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壹百四十八章 問路

　　“哦？這倒沒看出來。”
　　“失禮，不才區區在下正是。”
　　“哈哈哈，那倒要請教任大小姐，如果妳去支援襄陽，會從哪裏入手？”
　　“我怎麽知道襄陽城是什麽情況，更何況小女子人微言輕，哪敢大放厥詞，指點江山……哎，妳抱我做什麽，放開我……”
　　“這樣走太慢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到江南，還是我抱著妳吧。”
　　無錫鎮是離蘇州城最近的壹處小鎮子，此時已是日上中天，艷陽高照，但整個鎮子卻顯得十分冷清，街上行人稀少，攤鋪大半都關了門，只有壹家酒樓生意仍然紅火。
　　這也難怪，酒樓作為江湖中人最喜歡的聚集地，無論是戰時還是和平時期，總少不了壹些閑人到此談天說地，指點江山，當然，其中也不乏真正關心前方戰事，前來打探消息之人，故而酒樓便成了消息交換、發散的集中地。
　　酒樓大堂中人來客往，酒氣熏天，好不熱鬧。
　　“聽說了嗎？襄陽城快守不住了，大宋皇帝準備放棄襄陽城，以郢州城為據，守衛中原。”
　　“胡說八道，我還聽說朝廷準備調湘中軍前往襄陽支援，怎麽可能放棄襄陽。”
　　“就是，襄陽城乃是西邊第壹屏障，壹旦放棄，整個中原都將被蒙古鐵騎踩在蹄下，這點連我都知道，朝廷怎麽可能不知道。”
　　“諸位放心，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子頂著，襄陽城郭大俠已經發出英雄令邀請天下群雄，共守襄陽，絕對萬無壹失。”
　　……
　　在大堂西邊靠窗角落，兩人相對而坐，桌上放滿了酒菜，其中壹人面若冠玉，氣質出塵，赫然是慕容復，至於另壹人頭戴鬥篷，將大半張臉都遮住了，身穿粗布麻衣，即便如此，仍然掩飾不住其傲人的身材和半張嬌艷的臉蛋，正是與慕容復同行的任盈盈。
　　此時距離二人離開少室山已是兩日之後，壹路緊趕慢趕，總算回到了蘇州地界，這還是任盈盈死活不肯讓慕容復抱著飛的原因，否則以慕容復的速度，昨日便可抵達了。
　　慕容復的吃相自是不用多說，無論何時，總是那麽出人意表，用狼吞虎咽來形容也不為過，不知道的根本就無法將他這壹形象與大名鼎鼎的南慕容聯系在壹起，而對面的任盈盈，即便不露形容，也能感受到她此時的尷尬。
　　“餵，妳不要那麽丟人好不好，慕容家好歹也……唔……”任盈盈終於忍不住開口了，不過話未說完，忽然飛來壹只雞腿，堵住她的小嘴。
　　慕容復笑咪咪的收回了手，還舔了舔手上的油漬，“嘗嘗，這雞味道不錯，在蘇州城裏都吃不到。”
　　任盈盈登時就怒了，壹手取下雞腿，“我警告妳，妳對我客氣點，不然我……我對妳不客氣了！”
　　“噓，”慕容復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食不言，寢不語。”
　　“哼！”任盈盈實在沒了脾氣，順勢拿起雞腿狠狠咬了壹口，隨即意識到不對，“呸呸呸，妳這混蛋，又占我便宜！”
　　原來那雞腿已被慕容復咬過壹口。
　　慕容復攤了攤手，大快朵頤的吃了起來，任盈盈則氣鼓鼓的瞪著他，似乎很想撲過去咬他幾口。
　　風卷殘雲，壹桌酒菜很快就被慕容復吃個幹凈，他毫無形象的拍了拍肚皮，“小二，結賬。”
　　“好嘞，來了。”小二應聲而至，“客官，壹共誠惠八兩紋銀。”
　　慕容復摸了摸袖口，臉色微微壹僵，朝任盈盈看去。
　　任盈盈冷笑壹聲，“我又沒吃，看我幹什麽。”
　　“這個……”饒是慕容復臉皮之厚，也頗覺臉熱，“小二，我們還要再吃點，妳先回去吧。”
　　小二狐疑的看了他壹眼，“那客官請便。”
　　說完便去招呼其他客人了，不過那眼神，卻總是有意無意的往慕容復這邊瞟，看得出來，他已將這個穿著還可以的男子列為想吃白食的對象了。
　　“沒想到堂堂慕容公子，出門竟不帶銀子，我看妳吃得那麽痛快，還以為腰纏萬貫呢。”任盈盈嘲弄道。
　　慕容復白眼壹翻，“只有暴發戶才會腰纏萬貫，公子我這叫韜光養晦，財不露……”
　　話未說完，堂中傳來壹陣喧囂之聲，只聽壹人吼道，“滾，老子現在最煩的就是妳們這些胡人，哼，若非官府有過嚴令，老子現在就宰了妳。”
　　慕容復與任盈盈循聲望去，只見堂中不知何時進來壹位老者，此人須發卷曲，黃白相間，高鼻闊臉，眼睛呈淡藍色，卻是壹個胡人，他背上背著壹個行囊，看裝扮，與過往的西域胡商壹般無二。
　　那老者被壹番呵斥，倒也不怒，笑呵呵的躬身做了個揖，“先生何必如此動怒，老朽不過問個路而已。”
　　先前出言呵斥的是壹冉須大漢，面生橫肉，看上去極為兇惡，但見他自腰間抽出壹把五尺長刀，往桌上壹拍，隨即推了老者胸口壹把，“妳滾不滾，再不滾老子可要動手了。”
　　胡人老者被他這壹推，壹連撞到幾人，但這些人似乎極不待見此人，竟不約而同的出手推了壹把，就這樣，老者身形踉蹌，壹直被推到了角落之中，好巧不巧的是，直接撞到慕容復的桌上。
　　“哼，什麽玩意，這些胡人還敢跑來中原，也不怕被人宰了。”
　　“就是，我聽說蒙古大軍裏面可是混雜了不少西域胡人的，真不知道官府為什麽不讓殺光這些胡人。”
　　“妳懂什麽，壹般胡人倒也罷了，但西域胡商每年都能給朝廷進貢不少金銀財寶，朝廷哪舍得殺他們。”
　　……
　　且不說眾人如何議論，慕容復卻是及時出手將胡人老者扶了起來，和顏悅色的說道，“老人家小心。”
　　老者抖了抖身上的酒菜，行禮道，“多謝這位先生。”
　　“老人家客氣了，”慕容復笑了笑，“只不過可惜了這桌酒菜，我還沒吃上呢。”
　　老者瞥了壹眼地上摔碎的碗筷，嘴角微微抽搐了壹下，當即會意道，“是老朽攪了先生了酒菜，理當賠償，這樣，就請公子重新要上壹桌，算在老朽賬上。”
　　“這如何使得！”慕容復故作推辭。
　　老者擺了擺手，“不打緊，正好老朽也有幾個問題想跟先生請教。”
　　旁邊任盈盈呆呆望著慕容復，實難想象，世上怎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很快小二重新收拾了飯桌，端來酒菜，老者順勢與慕容復同桌而坐。
　　慕容復早就吃飽了，之所以如此，不過想訛壹頓飯錢罷了，只是他對這老者也頗有幾分興趣，於是開口問道，“觀老人家應是西域人無疑，但中土話卻講得很好，這可少見得很啊。”
　　老者微微壹笑，頗有些自得的說道，“實不相瞞，老朽除了是個商人，還是個學者，早年在中土呆過很長壹段時間，學習中土文化，故而這口音也就變得跟中原人壹般無二了。”
　　“原來如此。”慕容復恍然似的點點頭，“卻不知老人家是西域哪壹國的人？”
　　老者答道，“老朽本名叫做哈桑，來自西域波斯。”
　　“哦？”慕容復雙眼微微壹瞇，“可我聽說西域波斯已經被滅國了，可有此事？”
　　哈桑聞言面色壹黯，幽幽嘆了口氣，“滅國倒不至於，只不過人心渙散，四處流亡，唉。”
　　“那妳也是從西域逃亡過來的？”任盈盈忍不住插了壹句嘴。
　　“算是吧，”哈桑點點頭，隨即話鋒壹轉，“老朽有壹事想請教二位，還望二位不吝賜教。”
　　“老人家請說。”
　　“久聞江南有壹寶地，名曰太湖，湖中有壹個小島，喚做燕子塢，不知二位可知那是什麽去處？”
　　慕容復聞言臉色壹下變得精彩起來，脫口問道，“妳到燕子塢做什麽？”
　　哈桑笑了笑，“倒也沒什麽大事，只是多次聽聞江南燕子塢有壹慕容世家，家學淵源，藏書豐富，老朽便想厚顏上門，盼能乞得壹次借閱之機。”
　　任盈盈聽後忍不住掩口輕笑起來。
　　而慕容復則重新打量了老者幾眼，其壹身氣息與常人無異，氣質也沒什麽特別，眉宇間透著壹絲儒雅，與那些飽讀詩書的大儒倒沒什麽兩樣，以他如今的功力，幾乎不可能有人在他面前隱藏，因此可以確定的是，此人就是壹個普普通通的胡商，或許說是學者更恰當壹些。
　　但叫慕容復奇怪的是，慕容家藏書豐富不假，但都是武林秘籍，若說壹個武林中人想要到慕容家的藏經閣壹觀，那是正常之極，可壹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老者，居然也說要到他慕容家借書，這如何不令人起疑。
　　沈吟半晌，慕容復試探道，“老人家可能有所不知，那慕容家在武林中確實大名鼎鼎，據傳其收羅了天下各門各派的武功秘籍，但也只是武功秘籍，老人家又不是武林中人，借那些書作甚？”
　　“哈哈，”哈桑爽朗壹笑，“學術是沒有界限的，中原文化博大精深，其中武學壹道尤為蓬勃，這才激起了老朽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