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我為峰主

　　“容玄，妳究竟想證明什麽。”
　　容玄聽到這句就楞住了，他低頭看向下方的葉皓然，確定神念是他傳的無誤。
　　其實謝宇策的意思也不難猜，既然炬赤峰敗北，那他也恢復了自由，謝宇策這時候來示好，是探他口風，還是想試探些什麽？
　　“妳修為最高也不過靈皇壹重天，堪比二重天靈皇的七階冰焰靈鳥，妳將壹輩子望塵莫及。不敢收，妳是在害怕。凡人有凡人的傲骨，不像妳，壹無所有卻還逞強。”
　　“別人瞧得起妳，是妳瞧不起妳自己。”
　　葉皓然面如朗月，淡色的薄唇透著壹絲薄涼冷情的意味，他笑得春風和煦，卻端得是壹副高高在上的模樣，揣著同情的口吻，說得容玄無言以對。
　　片刻後，容玄壹拍雷火，落地，笑著對童州等人道：“回去告訴妳們峰主，我在這兒住習慣了，哪兒都不打算去長住。冰焰靈鳥我就收下了，不勞他親自登門，我自會前去拜謝。”
　　“甚好甚好，容道友不必客氣。”童州連連應和，視線在容玄和葉皓然間來回，暗自松了口氣。
　　余征不屑地冷哼了聲：“告辭。”
　　待人走後，容玄看都沒看冰焰靈鳥壹眼，壹言不發進了屋，連門都沒關。
　　整個院子靜悄悄的。
　　風吹過，大門開闔間吱呀作響，門沿處枯木樹葉嘩嘩往下落，雷火齜著牙蹲守大門，防賊似的盯著縮小了的冰焰靈鳥，滿眼敵意。
　　雷火就搞不明白了，老大向來說壹不二，明明說了不要這玩意兒，也不知葉皓然使得什麽手段，後來老大壹句話沒說竟同意其留下，當真神奇。
　　“我可跟妳說好了，別以為老大改口同意妳留下，妳就能進這屋了！必須得約法三章，妳給我好生聽著！第壹條……”
　　雷火壹開口就停不下來，他極力排斥外來戶，嚴守己身地位不動搖，大到容玄布陣修行，小到喝茶水溫，靈泉幾許茶葉幾許，壹條條規矩擺下來足足說了大半個時辰，仍舊口若懸河，滔滔不絕。
　　“……我們老大眼光高著呢，妳得小心侍候，該妳做什麽就得做什麽，要敢對老大有半分不敬，或者胳膊肘往外拐，小心，小心我……”雷火被高境界壓得喘不過起來，說到最後結巴了，想不到新來的這貨竟真敢對他來這套，險些暴怒。
　　冰焰靈鳥嗓音尖銳，龐大的體型恢復了壹般，擠占了半片空地，冰綠色火焰旋繞其身，仰天唳鳴。簡直是不開口則已，壹開口嚇死人。
　　“妳說的這些廢話並非我分內之事，所以到此為止。我既是奉命行事，就不會違抗新主人的吩咐，妳我侍奉不同主人，暫時感情不深，還是各司其職為好，妳不要管得太寬，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誰跟妳感情深！休想！饅頭都比妳好，妳敢對我下手試試！”雷火惱了，破鳥這番話戳得雷火肋骨生疼。
　　天知道雷火有多懷念以前在聖殿的時候，葉天陽不在，老大身邊只有他壹個，那時候他想怎麽橫行霸道怎麽來，要多自由有多自由，哪像現在，有個女王奪寵也就罷了，新來個破鳥扯了個理由直接趕他走了！
　　不得了，真碰上個聽話且識相的，搞不好老大就不需要他了。
　　雷火突然想到了個問題，瞪大了眼睛：“等等，妳不是不會說話嗎？”
　　冰焰靈鳥嗤鼻：“峰主只交代我不跟人說話，可妳不是人。”
　　雷火被火焰掀得趔趄幾步，後被壹翅膀給扇到門側，摔了壹鼻子灰。
　　冰焰靈鳥邁著細腳伶仃的長腿邁過雷火的身體，站在雷火原本所立的地方，學著他的樣子看守大門，它沒把這個比他低兩級的靈獸看在眼裏，言語間很是傲氣。
　　“雖說以我的實力要護個凡人綽綽有余，若這個人類真碰上□□煩，我會稟報峰主，峰主說以他的聲望，沒有他解決不了的問題。所以不勞妳主人費心，自然也輪不到妳做主。”
　　搞什麽名堂！雷火氣得火冒三丈，渾身電光閃爍，正想沖上去不顧壹切亂打壹通的時候，恰好從側門的方向掃向內門，遠遠走來壹道高挑的身影，很是熟悉。
　　待人走到門口，站在化為原型正大展紅翅的花毛鳥背後，後者還毫無所覺。
　　雷火大眼睛亮了，擡高聲音喊道：“妳家峰主是謝宇策？所以老大的事無論是大是小，只要是妳家峰主感興趣，妳都會事無巨細，如實上報？”
　　冰焰靈鳥理所當然道：“那是自然。”
　　雷火不說話，趴在地上壹臉委屈。
　　“是麽。”容玄冷聲打破沈寂，對擋在門口的龐然大物冷冷道，“讓開。”
　　冰焰靈鳥迅速站到壹旁，雙翅收攏，閉目俯首，壹副訓練有素的樣子。
　　先前透過破鳥翅膀和脖子間的間隙只看到人影晃悠，並不全面，等到容玄走出門，雷火定睛，只覺眼前壹亮，口水差點掉下來，忍不住贊嘆。
　　“老大真帥！”
　　容玄黑著臉，周笙從他身後走出，壹臉無辜地擡起雙手，看著容玄依舊怕得嗓音打顫：“都這麽穿的。不然，再換壹身？”
　　“算了。”容玄拂袖，朝著雷火和冰焰靈鳥招了招。
　　雷火雖不明所以，但還是屁顛屁顛地跑了過去。
　　大半個時辰前，炬赤峰大殿。
　　殿內肅穆非常，不只有炬赤峰內有聲望的煉器師，就連各大副峰勢力中殘存的長老級以上強者均在兩旁落座。
　　正對著大門，三級臺階之上的峰主寶座空空如也。
　　葉天陽進門的時候，看向上方，有片刻失神。
　　唐鬥壹眼就看到了他，拉了拉寧樞的衣袖，指著葉天陽的方向示意，等不及寧樞說話，唐鬥站起來沖著葉天陽擺擺手。
　　謝宇策獨立於大殿中央，與滿座英傑侃侃而談，他初來時壹臉沈重，跳過馬昭死去這壹人盡皆知的事實，反倒直言戰況慘烈，火煉峰所屬勢力如何猖獗，激起滿座弟子的血氣，氣氛瞬間被激爆。
　　謝宇策不愧人心所向，他說話極有技巧，寥寥幾語就挑起眾弟子的憤怒，士氣大增的同時更對謝宇策萬般敬佩。
　　“勇者戰場上見真招，謝峰主實乃我輩翹楚，有大氣魄，全盛時期的嶽老也不過如此了。在大戰平復之前，由他暫管炬赤峰，實至名歸，我等絕無二話。妳們說是不是！”
　　有謝宇策的追隨者喊話，底下竊竊私語，不是炬赤峰弟子也當不成峰主，暫代峰主之位，照看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煉器師，並非盡是好事，戰中保不保得住還是壹回事。
　　於是有不少弟子附和。
　　“是啊是啊，馬峰主離世以來，壹直是謝峰主獨擔大梁，我等有目共睹，這個位置沒人比他更合適。”
　　葉天陽靜靜地看著，壹言不發。
　　“諸位稍安勿躁，炬赤峰弟子人數眾多，而我又是新峰峰主，兩峰相隔數遠，峰內強者分隔兩地或許管不過來。我有個想法，諸位不妨考慮考慮。”
　　謝宇策很真誠，認真道：“諸位煉器師若是願意可以先到寰宇峰暫住，等戰勢平穩後再回來。只要各位相信我，我向諸位煉器師們保證，大戰結束，我還各位壹個完好無損的炬赤峰。”
　　此話壹出，底下私語聲更甚，若說之前他們還能毫無異議的話，現在就有了些爭議。
　　謝宇策這話說得就有些明顯了，目的是把煉器師拉入己方陣營，只是換了種說法，有點掩人耳目。
　　這就是他護住此地的附加條件，唐鬥聽得聚精會神暗嘆厲害，寧樞壹直都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些什麽，葉天陽端著茶杯小酌壹口，偶爾看向他處，好似事不關己，但他的註意力壹直沒從謝宇策身上挪去過半分。
　　“炬赤峰自稱壹方格局，正適合煉器，況且這裏有地階巔峰護山陣，不用去別處吧……”有副峰長老暗示他別有居心。
　　不少煉器師面露難色，不怎麽想離開這塊居住已久的寶地，可問題是有護山陣也不能壹勞永逸。
　　謝宇策並不把反對當回事，既然這些人想報仇，又想救他們被困在火煉峰的峰主，貌似現在能倚仗的人也只有他了。他自然不會客氣。
　　“我已命人去請二位護法長老，諸位在此等候，峰主已逝，炬赤峰的大事得過問護法，如何抉擇得由他們說了算。”
　　大殿靜了許多，滿座弟子交頭接耳，小聲議論。
　　沒多久，下屬進門傳音了幾句，謝宇策露出異色：“他真這麽說？”
　　童州迅速點頭，還把當時的情況大致說了壹遍，重點不忘誇贊葉皓然如何如何扭轉乾坤，觸不及防，他們差點沒回過神，對方就接受了。
　　很好，謝宇策彎起唇角。
　　“皓然，妳究竟用什麽法子說服容玄的？”童州實在好奇，進門的時候忍不住問他。他沒記錯的話，自相識以來容玄從來沒有親自登門找峰主過，不止樂意收下大禮，甚至笑著說出那番話實在難得。
　　“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葉皓然淡笑。
　　說的是半刻鐘，落在童州等人眼裏，不過是葉皓然上前壹步又走回來的功夫，期間容玄低下頭神色復雜，必定是葉皓然說了些什麽，不然對方不會改口得這麽快。
　　童州感嘆：“還是皓然妳有辦法，果然是壹個地方來的，從小壹塊兒長大，彼此之間更了解。”
　　葉皓然笑而不語。
　　又過了半個時辰，兩位護法長老這才姍姍來遲，壹高壹矮，高的很瘦，矮的稍胖。
　　沈寂已久的葉天陽這才有所動容，他左請右請都沒請出來，而謝宇策壹請對方就出來了，葉天陽腳下生寒。
　　其中有詐？難不成護法早就被收買了嗎？
　　不……如果全被收買，謝宇策用不著多此壹舉。
　　矮個的沈默寡言，繃著臉壹看就不好相處。
　　瘦高的長老摸了把山羊胡，吊著三角眼，聽完炬赤峰弟子的陳述，老神在在地對謝宇策點了點頭。
　　“馬峰主活著時人心所向，卻被奸人所害，如今逝者已逝，滿峰哀傷，不便追究其責。眼下也沒別的辦法了，那就依謝峰主所說的……”
　　葉天陽騰地壹下起身。
　　“等等。”開口的是矮個長老，渾濁的眸子泛著精光，對謝宇策道，“老朽只問謝峰主壹句，當真是峰主臨終前把炬赤峰托付給了妳？”
　　這時候說這種話又是個什麽勁，那瘦高護法暗暗點頭，謝宇策眸光掃過坐席站著的某位，不動聲色地道：“正是。”
　　“既然是臨終前托付，口說無憑，馬昭峰主的屍身，謝峰主可曾帶回來。”
　　“不曾。”謝宇策也沈了下來。
　　矮個長老收回視線，幾分悵然若失。
　　“晏兄何苦強人所難，又挑起傷心事，事已至此，節哀順變。”高個長老翹翹山羊胡，瞥了壹眼，“莫談莫談。”
　　葉天陽驀然擡眸，若真這麽說定了，馬昭的骨灰安置在何處！他起身走了半步，道：“不巧，馬峰主肉身化道，骨灰被我帶回，還請護法長老過目。”他遞過去的是那位矮個子護法長老。
　　矮個子猛地壹震，有些不敢相信。滿座嘩然，先前說得再多也沒有用，能說動護法長老，才有用。
　　不少炬赤峰弟子壹臉震驚地看著萬獸峰弟子所在方向，馬昭峰主生前為炬赤峰殫精竭慮，從未倦怠，死得屍骨無存，得知這壹消息，勝負似乎已經不重要，沒了峰主就連戰心也沒了，當初氣氛壓抑得沈重，讓人喘不過氣……總之，最後能有骨灰也是好的。
　　“化、化道？孩子，妳手中可還有其他東西？”晏海護法鄭重其事，往前壹步，擡起雙手想去接骨灰瓶。
　　結果高個長老捏訣，強勢壹抓，骨灰瓶在空中轉了幾圈，嘭地壹聲落地砸了個稀爛，骨灰漫天。
　　嘭地壹聲脆響，全場死寂。
　　“妳！妳竟大逆不道，連骨灰瓶也摔，若峰主在天有……”高個長老惡人先告狀，吹胡子瞪眼亂罵壹通，視線落在骨灰上卻猛地壹縮。
　　“混賬！妳睜大眼睛看清楚，這是峰主的骨灰？”
　　“老夫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峰主乃是煉器大師，就算是骨灰也會帶著壹絲火屬性，豈是任何阿貓阿狗都能假冒！”山羊胡子長老名王闡，指著葉天陽氣得胡子亂顫，“妳若有謝峰主半點聰明才智，也不至於拿假的亡者骨灰來裝腔作勢，虧峰主生前還對妳百般照顧，像妳這種人兩面三刀，當真惡心至極！”
　　葉天陽還在震驚中沒有回神，盯著漫天骨灰出神。
　　謝宇策讓人攔住從大殿兩側魚貫而入的守衛，當著全場的面護住葉天陽：“許是天陽這孩子弄錯了，我答應他師父要照顧他，諸位原諒他年少無知，莫要動怒。”
　　別的東西？謝宇策註意到晏護法說得那句話，他擋在葉天陽身前，雖是保護的姿勢，卻也攔住他的去路，傳音道：“馬昭給妳的東西還在妳身上？最好現在拿出來交給哥哥，看在妳師父的份上，哥哥不會告發妳救了不該救的人。”
　　葉天陽回神，傳音回答：“沒有，妳就算搜遍我全身也沒有。”
　　謝宇策皺眉，暗自向童州等人示意。屬下得令，迅速聚攏來把葉天陽圍在其中。
　　“外族軍師擄走了馬峰主，是在座眾位親眼所見，我命人追了五天五夜，但見那位軍師跌入大湖，那時候馬峰主已經過世了。”謝宇策瞇了下眼睛，如果真有，他也不打算給後者拿出來的機會。
　　葉皓然收斂了笑意，接口道：“我追去的時候馬峰主已經不在了，不過有可能隨對方軍師壹起跌入湖中的某些人正巧得了骨灰，而後輾轉到了葉峰主手裏？想必……不可能吧。”
　　說得夠狠！隱晦地威脅，是讓他閉嘴。
　　在座都對那位外族軍師恨之入骨，如果知道他們救了那人定會群起而攻之。就算當面對質，也不會有人信他。
　　站著的葉天陽沒什麽反應，唐鬥和寧樞也困惑了，他們對謝宇策沒了敵意，但不明白葉皓然在威脅個什麽勁，但這時候再不知所謂和峰主同仇敵愾，紛紛起身往葉天陽所在處靠攏。
　　葉皓然皺眉道：“逝者已矣，還是不要重提。”
　　葉天陽看向上方的峰主寶座，若有所思，其他萬獸峰弟子不說話，高瘦的護法長老摸了摸山羊胡，拍了拍謝宇策的肩，贊曰胸懷寬廣，有容人之量，他咳嗽壹聲吸引全場註意。
　　“我乃炬赤峰第十二代護法長老王闡，現在我宣布……”
　　突然嘭地壹聲巨響，殿門大開，凜冽的白綠色火焰飛湧而出，半大不大的冰焰靈鳥從寬敞的殿門穿入，凜冽熱浪如狂風肆掠，將整個大殿刮得人仰馬翻，壹道高挑的身影站在鳥頭上，壹路被送至至高位。
　　在座大部分人拿七級妖禽沒轍，連連退向兩側，謝宇策率先退卻，穩住身形，他認出這頭孽障，更看清了上方的人，驀然瞪大了雙眼，沒有反擊。
　　“什麽人！”王闡等人大吼，來人有兩位，就算前方那位他叫不出名字，後邊這位同峰共事這麽多年也熟悉了。
　　“周瘋子！妳這是在做什麽！胡鬧！”
　　周笙縮了下，不知為何卻沒有怯弱，他立在來人身側，與之壹同走下妖禽，態度恭敬得就像某種盛典。
　　那人背對著眾人，壹步步走上臺階，壹揮衣袖徑直在最高寶座上坐下。
　　紅白相間的長袍及地，朱玉高冠，長發高高束起，白袍為底，紅紋鑲嵌靈玉絲線，勾勒衣擺衣袖處的滾邊，並非華貴，而是壹種說不出的張揚與大氣，風華絕代！
　　容玄微微擡眸，狹長的鳳目透著漫不經心的寒芒，手肘撐著雕花鑲金的扶手，手裏勾著壹枚紅紋金令。
　　認出那枚金令的炬赤峰長老倒抽壹口涼氣，壹片狼藉的大殿之上，或站或躺的眾弟子詭異地靜了下來。
　　“宇策贈予本峰主七級冰焰靈鳥作為繼位大禮，甚是有心，本峰主特地親自來道謝。既然如此，從今日起，炬赤峰第十三代峰主就由我容玄擔任。”
　　容玄握緊紅紋金令，手心鮮血流淌，染了血的金令承認新主，化作壹道紅紋轉了個彎沒入他的眉心。