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章 水月之術

　　看著狐貍嫌棄壇中酒的樣子，王七麟嘲笑徐大：“徐爺妳是不是放錯酒了？妳放的不會是妳的洗腳水吧？”
　　徐大冷笑著反擊：“七爺瞧妳這話說的，大爺從不洗腳，哪裏來的洗腳水？倒是更可能是七爺妳的尿。”
　　王七麟問道：“妳搜集我的尿幹啥？”
　　他正要接著這話題揶揄徐大兩句，可是忽然感覺心頭壹顫。
　　狐貍的目光看了過來，就像兩把利劍給刺了過來！
　　壹下子他楞住了，好像遭了定身法：以他對綏綏娘子的愛發誓，從眼神來看他們面前的這哪裏是狐貍？簡直是壹個威嚴的長者！
　　想想黑豆不肯好好學習時候他看黑豆的目光，與當前無異！
　　王七麟不知道這狐貍是什麽身份，但肯定大有來頭！
　　這目光能讓壹個八品境的頂尖高手感到異樣，那實力肯定要比八品境高手更高，這恐怕是個高高手！
　　他們剛剛進入十萬大山的深處，十萬大山便露出了獠牙。
　　大狐貍很快收回了目光，蹭蹭蹭幾下子爬上了樹，蹲在樹梢上撕下壹條雞腿吃了起來。
　　王七麟定睛仔細看，這大狐貍吃烤雞的樣子哪裏像個動物？那不緊不慢的樣子，比他和徐大吃飯的時候還像個人！
　　徐大顯然也發現了異樣，他結結巴巴地說道：“七七爺，我看這事、這事不大對勁啊……”
　　“這這個狐貍怎麽這麽邪性！”
　　徐大的話壹說完那大狐貍停下了吃烤雞的動作，扭過頭來又瞥了他們倆壹眼。
　　有了剛才目光的預防，王七麟做好了心理準備，這次沒被它的眼神鎮住，拉扯了徐大壹把低聲道：“咱們走。”
　　他見過不知道多少牲畜動物，也見過不少靈獸，可是沒有壹個帶有這大狐貍所擁有的靈氣——或者說是詭氣妖氣！
　　八喵和九六也不行。
　　黃毛大狐貍用詭譎的眼神瞪著他們倆，王七麟還好，壹向自詡膽大包天的徐大則大張著嘴，露出扁桃體在空氣中瑟瑟發抖。
　　徐大跟著他離開，王七麟從樹下經過的時候斜睨了大狐貍壹眼。
　　他感覺這狐貍似乎是在打量他和徐大，很認真的打量。
　　這種目光他挺熟悉，黑豆打量豬肘子徐大打量靚妹子他打量鬼的時候就是這種目光。
　　兩人壹路下山，這次沒有再被迷住。
　　到了山腳下他們仰頭看向前方壹座山，能看到山腰上的叢林中，若隱若現的出現了壹些房屋。
　　直到這時候王七麟才聽到徐大顫顫巍巍的聲音響起：“七爺，妳說那那狐貍有沒有跟在後面？”
　　王七麟想要回頭看看情況，可是又不想與狐貍對視，狐貍的目光實在古怪，給他的感覺是前所未有的。
　　於是他決定糊弄徐大，便故作無所謂地說道：“當然沒有跟在後面，不信妳回頭看看。”
　　他的語氣很隨意，就是想騙徐大回頭看。
　　徐大往後回頭看，然後松了口氣：“不光沒跟在咱們後面，它還從樹上離開了，估計是找地方去吃雞了吧。”
　　壹聽這話王七麟放下心來，他也松了口氣把腦袋向後轉去——然後這口氣硬生生憋在了他的舌根——那只狐貍坐在後頭壹塊石頭上，依然在用認真的目光打量他們兩個！
　　即使隔得很遠，他還是能看到大狐貍那雙亮晶晶的眼睛！
　　這把他給整的心態爆炸，倒不是害怕那狐貍，而是因為他本想糊弄徐大，結果他反被徐大給糊弄了！
　　“徐爺，妳他娘竟然騙我？”
　　他忍不住咆哮壹聲，八十老娘倒繃孩兒，他終究是小看了徐大這孫子的心眼。
　　徐大這邊壹臉的莫名其妙，扭過頭來看著他問道：“大爺騙妳啥了？”
　　王七麟怒道：“妳說它沒跟在咱們身後也沒有待在樹上——我幹，它還真沒有跟在咱們身後也沒有待在樹上，它是另找了個地方吃雞！”
　　說到這裏他不得不對徐大豎起中指：“徐爺妳厲害，可憐的我被妳玩弄於股掌之間啊。”
　　徐大臉上莫名其妙的表情更是清晰，他愕然問道：“七爺妳到底啥意思？那狐貍不是沒了嗎？不知道跑哪裏吃雞去了，所以妳說啥呢？”
　　看他表情不像是開玩笑，王七麟心底頓時壹沈：
　　那他看到的那個是什麽？
　　他放出大蟒神回頭往後看，那狐貍的身影穩穩的坐在壹塊凸出的大石頭上，烏黑的眼睛越發有神。
　　王七麟瞪大眼看著，忽然發現它的眼神裏好像透露著壹股笑意，壹股邪氣蕩漾的詭笑！
　　在這種感覺的支配下，他又發現這狐貍不只是眼帶笑意，它確實在笑，毛茸茸的三角臉上雙眼瞇起、嘴角上挑，笑的讓人肝顫！
　　他趕緊對徐大說道：“這時候妳可別開玩笑了啊，妳真看不見那狐貍？它在石頭上看著咱們！”
　　徐大搓搓眼睛然後繼續莫名其妙：“七爺是妳在開玩笑呢吧，妳讓大爺看什麽啊？它在什麽石頭上？壓根就什麽都沒有啊！”
　　王七麟想指給他看。
　　可是他再次回身看去，後面的山上卻什麽都沒有了，只有中秋的雜草在隨風微微飄動。
　　剛剛他看到的好像是幻覺，好像狐貍確實早早的就消失了。
　　但他知道絕不可能，大蟒神有看破壹切虛幻之能，他不會陷入幻境中。
　　身後山巒風吹草低、樹木搖曳，確實沒了古怪大狐貍的影蹤。
　　王七麟從山頂壹直掃到山腳下，將這座山深深地記憶在了心裏，然後他招招手說道：“徐爺，走，咱們先去打聽打聽這是什麽地方，我得回去趕緊找八喵和九六！”
　　這倆可是他命根子。
　　對男人來說，什麽都可以丟，命根子不能丟。
　　錢財丟了可以再賺，臉面丟了可以再找，命根子丟了就只能進宮伺候皇帝了……
　　村落不大，只有十幾座房屋零散的分布在樹林之中，或者說這村子就是在壹片樹林中找平坦的地方砍樹發木後建起了壹些房屋後拼湊而成。
　　有簡陋的山路通往村子，到了要進入村子的路段，又是壹塊凸出於外的大石出現。
　　石頭上有幾個圖案，五顏六色的圖案。
　　看到這壹幕徐大本能的想到之前他們去避雨那村子，便說道：“七爺，大爺感覺這村子不對呀，妳看這石頭上有五顏六色的圖，是不是與之前那古怪村子壹樣？那古怪村子的村口也有這些東西吧？”
　　“還有妳看這些顏色，是不是跟咱們遇到過的那些大撲棱蛾子壹樣？”
　　提起大撲棱蛾子，王七麟想起古妖蜾蠃們抓了蛾子飛回蜂巢的事，便將蜂巢給拿了出來。
　　同時他隨意地說道：“不壹樣，之前那村口外的石頭上不是畫了這種圖案，而是寫了字，只是咱們不認識那字罷了。”
　　他拿出蜂巢後，古妖蜾蠃們再次出現，壹個個肚子滾圓，尾巴上的刺變得鮮紅，紅的好像能滴血！
　　看起來是吃飽了。
　　見此他忍不住想起了謝蛤蟆曾經對他說的那句話，螟蛉有子，蜾蠃負之。
　　飛蛾便屬於螟蛉，顯然這古妖蜾蠃是能吃那些古怪飛蛾的。
　　結果徐大誤會他掏出古妖蜾蠃的意思，還以為他要開打了，趕緊全身披掛抽出燃木神刀。
　　見此王七麟擺手道：“收起刀來，別搞出誤會，這村子與咱們是友非敵。妳忘記仡獠猖給咱們的飾品禮物了嗎？他說十萬大山裏頭村口有彩色圖案的村子都可以給咱們提供幫助。”
　　仡獠猖給他的飾品是個腰扣，材質非石非木更像是骨頭，他拿出來走進村子。
　　村子不大，人氣很足，十幾座屋子裏卻生活著兩百人，其中不乏是孩子，看到兩人進村十來個五六歲的娃娃跑來圍著他們兩人看，指手畫腳，壹臉好奇。
　　其中最強壯的少年手中有壹把竹刀，他舉起竹刀警惕的盯著兩人嚷嚷了幾句。
　　王七麟壹句也沒有聽懂。
　　徐大展開了他的兒童外交，須彌芥子裏頭有糖有栗子有瓜子有蜜餞這些零嘴，他拿出來展示給孩童們看，孩童們壹擁而上爭搶起來。
　　幾個漢子聞訊而來，這些人身材高大強壯，赤腳走在怪石嶙峋的山上卻面不改色，顯然都長著鐵腳板。
　　他們本來是帶著武器出來的，看到徐大給孩童們分零嘴便面色陰沈。
　　但他們很快又發現了王七麟手裏的腰扣，徐大也展示出了壹枚簪子。
　　見此漢子們大吃壹驚，他們湊上去仔細看腰扣和簪子，然後笑容滿面的對王七麟和徐大張開了手臂，熱情的邀請他們往村中唯壹壹座木樓而去。
　　木樓的二樓陽臺上出現壹名白發白胡須的老頭，漢子們壹邊歡快的走壹邊指著兩人用方言說著什麽，王七麟和徐大聽不懂，只能以微笑展示友誼。
　　王七麟又叮囑徐大：“徐爺妳面相比較兇殘，所以妳眼神友好壹點，正所謂眼睛是心靈的稱呼，妳已經長得醜了，必須得展示出妳的心靈美。”
　　徐大被這話氣到爆炸，這時候樓上的老人笑道：“這位好漢長得可壹點不醜，他這是威猛，這是威風八面！”
　　簡簡單單壹句話，徐大美了。
　　王七麟沖老人拱手抱拳做了自我介紹，老人也做自我介紹：“老朽名為長鐘保，是這部族的族長，兩位貴客原來是皇帝的大臣，快快請進，快快請上座！”
　　雖然心急如焚，可該有的禮數還是得準備周全。
　　王七麟給徐大使了個眼色，徐大從須彌芥子中掏出來兩盒點心，他打開點心盒子往裏面灑了壹些銀銖，備上了禮物。
　　山裏有上好茶葉，有姑娘端著托盤上茶，茶杯中飄著茶芽和竹葉，散發著淡雅的清新香氣。
　　長鐘保看年紀恐怕要上百歲了，但精氣神還很好。
　　人老精馬老滑，兔子老了鷹難拿。
　　長鐘保壹眼看出兩人心裏有急事，於是招待兩人喝了口茶水後便直入主題。
　　王七麟也沒有客氣，他將來意說明，詢問村子和附近山的名字。
　　長鐘保說道：“我們寨子名叫大青葉，兩位大人與同伴走失了，若是想要找到他們那不應該詢問我們寨子的名字，而是應當告訴老朽妳們走失時候所在的地點，老朽好告訴妳們怎麽回去與他們匯合。”
　　提到這話題，王七麟忍不住的苦笑：“我們當時趕路著急，沒走山路，而是各種翻山越嶺抄近道，以至於我們走迷糊了，並不清楚我們雙方走失時候那座山的具體名字。”
　　長鐘保沈吟了壹下，很凝重地說道：“妳們有百家恩，那老朽完全可以信任妳們，這樣老朽或許可以幫上妳們。”
　　王七麟驚喜地問道：“怎麽幫忙？”
　　長鐘保說道：“老朽粗通壹門法術，叫做水月術，妳們身上有沒有同伴的貼身用品？若是有的話，老朽可以以水月術將妳們同伴身影給顯現出來，到時候可以大概的看看他們在什麽地方。”
　　“若是沒有的話，”說到這裏他苦笑搖頭，“那老朽就幫不上妳們忙了。”
　　王七麟看向徐大。
　　徐大攤開手無奈地說道：“大爺身上怎麽可能有他們的貼身之物？”
　　王七麟心裏壹沈。
　　長鐘保也搖頭說道：“那就抱歉了，老朽或許幫不上妳們什麽忙了。”
　　王七麟腦海中靈光壹閃，問道：“我們沒有他們的貼身之物，但有它們毛發，這樣行不行？”
　　長鐘保欣然道：“若有他們毛發更好，不過——妳們怎麽會保留同伴的毛發？”
　　王七麟翻起褲腿找八喵之前鉆他褲子時候留下的毛，他很快找到幾根，笑道：“因為我要找的其實是我的寵物。”
　　謝蛤蟆等人他並不擔心，擔心的只是八喵和九六。
　　他仔細找過之後，找到八喵的貓毛和九六的狗毛可不少：秋天到了，它們倆開始換毛了。
　　水月術是十萬大山的法術，名字用方言發音的話，王七麟自然聽不懂。
　　至於‘水月術’這名字則是長鐘保自己取的，來源於鏡花水月這個漢語詞匯，他告訴王七麟說這法術本來是他們族裏男女情侶分離時候用來解相思愁的。
　　用這法術後可以看到心心念念所想的人，不過因為是在水中看到了倒影，所以只能看卻得不到，如鏡中花水中月。
　　他壹聲令下，有人抱著個粗陶罐子出現，然後將裏面的清水倒入壹個盆子中。
　　長鐘保將貓毛狗毛撒下，這些毛飄飄悠悠下落中先是數量猛增又燃燒起來，最終化作飛灰落在了水中。
　　清水渾濁起來。
　　長鐘保盤腿坐下伸出左手，他右手指甲很長很鋒利，直接在手腕上劃了壹刀。
　　鮮血往外流淌。
　　他在口中用方言喃喃自語，鮮血流入盆中卻沒有讓渾濁的水變成紅色，而是恢復了清澈。
　　屋子裏沒有風，盆中水卻蕩漾起來。
　　壹個模糊的場景出現在他們面前……
　　許多人聚集在壹起，八喵和九六貓模狗樣的混在裏頭，在他們前方是個山村……
　　盡管場景模糊，可是王七麟還是認出了這些人是謝蛤蟆、馬明等壹行人。
　　見此王七麟就放心了。
　　八喵和九六沒有被困在畜生道中！
　　徐大顯然也看出了水中倒影的詳情，他笑道：“大爺說什麽來著？八喵和九六鬼機靈，它們倆怎麽可能會被困住？妳看它們倆不但沒被困住，還去找到了道爺他們，不過他們在幹嘛？”
　　看到八喵和九六安然無恙，王七麟放下心來，這樣平心靜氣之下他從水中看到的內容就更多了。
　　眾人面前是個村寨，就是他當時爬上山後看到的那座被黑霧縈繞的村寨。
　　謝蛤蟆當時說這霧氣叫迷魂霧，還說村裏有大冤情發生，很可能是有人枉死，前來復仇。
　　他猜出謝蛤蟆帶著眾人這是要進村找自己和徐大，但他們為什麽要進這座村子而不是那古裏古怪的畜生道？
　　唯壹的答案就是畜生道村子並不是壹直存在的，可能有觸發條件才能進入，他們之前就是湊巧進去的。
　　總而言之他放松下來，他正要找長鐘保道謝，卻看到老頭面色慘白、嘴唇幹涸——
　　水中月這法術威力強大，可是顯然極其的耗費精力！
　　他趕緊讓長鐘保收起法術，又趕緊連連道謝，人家真是幫了他們大忙。
　　但長鐘保並不在意自己損傷的精力，他看王七麟面色歡愉便虛弱地問道：“大人可是已經知道他們在哪裏了？”
　　王七麟欣然說道：“不錯，族長確實說中了。今天真是要感謝您，您幫了我們大忙！”
　　高興之下他很想報答長鐘保，看長鐘保現在精力透支的樣子，最好的報答是壹枚靈丹妙藥。
　　可是他沒有！
　　真龍虎九仙丹本有九顆，結果合在壹起被煉成了壹枚太玄神通九竅丹！
　　太玄神通九竅丹倒是威力無窮，直接把他送入了八品入神境界，但代價很大，竟然消耗了九枚珍貴的丹藥而成，這把他存貨給榨光了。
　　王七麟只好玩俗套的，讓徐大掏出錢來致謝——這次他動用了金銖！
　　長鐘保抵死不收，說他這是應該的，他勸說王七麟和徐大不要見外，還說道：“現在快到吃飯時候了，咱們先去吃飯，等吃完飯妳們恐怕得趕緊上路去找妳們同伴了，時間緊急，老朽這就去安排廚房加快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