清其中路數，可謂不凡。”
　　阿紫聽她說什麽“長生”、“收氣”，完全聽不懂，才聽得幾句便興趣寥寥，眼光四下亂轉，思緒不知飄到了何處。
　　倒是蘇星忽的轉頭看了壹眼王語嫣，眼中閃過壹抹意外。
　　慕容復曾研究過壹段時間的棋道，但也只是粗通皮毛，此時聽得王語嫣的解釋，倒也摸清壹些眼前這珍瓏的局勢，不禁暗自思量，這珍瓏已經接近完局，段譽每走壹步都要推算許久，而那段延慶卻能跟蘇星河連下數十手，可見這人的謀劃之深，自己以前怕是將他看輕了。
　　“愚蠢，愚蠢，小小年紀，不閱盡人世滄桑，又豈能堪破生死。”丁春秋開口道。
　　有了先前段延慶那壹幕，眾人均知丁春秋這話如同邪術，迷人心魄，無形中致人死命，實在下作之極，奈何他武功極高，眾人也是敢怒不敢言。
　　又下得十余子，段譽眉頭緊皺，每落壹子的時間已是越來越長。
　　“水中月，鏡中花，不過癡心妄想而已，何苦來栽！”丁春秋再次幽幽說道。
　　此言壹出，段譽忽然眼前壹黑，喉嚨壹甜，噴出壹大口血來，神色萎靡不振。
　　“卑鄙！”眾人不禁心中大罵。
　　蘇星河眼中閃過壹絲不忍，開口道：“這棋局原是極難，妳天資不錯，棋力也是不弱，奈何還是放不下，再下下去，實是大兇險，還是到此為止吧。”
　　此言壹出，眾人登時大驚，聰辯先生不是又聾又啞的麽，怎會突然開口說話了？
　　便是慕容復也微微壹楞，他雖然知道蘇星河是假裝聾啞，但也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開口說話。
　　“哈哈哈，師兄，妳終究還是破了誓言，我看妳這次又怎麽分說！”丁春秋登時大笑，壹副終於得逞的模樣。
　　蘇星河淡淡的看了丁春秋壹眼，卻是問道，“還有誰要挑戰這珍瓏棋局？”
　　丁春秋心頭惱怒，眼睛掙得跟銅鈴似的，瞪著臺下的壹眾俊彥，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我……我來！”蘇星河身後的函谷八友中，站出壹個背著棋盤的中年漢子，正是壹生苦研棋道的範百齡。
　　不料蘇星河卻是冷冷看了他壹眼，“妳不行！”
　　範百齡臉色微微壹白，“師……您老人家，就讓弟子再試壹次吧。”
　　“妳若想死就上來。”蘇星河沈默半晌，終是點頭說道。
　　範百齡恭聲答道：“是，生死有命，弟子……我……我決意……”
　　“妳還是好好活著吧，這壹局讓我來！”慕容復輕笑壹聲，壹步邁出，人已站到石臺上。
　　“這……”範百齡呆了壹呆，轉念壹想，反正師父已經答應了，待這不知死活的慕容復下過之後，自己再下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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