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九十四章 登臺祭天!永泰帝的自述!
長生從狗官開始 by 吾心如故
2024-6-22 09:08
皇族大祭的準備工作,主要有三個。
壹是宗人府清點核對皇室名冊,二是欽天監占蔔吉日吉時,三是禮部敲定大祭相關所需。
但除了這三個之外,皇室之內,同樣有壹個長達三個月的流程。
——祈天齋。
這種齋法,是傳承已久的各種齋醮之法中,規格最高的齋法,只有貴籍以上的身份才能使用。
具體的祈天齋由三個部分組成。
第壹部分,不食,不飲。
從持齋開始到大祭那天為止,主祭人不能吃壹粒米,不能喝壹滴水。
第二個,沐浴,焚香。
每壹天,主祭人早晚都要清洗身體,焚香打坐。
第三個,授命,傳願。
這個比較特殊,由主祭人的親屬,和主祭人共同完成。
簡單來講,就是親屬帶著準備好的柳枝,將其上最新鮮的天露揮灑在主祭人身上。
授命,是認可主祭人代表自己向上蒼祈福。
傳願,是將自己所祈福的內容傳遞給主祭人。
這種大型的祭祀,放在顯赫世家裏,主祭人通常是家主。
而皇族大祭,主祭人自然而然就是皇帝。
換句話說,在這長達三個月的準備時間內,會有大量的皇族成員,需要攜帶柳枝,進入天極殿的後殿,去完成祈天齋中的壹部分。
樓有知和乾王等人,當然也註意到了這壹點。
也知道,祈天齋的這種傳統禮儀,有可能會讓永泰帝散布更多的魔種。
不過他們並沒有介意這個。
畢竟,絕大多數的皇室成員,是不可能去信仰永泰帝的。
他們就算被種下了魔種,這個魔種,也大概率是可以用許崇的辦法去解除。
另外。
雖然永泰帝促成了大祭的提前,但好歹仍舊給大祭留了三個月的準備時間。
這壹點,跟往年是壹樣的。
所以,包括樓有知、竇天淵,以及那些反對的皇室在內,所有人都認為永泰帝是真的要舉行大祭。
就算做什麽,那也是在大祭時才會顯露出來。
而緊隨其後,那些進入後殿的皇室,完好無損的從中出來,也從側面證明了這壹點。
甚至,乾王還暗中找了幾個同樣對永泰帝不感冒的皇室嘗試過,發現他們並沒有被魔種控制。
於是,樓有知等人暫時放下了戒心,暗暗為大祭上有可能存在的變故盡力的做準備。
時間壹天壹天過去。
京城壹如既往的寧靜。
但這種寧靜,與如火如荼的大祭準備事宜放在壹起,顯得那樣的異常。
直到三個月後。
咚——
咚——
咚——
咚……
天色未明,壹連十二聲宏大的鐘鳴,響徹整個定天府。
天極殿的殿內和殿外,早已經站滿了人。
除了協助大祭儀程的部分朝廷官員,剩下的都是皇室中的代表人物。
當然,其余皇室成員,也是需要參加大祭的。
只不過天極殿外站不下這麽多人,他們只能等主祭人前往祭祀之地後,再陸續從內苑洞天出來,跟著前往。
“禮起!”
禮部尚書高聲唱禮,“主祭移步齊天臺!”
瞬間,所有的目光直刺天極殿。
準確的說,應該是天極殿中的那道金色帷幕。
哪怕是跟乾王類似,對這代帝王不感冒的,也都是壹樣的反應。
雖然他們已經在祈天齋的過程中,已經於後殿見過了永泰帝,可他們對於永泰帝能否從後殿出來,仍舊有些懷疑。
就這樣,在無數道目光的註視下,過了盞茶的功夫,金色帷幕終於被撩開。
先是壹張蒼老的面容顯露出來。
司禮監掌印大太監,閆忠。
“陛下龍體有恙,無法步行。”
閆忠分別看了看皇族大祭中的兩位主要輔助人員,乾王和禮部尚書。
無法步行?
諸多皇室以及官員,都是心中微動。
果然,還是無法從後殿出來麽?
樓有知此時站在殿中比較偏壹些的位置,聽到這句話,莫名覺得心神壹松。
跟他站壹起的竇天淵,也是這種反應。
然而。
“然大祭已定,不可更改。”
閆忠掃視了壹圈,眼神莫明,突然高喊:“請陛下移駕!”
!!!
所有人眼神壹凜,齊齊盯向敞開狀態的帷幕。
六個太監,扛著巨大的黃金龍榻,從帷幕後慢慢走出。
等他們繞過龍椅後,壹個遠比閆忠,甚至比乾王更加蒼老的男子,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蒼老到了什麽程度呢?
身材瘦小幹癟,面龐布滿了褶皺,牙齒須發全都掉光。
正是當今陛下,永泰帝!
出來了!
他真的出來了!
有人振奮,雙目濕潤。
有人驚駭,心神震動。
“微臣,參見陛下!”
“……微臣,參見陛下。”
也不知是誰帶頭,壹個短暫的停頓後,參拜之聲震天。
“諸位請起。”
永泰帝伸手虛擡。
然而就是這麽壹個簡單的動作,卻讓永泰帝猛地按住了床榻邊緣,大口大口的喘息。
“陛下!”
壹名官員忍不住上前壹步,“您的身體……”
其余人也都直起身子,神色莫名。
“無礙。”
永泰帝輕輕搖了搖頭,“撐過第壹場儀式應該沒什麽問題。”
第壹場?
樓有知的瞳孔猛地壹縮。
皇族大祭,準備需要三個月,整個祭祀過程也需要三個多月,大小儀式壹共壹百零八場。
而作為主祭人,是需要主持所有的九場大儀式的。
這九場的跨度,同樣有三個月之久。
可陛下卻說,他只能支撐住第壹場?
什麽意思?
第壹場就是今天啊。
難道今天過後,陛下就會……
樓有知有些茫然了。
要知道,永泰帝以這幅姿態出現,就已經將之前的大部分論斷都給推翻了。
後殿洞天、天災延壽……等等等等。
而如果永泰帝會在第壹場大祭儀式後死亡,那無疑是徹底佐證了這壹點。
這讓樓有知有些無所適從。
更別說其他人了。
甚至已經有皇室哽咽著,請命代行大祭,讓永泰帝回後殿修養。
“不用說這些了,朕意已決。”
永泰帝淡淡道,“加緊啟程吧,切不可錯過吉時。”
於是,眾人懷著各種各樣不同的復雜心情,簇擁著黃金龍榻離開天極殿。
鑼鼓、號角、唱禮……
紅毯、鮮花、旌旗……
整個京城在這壹瞬間鮮活起來。
不停有皇室成員,從內苑洞天裏出來,匯入隊伍,浩浩蕩蕩的出城。
隊伍的目的地,是在京城東面二十余裏外的慶陵中央。
為了展現足夠的虔誠,整個隊伍只用步行趕路,只有永泰帝這壹個例外。
事實上,按照規矩,就連永泰帝也是需要步行穿過這六十裏路程的。
只不過看永泰帝壹副行將就木,隨時都會咽氣的模樣,哪怕那些刺頭言官,也都選擇了對這壹點保持沈默。
然而過程中,有很多人註意到了與上次大祭的不同之處……夾道相送的百姓,很少。
只排出了裏許,便開始逐漸減少,直至沒有。
這跟上次大祭之時,入眼漫山遍野都是人頭,壹直綿延到六十裏外才停止的景象想比,有些過於寒涼。
壹個被遺忘的人在此時出現在眾人腦海。
廢太子,姜星河。
原來,姜星河的所作所為,已經讓民心動搖到了這種程度麽……
整個隊伍,在樂隊的喧囂對比下,顯得愈發沈默。
兩個時辰後,慶陵到了。
龐大的陵寢群落幾乎連成了山脈,中央空出的寬廣區域,有著壹座高大的祭臺。
正是祭祀所用的齊天臺。
當龍榻在齊天臺跟前停下之時,眾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又看向了榻上的永泰帝。
齊天臺高十九丈,有臺階三百三十三級。
這三百三十三級臺階,是需要主祭人壹邊誦念祭詞,壹邊徒步拾階而上的。
在往年,這個步驟幾乎沒人註意,畢竟就算是個普通人,也能成功登上臺頂,頂多就是略作停頓休息罷了,遑論強大到無法判斷的大慶帝王?
可現在,如果連這個步驟都是坐在榻上,被擡著送上齊天臺……
肅穆變為滑稽。
大祭的根本意義,將會從壹開始就喪失殆盡。
但話又說回來,如果不這樣的話,以永泰帝的身體情況,能成功登臺嗎?
就在眾人的註視下,永泰帝開口了。
“閆忠,扶朕下來。”
“是。”
龍榻落地,永泰帝在閆忠的攙扶下,動作緩慢的從榻上下來。
而就在他雙腳接觸地面的瞬間,猛地為之壹曲。
若非閆忠的反應很快,永泰帝就要在眾目睽睽之下跌倒了。
“陛下……”
閆忠面露不忍,道:“老奴背您上去吧?”
“胡鬧。”
永泰帝淡淡的訓斥了壹句,“朕心中有數。”
說完,就發力掙脫了攙扶。
“陛下,祭詞在此。”
禮部尚書弓著身子,雙手遞上壹個卷軸。
“不用了,這次,朕想說點不壹樣的。”
永泰帝看都沒看壹眼卷軸,直接越過禮部尚書,開始登上臺階。
不壹樣的?
乾王和樓有知、竇天淵三人,相互交換了壹個眼神。
他們知道,重頭戲要來了。
永泰帝為什麽要將大祭提前,大祭又能為永泰帝帶來什麽變化。
壹切的壹切,都將在此時揭曉。
然而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只是開頭壹句,便如晴天霹靂,將他們徹底震住。
“妳們,應該都已經想起來,杜千川說過什麽了吧?朕可以告訴妳們……他說的都是真的。”
!!!
除了整個身心都被完全控制的皇室之外,所有人都是悚然而驚!
杜千川說過什麽?
活了那麽久的壹輩子,私底下,明面上,肯定說過很多很多東西。
但唯壹被眾人熟知的,只有那壹次,彈劾先帝的奏本。
彈劾不彈劾倒是其次,沒人會真正在意。
真正讓人記住的,是圍繞‘有災不賑’的那番言論。
雖然此時此刻,大家都已經相信了那番言論,可再怎麽相信,那都是杜千川說的。
跟親耳聽到永泰帝承認,遠遠不是壹個概念。
“文昌四十二年春。”
永泰帝壹邊登臺,壹邊緩緩開口。
明明壹副搖搖欲墜的樣,腳步卻始終堅定不移。
“朕與先帝閑話,提及袁守義離京探親之事。”
“次日,先帝命朕上書,提議將大祭提前。”
“後天災爆發,並州哀鴻遍野。”
“本該於災情中罹難的八成百姓,卻在樓有知的神來之筆下,得以保全半數。”
“朕後知後覺,直到災情得到緩解後,才察知到有人在暗中遏制賑災。”
“於是,朕先出手,殺死了那個偽裝成難民,想要狀告樓有知的嘍啰。”
“緊接著,便連夜入宮覲見,將此事稟告給了先帝。”
“呵呵……”
“萬萬沒想到,就是這壹次覲見,讓朕也成為了壹個劊子手。”
“壹個不得不利用天災,去殺死治下子民的劊子手。”
話說到這裏,樓有知不僅沒有動容,反而眼神更凜冽了幾分。
或許吧。
或許在並州旱災之前,永泰帝還是那個心懷天下的好太子。
可究竟是什麽樣的理由,能讓永泰帝也選擇了和文昌帝同樣的做法呢?
這個理由,難道不是壽元?
樓有知剛壹念及此處,永泰帝給出了答案。
“樓有知,妳壹定是懷疑,先帝也好,朕也好,都是在利用天災,來為自己延壽吧?”
永泰帝頭也不回,繼續登臺,“不管妳信不信,朕告訴妳……不是。”
“擁有太祖血脈,便代表了紫府殘缺。”
“在無法種道紫府的同時,也註定了壽元短暫,哪怕始終無災無病,修身養性,我等的壽元都是少於常人的。”
“想要延壽,呂家的旁術辦不到,長生規則辦不到。”
“除非能對紫府進行修補,否則的話,壽元該是多少,就是多少,無可更改。”
“現在妳肯定在想,既然壽元無可更改,那列位先帝與朕,到底為什麽要利用天災?”
說到這裏,永泰帝停下腳步,先是靜靜站立了壹會兒,似乎在恢復體力。
過去半晌,這才笑了笑,繼續開口。
“呵呵……”
“那些人,那些難民,無辜嗎?”
“肯定是無辜的。”
“妳可能不知道,並州旱災,朕是親自去過的。”
“朕親眼目睹了,那些本該可以好好活著的子民,是如何在天災之下逐漸喪失人性,淪為只知進食的牲畜。”
“可是,朕沒的選。”
“他們也沒的選。”
“因為……”
“不亡壹省,便是天下盡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